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夜在门房。”
“到午夜子时?”
“嗯。”
“我也要去。”
“管家会查。”
“不管。”他伸出手,指了指那院里的独栋小楼,“那是什么?”
“主子消遣的地方。”
“那那里呢?”
“不知道,大概哪个侍君的住处。”
“那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鞋?”
“找到鞋容易,可是能给你穿的鞋…”南宫念低下头,看着他的小脚丫子,云小陌自己也低下头,然后又抬起来,正对上她的视线,“那去哪里找?”
“我去问问。”她走到池塘边,把云小陌放在假山石上,“你坐着。”
南宫念走开了,云小陌无聊地扳起双腿盘腿坐在假山石上面,石缝间突然传来熟悉的悉索声,他趴下身子看过去,“小崽。”
小狐貂正缩在石缝间,看到他,一个纵身蹿了上来,在云小陌面前转了个圈,却又跳下去,似乎想要把他带向一个地方。
“我现在走不了。”他拍拍身边假山石,“过来。”谁料小狐貂居然难得地不肯听话,小短腿飞快地一阵奔跑,出了院子的门洞,朝右一拐,云小陌急得站起身,踩在那假山石上,正好见到小狐貂拐进了右手边另一个院落。
正想要跳下地去,南宫念的身影从左手边转了过来,见到他站在假山石上,走近了提着他的腰让他继续坐着,“怎么一小会都歇停不了?”
“小崽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它居然不听我话。”
南宫念摇头,一伸手,“给你的鞋。”云小陌低头一瞧,气得用脚踢她肩头,“不穿。”
“凑合一下,我找不到合你脚大小的鞋。”
“反正不穿,我早就成人了,才不穿这种鞋。”
南宫念蹲下身一手捏住的他的脚,鞋子套上去,等到两只脚全都穿好,她自己都忍不住浅浅地扯起了唇角,两只小巧的虎头鞋,鞋头上微微高出一块,绣着一只甚是栩栩如生的老虎,最好玩的是那鞋子的后跟,居然还拖着短短一根老虎尾巴。
云小陌咬着牙,踩了她一脚,“我要去找小崽,不理你了。”
他沿着小狐貂刚刚跑走的方向追过去,右手边果然是另一个院落,门洞前长着不少狗尾巴草,风吹过便左右摇晃,他正要进去,身子被南宫念扯了回去,“这是尹大小姐的院子,你要进去做什么?”
“小崽进去了。”他回过头,“怎么不能去吗?”
“大小姐早逝,里面只有三五个孀居的鳏夫,他们很少出来,一般我们也都不会进去。”
“鳏夫啊。”他挠挠头,正要再说什么,那院子突然传来一阵男子的斥骂声,“哪来的野杂种,居然敢勾引我的宝贝。”
云小陌冲了进去,顺着声音,朝阳的一间房间正敞开着大面的圆形格子木窗,从外面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里面的书桌摆设,一张大床,铺着竹编凉席,床上方正中央挂着一个木制勾帐,绯色纱帘垂落,云小陌不仅好奇,鳏夫可以用这么鲜艳的颜色?
那男子穿着一身素白,站在窗口,正低着头,手里抱着一只小小的白色毛团,云小陌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只纯种白貂,脑袋正缩在那男子怀里,发出细微的呜呜声。
那男子蹲下身,一手拎着小狐貂的颈后皮毛站起了身,小狐貂挥舞着前肢抗议,云小陌跑到窗前,“这是我的。”
“你的?”那男子斜了斜眉毛,把小崽扔出窗口,云小陌一手接住,就听得他道,“管好你的小母杂种,发情也别想着我的宝贝。”
他啪地关上了窗,云小陌抱着小崽愣在当场,南宫念站在他身后,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怎么了?”
他举高了小崽,拉高了声音,“你是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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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陌被打击到了,所以他都忘了和那男人争论小崽不是杂种,是品种比他那只纯种白貂更珍贵的狐貂,他坐在石桌前,趴在上面,和小崽大眼瞪小眼,鼻子碰鼻子,“你居然是母的?为什么爹爹一直没告诉我?”
南宫念无力地在他对面坐下,养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去注意这狐貂的性别,看来她那位未来君父大人还真是够迷糊的,“你准备怎么办?”
他抚着小崽的白毛,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小狐貂立刻从石桌上跳下去一溜烟跑没了影,他笑道,“连我都是散养的,我家的狐貂自然也是散养的,它自己喜欢就由着它去了。”
南宫念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晚上还要陪我吗?”
云小陌甩头甩开了她的手,“我想睡睡门房看看是什么感觉,再决定以后是不是要改进一下我家的门房。”
南宫念站起了身,云小陌跟在她身后追上几步拉住她的手一起朝前走去。
“你家的门房守卫已经够好了。”连她都翻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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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念没有歇到多长时间,下一班守卫轮岗结束,天色也已经渐黑,接下去的上半夜都是她一个人守。
大门已经合上,门房只在门边,晚上只有一个人,府内各处的护院也都歇下去了,守夜的护卫不仅要注意门周围,整个围墙乃至整个府院外围的动静都要有数,所以所有守夜的护卫都是尹家全部护卫中最厉害的几个。
而南宫念更是每两三天就要守一次夜。
管家给她送来食盒,一眼看到正在仰头打量着这间狭小门房的云小陌,“这是谁?”
南宫念扯住云小陌的手把他藏在身后,“我乡下老家的童养夫,来看我的。”
管家一眼斜瞟到云小陌的破旧灰衣和那双虎头鞋,倒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在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宫念一眼,“看你归看,别耽误了守夜。”
南宫念点头,云小陌不解道,“我看你怎么会耽误你守夜了?”
南宫念一时语塞,细看了他一眼,也分不清他是真没明白还是又在跟她装傻,“因为你很闹。”
“我才不闹。”他趴在桌前探过身子,打开食盒,“看看有什么。”
凉拌黄瓜,小葱拌豆腐,清炒毛豆丝瓜,云小陌撇撇嘴,“一点油水都没有。”饭倒是满满一大碗,南宫念拿着筷子和饭碗递到他手里,“你先吃。”
“你呢?”
“等你吃剩了。”
云小陌扒了小半碗的饭,那几道菜清淡归清淡,味道倒是很不错,尹家不愧是尹家,厨子还是有一手的。
接着他把碗递给南宫念,看着她接过去就着他刚刚吃的地方张嘴贴上去,云小陌看着看着,视线盯着她的唇,只觉得两颊有些热乎乎的。
南宫念正举筷夹菜,见到他伸手扇着自己的脸,“热吗?”
“还好。”他跑到紧贴着砖墙的床前,那床只容得下一人躺卧,他坐在上面,不一会南宫念也吃完了晚饭,云小陌扭头看着敞开的窗外,那窗几乎占了半面的墙,风呼呼吹进来,只听得见树梢摆动的声音和蝉鸣声,“好无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指望有什么动静,一向都是这样。”她自顾自抓了两个枕头叠在一起,靠卧在床上,两手枕在自己脑后,看着云小陌,他弯起一脚盘在床边,“你就这么躺着,躺到半夜,然后换班?”
“基本上是。”
“不是应该有半夜翻墙进来的黑衣人,然后要飞檐走壁追出去的吗?”他激动道,南宫念扯过他的手,一阵好笑,“你以为所有人都这么闲,喜欢在晚上翻墙?”
“你不就喜欢?”
这次南宫念语塞了,正在要说什么,一阵细微的动静从墙头传到连接着门房的砖墙,南宫念坐起了身,“乌鸦嘴。”
云小陌却乐得站起身,“快走,我们去抓贼。”
南宫念无奈地拉住他,“等一下。”
深厚的内力足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个闯入者的走向,南宫念眯着眼,云小陌已经等不及窜了出去,和她一前一后,掩在树丛间随着那个人影移动。
没有杀气,功夫很差,完全不像是江湖中人,南宫念一时奇怪,抱着云小陌上了房顶,那人看身形是个女人,偷偷摸摸地一路掩着,终于走到了一处院落。
云小陌凝神看去,正是白天小崽窜进去的那个院子。那女人进了院子,在一间房上敲了三下,那房间不是别人的房,就是养白貂那男子的房间,圆窗虚掩,露出了一大条缝隙,南宫念落在窗前的树梢枝头。
云小陌凑在她耳边道,“这是贼吗?”
她没说话,那男子引着那女人进去,两人说了什么话也听不清楚,没多久那女人便开始脱衣服,连带着剥那男子的衣服。
南宫念的手捂上了云小陌的双眼,他不满地发出一声抗议,晃着头躲开她的手,屋里的男人背对着他,云小陌只看得到那男人跨坐在那女人身上的背影,在南宫念不停捂上来的指缝间见到那男子身子上下晃动,脑袋后仰,长发乱散。
“你不用抓奸吗?”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南宫念低头看了他一眼,夜色中的眼眸亮的惊人,“这种事,与我无关。”
大院深宅是非多
一直到两个时辰后,南宫念在门房察觉到那人离开的动静,她也没有动作,云小陌已经躺在那张小床上睡着了,她在床头悄声坐下,他抱着薄被,呼吸沉沉睡得很熟,“你还真不认床。”她轻声低语,伸手抚过他的额头,把额上的碎发朝后拨去,露出他光洁的额头。
那人离开了不足一刻,围墙上又传来了另一道动静,和刚刚不同,脚步轻盈,明显是个高手,南宫念站起了身,视线还在云小陌身上,“你真的是个乌鸦嘴。”
云小陌双腿缠着被子,侧了个身,睡得沉沉的。
第二天天一亮,云小陌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换了张床,正在南宫念不大的房内,不过总算床要大上一些,勉强可以躺下两个人,她的脑袋歪在身旁,前半夜没睡她看起来很累,云小陌翻起身的动静也没把她弄醒。
云小陌的外衣昨晚就被除了搭在床边的小几上,那双虎头鞋也被她脱了落在了床下,他微微仰起脑袋凑在她颈项边,轻轻唤了一声“南宫念。”
她没醒,呼吸均匀,云小陌又叫了一声,“阿念。”
还是没有反应,看来真的没醒,他卷起她一缕头发,挠着自己的脸,突然抿抿嘴,像是试探一样低低叫了一声,“妻主。”
又软又糯的声音,带着清晨刚醒本就难掩的慵懒,云小陌以很轻的动作拎拎她的耳朵,又捏捏她的脸,“妻主,妻主。”这两个字,总对他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诱惑力,叫她的感觉,真的很不赖。
云小陌转过身坐在床边穿鞋,他翻着眼皮瞪了那双虎头鞋半晌,没办法,只得蹬进去,接着穿衣,他看着外面,没注意到床上的人闭着眼,唇角却微微朝上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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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笙的院里,几个小侍正在打扫,云小陌打着哈欠出了院子,挠着没有梳理的乱发,绑在脑后的发带还是昨晚忘了解下来的,就听得假山石后传来一个男子的抱怨声,“她当初说只喜欢我一个,还说早晚会把我扶正,结果呢,侍君一个接着一个进门,这次又来了个新的不算,只怕她还养了个小的。”
“公子是说那个叫西门琳的吗?还有哪个?”
“不知道,我在树丛里发现了这个,这么小的鞋,她倒是逍遥。”
云小陌双眼微微睁大,听得那男子一声娇喝,有一道弧线划出,什么东西掉进了池塘里。
云小陌一个人呆坐在假山石上,直到脚步声渐渐靠近,南宫念扫了池塘水面一圈,“看什么呢?”
“我的鞋。”
这才发现,池塘水心飘着两只鞋,已经被水泡得发胀,南宫念在那假山石上轻点足尖,一脚踏在水面上,弯身双手抄起那双鞋,只有脚尖一寸入水,紧接着旋身而回,云小陌歪着脑袋,她这才叫踏水,不像他,除非水下打了暗木桩。
“穿不了了。”她提着鞋子放在脚下,云小陌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我的鞋。”
照他对衣料的挑剔程度,这双鞋的造价只怕也不低,南宫念隐约看到鞋帮上已经被泡开的刺绣图,两只脚还是不一样的。
“好了。”她伸手,一只葫芦又递到了他面前,云小陌立刻弯起了眉眼“哪里来的?”
“厨房在做奶酥酪。”
他伸手想去拿,“你不是还在睡觉,怎么已经去了趟厨房了?”
谁想南宫念伸高了手,眼里明显写着捉弄两个字,“想要喝,早晨叫过的话在叫一次。”
“我叫什…你装睡。”云小陌拉高了声音,不依不饶地跳高了去抢葫芦,他爬到假山石上,终于抢到了葫芦,拔开塞子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喝到一半又冲她忿忿道,“装睡偷听人家讲话。”
“再叫一次。”
“想得美。”他翻翻眼珠,继续喝着葫芦里的牛乳。都说吃人家的嘴软,云小陌显然没有这个自觉,何况他叫归不肯叫,在他眼里,南宫念本来就是他的妻主,自家人哪里还用得着分彼此。
“我听人家说。”
“说什么说?”
“牛乳都是给小孩喝的。”
最后一口喝干,“你想说什么?”
南宫念揉揉他的发顶,发现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你好像没有梳头发的习惯。”
“别打岔。”
“小嫩芽原来一直都还是小嫩芽,四年前是,现在还是。”
云小陌气鼓鼓地正待要再说什么,又一道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妻主她想上谁的房,是她自己决定的。”却是西门琳的声音。
“那你是想说她最近夜夜上你房里,是她的意思,你什么都没做?”
云小陌拉拉南宫念,“你表弟好像有麻烦哎,和他一起那个就是丢我鞋的男人。”
“不用去管。”她拉住云小陌,从偏门朝外出了院子。
“你不用去守门吗?”
“还有半个时辰,先带你去用早饭。”
“哪里?”
“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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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陌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早饭,那奶酥酪刚从油锅里出来就进了他的嘴,就像是在偷吃一样,那奶酥酪面上炸得金黄松脆,里面却是软黏香甜的奶糊,第一口下去,他被烫得连连张嘴呵气,南宫念笑着给他递过来一杯水,“大娘,多谢了。”
“客气什么。”女人一边继续将刚做好的奶酥酪下锅烹炸,摆了摆手,“小夫君难得来一趟,自然得给他好些的。何况那些主子爷吃不了这么多。”
云小陌听到她那小夫君三个字,一口水呛在喉咙口,咳嗽了起来,南宫念拍着他的背,“怎么了?”
他靠在她身前,压低了声音,“你又说了什么?”
“说你难得来一次,我想让你吃好点,所以把给主子的早饭偷送进了你的嘴。”她讲话本来就慢,这一长句下来,大锅边上的女人叫道,“小两口说什么呢,又好了一批,要不要再来点?”
“你不会又说我是你的那什么…”
“童养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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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念站在大门口守门,这次和她一起站得正好是一天,大门进来,边上有两座装饰用的石雕,边上绿树成荫,云小陌正坐在那树荫下,南宫念看过来他就吐舌头。
“云少庄主怎么了?”一天好奇问道。
“他在闹脾气。”
“为什么?”
“我说他是童养夫。”
一天默然不语,南宫念看着云小陌,接着道,“他最不喜欢我说他小。”
一天终于开口道,“让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做童养夫,我估计这世上也没人有这本事。”
她话音刚落,大门外传来马蹄声阵阵,南宫念迈步迎到门口,虽然来人不仅认识还很熟,她还是接过了拜帖。
火慎翻下了马,一伸手就想要抱上来,“南宫,好久不见。”
南宫念退开了几步避开她,“进去吧。”
“你怎么在这里守门?”她好笑地打量了周围一翻,身后跟着火衡和一大帮子女人,南宫念正想和她说回头再说,大门里面已经有管家带着人过来招呼。
所有人进了门,火慎和火衡都一眼扫到了边上的云小陌,倒也不奇怪,只是火衡有些僵硬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在云小陌朝她摆了摆手,她如遇大赦,可是刚松了口气,就见到云小陌用唇形朝她送了句话过来,她气得胸口发痛,他说,小火,免礼吧。
南宫念站回了老地方,火家的人已经都进去了,不过那管家却带着人很快地又回到了门口,一天好奇道,“怎么了?”
“皇甫少主马上就到。”
南宫念微微皱起了眉,突然出声唤道,“小陌。”
“什么?”
“很闷的话你自己出去玩会好了。”
度陈仓珠胎暗结
到那一日午时三刻,所有该来的人已经大致来了个齐全,大大小小总共十一家人,连尹家十二家,齐坐于宽敞的书房内,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长卷画幅,上面是整条淮江从南陵最下游入海口到东野境内三江城交汇处的全程流域图,沿岸渡头和各座城池也都标明地一清二楚。
尹笙坐在窗口打哈欠,南宫念站在她身后忍不住偏头看向窗外,刚刚让云小陌出去玩,他倒是跑回到尹家后院,也不知道这会蹿哪里去了。
“尹三小姐,既然令尊未能出席,这次划分淮江势力的聚会理当有你来主持。”茶盏送上后,皇甫尧拂着杯盖开口道,尹笙一脸诧异,“我?”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也好。”
尹笙在那张地图前面站定,伸手拍了上去,“这张呢,就是整条淮江流域图,其中纷争最大的呢,也就是中游这段,尤其是江淮锦州渝州南州屏溪五城流域,水运最为繁盛,本来一向情庄莫家,锦州舒家两家分理,不过最近几年已经变成了四五家人家的天下,而且分段不清,也导致纷争不断。”
火慎坐在皇甫尧的旁边,因为只能带一个手下进来,身后只跟着火衡,她看向尹笙,“我们还是在下游原先那段就可以,只希望有些人不要欺人太甚,仗着自家势力,随意打劫商船。”
“你什么意思?”皇甫尧皱起眉。
“难道不是?我们的商船每次经过渝州锦州城江域的时候经常都会出事,尤其是前往江淮城的商船,几乎每次都会遇劫。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尹笙摆着手站到两人当中,“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这次来就是大家好好商量嘛。前往江淮城的商船本来就多,江淮渡口又是南陵最繁华的渡口,这出事也在所难免嘛,所以我们更应该把权责都分分清楚,以后自家负责的江域自然要收过江费,但是也要保证商船的畅通无阻。”
“哼,我看,除掉挂着龙鳞云旗帜的你皇甫家不敢碰,其他都被你刮过油水吧。”
火慎和皇甫尧两人间火药味顿起,其他人的表情基本上分成了三种,一是看好戏,二是想当和事老,第三种就是置身事外,好似浑然不相干。
南宫念显然属于第三种,眼神一直瞟向窗外,云小陌怎么会这么安静,出去了这么半天还不见一点动静,实在不太像是他的为人,尤其是在尹家后院人又多又杂,那么容易出事的地方。
另一边角落里还有一个喝着茶好似在神游的中年女人,她喝够了,终于站起了身,“哎,你们要争晚点再争,我想要快点分完了回去,我的地盘没一点好争的,总之凡是淮江在东野境内的都划过来就行。”
尹笙执起朱砂笔,“这倒也是。”身为在座唯一一位来自东野境内的世家家主,水家的江域确实是最容易划分的,她在那一段江域写上了水字,水孝举步朝门口走去,“既然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先告辞了。”
尹笙咬着笔尾,“中游那一段我们可以先放一下,先把其他分好了,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
她尹家自己是最下游的一段,虽然江域最长,其实却不甚繁华,接着是火家的,再跳过不清楚的中游,开始划分上游。
水孝已经走到了门口,手搭上门要推出去,那门口和窗在同一面,她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察觉到什么气息一样停下身偏过头来,尹笙奇怪道,“水家主还有事?”
“你是谁?”水孝上下打量着南宫念,突然开口问道。
“三月,我家的护卫。”尹笙替南宫念回答道,水孝似乎不打算走了,她眯着眼把南宫念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不下三遍,“好,甚好。”
南宫念被她盯得后背发毛,“水家主。”
“和我打一架。”
“什么?”
南宫念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她显然低估了水孝见猎心喜的激动,倒退了两步,因为水孝已经逼身上前,她不得不出手招架。
窗口坐着的两人一个踩在椅子横隔上摔下地去,被自己的随从扶住才算没跌得太难看,另一个被逼退到墙上,沾了满脸灰。
“喂,我们是来商量正事的,不是让你们比武的,要比你换个地方啊。”尹笙一把拦在那张地图前面,就怕被水孝给弄花了。
水孝听见尹笙在说换地方,一个飞身从大开的窗口飞跃而出,在地上蹲身抬眼,见南宫念也出了房,笑道,“你的兵器。”
“不用。”
两人在院内拆起了招,好好的海棠花被打得七零八落,花瓣满天乱飞,房里的人都已经站起了身,拥着站到了窗口,看好戏地越发欣喜,还有也跃跃欲试的,连莫凡都快不记得自己要来干正事,也想和那个护卫切磋上一把。
尹笙和皇甫尧站在最后面,“这还要分吗?”
皇甫尧没有回答她,眼神一直定在南宫念身上。
尹笙在房里敲着桌子,“快点,刚刚没分完的过来,快点解决了你们要看要打,我家三月全都奉陪到底。”
尹笙声音很大,传到了窗外,南宫念唇角抽抽了一下,用手肘挡住了水孝一踢,水孝扬起右手抽出腰际佩剑,不过她只取了剑鞘,丢了剑。
南宫念见状,随手抄起地上掉落的树枝,水孝接了一招,面现欣喜,这女子年纪轻轻,内力却已经如此之高,连用枯枝都可以让剑气运满全枝,不然随便一招这枯枝就会断裂。
水孝虽然渐渐处于败势,却是满心畅快,真是好久都没打得这么爽快了。
尹笙也很满意,这效率比她想象中快多了,现在只剩下那皇甫家,莫家,舒家那三家最难搞的还没妥协,其他都已经办完,果然不愧是她尹家头号护卫,真是好用,这种时候都能帮上忙。
水孝终于被打飞到底,口中吐血,却连连称快,“好,好。”
南宫念收回掌势,正要伸手拉她起来,一道掌风突然从耳边夹带而过,她只得闪身避开,回头看去,又是一个不认得的女人,年纪比她稍长一些,凤眼高挑,“我也来领教一下。”
水孝躺在地上笑道,“兔崽子,你娘我都不是对手,你行?”
“不行也得试试,我水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谁料不出三十招,她也和她娘躺一块喘气去了,南宫念觉得这对母女甚是有趣,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又有明显的戾气直射而来,她抽空叹了口气,主子,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她再能打也不是铁打的,尤其是和水孝打那一场,也费去了她近一半的元气,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
尹笙趴在窗口,“不是吧,这样车轮战下去,铜人都要打软了。”
皇甫尧就在她身边,斜眼瞟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自诩这个护卫天下无敌,就看看她到底有多厉害好了。”
尹笙嗅了一下,“怎么这么酸,皇甫少主你怎么了,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