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竹抬眉,“哦?”
林若惜忙慌垂头,“没…我就是觉着先生与我记忆之中的一位故人很像。”
她忽然停了手,呆呆的问:“不是…四个人么?”
“世事沧桑氤氲万变。”秦竹这回倒是不再话里有话,而是淡淡的道:“自从大师兄与朝廷争斗中亡故,我们便决心退隐江湖。”
是啊,那时候的朝堂风云,自己何尝不是深卷其中,最后成了王朝葬送逐浪随波的可怜人。
秦竹将一个软袋放在她的手中,“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近日有好几拨人来寻过我们,只是没有什么证据又不能将我们抓走,所以尚算平安。你们走后,我们恐怕就要搬离此地。”
玉卿衣忽然变了脸『色』,“我们快走,怕是螳螂在前黄雀在后。”
秦竹不再挽留,三人迅速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你们等等。”秦竹忽然站起,恍若当年孝武帝身后的谋士般,绽放着经年岁月的风华,“记住一件事,你们要找的人,并非所有人都还与我们一样。”
玉卿衣愣住,拉着林若惜扭头就走。
会是谁?走漏了风声?还是谁认出了林若惜?一路追随?居然有人先他们一步找到岁三寒?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情?还是秦竹故弄玄虚,只是想要他们尽快离开别扰他们的清净?
玉卿衣的心中一直在思量着这个问题。然则她却忽然停下,让林若惜着紧打开手中的软袋,只见其中写着一句话:“若你等找齐七张图后,还执意找下去,便在朝龙岭寻找我们。”
她瞪大了眼睛,再回过头,却看空山寂寥,群鸟飞起。当年大元朝最享负盛名的谋者天机,已然人去楼空。这一着,却是玉卿衣输了。
玉卿衣狠狠的将软袋扔在地上,脸『色』白的可怕。
林若惜看完纸条,反倒是她冷静的去劝玉卿衣,“别担心,智者所在,必是老谋深算,我们还是先去将其他几张图找到,按他所说,去朝龙岭寻他们便是。”
“我就担心,他还是在骗我们。”
林若惜看着簇簇兰花,回想起秦竹柴言苏子三人的眼神,默默的摇了摇头,“我能感觉,他们对我父皇,还有旧情。”
玉卿衣叹气,“只能如此,只能如此了…”
果然,寻图并非那般容易,林若惜抚了抚胸口那小八卦,愁眉看向天际朗朗,一声鹤唳,忽然响起,还真有数人脚步响起。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隐秘处走去,没了身影。
但见身着蓝衣的诸人朝着山上走去,当先一人口中还在说着:“他们确实是朝着这里来的么?”
“没错,门主所绘图中,方才在镇里对过,的确是朝山上去了。”
林若惜心里一惊,看向玉卿衣,玉卿衣这回却是闭目沉思,待这些人消失在山路尽头,他们三人迅速撤离,这次连那座小镇都没去,而是翻过晏雪山,经由谷底再翻过下一座山,沿着平江大道向着下一个目的地重楼鸳而去。
一路三人无话,终于墨昔尘说了句:“摆脱了。”
玉卿衣才缓缓开口,“九天门。”
居然是九天门而不是地狱门!连林若惜也不相信,为何九天门会跟踪他们三人,明明玉卿衣对外宣称的也是带着自己的小娘子游山玩水探访故友,难道这次珍宝大会上『露』出什么端倪?
“南宫锦果真…不简单么?这么些年也没有放过对我的怀疑…”玉卿衣忽而苦笑,看向林若惜,“看来之后的路得愈加小心了,而且需要加快速度。”
“连夜赶路吧。”
九天门。
依旧是罩着银丝软甲面具的南宫锦,他静静的听着下属的回报。当听见三人摆脱诸人追踪,而原本隐居在晏雪山的岁三寒也突然消失了踪影,终于嘴角一动,轻声说道:“无妨。我们只要知道他们最后会去哪里就行。”
“可是门主,就这么放任他们去把图收集齐了,是不是太危险了。”
“让他们去收,比我们自己找更为简单,毕竟是他们的故旧对不对?我们只要在路上给些干扰,陪他们玩玩就够了。”
坐在一旁良久的便是绯夕烟,自从定玉楼被南宫锦救回后,她光是养伤都用了很久,坐在原处只能微微侧身,以免碰到背后的伤处。
那人微微看了眼绯夕烟,“可是我听说皇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南宫锦自然知晓,凤帝是希望他抓紧时间将长公主给弄进宫中,旁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只是他的计划与凤帝的计划始终有着出入,更何况长公主的事情他也并不想让绯夕烟知道,蹙眉说道:“这件事我自然知晓,在凤帝时间未到前,借他们的手自然更快。”
绯夕烟嗫嚅了几下想要接话,但见南宫锦似乎有些不快,便再也不说话。
一方是意欲拿回玄天八卦的九天门;一方则是欲夺天下的地狱门。夹在当中的三人,略显单薄。
只是,玉卿衣抬头,依旧是肆意轻狂的笑,“我倒一点也不怕。”
这夜,已经是三人奔波数日,总算连玉卿衣都有些累了,看着林若惜风尘仆仆的模样,眸子里满是疲劳,却咬牙一字不说,终于是心软了。她说了声:“我们今晚在这里休息吧。”
山野野地,虽然远不如之前客栈的天字房睡的舒服,但总比一直不休息的强。
长天月下红袖香 070 赤裎再见
林若惜跳下马,抚着背部,愁眉苦脸的坐下。这几日可真够累的,不过看看玉卿衣,虽然也是有些疲『色』,但是却毫无怨言,一个人站在山林间,看着远处,而墨昔尘更是没有任何话,捡柴生火,已是极尽体贴。
半晌,他抱着一堆枯枝走来,淡淡的说:“那边有个湖。”
玉卿衣听见后,忽然说:“惜儿你还记得清心大法之中如何说?”
“日月为食,以水为灵,以风为用,以心为笔…”
“对,以水为灵,你好些日子没有练功了,今夜就去水中体会下清心大法的法门。”玉卿衣斩钉截铁的说,不容其拒绝的强硬。
林若惜点了点头,她看出的是玉卿衣眼中的急迫,可能在她看来,三人的时间真的愈来愈短,怕别人抢先一步,怕若是不小心三人失散自己无法自保,所以玉卿衣必须『逼』她早些变强。
月上梢头,山下华灯初上。
玉卿衣从梦中醒来,将怀里的林若惜拍醒,“去吧。”
林若惜『揉』着眼睛,回头看看玉卿衣,她已是打了个呵欠,软软的靠在墨昔尘的肩头,心中一暖。便是这样的女人,总是先一步想到自己,就连睡前也是,明明作为未婚妻的玉卿衣,应该能缩在墨昔尘怀里寻些温暖,却还是固执的把自己搂在怀里,口里说着,“总不能把你一人丢在那里吧,也更不能让你躺我夫君怀里吧,所以将就下吧小娘子!”
她笑了笑,朝着日间墨昔尘所指的方向去了。
这是个从山壁垂下的一汪泉水,伸手不见五指,但隐约能听见泉水声汩汩不断,林若惜『摸』到泉旁的一块石头,将衣裳解开,脱在石头上,缓缓滑入水中。
修习清心大法的她,不惧山泉寒意,瞬间与那些清泉融为一体,一呼一吸间吸收月魄,起手之间感受着水泽轻薄,绵绵不绝的随着自己的动作,她来,则来,她去,则去。水恐怕是这世间万物之中最为玄妙的东西,可洗濯人身,可解人饥渴,可去人热暑。至柔处,是滴滴泪,滚入心田;若刚时,却又化水为冰,至寒之处,不能言语。
此刻时光仿佛静谧,只有泉水阵阵,与其相伴。
不知何时,突然听见一声低沉的男人说话:“谁?”
她赫然从行功处惊醒,慌张回身,却看一阵水波涌动,劲风处竟是一道掌风,下意识的她挥掌击出,却感热浪迎面,整个泉水忽然升腾出一股烟气,而她的心倏然一沉,虽然自己顺利化解去随之而来如热焰般的掌力,却被来人轻松的扼住脖颈。
月光轻移,林若惜的双瞳陡大,不敢置信,是怎样的命运相连,居然是在这样的地方,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
萧子凉明显也很意外的看着林若惜,显然太长时间没见,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显然是萧子凉先一步翻过林若惜的身子,在她屁股上狠狠的拍了起来。
“啊!”林若惜面红耳赤,又不敢发出声音。咬着牙任其一下一下的打着。
“为什么?”萧子凉冷冷的问。毫不介意此刻二人赤裎相对,又狠狠的揍了下,算是解去自己心中的恨意后,才将她翻了过来,让她自己解释给自己听。
林若惜任有千般勇气,遇见萧子凉时候就化作烟云,“我…我…”
“你不知道,背叛我有什么下场么?”
“我…”林若惜见其向前一步,吓的推出两手,让其离开自己半寸,以免自己回话的勇气都没了,“我不想嫁给洛堂主。”
“不想嫁,你与我说就好,为何要跑?”
“我…”林若惜大概今夜所说最多的就是“我”这一字,抬头看向萧子凉,那双冷森的眸子里依旧是毫无温情,热泪一涌,她不是因为不想嫁给洛景寒,而是因为明明已经与他这般亲密,却还是要被送入他人怀中,伤透了心才要离开。只是这个理由自己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连番喘气后说道:“就像门主想的,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完成。”
萧子凉的眼睛愈冷,“是么?”
“是!”第一回勇敢的看向萧子凉,只是眸光相对的那一刻,她又错『乱』开来。此刻二人不但赤裎相对,自己的胸处正紧紧顶着萧子凉结实的身体,而**也是。这让她瞬间出现胆气再度因为害羞退了回去,一点点的『潮』红从脚趾开始袭向顶心,竟然连萧子凉是为何在此出现的事情也没有多考虑,就开始瑟缩起来。
萧子凉的怒气已是燃至极点,他狠狠的掐着林若惜的细腰,压低了身子,“是么?”
他在想,要不然索『性』在这里就地正法了,至少能让这个心思良多的女人,收了不安于室的想法。要折磨她,不断的折磨她,要让她知道背叛地狱门的下场。可是为何,就在见到她的第一刻,明明应该勃然的怒气,却因为狂喜压下。或者,自己是当真高兴,她居然没有死,也知晓,老天还是在给机会给自己,玄天八卦没有失去。
他索『性』扳过林若惜的脸,狠狠碾上自己的唇,手底下一点也不温柔的按『揉』着。
林若惜拍着水,怎么也不相信,他这是要做什么。深水浮沉,她就像是忽然回到了十岁时候落入水中沉溺其中的感觉,怎么也拔不出来。
不行!不能这样!玉卿衣她们在!
就在她脑中滑过这几个字的时候,一柄长剑从远方『射』来,朝着萧子凉的颈部斩去,而林若惜也顺势一掌推出,自己借力回到方才褪去衣裳的堆里,什么都不管的先裹住自己,被那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抱在了怀中。
“我说是谁呢?想不到地狱门的门主居然有野外侵夺女人的习惯。”玉卿衣心疼的褪去外裳,罩在浑身湿漉漉的林若惜身外。
“我要的是我的侍女,由得你来说么?”此时的萧子凉已然顺势接过长剑,一剑滑在水中,整个人倒退几步,将自己的衣裳也套在外头。
玉卿衣眸子一冷,“不一样,如今她是我惜香公子的女人。”
听见“惜香公子的女人”的时候,萧子凉的眸子也一冷,看向躲在玉卿衣怀中的林若惜,咬牙说道:“很好。你做的太好了。”
林若惜的身子微微一抖。方才她真是无意的,只是怕玉卿衣他们瞧见二人的纠缠,所以顺势击出那掌,但眼瞧着萧子凉忽然伸手抚住心口,却原来是被自己伤到,讷讷的说道:“别…别伤他…”
玉卿衣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只觉平日里还算坚强的林若惜,突然一下子柔弱至斯,刚要说话,身边的墨昔尘与萧子凉皆是一动,二人已是缠斗一起。
“他们地狱门的人一定就在附近,昔尘不要太久,追上我们。”
玉卿衣也不管其他,俯身抱起林若惜,就朝着后方撤去。
墨昔尘见萧子凉的眼睛凝在林若惜的身上便只片刻,他的身子就如影掠过,抢过对方手中那把剑,豁然劈出。
剑意如龙啸九州,打碎了夜的宁静,『揉』出地上万千叶片,墨昔尘的出手,近乎拼尽全力。
墨昔尘是个高明的剑客。
他的高明在于,他能立刻判断出,对手是否需要自己几分力量。比如此刻,地狱门门主萧子凉在此,就不容得墨昔尘手下留情。
虽然林若惜所求他亦是听见,但若想从地狱门门主手下全身而退,就不容他先留情。
萧子凉稳稳立于原处,一掌“**重生”狠狠击出。
四周仿若凝于此刻,地狱业火冲出地面,热浪卷卷袭向持剑而来的墨昔尘。
一招定乾坤。
这二人都是这般想的。
也就是瞬间之事,墨昔尘的身子忽然化作黑影重重,不知哪一个是他。萧子凉手起掌落,毫不客气的朝着其中一道挥去。
“砰!”的一声。
玉卿衣与林若惜策马跑了多久,自己也不太记得,当听见这声音时候,林若惜忽然清醒了过来,茫然看向后方。
玉卿衣从她身后扯住马缰,同样看向来处。
“唔…”林若惜忽然捂住心口,一股热气抽在心头,想是方才在水中与萧子凉对了一掌的关系。但是更多的是心痛,师傅与门主的对敌,不知谁输谁赢,谁会受伤,都同样的让她心焦。
她掐住玉卿衣的手,“我果然还不够强,还不够冷静,还不够…”
玉卿衣以为她是不是在地狱门中曾经遭受过非人的待遇,就方才所见,恐怕真不会少,如此一想,心头火起,只想回去与那萧子凉狠狠打上一场。但思来想去也觉前路重要,不得不压抑住飙上顶心的那股气,放缓了速度,等着墨昔尘的归来。
“别担心。”她拍了拍林若惜的手背,“昔尘至今还未输的很惨过,应该能全身而退。”
林若惜就更担心了。她当然害怕墨昔尘伤了萧子凉,可是她不敢说,只能惴惴不安的等着。但听身后传来马蹄阵阵,墨昔尘一骑烟尘朝着两人本来,玉卿衣大喜,却并没有立刻等待,而是抽了下马鞭,疾风一般朝着前方跑去。
林若惜被风吹得回头看着玉卿衣与不远处紧紧跟随的墨昔尘,眼底是与自己相处几日的墨师傅那不断外涌的鲜血,顿时张大了嘴,却看墨昔尘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胸腹处,迅速的点了加下,确认没有鲜血溢出后,才又复加速上前。
墨昔尘受了重伤。那萧子凉呢?
明显身后已经隐隐传来众人追击的声音。万籁俱静,只有那马蹄声起,湿透的衣裳在凉风中早已结出小小的冰块,瞬间便被吸收入她的身体里。而林若惜揪住玉卿衣的衣裳,轻声说:“师傅他受伤了。”
玉卿衣的眸子微黯,冷冷的说:“放心,死不了。”
然后她倏然停下马,将林若惜往墨昔尘的马上一送,“自己去晏雪那里等我。”
林若惜见玉卿衣竟然是要等着那些追上的地狱门人,大喊了声,“玉卿衣!”
她想要起身,却被墨昔尘狠狠压下,一指点住她的『穴』道,让她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着玉卿衣的袖中卷出一把软剑,再度朝着来路冲了回去。
她就如同降世的白衣修罗,毫不留情。
但见她身姿若云烟缥缈,游走于众人间毫不费力,手落刀至,血光飞天。
惜香公子,原来如此厉害。
可惜林若惜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转过山道之后,玉卿衣与众人缠斗在一起兵器相接的声音还在,只是墨昔尘已经将其抛在了身后。
林若惜知晓自己被他点了『穴』道不让去帮玉卿衣的缘故,她从未经历过这等阵仗,若到时看见个门内熟人,恐怕还会『乱』了心神,指不定拖了玉卿衣的后腿不说。只是她没料到,玉卿衣居然因为墨昔尘的受伤,而如此生气。
墨昔尘面无表情,只是脸『色』愈加苍白。
一日一夜之后,墨昔尘下了马,也不管还被横放在马上的林若惜,一脚蹬开眼前小屋的门。光就听见一阵摧枯拉朽的倒塌声,从里头踏出个极为清秀的男子,若用山水之境形容他,大约就像天上明月,泛着淡淡的柔光,却又没有柔到骨子里,只淡淡一个眼神,还是能体味出其中的一丝凉意。
他…是…谁?因为跑的太急,颠簸之中反倒没有听清他的名字。
只见这人看了眼墨昔尘,挑眉说:“啧,你还好吧?”
墨昔尘喘了口气,便轰然倒进这人怀里。
他手足无措的接了过去,又拍背又顺气的,“喂喂,我说过别来我这寻死,怎么就是不听啊。”
这时他已经将墨昔尘拖进了房内,林若惜想要大喊一句:“还有我啊!被忘记了啊!”
长天月下红袖香 071 晏雪神医
嗖嗖凉风,与其相伴,的确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马也没被拴着,自己还困在马上的可怜人。衣裳不整、浑身冰寒,林若惜垂头丧气的想,当真倒霉。
大抵就在林若惜以为自己真是被遗忘的太久时候,她不得不内力运转一个周天,拼尽全力伸出一指,在那马屁股上狠狠一戳,马儿长嘶,人掉落,她就地一滚,睁眼瞬间就看那清秀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他惊讶的指着林若惜,“墨昔尘!你搞得那么狼狈也就算了!居然还搞了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放在马上!”
墨昔尘没有回答,自然,他毫无办法回答。
林若惜眨了两眼,表示自己是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之过,那人蹲下,先是伸手,忽然又收了手,“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事我不能办。”
林若惜『露』出个可怜的模样,大意是自己已经被困了好久了。
那人有些心软,又后退几步,在地上捡了个枯枝,隔得远远的,在林若惜的心口戳了下,然后捂着脸撒腿就回了自己的房内。
林若惜先是打了个激灵,旋即便缓缓坐起身,羞红了脸着紧的先将随意裹在身上的衣服拾掇好,撑着手旁的树站了起来,因为方才自己的一焦急,那匹马也不知道被吓到了哪里去,如今空山新雨,红英满地,衬着小屋里那人不经意里哼起的小曲,忽显宁和。
她的手里握着件衣裳,是玉卿衣罩在自己身外的那素白缎衣,不觉生出了更多的担心,险些就扔下此刻的墨昔尘,而回头去找玉卿衣。
但是她有什么资格呢?墨昔尘玉卿衣二人,她走他留,他走她留,分寸间分明是生死相携的相互信任着彼此,既然两人都如此相信着对方,那她有什么理由不去信,玉卿衣肯定无妨。
所以林若惜握紧了衣服,将心中万千思绪全数抛开,一把推开眼前的简陋小屋的门,立刻就被扑鼻的『药』味给熏出了几步,屋内满地的瓶瓶罐罐,唯一的架子还躺在地上,铺了到处都是的『药』材,能站脚的大概也就是那人所在的地方,其正在将一团粘稠的绿『色』『液』体涂在墨昔尘身上,表情十分轻松。
林若惜觉着自己第一眼看见他,认为他像一轮明月,或者是个错觉。
那人见林若惜进来,招了招手让她去帮忙。
林若惜接过他手里的『药』钵,不忘问了句:“我师傅如何?”
“师傅?玉卿衣居然容得下你与他…嗯嗯…”他摆了摆手,自己被想象给吓了一跳,于是不再多言,着紧的替墨昔尘上『药』。
“喂,你别想太多!”林若惜狠狠瞪着他,才颇为纠结的看向睡在床上的墨昔尘。
他都伤的如此重,她已经不敢想象萧子凉现在怎样。念着念着,整个眉心都打成了结。
“喂什么喂,本神医名为晏雪!”
林若惜一愣,转头看向自说自话着的晏雪。晏雪?晏雪…?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林若惜只觉自己脑中似乎哪根弦搭在了一起,然后她指着晏雪说:“你…你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龙之子的…晏雪?”
晏雪自己也跟着呆了一呆,“什么天龙之子?”
自己可是刚从晏雪山上下来啊!
“天,我居然会看见活神仙…”林若惜自己也语无伦次起来,“玉卿衣都与我说了,你别不承认,她说你是天龙之子,后来被佛门收入井中,因为恩泽乡民,感天动地所以才被放了出来。”
“喂喂…”晏雪几度想打断她的话,却看她说的很是激动,也不得不听了下去,最后在她说完后,笑破了肚皮。
“玉卿衣那说书人的话你也信!傻!”他夺过林若惜手中的『药』钵,“玉卿衣人呢?”
“不知道。”林若惜尚在将信将疑的态势里,被这句话给夺回了心神,蹙紧眉头说:“我们遭到些麻烦,玉卿衣替我们争取了些时间,只是目前生死未卜…我也不知…”
她最担心的还是,若这番除却萧子凉,任何一个堂主出马,都会让玉卿衣吃不消,最要紧的是,如果洛景寒也在其中…
不敢再想了,她觉着自己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脸『色』比躺在床上的墨昔尘还要苍白。
晏雪见林若惜忽然不说话了,鼻腔里哼出一句,“玉卿衣那厮可比你想象中强,别看这小白脸长的,能让墨昔尘如此忠诚,自然不是个吃软饭的主。”
话刚落音,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没事说我坏话,也不怕遭雷劈。”
林若惜的手微微抖搂,整个人朝着门外扑去,如今听来玉卿衣那沙哑的嗓子也这般动听,拉开门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在原地。
玉卿衣似乎当真是奔波已久,整个人疲『色』满面。然则这不是最重要的,那白衣翩翩的公子,此时血污满身,整身的白衣似乎是被鲜血泡过一般,红的刺眼。
她嗫嚅了几下唇,惊呼:“你的血!”
玉卿衣安慰的拍拍她的脸,在晏雪看来极似轻薄之举,紧接着她就跨过林若惜,一脚踩在洒落满地的『药』材上,在神医的惊呼声中,躺倒在墨昔尘旁边。
“我累了,让我睡会…”
听见她如此说,林若惜的心才放回了原处,方才看见她满身鲜血的模样,简直就要晕厥过去,幸好自己能稳住心神,听见晏雪不满的嘟囔了句,“喂喂,你给我洗床单么?”
林若惜忙慌扭头说:“我洗,我洗!”
她走回到床边,蹲在并肩躺在一起的两人旁,玉卿衣墨昔尘,不过是萍水相逢,却又紧紧相连,对自己肝胆相照,对自己…就如同亲人一般。
忍不住就有些热泪盈眶,她揪紧了床单,轻声说:“我去收拾屋子。”
林若惜是做惯了侍女的,捡拾『药』材收拾屋子伺候几个人,都没有话说。她这一日,就很是利落的将满是狼藉的房间打扫干净,中午又去做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吃的晏雪满心欢畅,时而还在他一旁打打下手,聪明伶俐手脚麻利的让晏大神医赞不绝口。
不意到了傍晚,晏雪忽然说:“歇会吧。”
她将倒在地上的书捡放在架上,才问:“他们两个没事吧?”
“墨昔尘么,原本命大的很,没那么容易死的,这种伤对他就是个小伤;至于玉卿衣嘛…我看他好的很,就是奔波劳累而已。别担心啦。”
林若惜这才松了面上紧张的表情,“不愧是民间传说的晏神医…”
晏雪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后面,两人很是心有灵犀的放了手上的活,朝着外面走去。玉卿衣这般累,就让她好生休息吧。出得门外,晏雪顺势朝着屋后走去,但见一藤床搁在房后,绘着水墨山水的图画的小屏搁置在藤床前,原来此人还挺会享受生活,居然早已搁置好了凉榻。
晏雪先坐在凉榻上,望着隐隐放着凉意的白月,招呼林若惜与其并肩。
林若惜微微迟疑,也跟了过去,离了几寸远的坐上。
晏雪微微侧头,问:“他们与我相交数年,我倒是第一回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