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梅朔拉起布巾擦拭着他的头发,林绰涨红了脸,一手抓过单衣按在胸前,她拉开了布巾,他低着头开始穿衣服。
修长白皙的双腿弯着,腰腹间被被子盖住,梅朔坐在他身前,他披上了单衣,还没扣上,胸前旖旎的暗红色豆点在冰冷的空气中有些发硬,颈间锁骨被湿发半挡着,若隐若现。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鼻尖突然热热的,湿湿的,不是吧?
梅朔抬高了下巴,伸手擦过鼻下,她,她居然在流鼻血。
林绰扣上单衣,抬眼偷觑了梅朔一眼,没发现她的不正常,飞快地钻进被窝里开始穿亵裤,看着床上拱起的小团,梅朔仰着脑袋,一手捂着鼻子,果然,她确实不比情窦初开的丫头片子要好多少。
穿完衣服,他从被子里钻出来,抬起头,“啊,阿朔你怎么了?”
他跌跌撞撞地下床,急匆匆地拧了冷巾帕过来给她按在鼻下,梅朔心里正在大大地叹着气,还好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会流鼻血的,不然,要是让人知道她居然看着他就能看到流鼻血,她算是彻底没脸见人了。
天色渐黑,外面传来了鞭炮的声音,梅朔蹲在墙角,“爆竹呢?都塞哪里去了?”
“这边。”林绰把鞭炮一串拎了起来,梅朔弯腰捡起了爆竹,“你会放吗?”
他摇头,“我看你放。”
“你是不敢吧。”她坏笑着打开门,紧紧他的衣领,“先拿出去,我去燃根香点火。”
林绰捧着爆竹,拖着鞭炮,看着一群小孩嘻嘻哈哈地在雪地里奔跑,把单个的鞭炮扯了下来,点火插到雪地里,然后捂住了耳朵,眼巴巴地盯着雪地。
林绰也跟着捂上了耳朵,就听噼啪一声,积雪被溅起。他松开手,梅朔正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半根点燃的细香。
隔壁的人家也都有女人出来放鞭炮。梅朔一手拿着爆竹,作势要点燃,林绰捂着耳朵,她突然把爆竹凑到他面前,他“啊”了一声,跑开来,远远地看着她,她笑着把爆竹插到雪地里点燃。
到处都是不绝于耳的响亮噼啪声,梅朔抬眼看着夜幕,想起很多年前,她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大年夜宫里有人来送了爹很多的东西,里面似乎有一种爆竹叫做烟火,点燃了满天耀眼的火花,炫彩夺目,可惜这种烟火很少见,几乎不在民间流传,不然,他肯定也会喜欢的。
“嗯?”她转头看着他,他走近她身边,“我好开心。”
“什么?”她大声地问道,鞭炮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她听不真切,林绰指了指边上正在跳动的火光,一低头,大声道,“香快没了。”
梅朔手指尖一烫,把剩下一点点香头扔了出去,之前的一阵鞭炮声正好歇停,身边传来他浅浅的笑声。
梅朔没有转头,唉,不然天知道她又要干出什么傻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成亲,不要拍我,马上了~~
第 21 章
初一开门早,初二回家看,初三无通巧,初四顿顿饱。一直到初五,商家迎完财神,才开始开市做生意。
西河镇的一家胭脂铺子里,那老板已经被这客人磨得完全撑不起笑脸来,“小姐,你到底要什么颜色?我所有色泽的胭脂水粉,已经全都在这里了。”
梅朔的整只左手手背上,涂满了各色的胭脂,“不要太艳。”
“所以,浅色的我也拿出来了。”那老板打开几盒胭脂,“这个绛紫色,和这个檀色,都是属于比较暗的。”
“太灰。”
“要不你试试黄色的?杏黄色最近也卖得挺多的。”
梅朔连连摇头,那老板弯下身子,“小姐啊,你都磨蹭了半个时辰了,我这里实在是找不到你要的颜色了。”
铺子里面的门帘突然被掀开,一个伙计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只木盒,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十来盒胭脂,“老板,这一批的调好了。”
“放这里吧。”
梅朔突然冲那老板道,“我自己去调,行不行?”
她跟着那伙计走进后院,小小的作坊里,长台上摆满了各种花汁和种子磨成的细粉,还有最基本的细栗粉和滑石粉,那伙计带着她坐下,“小姐,你大概是想要什么颜色的?”
“我也不知道。”梅朔叹了口气,“我就是没见到喜欢的。”
“那你是想给他涂在哪里?”
“这也有区别?”
“眉角。”
那伙计沉吟了一下,“眉角?那你要的不是胭脂,你是想在他眉角染画,是要成图的吧?”
梅朔点头,那伙计继续道,“其实眉角,贴花鈿会更合适。”她站起身,走到边上一格格的木架上,取下来一个小匣子。
“不过如果真要调,也可以,但是要多用些白脂,若是普通的胭脂,你也画不起来,一下子就散了。”
梅朔低头看那匣子里面,“这些就是花鈿?”
梅朔伸手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翠色的,像是鸟羽一样,镂空了带着朦朦胧胧的感觉,看上去是不错,不过,她想象着林绰眉角贴上这么鲜艳的…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挑了半天,选中了一朵小小的莲花,一把扇面的形状,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简单圆片。
“这是用什么贴上去的?”
那伙计拿给她一只比胭脂盒要小得多的瓷盒,“这是呵胶,挖上一点点,呵口气呼热了,就融化了,按在背后就贴上去了。至于取下来的时候,更容易,热水洗一下就好了。”
“多谢。不过我还是想调。”
“那我帮你,你看想要什么颜色。”
红烛已经买好,酒和干果都有现成的,嫁衣去找那个村上专门给人缝补的封大叔做了,想来明天就能好了。
六道聘,第一道下给男子娘家,同时下聘书,第二道下给男子爹家,第三道下给姨婶姑婆,第四道下给年长亲属,第五道仍旧是下给男子娘家,不过是六道里最正式的一道,东西最多,同时下礼书,第六道,则是给男子的见面礼,接着就该下迎书定下成亲的日子。
不过这是最开始的规矩,通常的小门户人家也没这么多的亲戚,渐渐的,其实六道聘已经变成了三道聘,下聘书时一道,下礼书一道,最后给男子的见面礼同迎书再一道。
最复杂的一道聘也从第五道变成了第一道,这第一道,够不够风光,对于想要娶名门闺秀的女人来说,直接关系着聘书是不是会被接受。
不过这都和她没有关系,梅朔怀里揣着那盒眉脂,心里不住在想,聘书无人可下,礼书无人可收,迎书无人可递。她本来是不在乎这些,可若是三书六聘完不成,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天色已晚,积雪在月色下反射着淡淡白光,她走在雪地里,地上被踩实的积雪发出叽嘎的声音,抬眼看着边上人家窗户里透出的暖暖橘色烛光,她突然间觉得归心似箭。
推开门,林绰正站在床前,像是在往枕头下面塞什么东西,听到声音突然回过身来,“你,你回来了。”
梅朔勾了勾唇角,走到他身前,“我突然想起来,你那个压岁的红包已经压了好多天了,也该拿出来了。”
红纸包着的,其实只有几文钱,梅朔坐在床上,探手想要拉起枕头。
“不要。”他突然急急地扑过来一手按着枕头,身子半跌在床上,脸上红扑扑的,却不敢看她。
梅朔越加奇怪,更想知道这枕头下面,到底是藏着什么。
“那你自己拿出来。”她扭过头,像是要走开的样子,林绰不疑有诈,松开了按在枕头上的手,就在他双手离开枕头的瞬间,梅朔已经一把翻开,把枕头拎了起来。
绣着鸳鸯的红巾,梅朔轻轻拿了起来,嘴角勾着深深的笑意,一手抚过,“小绰儿,你可真够偏心的。”她抓过床边靠墙放着的那个小枕头,上面的翠竹绣,正是他第一个绣的。
“这次的针脚,可整齐多了。”
这么早绣了红巾还藏在枕头下面,结果竟然被她发现了,他像是做错事被抓了包,低着头,嚅嚅地轻声道,“绣多了,就齐了。”
她把红巾放回枕头底下压好,拦腰抱住他,“我想,我把三书都下到于安家里去,再从她家把你娶过来。”
“我们隔得不远,到时候我可以早晨送你过去,正午就把你接回来了。”这样,在村子里过一场,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她正正经经娶回来的正君。
梅朔一手把他越埋越下的脑袋抱进怀里,“你说呢?”
他靠在她衣襟上,梅朔低头,看到那乌黑的脑袋往下低了一低,轻笑着放开他,“那就好,我好饿,晚饭呢?”
两天后,是个晴天,日光时有时无,也不知道雪是不是真的要停了,林绰站在鸡圈前面,半蹲着身子,冬天它们自己找不到什么食,每天都要喂上一顿。
“林公子。”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女声,他身子一颤,手里喂鸡的干玉米粒差点都撒出去。
娘总是叫他老二,爹爹叫他绰儿,梅朔叫他小绰儿,村子里的人不是叫他林家老二,就是直接叫林绰,第一次,有人这么文绉绉地叫他。
“你,你找阿朔吗?”
梅朔还赖在床上,昨天为了准备成亲的事忙到很晚,她大概是累了。他留了早饭在桌上,也不知道冷掉前她会不会起来了。
“我听说你们要成亲了?”齐鸣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撒玉米粒的动作。这个梅三少,还真敢这么自说自话娶正君,这男子在她心里的份量看来很重。
林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耳朵,点了点头,手里的玉米粒撒完,他回过身,“那个,你要进屋吗?阿朔可能还没起来。”
“不用不用,我就是来恭喜你们。”也许,想要求雕,她该从他身上着手。
齐鸣走了没多久,林绰走到屋前,门正好被推开,梅朔打着哈欠,“跟谁说话呢?”
“齐大婶。”他走到她身前,梅朔眯着眼,低头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你怎么不多睡会?”
“饿了。”其实,要不是听到屋外传来他和人说话的声音,她也不会起来。
“啊,早饭都要凉了。”他飞快地跑进屋里,梅朔下巴没着力,他肩膀突地抽开,她身子向前跄了一下,一手扶住门框,直起身子摇头轻笑着看他去试碗里小米粥的温度。
发酵出来的酱,用来烧黄豆,再加上一点点肉丁,咸香浓郁,佐粥最适合不过,梅朔喝完最后一口,“时辰也差不多了,我送你过去。”
花茶,团圆饼,干果用了带壳花生和桂圆,三书同下,大概也是很少见了。牲口省了,布匹省了,首饰省了,聘金也一同省了,梅朔看着不远处雪地里格外耀眼的那抹红色,想起了以前自己见过的聘礼,从米面花茶到海味三牲,凉果彩糖更是满满几大八宝盒,喜饼上担,布匹绸缎成堆,更不用说香炮镯金,圆珠翠玉。
其实她知道他不会在乎这些,只是心里,总会想要给他最好的,因为,他值得。
于安的家门前缠上了红绸,明明早晨才送他过去,现在,却已经开始想他,她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人都说近乡情怯,她现在,算是近人情怯吗?
梅朔用力在自己手臂上拧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正常点行不行?”她一边自言自语,走到了于安家,就见那对姐妹坏笑着挡在门口。
“干什么?”她戒备地看着两人。
“空手而来,就想把人娶回去?你倒是想得美。”
“我下过聘了。”
“你不知道,还要彩头吗?”
“没有。”
“没有就不给进,不给不给。”于宁两手张开,门神一样挡着,于安笑着把跑出来的小女儿抱起来,那小女孩先是看着娘亲,接着转头看向梅朔,“姨姨,叔叔在哭哩。”
梅朔一把拉开于宁,推门就冲了进去,林绰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嫁衣,正坐在于安的正君身边,那正君一把抖开手里的红巾给他盖上,“哎哎,你怎么就闯进来了?”
“你,你没哭。”
身后传来于安的笑声,“梅朔,我家小宝掉了牙,讲话漏风,我想她要说的是叔叔在屋里。”
梅朔傻愣愣地接过林绰的手,于安在她身后推她,“好了,快上你家拜天地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今天断在这里肯定会被人拍,所以写了两章~~
肉肉其实不太擅长写,将就着看看吧
第 22 章
红烛油像眼泪一般一滴滴落在桌上,她抖着手掀开了他的红头巾,烛火下映着他低垂的眉眼,让她几乎不能言语。
唯一一点残存的理智在告诉她,合卺酒还没有喝,她走下床,倒了两杯清酒,一杯递给他,“喝一小口就好。”
林绰仰头喝了小小的一口,嘴里辣辣的好难受,梅朔拿过他那杯酒一饮而尽,自己喝得只剩下底的酒杯又塞进他手里。
他微微皱起秀气的眉,端着酒杯喝完,张着小嘴吐着气,梅朔收走了酒杯,回来揉着他的额头,“大喜的日子,不许皱眉。”
他松开了眉,抬眼看着她,只一眼,又缩了回去。坐在床上,一只脚在地上前后小幅度地蹭。
酒水像是一道细细的热流,从喉口流下一直延伸到小腹,梅朔站在他身前,伸手开始解他的外衣,扯开不算繁复的盘扣,大红色的嫁衣被抛在床脚,她伸手抚着他的脖颈,俯下身低哑地贴在他耳畔问道,“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他颤了一下,张嘴想要说话,却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嗯。”
梅朔坐到床上,拉过他靠在自己身前,“你知道?”右手探到了他腰间,慢慢地解着衣带…
“小乖,小绰儿,别这样,出来好不好?”梅朔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团用被子裹起来的蛹,伸手想要拉下被子,才动了一下,他又立马飞快地拉上,就是把自己埋在里面不肯出来。
“到底是怎么了?”她回头看向床单,虽说她不知道男子第一次破身到底会流多少精血,床上那摊精血,似乎是多了点。“你,你很痛吗?”
没人理她,她搔了搔头,昨晚做完他就睡了过去,今早她醒来就起来烧水想要替他擦身,回来就见他把自己包成了只蚕蛹,怎么都不肯出来。
“那,那很酸吗?”
被子团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声音,她听不清楚,耳朵凑上去,“你说什么?”
这下又没了声音,“那至少让我给你用热水捂一下。”
梅朔等了半天,突然声音变得悲伤无比,“你,就这样不要我了吗?”
被子团动了一下,林绰的脑袋终于探了出来,“不,不是。”他脑筋打着结,这话,怎么会变成从她嘴里出来了?
梅朔顺势拉下被子,“你终于肯出来了。”
林绰对上她的视线,立马又想把脑袋埋回去,梅朔一手勾住他的下巴,“看着我。”他眼神闪躲,脸颊上飞过两道红云。
“小绰儿,你是在害羞,还是,”一个想法腾起,让她心里凉了一大截,“你,你不舒服?不喜欢?”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觉得这是不该做的事,却偏偏,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很喜欢,他骗不了自己,明明是那么喜欢她的吻,她昨晚做的所有事。
他支支吾吾,嘴里发出不成句的单音节词,梅朔听了半天,终于隐隐猜到了些。“你觉得这是不干净的事?”她眯起了眼,林绰以为她生气了,缩着身子,一动,才发现自己两腿间真的有些酸痛。
“小绰儿,”她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只是怕羞,没想到你居然以为这是苟且之事。”她顿了顿,“你娘和那个何月,她们不是妻夫,所以才会被人说是奸妇淫夫。”
她点了点他的鼻子,“这是只能和自家妻主做的事,知道吗?是最亲密的事,别觉得它不干净。”
等了会,他似乎慢慢缓和了过来,她又道,“你真的觉得不舒服吗?”
他整个脑袋埋进了她怀里,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蹭着自己的脸,又涨红着脸抬起脑袋,小小声地开口,“不,不会。”
梅朔松了口气,“好了,水都要凉了,我给你擦一下。”
虽然她昨晚已经压抑着自己尽可能地温柔,他还是累得一下就睡了过去。梅朔吻了吻他的额头,“小绰儿,快快养好身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办法,删了~~这章字数就变得很少,我实在不知道填什么进去,凑合着吧~~
第 23 章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姑舅。妆罢低声问妻君,画眉深浅入时无。梅朔手里拿着软毛眉笔,突然想到了这几句诗,抿了抿嘴角。此时天色已亮,屋檐上挂下的冰凌柱在一点点融化,屋内,厨房里飘来淡淡粥香,林绰吸了吸鼻子。
“别动,就好了。”
左边的眉角上传来凉凉滑滑的触觉,他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手里捏着一只青花瓷小盒的盒盖,盒身在她手里,乍一眼看,他还以为那是沾了颜色的雪花膏,再细看来,却是细细的粉末,但那些粉末看上去又不像是胭脂粉,一点都不干,吹口气也不会飞散开。
粥的香味里,似乎开始有了焦香。
“好了。”梅朔收起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林绰抬眼看着她,她伸手把床头小柜上的铜镜递给他。
他怔怔地看着铜镜里的人,眉角的伤疤不见了,变成了一瓣浅色的残花瓣。很浅的红色,带着淡淡醉人的暖意,就像是晚上喝了一点点酒后在白皙的皮肤上泛起的微微酡红色。而那道伤疤,和花瓣一起,就像是刻意描下的花瓣上的伤痕。
梅朔把眉脂盒塞进他手里,“我的见面礼,虽然迟了些,你还喜欢吗?”
秀致的眉角微微牵动,带来花开的幻象,黑亮的眼眸被衬得越发水润,梅朔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突然听到一声咕咕的声响,她奇怪道,“什么声音?”
他低下了头,“是,是我肚子在叫。”
梅朔这才发现,屋里传来阵阵焦香,“糟了。”她跑进厨房,“这下全烧糊了。”
林绰跟在她身后进来,她揭开了锅盖,一阵滚烫的白气扑面而来,锅底粘着焦黄色的黏稠粥块,已经快被烧干的粥冒着小小的泡泡,仅剩不多的汤水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梅朔挠了挠头,看来自从他来后,她远庖厨太久,连熬粥都能熬焦了,“还能吃吧,至少,这粥够香了。”
林绰扑哧笑出声来,“嗯,很香。”
梅朔看着他,突然间领略到了百年前渊王不惜冒着失江山之险,自装痴儿只为博君一笑的心情。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如果换成是她,也会宁可选择做一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
“呲呲呲,嚓嚓嚓…”门前扫开了一片空地,门的一边堆着一个雪人,插着一根胡萝卜做鼻子,脑袋上还戴着一只斗笠。林绰搬着板凳坐着,大铁锅翻转着用一手扶住,另一手拿着小铲不断铲着锅底灰。
“林公子。”这声音传来,他又颤颤着差点把手里小铁铲铲到另一只手上,他仰起头,“齐大婶,你叫我名字就好了,我叫林绰。”
“好,林绰。你这是在做什么呢?”齐鸣微微弯下身子,看到他脸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看来新婚的男子果然会有很大变化,原本没什么特色的普通面容,也就能算得上清秀,这时竟然让人看了一眼不自觉地想再细细看过去。
“铲锅底灰。”
齐鸣蹲下身,伸手拿过地上的小盏看了一下又放回去,“那为什么要把这些灰积起来?”
“我们是烧柴火和干草的,这些草灰可以止血,还可以用来治嘴里生的疮。”他停下动作,认真地朝她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齐大婶,你有事吗?”
“你家妻主呢?”
“阿朔打酒去了。”
“哦。”齐鸣站起了身,“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林绰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簪,“你们成亲我也没送什么贺礼,就在这里补上吧。”
齐鸣问她的侍君,“像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子都喜欢什么?”
那是她最年轻的一个侍君,离开京都是就带了他在身边,因为这个侍君出身小户,最吃得了苦。又因为实在年轻,这些地方不像在大城池里,纳个年轻上十几岁二十来岁的侍君也没什么不正常。她为了掩人耳目,一直对人说那是她的儿子。
那侍君想了想,“首饰,衣服,胭脂水粉,漂亮的,可爱的东西。”
齐鸣点头,确实,她自己那些娇生惯养的儿子也都喜欢这些精致的东西。都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于是她特地去打造了这只素雅的玉簪,可是她没想到林绰会拒绝。
“这只是贺礼。”
他摇头,“我不能收。”
他低下头继续铲锅底,“这很贵重,我不能收。”
“大家邻居一场,有什么不能收的,我的一点心意,别拒绝了。再拒绝就是看不起我了。”她把玉簪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铁锅着地的声音,衣摆被人拽住,“齐大婶,我,我不能,你拿回去吧。”掌心摊开,因为沾染着锅底灰有些黑黑的,他抬眼看着她,拽着她衣摆的手缩了回来,眼神有丝胆怯,却倔倔地挡在她面前,一定要她把玉簪收回去。
齐鸣很无奈,很不解,不是说年轻的男子都会喜欢这些东西吗?为什么梅三少偏偏娶了这么奇怪的一个,明明很胆小,却又倔得厉害。
“礼送出去了,我就不收回来了。”毕竟是做惯了带刀侍卫的人,语气不自觉地厉了起来,林绰有些害怕,声音低得像是蚊吟,“可是,我不收。”最后一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漏出来的,毫无底气。
梅朔不在,他便无比地没有安全感。
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对危险格外敏锐,眼前这人眉眼间带着戾气,他看不出来,却本能地察觉得到,他眼神向后瞟去,希望可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今天我拿来了,就没准备收回去,总之,你收下了。”她把他的手推回去,板着脸。她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了,好不容易想到个办法,可不想再给他搞黄了。
林绰扁着唇不敢说不,又不想收,眼角一斜,正看到那道灰色的身影腰间别着酒葫芦,悠哉悠哉地叼着秸秆慢慢转过隔壁的屋角。
林绰跑过去,一头扎进她怀里,梅朔一头雾水,心里却乐滋滋的,这算是在迎接她回家?他双手抓着她的胳膊,梅朔抬眼看到齐鸣,“咦,齐大婶,你也在。”
林绰抬起脸,把玉簪拿给她,“阿朔,你还给齐大婶好不好?我不收。”
梅朔接过玉簪,嘴角勾起一抹让齐鸣突然间觉得背上泛过凉意的笑容。
原来不是在迎接她,是在找地方躲。
不过能第一个想到躲她怀里,她很满意,拍了拍林绰的脑袋,她朝齐鸣道,“齐大婶,抱歉了,我家小绰儿不喜欢玉簪,他喜欢木簪子。”
第 24 章
齐鸣坐在戏馆最前排的座位上,一个人喝着闷酒,对前面依依呀呀唱戏的声音恍若未闻,身后被人拍了一下,“怎么来了也不来找我?”邱秣肚子太大,在那一排排座位间穿行得甚是艰难。
那些伙计见到县令大人,立马上前挪开周围的桌椅,给两人清理出一大片空位。
“你怎么有空过来?”
“唉,忙里偷闲。最近被那齐家弄得,我也是焦头烂额。”
“齐家?”
“对了,说起来也算是你本家,怎么,不会和你有亲戚关系吧?”
“我没有亲戚在这镇上。”
“那就好,那就好。那齐家大小姐硬是想娶我家小儿子,本来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小祖宗愣是不肯答应,哎,我夹在当中,算是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