“你…”陆云袖默默退了两步,分外警惕的问:“你是要来报复我么?”
——若你敢泄露今晚的事,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是前日封尘威胁自己所说的话,如今是要兑现?陆云袖冷硬的抬首,“你如此侮辱与我,我早已恨你入骨,你想做什么,我亦是毫不畏惧。”
封尘一声不吭,上前几步,逼近到她的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颌。让那张净白如玉的小脸出现在月光的映照下,另有一指却细细的摩挲在那红唇上。
“报复?”封尘的唇微微上扬,“你做什么都出乎意料,却越发对我胃口。”
陆云袖屏住呼吸,竟是不敢去看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她甚是奇怪,偌大的王府为何到了夜间却是守卫极少,似是空了一般。任她在这里被个陌生人拦住,而扼住要害不能动弹。她冷冷的说:“那你想怎样?”
念到林和苑里尚且等着她的沈风栖,她声音柔了下来,“你先放我去找上官先生。”
封尘卡的严严实实,“怎么,就这般想救沈风栖?”
陆云袖双肩微颤,“你为何要害他?他与你又有什么仇怨?”
封尘的手依旧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颇有深意的说了句:“想去找上官先生自然可以去,我还可以带你去,你想救沈风栖也可以。”
“咦?”陆云袖不明白这人为何忽然转变,竟是一时呆了。
封尘微微浮唇,挑起一抹不明就里的笑,略拉开一丝距离,“你若是主动一些,我便带你去。”
陆云袖豁然警醒的连番后撤,“你、你什么意思…”
封尘不动,面色微微沉下,“你方才与沈风栖不是挺主动的么?”
什么?她和沈风栖的所行所为,都被封尘瞧见了?陆云袖红着脸捂住嘴,“我们、你们…”
心头是百转千回的复杂,却又一时心虚,只好跺脚怒道:“你伤了小公子,王爷才将我送到世子的房中。我只是个连你都瞧不上的弱女子,若可掌握自己的命数又何苦嫁给牌位?我若是光明正大的嫁入的是你的后院,自是受你管束,可如今,你所作所为和土匪有何区别?当真指望我能为你守着贞洁?”
封尘目光微敛,似乎次次都能被她戳中脊梁,可他偏偏要逆天行事,不寻常理,冷笑了声后,他说:“我原本就是土匪…所以,若想去找上官先生,你还需主动。”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78 承诺
他就是要寻回陆云袖与沈风栖那吻的醋意,他就是要这女子身上是自己的气息,“如今你不应也得应,因为只有我能带你去上官先生那。”
陆云袖气的毫无办法,她搓着手中的帕子,硬着头皮问:“你答应我了,会带我去对吧?”
封尘点头应是。
陆云袖上前几步,刚刚捧住封尘的脸,便“唰”的一下红了脸,似火烧云般,羞的想要钻下地洞。
封尘如巍巍高山,架在那里只等着她主动,而此时的陆云袖正扶在他的肩上,入鼻便是熟悉的清香,双唇贴合之时,更能感觉到唇上那些微的颤抖。
只是到得此时,她却再也进行不下去。不知道自己为何被迫到这般境地,就如同个青楼女子,从小公子的房中又搬到世子的房里,最后还要在此,取悦旁的男人。如此念头令她恨不能当,依在封尘胸处的双手暗暗的捏紧拳头。终有一天她是必须要收回所有的屈辱,终有一天!
封尘忽然说:“可以了。”
陆云袖木然的睁开眼,眸中隐隐有泪花闪烁,却死死的忍住,他沉默不发的转身,“你随我来。”
陆云袖刚踏前一步,封尘忽然问了句:“你真的喜欢沈风栖么?”
身后女子不吭声,但显然这句话已是触动她的心神,封尘等了好一会,抬脚朝前走,“我以后不会再找你。”
陆云袖忍不住提声问:“真的?”
那话语里的隐隐兴奋是难以忽视的,封尘明白,自己对她的强迫是永远不可能夺得她的心,而此时此刻,他居然觉着自己以前所做,荒谬至极——原本对陆云袖的所作所为便违背本心,如今对她越来越惦记的结果,反倒是两败俱伤。
他停了下来,等陆云袖跟上,忽然牵住她的手,大掌握住的地方,紧的令她惊讶抬眼,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他说的是当真的?真的会放过她么?真的不会再来找她么?
然而念及此人并非只是因为她而来到王府,她只是他整个计划之中节外生枝的一处,或者这节外生枝已然打破了他的某些密谋,想了想,她还是低声问了句:“那你以前答应我的…”
封尘似是闲庭漫步般熟稔的走在王府之中,“什么?”
“我在一日,便不会对王府下手。”陆云袖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害怕,但她拿出的胆量倒是令封尘越发欣赏。
“封尘说过的话,从未反悔。”
陆云袖感觉到他停滞的片刻间,却是意味深长的望了自己一眼。疏淡浅薄,遥不可及,仿若星空,却投下了点点温柔,这一丝转瞬即逝的情绪,却令她想起那日月下为誓的成亲之言,若非自己刻意忽略,或许他不会对自己这般残忍。
他似是在说,即便是那夜的话,也从未反悔。
陆云袖强忍着不让自己多想,而封尘则走的快了些,既然决定断了就不要眷恋,直到闻见阵阵药香时候,淡淡的说:“你晓得如何走了吧。”
算来时辰亦是不过一刻,陆云袖却担心沈风栖的病症,撒了手就朝着药居跑,封尘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忽然皱紧了眉头,第一次感觉到那坚如磐石的心口,似是隐隐作疼起来,这可是他的女人啊…
陆云袖方走到药居内堂门口,却听见里头传来了小碧的声音:“先生,这个药是这样装么?”
她微微一愣,没有立时去打扰两人。
“先生,这书上写的神化丹需马…噢令、水斤采、哦哦花、将板材都在哪里?”
上官轻鸿听见之后,险些没笑出声来,起身之后取过小碧手里的书,“啪”的一下毫不犹豫的打了下她的头,“马兜铃、水芹菜、旋覆花、酱瓣菜各半斤,薄荷八两、五倍子五两。马噢令,哦哦花是什么?”
小碧捂着头,颇为苦恼的说:“先生明明说了要教我认药的。”
上官轻鸿分外无奈的撇唇,“我看教你认药之前…”
说话间他近了几步,颇为暧昧的俯身到小碧耳畔,“是不是要先教你念书?”
小碧顿时霞飞染颊,热血上涌。
上官轻鸿毫不意外的直起身子,“阿碧。”
他换了个温柔的喊法,让小碧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气血翻腾的愈加厉害,上官轻鸿笼着袖子说:“你流鼻血了。”
小碧慌忙喊道:“我、我这是燥热。”
上官轻鸿惊讶挑眉,“春日多雨,江南湿气,何来燥热之说?”
小碧揪着自己的衣摆,分外苦恼,你说她压制不住自己来寻上官轻鸿的心情,可这每每见了不是被他调戏,就是被鼻血调戏,人生何其苦短。
幸而此时门声响起,她慌忙拿袖子擦了擦鼻血,说:“我去开门。”
“回来!”上官轻鸿赶紧喊住,示意她躲进内堂,这若是让别人瞧见,且不得编排他与府里丫头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低调些好。
小碧诺诺应下,躲进了帐内,却听见上官轻鸿开了门后意外的说了句:“少夫人?这么晚了是来寻小碧的么?”
小碧顿时呻吟出声,明明让她躲起来,自己倒是坦诚的紧。她从帐子后头绕了出来,一脸被捉个正着的窘态,唯唯诺诺的说:“少夫人你寻我有事?”
陆云袖点点头,却又对着上官轻鸿说:“上官先生你随我去一趟林和苑吧,世子不知为何突然腹痛难忍,已是在床上躺下了。”
上官轻鸿一听此话,扭头对小碧说:“走,带上我那药箱和针包。”
小碧连忙应了,提上东西跟了过来。
上官轻鸿问了问沈风栖的大致情形,安慰陆云袖,“放心,并无大碍。”
陆云袖这才安下心,由上官轻鸿在前头带路,自己坠后几步,与小碧并行,打趣了一句:“说来我也就你这么侍婢,如今倒好,变成上官先生的药童了。”
小碧早猜到陆云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不回嘴,“我学些医理,也好照应少夫人啊。”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79 踏青
陆云袖瞥了眼小碧衣裳上那斑斑血迹,“这我倒是听见了,上官先生不是还要教你念书么?这感情是件大好事,小碧将来不能只做我的侍婢的。”
不仅仅小碧险些摔个囫囵,就是上官轻鸿也被说的呛出了声。幸而林和苑已然到了,否则陆云袖还不知道怎么继续挤兑二人。上官轻鸿心里略舒了口气,只觉这个少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呐。
上官轻鸿与小碧一前一后的跨进了林和苑,只留了陆云袖突然停在院子外头,看了看月上中天的星空,即便那人说了以后再不来寻她,可为何总感觉有视线紧紧相随的感觉,或许也是自己多心。
进了后室沈风栖的房内,他满面苍白的靠在床头,见陆云袖之后,微微一笑,招她于自己旁侧坐下。
“他怎样?”
上官轻鸿收拾着自己的针包,“无碍了,已经施了几针,休息一天便可复原。”
陆云袖猜测或许这是封尘捣的鬼,也不好问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既然上官轻鸿避而不谈,她也就没有再追问,起身送上官轻鸿离去时候,又打趣的问了句翘首以盼的小碧,“怎么,很想跟着回去?要不你先去送送上官先生。”
“是!”小碧也不客气,欢欢喜喜的就跟着走了,陆云袖轻叹口气,回了内室后拂下帷帐,坐了回去。
沈风栖握住她的手,紧紧握着,“方才…”
陆云袖奇怪的看着他,“方才怎么了?”
“方才你去了那么久,我真是担心封尘会对你不利。”
陆云袖顿了顿,只想起回廊之中发生的一切,封尘的确出现过,幸而他又放过了自己,其人所为,也匪夷所思的很。她转过头看沈风栖,笑着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可是说来奇怪,为何偌大的王府之中,居然守卫极少。”
这些日子以来她最大的疑问便是在此。明明是睿王府,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这王府中的人丁,又大多手无寸铁,真的没问题?
沈风栖一愣,倒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想到这关节,苦笑着解释:“吾皇多疑,最恨自己的兄弟拥兵自重,所谓王爷,大多是闲散之位,并无实权。比如睿王府虽在庆东大街,却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行武人员,皇上直接派兵在外职守便够。”
陆云袖听的直发怔,最后一句倒是让她放了心,若有皇帝派兵职守,也算管住了安全。这时沈风栖突然握住她的手,说:“你入门已有许久,却从未曾出过什么门。过几日,我与父王请命,带你出去踏踏青,散散心再回来如何?”
是啊,除却那日自己独自回门,便再没什么机会踏出王府。这桩事总算是引起她的兴致,连连点头。
是夜,她便在内室睡下,而沈风栖则去了书房中的卧榻。他说要谨守兄礼,当真是一丝不苟,陆云袖感谢沈风栖一直为自己所做,却也担忧的蹙上眉头,不知何时,这桩事,才是个头。
沈风景还未曾好全,上官轻鸿也拿出了他如今不能见任何人的说法,沈风栖顺势也便与睿王爷提出出外踏青的事情。
这日清晨,小碧与沈君竹开始收拾马车,将一些物用拿上马车,大户人家便是讲究,若出个行更是兴师动众的很,一应准备十分齐全。
陆云袖换好外出的衣裳,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方一走出王府,便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
正巧却看见小荷站在小碧旁边,说话间酸溜溜的忒为难听,“眼瞧着你居然攀到世子爷这边,真是好命。”
小碧不搭理她,收拾着陆云袖所需的物事,冷冷的道:“哪里及得上某些人,侧王妃更得势不是?”
小荷没好气的说:“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良禽择木而栖,也就你这么傻,哪个做奴婢的不想跟个好主子。”
“是哦,侧王妃自是天上没有地上只有这么一个的好主子,那你跑来做什么?让开。”小碧转过身来,正好瞧见陆云袖站在门边,高声喊道:“夫人好。”
自打她去了林和苑之后,这少夫人的“少”字是不能再用,沈君竹从后头抱着沈风栖所需的文竹嵌玉的文具盒,绕到前头挡在陆云袖前头,对小荷吼道:“你还有脸在这?滚回去。”
小荷正巧与陆云袖四目相视,顿时躁了个脸红脖子粗,她讷讷的朝后退了几步,让开前面的路。陆云袖也不瞧她,心里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必强求所有人都忠心耿耿唯命是从。她淡淡的问:“世子爷呢?”
她最多是对小荷视而不见,就当此人从未与自己认得过,偏就是这等疏离,却让小荷更加窘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沈君竹笑嘻嘻的回答:“回夫人的话,世子爷马上就来,他正在收拾需带的文书。”
难不成沈风栖还有别的事务缠身?他看起来可比睿王爷更似是个闲散人士啊。正说间,沈风栖已然踏了出来,两旁的守门都躬身道:“恭迎世子。”
沈风栖的出现更是令庆东大街一时沸腾,他穿一身青碧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从未有过的休闲打扮,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世子爷即便是站在那里,亦是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的挺拔,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他似是习惯了街上人等的大惊小怪,毫不介怀的将手里整理好的卷宗递到沈君竹手里,顺势将陆云袖的手一牵,先送她上了车。这种近乎宠溺的行径,令许多瞧见的女子,莫不是醋意翻腾,议论纷纷。
小荷也小声的喊了句:“拜见世子。”
与陆云袖一样,沈风栖理都不带理她,只管问站在旁侧的小碧,“与上官先生取的所需药材也都备好了吧?”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80 林碧
小碧没由来的被打了趣,拼命点头,“准备好了。”
恰在这时,另外一辆马车却也停在了王府外头,用紫金色的帷帐罩住,说不出来的贵气,陆云袖瞧瞧挑开帘子,朝外头看去,沈风栖见此情形微微蹙了下眉,但也无可奈何的登上了那辆马车。
陆云袖将沈君竹招了过来,问:“那里面的人是谁?”
“回夫人的话,是锦示司的头,名叫崔圣之,皇上设在朝都督查文武百官的。”沈君竹偷偷的说了句:“所谓文有沈风栖,武有叶隐风,暗地里还有个崔圣之,整个大凉国,除了皇上,最厉害的官就是崔圣之的锦示司了。”
陆云袖长久都在王府内生活,哪里晓得原来出行一趟,也需如此麻烦,看来皇帝对于睿王府的森严戒备,当真是重重叠叠。
想来沈风栖交代完了,也就下了马车,就看那紫金车已然在人群中缓缓离去,而掀起的车帘内,露出的一线眸光,却是惊世绝艳的流光魅眼。陆云袖没有漏了这丝眼神,更是咋舌于单单仅眼神便如此骇人,若露出整脸,岂不是更加惊人。
这边她想着,那边沈风栖已然登了上来,抱歉的说:“让你久等了。”
“没事。”陆云袖微微一笑,“也是许久没出门,待在马车里也是很开心的。”
小碧和沈君竹坐在马车的前头,沈君竹一挥马鞭,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后头跟着的是装行李的马车,两辆车一起朝着朝都的郊外而去。只留下小荷一人,就是无人理会,脸色已是一会白一会绿,最后恨恨的跺脚暗恨:“来日必教你们知道苦头。”
马车内沈风栖抚着陆云袖的一头黑发说:“这小荷,终究是我挑的不对,以后还需多加提防。”
陆云袖“嗯”了一声,也没有全往心里去,这小荷任天高的能耐,也不过是个丫鬟,她最多也就编排自己,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哪里还在乎个编排。
“方才我收拾文书时候,寻见个芙蓉玉花红珊瑚簪,你转过来,我替你戴上。”
陆云袖略感羞涩,也就微微侧身,将粉白的鹅颈以及乌黑的秀发展现在沈风栖面前,口中倒是笑问:“你房中怎会有女子的簪子,难道是世子爷倾慕者又或者是谁家公主美人所赠?若是如此,我万万不敢乱戴在头上。”
沈风栖无奈的笑了,待簪好之后又让陆云袖转头与他看,眼前所见,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又岂是寻常公主可以相比拟的,他叹道:“哪里有什么倾慕者赠簪子,倒是有块帕子,我留了许久。”
陆云袖不觉笑出了声,自打封尘再不寻她,心中的梦靥也仿若消除殆尽,以前只觉失了清白的自己配不上他,不与沈风栖同榻反倒是落下心中大石,偶觉遗憾,终归平静。眼下的这等举案齐眉的感觉,倒也是种乐趣。来日沈风栖要纳世子妃,她亦是要祝福相予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风栖拂开车帘,露出朝都大街分外热闹的场面,春至之后再不是冬日砌雪的模样,整个朝都人烟沸腾,鳞次栉比的街铺都在买者各色的物事,吆喝不断,不绝于耳,“我们王府在朝都郊外有数处别苑,眼下要去的,是朝都东南的林碧园。”
林碧园,这名字听来也是十分葱翠的。小碧在前头听见,还开心的说“哇,和我的名字这般像。”
被小碧的赤子之心惹的会心一笑,倒是想起马车内的声音是容易被外间听见的,陆云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也就不再多说话。
沈风栖携带的书卷也都堆在脚旁,陆云袖无事拾起一本。说来沈风栖当真是个书呆子,走到哪里也要带上自己的行头,她倒是忘记眼前的这个大梁第一才子因着身份关系不能入仕途,洛阳纸贵的一本书卷,却是能挣来不少钱的。
她与沈风栖相处的日子里,也晓得平时这个世子爷还真不散漫,克己律人,还要终日外出,去替一些金石书画店的老板鉴定一些玩物。用沈君竹的话说:莫看我们世子爷毫无俸禄,挣得银两可比一般的官员多的多。
眼下她还以为沈风栖去了林碧园还需用功,哪里晓得手里的书卷却被他轻巧拿去,轻描淡写的说:“如今还未完成岂能入眼,待以后写完你再看。”
陆云袖撅撅嘴,扫了眼如山的书卷,甚为身边的世子爷苦恼。哪里有这般劳碌的富贵闲人,全看他靠一支笔一双眼描画世间万物。不过这样,倒也不负了大凉国第一才子的盛名。方才沈君竹所说“文有沈风栖,武有叶临风,暗有崔圣之。”
如今倒也是见了两人,人世间也不枉负此行。
正想着,沈君竹忽然高喊了声:“世子爷,夫人,到了!”
马车突然颠簸了下,陆云袖一时未坐稳,倒在沈风栖身上,恰好此时车帘展开,沈君竹和小碧探了进来,皆是会心一笑的说:“看,林碧园此时正是最好的踏青之地啊。”
陆云袖随着下了车,就看入门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是一个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进了院中只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陆云袖一面走一面四处张望,果然离了人烟骚扰,离了尔虞我诈,当真是心情舒畅。陆云袖深吸了口气,就看一个老伯朝着这里走来。
小碧说这是郑伯,专门负责看守林碧园,这个郑伯别看年岁挺大,白发苍苍的,但走起路来却是坚稳有力,丝毫不像个老人家。他到了沈风栖身边,拿疑问的眼神看了看陆云袖,转念还是笑逐颜开的躬身说:“恭迎世子。这位是…”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81 阴谋
原本想说是少夫人,奈何不对;再说是夫人,却也奇怪,沈风栖满肚子学问,居然不知如何介绍,只好拍拍手,无奈的将郑伯扶起,“郑伯,这位是陆姑娘。”
陆云袖倒是未曾在意这些,对着郑伯微微一笑,“郑伯好。”
沈风栖回身让小碧带陆云袖先去房中歇息片刻,自己与郑伯往茶寮走,显然有些叙旧的话要说,而郑伯边走边说:“世子往常来从不带旁人,这回带了个女子,难不成是大婚将近了?”
这话一字不漏的入了陆云袖的耳里。她愣了愣,旋即苦笑了下。恐怕她是没有这个机会,再嫁给沈风栖一回。
沈风栖的回答已然听不见,不过既然已经跟随着出来,自不是给自己添堵的,所以陆云袖也没想太多,便开心的去帮小碧一起收拾东西。
她和小碧二人是在西边的小屋里住,沈风栖与沈君竹自是在东边,其余跟随的下人们都住在后院。
换的衣裳以及往日用度都装在木箱里,几个人帮忙抬了进来,小碧就近开始收拾,陆云袖则偷摸绕进后院,说是出去走走。穿过小门,眼前是山水连绵,心胸亦是开阔不少。雾截山腰,霞横树梢,淡烟隐隐,摇荡清辉。春时草长平湖,融融翠色,浮动在波心之中,鹭鸟飞舞,自是美不胜收。
恰在她心神荡漾时候,却听见后院墙后传来沈风栖与郑伯的声音。
这里原本便地处空旷,兼之沈风栖声音一向温和婉转,陆云袖晓得自己肯定没有听错。她席地而坐,却是一字不漏的入了耳中。
沈风栖:“郑伯,父王交代你的事情,之前已经办妥了吧?”
郑伯恭谨的回答:“一直暗地里操办着,钦州府海司那里自世子爷几次通信之后,已欣然同意,若非如此,哪里会这般顺利。”
沈风栖问:“眼下朝廷那里,有崔圣之的锦示司层层盯着,的确行动不便,但用了两年时间,总该有了起色。如今东西都在哪里?”
陆云袖大惊失色,未曾想到这番沈风栖带她出外踏青,仅仅是做个幌子,实际上和郑伯居然有一件大事在酝酿。而这大事,甚至是和朝廷有关,背着崔圣之的锦示司而行,哪里会是什么好事。
她吓的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被发现了。但是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显然沈风栖与郑伯是边说边往湖边走。
郑伯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坤卦为上,世子明鉴。”
沈风栖发出恍然大悟的一声叹息,“也亏得郑伯这些年受得住寂寞在这林碧园中,否则岂能进行如此顺利。”
郑伯笑了笑,“王爷的救命之恩,又岂是老儿能还的。”
陆云袖出了一身冷汗,眼瞧着那脚步声却还在行进之中的感觉,更是惴惴不安起来,忽然,她咬了咬牙,决定不退反进,拔身而起,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口中还呼唤着:“世子?世子你在哪儿?”
郑伯与沈风栖的对话戛然而止,沈风栖笑声自那后院中传来,随即这举世无双的男子,便自墙后绕出,朝着陆云袖走去,“怎么?东西都收拾好了?”
陆云袖满脸红晕,心跳异常,却又分外娇羞的点点头,目色之中颇多复杂,看向站在面前的沈风栖。
沈风栖摸了摸自己的脸,笑,“怎么?有什么变化么?”
陆云袖慌忙摇头,“没有,只是总觉这地方太美,若有机缘,能长住于此,也是件人生快意的事。”
郑伯应是从另个方向走了,他没有出现。沈风栖牵过陆云袖的手,二人在湖边漫步,而他听见这番话后,倒是微微一愣,目现神往之色,“是啊,若是能不理世事,归隐山野,携儿女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