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主事,呵斥了一批看热闹的下人,带了几个得力的奴仆,神色匆匆的踏出居所。当她快步走到陆云袖的身后,却见这儿媳的步伐越来越快,已是一路小跑的姿态,面色紧张,分明不太对劲。
“你们!快把少夫人给我拦住。”王妃气急败坏的道。
陆云袖一听,再不多言,只拼了命的往院子里跑。如今已是争取时间,哪里有多余的精力与他们解释沈风景就在院内的话,只怕是多耽搁一分,封尘便极有可能下手杀了小公子。为了不节外生枝,她只能避开诸人的拉扯,一把扑进院中。
下人们谁也不敢当真去对陆云袖怎样,更何况世子爷不知从什么时候,一直贴身相随。沈风栖下意识的去抓陆云袖的手,“袖儿你这是怎么了?”
“少夫人这是疯了,你们还愣着干嘛!”追在后面来的云萝夫人一看那院子,便不可抑制的叫出了声。
陆云袖早已跑的气喘吁吁,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她话也不敢说,甩开沈风栖的手,撞进了那个房间。
余人都不曾看见那房中情景,只能瞧见踏在门外的沈风栖的表情。他怔怔的看着房中情景,忽然之间喊出了声,“来人!你们快给我过来!”
王妃和云萝夫人对视了一眼,心说这世子和陆云袖进了这院子里怎么都有些不正常,而随即云萝夫人便在沈风栖下一句话中失去了理智。
“小公子还活着!快来人啊!”
云萝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见其他人一拥而上,莫不是都喊出了声:“什么?这不是小公子么?”
“我…我…”
云萝夫人两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这等大喜事,倏然撞进她的心里,令她反倒失神片刻,当诸人将晕倒的沈风景抬出的时候,她骤然间喜极而泣,尖叫出来,“我儿啊…”
陆云袖木讷的看着眼前一团乱的景象,失而复得的喜悦、欣喜若狂的哭喊、还有搬动沈风景的忙碌,诸事皆与自己无关,不会再有人注意到方才引起大动静的少夫人,也不会再有人去纠缠她是不是疯了。
只有小碧还站在她身边,忽然低声说了句:“这怪了,少夫人怎么晓得小公子在这里。”
陆云袖心神微动,却是在右侧的空屋里,瞄见了一闪而过的黑影,难道…难道那个是封尘?
不知为何,她反倒觉着心口刺痛。她以此事与封尘诀别,也以此事向他宣告:即便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陆云袖亦是不怕。
见所有人为了救沈风景已然消失在这里,她松了口气,对小碧说:“走吧。”
小碧欲言又止,瞪大眼睛看向门外,“世子爷?”
原来是沈风栖中途折返,他走到一半方想起,刚刚也算立了大功的陆云袖还留在那处地方未走,心有挂碍,也就回来看看,果不其然,就见这小女子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站在那里。
小碧好奇的问:“世子爷,小公子没事了么?”
“我着君竹跟着去照应,你也过去吧,已经送到上官先生那里了。”
小碧担忧的看了眼神色微妙的陆云袖,沈风栖补充了句,“少夫人在下来照顾,你去吧。”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74 人道
小碧这才匆匆的去了。陆云袖上前几步,与沈风栖并肩,往自己的清荷小筑去。自她被鞭伤之后,已有多日未见。一时间,更是百感交集,不知要从何说起。
反倒是沈风栖站定,白日的回廊比夜间自是可观许多,西有烟翠塘,东有百花园,池内朱鱼数只,粼光点点,映衬着春日的和风暖阳,绿柳依依,更遑论站在廊中那相得益彰的俊男美人,更是为这回廊,增色不少。
沈风栖说:“你的伤好些了么?”
陆云袖点点头,“上官先生的药自是十分灵验的…”
话刚说完,她便开始扑啦啦的掉眼泪,让沈风栖怔忡起来。他忽然明白了那眼泪的涵义——沈风栖与陆云袖,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然则陆云袖却面临着另一桩困境,即便是沈风景醒来,他能否坦然接受这个失去贞洁的娘子,而造成这桩事实的却是他的兄长。可陆云袖自己却清楚,那日夜里,沈风景生生的看见自己被封尘按在墙上,任她哭至嘶哑,亦是毫不怜惜。
沈风栖叹了口气,自己的弟弟沈风景一向喜爱陆云袖,还不知会如何应对之后的事态变迁。难得世子爷也有如此烦恼的时候,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揽住陆云袖的手,将她握在手心,“此事我去说,你别担心。”
陆云袖正想的是另一桩事情,忽然微微颤抖起来,猛然间将手抽了回来,咬唇说:“世子不要再管云袖的事情,不要再管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而沈风栖蹙眉看着那瘦削的背影,心知在他们之间,必然还有个其他人,否则陆云袖又如何得知沈风景还未死的事实。
陆云袖也去了上官先生那里,作为娘子,她是不能不出现的。此时云萝夫人正坐在床上的小公子身边,王爷伫立一旁。想来王爷从宫里得来消息,亦是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原本以为自己就剩一个儿子,哪里晓得原以为死去的那个,又突然复活,他怎么能不欣喜。
陆云袖踏进上官的药园子里,小碧与君竹凑在一起熬药,她对二人点点头,跨进了上官先生的后堂。
“你作为娘子的,怎么到现在才来?”云萝夫人一看陆云袖就来气,不过转念想到是她找到的自己的儿子,也就咽了回去,僵硬的说:“过来吧。”
“是。”陆云袖对王爷、云萝夫人福了福,“儿媳拜见父王、庶母妃。”
王爷见了她,甚是犯难,倒也不多话,由着她走过来,只是陆云袖一见床上洗的干干净净的沈风景,豁然瞪大双眸,“这…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王爷问。
“没什么,儿媳瞧错了。”陆云袖立刻回神,答道。看向沈风景的目光再多了几分怆然,这不就是那个蹲在她干活的墙头,讥笑她许多次,还说她是村女的那个街头混混么?
她是当真以为这少年郎,是游手好闲的家伙。他与她做赌之后,便再未出现,却原来…是自己如今的夫君,更是睿王府的小公子。
上官轻鸿正在替沈风景疗伤,目光掠处,忽然见陆云袖也到了旁侧,意有所指的说了句:“小公子如今伤势颇重,恐…”
见他忽然停住不说,显然是斟酌语意,云萝夫人催促了句,“恐什么?”
上官轻鸿顿了顿说:“恐不能人道。”
陆云袖不由晃了晃身子,想不到封尘居然下如此毒手,即便不杀了沈风景,假若不能人道,这一生岂不也是白活?她张了张口,甚为艰难的看向同样不敢置信的云萝夫人。
云萝夫人颤声问:“当真?上官先生医术如此高超,就没有救治的方法?”
上官轻鸿让云萝夫人自己开,他揭开覆在沈风景腿上的白布,就见云萝夫人险些站不稳,一下子倒在了睿王爷怀中,大声哭了出来,“我儿…我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凶手,居然如此折磨于你!”
就算是陆云袖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人,就是几个月前还在墙头戏耍她的少年,而那少年登墙而上的时候,笑的阳光灿烂,怕是连晴空都失去颜色。哪怕是她与这个少年并未有多少情分,此时也控制不住的大脑一片空白。
“陆云袖、陆云袖…”云萝夫人像寻着什么头绪一般,忽然冲着陆云袖而去,抓住她的胳膊,怒问:“旁人都不晓得我儿在那里,你是为何晓得的?”
“这王府偌大,你只是个新嫁娘,又被禁闭在小筑内,却是为何,会知道我儿的去向!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云萝夫人的突然发难,将陆云袖震的有些发懵,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回话。当时她只想着要救沈风景,何曾念起,这知晓的缘由是从哪里来?
她被云萝夫人推搡的慌了手脚,搜肠刮肚也想不出理由。
倒是上官先生突然看了她一眼,替她解了围,“前些日子少夫人时常与小碧说自己夜中噩梦,难不成是三夫人托梦?”
“对!”陆云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连忙接下,“日前不知为何,梦里时时有人哭泣…”
睿王爷忽然颇为复杂的问:“三夫人,是阿怀么?阿怀居然给你托梦,却不给我托梦。”
云萝夫人一听三夫人的名字,立刻吓的撒了手,“她不是恨我和我儿么?又为何会托梦与你。”
陆云袖只好扯谎,“我原本也不晓得是三夫人,后来还是她梦里引我到了那院子,我问小碧才晓得是三夫人故去的地方。三夫人说,说自己天生命苦,却不想连累他人为自己寻仇,断了王爷的根…她说…”
睿王爷丝毫不管脸色煞白的云萝夫人,追问:“阿怀说什么?”
“她说终究知晓王爷还念着她,她也就心满意足。”陆云袖察言观色,顺藤摸瓜的说下去,倒也说的圆满,一句话后,把个云萝夫人吓的够呛,而睿王爷却忽然怒意上涌,看向坐在那里的云萝。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75 山水
“若不是你造的孽,景儿怎么会到今天这地步!”睿王爷恐怕想起早逝的阿怀,顿时没了心情,“儿媳随我来,我有些话与你说。”
陆云袖回头看了眼床上静静躺着的沈风景,这才跟着睿王爷走了出去。
睿王爷站在满是药香的药园子里,环顾四处,也只有小碧君竹这两个奴仆在,便皱着眉头说:“我这小儿…”
他叹了口气,“如今成了这个模样,也亏了你才救回一命。”
睿王爷招沈君竹上前,“你去将林和苑收拾下。”
沈君竹微微一愣,就算是陆云袖也莫名的很,睿王爷低声说:“既然你已与世子圆了房,不若乘早先搬过去。”
沈君竹一听这话,顿时不顾陆云袖的阻拦,撒丫子的就往沈风栖的居所跑,小碧笑逐颜开的跟在后头,“你等等,我也去帮忙。”
陆云袖慌忙转身对睿王爷说:“父王这不太好,如今小公子重伤未愈,作为娘子的我理应在旁伺候,若果现在去了世子爷的院内,岂不是容易招人话柄。”
“话柄?”睿王爷冷笑了下,“当初你们私下相会时候就没想过这等问题么?本王告诉你,若是等景儿醒了,父王即便是想成全你和世子,也要问一句他的意思。”
在睿王爷心里,一个无法生育子嗣的儿子,与一个风华正茂的世子,他自然是偏袒沈风栖。
“可是父王…”陆云袖舌头打了结,心头急的不知道该怎么讲,沈风栖不知道、睿王爷不知道,只有沈风景知道,谁夺了她的初红。而这桩事,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说出去的。
云萝夫人大概听到了只字片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觉着整个王府都在欺负她们母子俩,而睿王爷拂袖而去之前,狠狠的道:“这事就这么定了,谁敢多说半个字,便绞了她的舌头!”
陆云袖就这般被送去了沈风栖的林和苑。林和苑坐落在王府北侧,享用着王府之中大好的风光,也不晓得是否今日是否天公不作美,朝都早春的第一场雨突然飘了下来,灵雨霏霏,乍起乍歇,林和苑的细雨洒湿了大片桃花,粉容红泥,色更润泽,若美人出浴,瓣影红绡。
当沈风栖从外办事归来,见小碧和沈君竹都站在自己的院子前,不禁微微一愣,“小碧你怎么在此?不去伺候少夫人么?”
小碧挤眉弄眼,“应该不是少夫人了。”
“此话怎讲?”
“世子爷你进去瞧瞧不就晓得了!”沈君竹推着沈风栖往里走,房门一开,一抹翠碧色如烟似柳的背影正自坐在那里,而他却愣在原处,到底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碧和沈君竹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的关上房门,走了出去。在他们看来,眼下的情形自是最美好的结局,殊不知与他们所想差别甚远。
而沈风栖踱到陆云袖身边,看见她正在读自己写的一本《燕闲情赏笺》,说来还是三年闲暇所写,不觉微微一笑,在旁坐下,“读来如何?”
陆云袖放下书卷,“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而风雨忧愁,三中又二,其间得闲者,不过十之一,知之又享用其者,百之一二,百之一中,又多以声色犬马为乐,殊不知,明窗净几,焚香其中,观花品茶,望奇峰远水,赏金石铜鼎,不知身在尘世,方是人间乐趣。”
念完此话后,陆云袖微微慨叹,“世子其志,本不在凡尘啊。”
沈风栖苦笑,“王府之中尚有我能承袭父王之意,有怎能退避于山水之间。”
陆云袖自是懂得,不过若非在沈风栖房中看见他书写的这些心境,又怎么会知道,他原本便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逍遥心胸。林和苑之中,自是有着十足的沈风栖的味道。典雅至极,自然天成。哪怕是陆云袖这等出自茶商世家的,亦是只觉眼光短浅,房中摆设皆是说不出的意境幽远。墙上挂的应是沈风栖自己所写的字,行书《画赞》,画则是他的一幅山水,莫说山水林泉,清闲幽旷,屋庐深邃,云烟出没,野径迂回。哪怕是从这一幅画中亦是可以瞧见那颗心中,恋慕自由的观想。
沈风栖惦记着问:“为何你会在我这里?”
陆云袖顿时羞赧了双颊,垂首将在上官轻鸿那里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沈风栖一听自己的弟弟自此后便如个废人,方明白了自己的父王是何种心态。
他当真是将传承香火的所有心愿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而这些年沈风栖难得有说过喜欢哪个女子,更是对皇族郡主公主一概不加青眼,眼下,唯独个陆云袖,得了他的心意。睿王爷独断专行的将陆云袖送到他房中,自是希望她能替王府诞下后代。
“我现在去瞧瞧二弟。”沈风栖要走,却被陆云袖拉住,她也不明白为何沈风景身受重伤的时候,作为兄长的居然外出,但想来世子也是有自己的事情,便未多想,“上官先生说现在小公子如今正需休息,若今日未曾瞧见,这以后还是不要瞧的好。”
就是今日,上官轻鸿特特把她叫回说的,“如今小公子恐怕心境大不如前,短期内谁也不要去打扰的好。不管是你、又或者是世子爷,都先别去刺激他的好。”
沈风栖微微蹙眉,念起自己的弟弟,更是无奈,上官说的有理,若他醒后,不知要如何痛恨自己,“哎…”
也罢,他原本便是想在沈风景醒前,独力承责,将陆云袖接来,既然父王已经首肯,自是没了后顾之忧,然后沈风栖抬眼问她:“是那人做的么?”
陆云袖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封尘,想起噩梦一般的夜,打了个哆嗦说:“是…他叫封尘。”
她还是将夜里那桩事隐下不说,于她是痛,于他何尝不是。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76 夜间
沈风栖蹙眉,叨念了几次封尘二字,他摇头叹道:“不在朝中供职,未曾听过封尘这人的名讳,不过明日我可以着金珊堂的老板代为打听打听,他道中认识的人甚广,应是能寻见点蛛丝马迹。”
他暗暗握拳,又念了一遍,忽然说:“封尘封尘,这名姓,听来更似是个假名啊。他与我家究竟有何仇怨,居然这般残忍。”
毁陆云袖清白,断小公子后路。哪一件不是有大仇的人,才会做下的事。
陆云袖早就这般想了,只是不敢确信,如今连沈风栖也这般说,她才抬起苍白的小脸,诺诺的回答:“而且他恐怕与三夫人,有些干系…”
沈风栖豁然坐下,显是震惊至极,又问了些关于封尘的外貌及身量、以及年龄的问题,而陆云袖碍于此人对自己的伤害,始终不肯再回忆起那些往事,寥寥说了几句,沈风栖终于沉默许久,长声叹了一句。
“恐怕…他的确是为三夫人来寻仇的啊…”
陆云袖两眼一热,当他将自己按在墙上,一定要于沈风景面前上演活色生香的春宫戏,她便明了,他这是要报复。
沈风栖又安慰了几句,始终觉着陆云袖的背负的到底也是王府欠下她的,待沈君竹送来晚膳,更是如同夫君般极尽温柔。但是到了夜里,陆云袖却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若说圆房,她早已是封尘的人,可终究要她坦然的在沈风栖的房中度夜,偏感奇怪。小碧每回进来,都带着贼兮兮的笑容,显然一副**苦短值千金的感觉,偏就是对案书写的沈风栖和不动如山的坐在桌前读书的陆云袖,似是未曾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哪里是她不放在心上,根本是怕自己招架不住。若沈风栖都不嫌弃她,她有什么理由拒绝。更何况,于情于理她都是应该是喜欢沈风栖的。
唯一而已,她已配不上对方。
烛火微摇,已是三更天了。沈风栖似是毫无睡意,依旧在案前伏桌,此人还真是一旦入了境,便四大皆空的感觉。
陆云袖从桌前倒了杯热茶,走过去递到沈风栖的手边。
眉眼低垂的世子,恰似柔光里的一抹湖水,泛着温情的涟漪,不波涛汹涌,亦不随波逐流,只在自己的这方天地里,平和宁静。
其时正是夜里,他换了件白色袍服,一尘不染。墨黑的头发仅以丝带系住,垂在脑后,陆云袖从未曾见过如此优雅入画的男子,正如同她从未见过这等状态下的沈风栖,一时间心神都被掠去,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这等静美风华。
世子爷的品味自也是世间无双,香炉用的是鎏金铺兽首衔环铜炉,桌上立着的是水晶灵芝水盂笔架,以四座山峰雕镂灵芝,山峰绵亘之间搁着他的毛笔,古琴式玉镇纸、龙泉窑舟砚滴、白玉桃形笔掭、哪怕是那青玉荷叶洗,也皆是一等一的上品。陆云袖扫过一眼,心中喟叹,原来只觉王府奢华,目中所见不过是奇花异草、房中雕饰,可是沈风栖的不同,他房中无任一大俗之物,却又在书香中,尽显贵族之家该有的气度。
她蹑手蹑脚的收了手,却于刹那被沈风栖扯住手腕,竟倒在了他的怀中。忍了大半夜,沈风栖已是无法自制,他深吸口气,鼻息间皆是那淡淡荷香,而香意渐浓,心已沉醉。
“袖儿…”
他轻叹了声,搂着陆云袖细瘦的肩,摇曳的烛火之中,那珠白的脖颈散发着诗意的光泽,令沈风栖一时失神。
陆云袖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嗫嚅了下,才靠在对方肩头,环住沈风栖的脖子,轻声应了句:“我在。”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大抵这是沈风栖对陆云袖的一眼感觉。他说不上为何会念念不忘,只知道自打她站在堂中,暮然回首间,一双眸中的灵动万千,已是入了心怀。
睿王府的沈世子又何尝没有见过更美的女子,也何尝没有遇见过才气十足的女子,百媚千红之中,他独爱那清荷出水,纵有烟尘沾染,依旧清澈无瑕。
他收紧了手,覆上双唇,吻在了陆云袖的额上。如水般轻柔的吻,蜻蜓点水般的自额上开始,渐渐下滑,而单手,则是在那肩背处轻轻滑动,陆云袖一时之间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终是醉在这等情深意切之中。而沈风栖攫住那朱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是情动又或者是还恩,陆云袖已是分辨不清此刻的心情。但她知道,她是心甘情愿为沈风栖做任何事情,只要他想,她赴汤蹈火。唇舌的浅尝辄止间,徒留的悠长情韵,有遗憾亦有珍惜。他们此时此刻能坐在一起,多么的来之不易。
沈风栖的手抚在陆云袖的发间,细细的摩挲,双目微阖,终是撬开了女子的双唇,探舌而入。陆云袖轻哼了声,如细纹般的声音窜入了他耳中,在沈风栖寸寸紧逼之中,已是气息紊乱,满脸红晕。
恰在这时,沈风栖豁然停下,停在她的唇畔,皱起眉头,“不行…我不可再继续下去。”
陆云袖垂下臻首,彼时还坐在他的腿上,也分明能感受到他的迫切,却又说出了这般话,“…是嫌弃我么?”
“怎会。”沈风栖苦笑着将她的上身收拢,笼在怀中,“只是我曾揣测,封尘即便万中有一,是我的三弟,我便绝不可碰你。王府有愧于三夫人…”
陆云袖哑着嗓子,问:“在你的眼中,不论是二弟亦或者是三弟,都远胜过与我一起么?初初因着你二弟,你放弃了与我圆房的机会;如今又是因为万中有一的可能性的三弟…你便…”
沈风栖痛苦的合眼,扶在陆云袖肩头的手微微收紧,“袖儿你可晓得,作为世子,便是应以王府为重,旁的事都可放在一边。”
“我晓得了。”陆云袖冷冷起身,“既然世子爷这般说,那云袖…”
第2卷 春草长,烟雨之路塞鸿飞 077 主动
陆云袖话未说完,便被再度拥回沈风栖的怀里,他一遍一遍的说:“袖儿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但是…你原谅我,我是世子,承载的太多,我不能忽视这其中的所有可能性。”
陆云袖被这句话说软了心,她当然晓得沈风栖的不得已,正是因为他太爱这个王府,他甚至连自由都可以舍下,还有什么不能舍下。
她将头枕在沈风栖的肩上,低声说:“你别说了,我都明白。”
须臾,沈风栖忽然捂着腹部呻吟了一声,陆云袖从他身上抬起头来,望见那张俊脸几乎是在瞬时,变的惨白。
“你怎么了?”陆云袖扶住他的胳膊,担忧的问。
沈风栖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腹处,一下子就痛的蹙紧眉头,“无妨,我去床上歇歇。”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痛就开始痛起来,陆云袖扶着他走到床边,替他脱了鞋,又倒了杯热茶让他喝下,但旋即那脸却是越见惨白。
“风栖、风栖你没事吧。”陆云袖情急之下,连世子都忘记喊,只顾着问他的感受。
而沈风栖觉着腹中如刀绞阵阵,再度痛的弯起了腰,陆云袖慌忙起身,对着外面喊:“君竹,小碧。”
沈君竹和小碧都没有回应,陆云袖着急的回头看了眼沈风栖,他强忍着痛说:“君竹我派他夜里去伺候二弟,怕有个什么事,其他人靠不住…”
可小碧呢,小碧怎么也不见了,陆云袖提裙朝外头走,“你等着,我去找上官先生。”
沈风栖拉住她,偏就是不让她去,咬紧牙关说:“你夜里必须待在我身边,若是封尘再出现,至少有我在,他不能进来欺侮你。可你要是出去了,我不放心。”
陆云袖急的两头转悠,可沈风栖就是不肯放开手,眼瞧着他额上出现大颗汗珠,她咬牙推开他,说:“我便是被他欺侮也不能眼睁睁放着你不管。”
沈风栖强自挣扎着起来,却还是倒卧在了地上,陆云袖冲进了夜幕当中,慌慌张张的,一把撞在了长廊的柱子上,待她回过神来,倒是一下子忘记了如何从林和苑走到上官先生的药居。
陆云袖实则是个路痴,那日若非信念坚定,兼则小碧讲的方位实在清楚,以她往日的能耐,大概便会在半途丢了自己。
而今日如此焦急的时候,陆云袖咬咬牙努力回忆着那日小碧领着去上官先生药居的路,此时尤其暗暗恨了小碧的擅离职守,居然未曾留在林和苑里当差。
她似是与夜颇有渊源,居然几次三番的夜间出行,倒也没有原先的那般胆怯,走的又急又快,就是偶尔停在岔路处,便茫然的紧。循着记忆,又朝里走了下,望能碰见个夜里巡夜的守卫,结果神奇的要命,莫说守卫,连个动静都少的一塌糊涂,这王府之中,当真是太过安逸了。
心中焦虑沈风栖的现状,陆云袖哪怕是前头黑漆漆的,也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她已经笃定,若是看见烛火,便不管不顾的敲出一人来领她去药居,结果她一头撞在个坚硬的物体上,痛的轻呼出声。
方才明明是段空路,陆云袖想要瞧瞧是什么,一抬眼便僵直在原处。果不其然,被沈风栖料对了,封尘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说不定沈风栖突然绞痛也是他惹的鬼,就是为了逼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