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朔你去歇着吧,我来就好了。”他拍了拍肩上的两只鸟,一只很快地飞走,停在篱笆上面,另一只却不肯动,梅朔走上前伸出右手,它还是一动不动,“给你停就不错了,还挑。”她伸手要来抓,那只也扑腾着飞开。
梅朔翻了个白眼,“就知道缠着人,什么时候养肥了我杀了炖鸟汤喝。”一低头,正对上林绰蹲在地上回过身惊愕的眼神。
“我开玩笑的。”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恶狠狠地瞪了那两只鸟一眼,整天缠着他,食量还越来越大,害她能拿去卖的鱼越来越少,每天打渔的时间也只好不断加长。连带着,陪小绰儿的时间就越来越短。
第 30 章
“齐巡抚,你的信。”
“拿来。”齐鸣接过信打开,气得猛拍自己的脑袋,果然她怎么能忘了告诉梅期,这下她先奔凤阳去了,“给我备马。”
“大人你又要出去?”
“嗯,叫管事都进来,我有事情要交待。”
“是。”那侍从走开几步又退回来,“大人你这次是要上哪里去?”
“凤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书页一张张翻过,“…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梅朔递过一碗水,他凑上前喝完,“我念完了。”
“嗯,乖。”她亲亲他发际,“一个字都没错。”
“那我接下去念什么?”
“不念什么,我开始教你写字。”
“当然是真的。”她把毛笔塞到他手里,包着他的手教他握笔,在桌上空划着比划,横、竖、撇、捺、点、折。
“先写个“一”字给我看看。”她松开手让他自己握着笔,一手给他磨墨。林绰笨拙地抓着笔,学着以前看到她饱墨的样子把毛笔伸到砚台里,像是沾水一样蘸了几下。
梅朔忍不住笑,一手替他按着宣纸,她一松开手,他手里握笔的姿势就已经变了形,握拳头一样四只手指一抓,拇指扣上去,一手自己按着宣纸,重重地在纸上画了一笔。
“一是横着的,不是竖着的。”她好心地提醒他。
他努力地想要写横着的,奈何那个握笔姿势,竖着画方便,横着却别扭,他脑袋越来越偏,身子歪歪斜斜,扭着头,就要靠到她身上来,梅朔终于笑出声来,扣在腰际的手拉着他坐正,“我还是先握着你写好了。”
暖暖的,带着薄茧的手又覆了上来,掰开他紧紧抓着的手指,摆好握笔的姿势,挡着他的手,在宣纸上慢慢地写了一个粗粗的“一”字。墨色不均,因为他刚刚那个奇怪的蘸墨方式,梅朔又拉着他的手,“饱墨是这么做的。下面想写什么?”
“我想,想写你的名字。”
“那个还不行。”
他有些失落地低头,梅朔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连单笔画的字都还不会写,一下子写这么复杂的字,写得出来才怪。”
“可…”
“可是什么?”梅朔看着他半回过来的脸,嘴上不客气,心里却是越发开心,她现在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已经对她完全敞开了心扉,会撒娇,会犟嘴,会说自己想要的。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写?”
“这么想写?”
另外拿了张干净的宣纸,她提笔写下来林绰两个字,他凑上来细细看着,“这不是你的名字,是我的。”
“可是我想学写你的。”
“什么时候你把自己的名字写好了,我就教你写我的。”
他埋头照着她的字一横一竖重重地在纸上划着,梅朔拉了拉他手里的笔,“轻点,那纸和你又没仇,都穿到纸背了。”
好不容易,一个干巴巴硬邦邦的“木木”字终于出来了,就像八根木棍搭出来的,一点撇捺的感觉都没有,“好丑。”他自己看着自己的字,一手抓着毛笔,一手抓着宣纸。
“慢慢来,一开始都这样。”她勾着坏笑,看你怎么写那个“绰”字。
果然,林绰手里毛笔根本转不过弯弯,写个横平竖直的林字还能勉强凑合一下,光是那半个丝,他就写不下去,一手紧紧抓着笔,顿在第一个转角,墨点越来越大,宣纸上的墨迹已经沸开,他求救地回头看她,“阿朔。”
她又握上他的手,“你握笔老是不对,所以会转不过来,别抓得太紧。”
他脸上沾上了墨迹,自己却不知道,认真地点头,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带着他慢慢写着自己的名字。
天渐渐回暖,春寒也过去了,篱笆边上的凌霄花开始冒出了嫩芽,路上到处都是青草的绿意。梅朔打渔去了,林绰一个人在家,两只鱼鹰都在后院,堂屋里静悄悄的,桌上满是纸张,他终于自己写出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名字,左看右看,虽然怎么看都觉得丑,不过至少他写出来了,就可以学她的名字了。
他看着自己的名字,突然想到,《百家姓》里面有她的姓,他可以照着先写起来。还有“朔”,他好像没有学过,不记得《千字文》上面有没有了。
他站起身,打开柜子翻找那两本已经收起来的书卷,正翻着,一张皮质的硬纸掉出来,他奇怪地捡起来,虽然有不认识的字,却也看懂了,这是,她写的吗?那么下面那个手印就是娘的了。
再无瓜葛,再不相干。白纸黑字刺痛了眼,他伸手擦了擦眼睛,拿着硬纸走到桌前,上面有一个梅字,后面那个不认识的,肯定就是朔了。
手里紧紧抓着笔,写着写着,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娘再也不要他了。他用左手擦去眼泪,不哭,他有阿朔,阿朔…心里喃喃地重复唤着她的名字,他手下越写越用力。
梅朔回来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他在厨房里,看着桌上几张纸上满满地写着歪歪斜斜的字,她摇头轻笑,抽出被压住了半张的宣纸,左边写着他的名字,右边是她的,奇怪了,他怎么会写她的名字了?
梅朔把桌上收拾干净,转身看向厨房,橘色的灶火映着他的脸,照得忽隐忽现,她把那张纸折起来收进了怀里。
第二天正午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梅朔怀里揣着盒子,嘴角勾着笑,终于想到欠他的生辰礼物了。
虽然这块石头既不是田黄玉,也不是鸡血石,不过只要是她亲手刻下的,小绰儿肯定都会喜欢的,何况这个,说起来还有一半是出自他的手笔。她脚下步子加快,只想快点见到他。
刚到村口,就见到一辆马车,她正奇怪着,再细看去,车前帘子上,挂着再熟悉不过的青丝结。她猛然睁大眼,转身就跑,没几步肩膀被人抓住,她挥手就劈,身后的女子退开了几步,“老三,一年多没见,你就是这么对我?”
梅朔左右张望,没看到什么人,也不知道梅期有没有带她贴身的护卫过来,“老大,我不回去,求你。”
梅期抿起了和她一样的薄唇,冷冷地看着她,“不可能。”
梅朔眯起了眼,右手握紧了拳,梅期伸手来抓她肩膀,她闪身躲开,挥掌迎上。梅期拧着眉,“老三,你明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干什么要和我硬打?”
“我不会回去。”
“还真是和老二一个口气,不过她都好好在家呆着了,你也跑不了。”
“老大,算我求你。你就当我客死异乡,回去说我尸骨无存了。”
梅期恨不得一巴掌煽上去,“我以为老二才会说这种混账话,你也不学好。”她手下动作渐快,“今天我非带你回去不可,梅平,梅继,出来给我架住她。”
“林绰,快出来。”门外传来拍门的声音,林绰正在喂着鱼鹰,跑出来开了门,却是于宁,“怎么了?”
“梅朔跟人在村口打起来了,我姐姐让我找你去看看。”
他心口一紧,也顾不上还湿漉漉的手,飞快地跑出去,连于宁都差点追不上。他越跑越快,几次脚下被石头绊倒,差点摇摇晃晃摔下去。突然想起上元节那个晚上,梅朔说她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现在,终于也知道了,这是什么感觉。
就在靠近村口的地方,他远远看到梅朔被两个高大的女人架着拖着进了马车,“阿朔。”他费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马车很快地离开,他拔腿追上去,那马车越来越远,终于再也看不见,他脚下一软,跪倒在地,“阿朔。”
双手按在地上,他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散尽了,“阿朔。”他只有她,只有她。
于安一手捂着胸口,咳嗽着慢慢走近,刚刚被其中一个女人打了一掌,虽然那人看起来没有用力,她都已经呼吸不畅,梅朔到底是惹到什么人了?脚下突然碰到了什么,她低头看去,却见地上躺着一个硬纸盒,她捡起来,叹着气递给林绰,“好像是梅朔的。”
他颤颤巍巍地打开纸盒,却是一对黑白色的印章,其中一块已经断裂了,他抖着手拿起来,那两块印章,一块上刻着他的名字,一块上刻着她的,那歪歪斜斜的字样,竟是他以为丢了的那张纸,他写下的那两个名字。
“阿朔。”眼泪滴落在印章上面,刻着“梅朔”两个字的印章,已经从中间断裂开来,把那个名字生生断成了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其实不会虐的~~
第 31 章
他把脑袋埋在床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她的气味,枕巾已经湿透,被子里传来不停地呜咽声。
天已经蒙蒙亮,后院传来两只鱼鹰的叫唤声,林绰掀开了被子,床头放置着一只小木匣子,上面雕着镂空的花纹,他那天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雕的是什么,她还笑他,现在看来,清清楚楚的两只狮子在抢一个花绣球,缝隙间还渗着她那天割破手指的血迹。
他打开了盒子,那盒眉脂和花鈿静静地躺在里面,隐隐约约她的气息还在身前,小心翼翼地替他画着眉角,贴着花鈿。
林绰猛地从床上爬了下来,打开柜子,掏出一块厚厚的灰布,折了几件衣服,把她装碎银的盒子也放进去,又想了想,把床头那只木匣子和那只绸缎小狗一起塞了进去,打了个包裹,虽然有一点点鼓,倒也不重,他把包裹放在床上,推门跑了出去。
“你真的想好了?”于安看着眼前眼睛红肿得像是兔子的人,他肯定是哭了一晚上,林绰坚定地点头。
“你知道要去哪里找?”
“不知道,可是我要找她。”他仰起脑袋,“你可以替我照顾家里的鸡,还有鱼鹰吗?”
“谢谢。”
“走吧,一起去你家把它们赶过来,顺便,带你一起去镇上。”
背着包袱,安顿好了家禽,林绰坐在板车上,于安的正君塞了把碎银给他,“自己万事小心。”
“谢谢。”他眼睛还是红通通的像是一不小心就要决堤的样子。
“傻瓜,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挂名媒人呢。”
车子驶出去没多远,于安仰起头,“它们怎么跟来了?”
就见两只鱼鹰在半空盘旋,一路跟着不肯离开。林绰挥着手,“小龟,回去,小壳,乖,回去。”他蜷起小指轻吹,那两只鱼鹰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反而飞低了凑到他身前。
走了一半的路,他也没能把它们赶回去,于安摇头,“你就带着吧,反正它们飞高了也不会碍什么事。”
“可是我没有东西喂它们吃。”
“那就让它们自己找食吃。你想要先到哪里去?”
“我去找哥哥。”他抿着唇,于安皱了皱眉,“你要去齐家?”
林影很惊讶林绰会来找他,听说他要大海捞针地找人,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你连带走她的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算是报官也不会有人有办法。”
他叠好衣服收进柜子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小姐要起来了,我该去伺候她了,你就呆在我房里,最多到外面院子里走走,别出院子知不知道?不然出了什么差错你自己看着办,我可不会帮你。”
林绰愣愣地点头,牙齿咬着嘴唇,他真的找不到她吗?不,不管要走多少路,就算是一路行乞,就算要走遍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他站起身走到院里,这个院子住的都是小侍,见到他还以为是新来的,都忙着自己的事,也没人来管他。
“快,快。”洞门外走进来一个管事样子的中年女人,“都跟我去厨房帮忙去,邱大人和邱公子今天中午要来,动作都麻利点。”
她见林绰站着不动,不客气地拎着他的领子,“新来的就该好好干活,还敢偷懒,还不快去。”
好几个小侍,一起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他也只得跟在后面,刚踏进厨房,他就被那是平常人家几倍的大灶台给吓了一跳,还有一排排单个的火炉灶,好多女人手里端着锅子,甩锅翻炒,火势像是要烧到了手上,中间一张长台,摆着一盘盘做好的菜,有人在一道道试吃。
“今晚是邱大人和邱公子来齐家,很有可能是来谈和大小姐的亲事的,所以一点差错也不可以出。”那管家不住絮叨,一个高壮的女人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哎,你说那个邱大人喜欢吃辣。”
“齐家的主子没人吃辣,所以,”她摊了摊手,“我们做不来辣菜。”
“你现在跟我说做不来辣菜。”那管家不住在原地转悠,“现在出去酒楼买现成的还来得及吗?”
“还有一个时辰,买来是来得及,不过放久了的菜味道肯定不好。”
“那怎么办?”那管家回头看向那一排小侍,“有没有人会做辣菜的?”
林绰微微抬眼,一手捏着自己的衣角,他当然会做,却还不敢站出来说自己会。那管家又问了一遍,他原本站得好好地,身子突然被人一撞,他往前跨了一步,那管家喜道,“你会?”
他站稳了身子,低着脑袋点了点。
“好,原料都在那边,先做一道试试。”
“你撞他干什么?”一个小侍问他身边那个,那一个斜了他一眼,“你不知道,那是林影的弟弟。”
“哦,看来他自己做了大小姐的通房还不够,还想把自己弟弟也放进来。我看等大小姐娶了那个邱公子,他还怎么办。”
鲍参翅肚,他都不认识,熊掌,他吓得退开两步,林绰看了一圈所有的主料,终于指了指一堆已经切好的鸡肉块,低声道,“我还需要豆腐干、木耳、香菇、麻花、香菜。”一边有人送上来,他看了看边上盘里好几种辣椒,拿了花椒和朝天椒。
他拿了大汤碗把鸡肉放进去,加了料酒和盐不断用手抓起揉捏。猪油擦锅,火烧旺了,爆香了葱、蒜、辣椒,加鸡肉翻炒,又倒黄酒,再焖烧了一会,把刚刚切碎的配料全倒进去一起翻炒。
那管家从锅里直接夹了一筷子,吃了一半就吐出来,林绰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之前那两个小侍对视一眼,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够辣,也够香,可惜我吃不来。你还会做别的吗?”
他点头,那管家满意道,“那就好,一会午膳前你多做几道辣菜,做得好了回头打赏。”
邱萝和齐灵珠坐在一起,另一边是他母亲,此刻正吃得满头大汗,一脸满足。
一道水煮鱼,一道麻婆豆腐,一道刚刚做的干锅鸡,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吃到这么地道的土菜,让邱枺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加上这几道菜的味道确实是非常好,她满意地用边上小侍送上来的湿巾擦了擦嘴,对齐明珠道,“你家厨子做的菜可是越来越好了,来,把做这菜的厨子叫来,我亲自打赏。”
等到人被带上来,一直低着头,站在齐明珠身后的林影怔了下,邱萝一眼看到他胸口挂着的木雕,歪了头盯着他,看了半晌。
“来,我赏的。”邱枺掏出一大锭银子,那管家站在林绰身前,替他接了过去,半回过身道,“还不谢过大人。”
“谢,谢过大人。”他又低下了头,跟着那管家走出大厅,那管家拿出几文钱,“喏,赏你的,回头买点零嘴吃去。”
他接过来,知道那锭银子肯定是她拿去了,只是把铜板收起来,那管家挥了挥手,“回去吧。”
林绰回到林影房里,又背起了包袱,林影正好从门外进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我妻主。”
“你还不死心。”他摇头,“你看,你今天做的菜,主子都那么满意,你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做小侍,以后吃穿不愁,每月都有月钱,不是好过你出去过苦日子?”
林绰一手紧紧抓着包袱,“我要去找我妻主。”
“你,算了,你这个死心眼,你就倔吧。”他走回房里不再理他,林绰走出去,刚出了院子,一个小侍正在门口等着他,“我家公子有请。”
他不解,那小侍拉着他就走,他只得跟着,走到齐家门口,却是一顶轿子,那小侍做了个请的姿势邀他进去,他走到轿子前面,又回头看那小侍。
轿帘掀开,一道声音传出来,“进来吧。”
林绰有些蹒跚地上了马车,身子站不开来,只得弯着腰,邱萝拍了拍空着的位置,“坐吧。”
他有些不知所措,邱萝看着他,“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在齐家,你妻主呢?”
提到梅朔,林绰忍不住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咬着唇。
“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妻主在哪里,你要怎么感谢我?”
他瞬间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邱萝从马车座椅下面掏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拿出来一副用绳子扎起的画卷。
“只要你答应,找到她后,让她照着这幅画,雕一副屏风。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还有,你不可以打开这幅画看。”
“好。”他还是点头。
“那好,要找到你家妻主,就得上风城梅家去。”
“大少。”
“她还是不肯吃东西?”
“托盘全扔了出来。”护卫打扮的女子叹了口气,“三少她,一直不停地在,刻字。”
“刻字?”
“是,我看她手都快磨破了,想让她停下来,可是她不肯听。”
“她今天逃了几次?”
“三次,都被绑回去了。”
梅期站在房门口,好半天,发现里面没了声响,她推开房门,梅朔正趴在一块用来做横匾的宽木长条上面,闭着眼像是睡了过去,眼眶凹陷,神色憔悴。
她轻轻地拉出她虎口夹着的刀片,叹着气把刀片收起来。梅朔动了动,嘴里含糊不清地叫了声什么,她没听清楚,低头想要再听,却见那块木牌上面刻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同一个字,“绰?”她不解地拧起眉,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应该就可以见到了~~我是亲妈~~
第 32 章
林绰从邱萝的马车上下来,包袱里伸出来一个装着画卷的细竹筒,他吸了口气,看着那辆马车慢慢驶远,手里把包袱往上拉了拉,朝前走去。
西河内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仅北城门在西河的北岸,四座城门各有一座瓮城,两处角楼,本是作抵御外敌之用,如今天下太平,这小小瓮城也成了买卖之地。
西河镇正处在东城门附近,邱萝说,风城在西河城的东方,他出了内城门,发现肚子开始发出咕咕的叫声,做了半天的饭,他自己却还没有用午饭。
路边飘来芝麻的香味,刚刚那个管家塞给他的几文钱正好就塞在腰带夹缝里,他走到那小摊前面,买了两个烧饼,拿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吃着。刚吃完,正伸着手指舔着沾上的芝麻粒,就见到旁边一辆板车上的一个箩筐被人撞到,饱满的大红枣打翻一地。
那大叔手忙脚乱地捡着红枣,边上却跑过来几个地痞,抢了几大把就走。那大叔自知也追不上,正叹着气,一双小手过来捡着红枣,替他装进箩筐里。
“谢谢,小公子,谢谢。”大叔把红枣搬上板车,他见林绰站起身,身上还背着包袱,“你这是要出城?”
“嗯,我要去风城。”
“你要去风城,我倒是可以带你一段路。”
“当然,上来吧。”他拍了拍板车。
“客气什么。”那大叔自己也坐上来,驾着板车,很快便出了外城。“你要去风城做什么?”
夕阳西斜,终于下了山,天开始灰蒙蒙,林绰跳下板车,辞了那大叔,继续朝东走去。荒郊野外,路上都是些杂草树丛,他一颗颗往嘴里塞着那大叔给他的一些红枣,就当作是晚饭。
头顶上方传来几声高亢的叫声,他抬起头,“小龟,你还在。”他朝后看去,却不见另外一只。一路走来,它们似乎一直在周围,但只是偶尔会出现,看上去倒也不像是饿着的样子,他想不明白它们是吃的什么。
突然一道唳声传来,他急忙回头看去,就见到小壳飞快地从半空中俯冲而下,他正想跑过去,它却又扑腾着飞了起来,飞到他身边,丢了什么下来,停下来讨好地朝他身边拱着那只棕黄色的东西,林绰低头凝神看去,却是只田鼠,已经咽了气。
鱼鹰会抓田鼠?见他没有动作,它自己啄着那只田鼠吃得欢腾,小龟也凑了上去,林绰摇头越发不解,就算会抓,鱼鹰也不可能吃田鼠吧。
他已经很多次怀疑这两只不是鱼鹰,偏偏梅朔硬是说它们只是特殊的鱼鹰。他抬眼看着挂上树梢的雾白色弯月,走到几颗环抱的大树中间,在一棵树前坐下,包袱抱在身前,“阿朔,它们肯定不是鱼鹰。”
他睁着眼,虽然已经开春,夜里不比白天,瑟瑟得越发冷,他把几身衣服都拿出来披在身上,两只不是鱼鹰却不知道是什么的鸟飞到树梢上停下,头顶和肩上都长出了白羽,背上的黑棕色翎毛泛着金属色的光泽。
他闭上了眼,似乎看到梅朔摇着头轻笑,“说了是玉面鸬鹚,当然会长白羽毛了。”
“笨阿朔,明明就不是。”他一手抱着包袱,一手抓着自己胸前的小木雕狐狸,累了一天,渐渐沉入了梦乡。
朱红色的漆雕大门,高悬的匾额上写着“敕造逍遥府”五个大字,一骑马从街头飞奔而来,马上的女子翻身而下,守门的人牵过马,“平护卫,你回来了啊。”
“嗯。”那女子脚下不停,大门后是一座大院,再向后的大堂内只有小侍在擦拭着长台上的青瓷花瓶,她穿过左边的回廊,进了花园,却在石桥上遇到一个带着四个小侍的中年男子,她低垂下头,“二主君。”
“梅平。”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长长的指甲让梅平心下一阵恶寒,“你这么匆匆忙忙是要上哪里去?”
“属下去见大少。”
“去找大少呐,我听说她把二少三少都带回来了,关在院子里,是有这回事?”
“二少三少确实已经回府,属下是去通知大少,老主子就要回来了。”
“娘要回来了?”
“是。”
“行了,你下去吧。”他挥了挥手,梅平连忙躬身退开。
那中年男子看着她离开,对身后两个小侍道,“见到过四小姐吗?”
两个小侍齐齐摇头,“今日都没有见过四小姐。”那男子不悦地下了石桥,朝前门的方向走去。
梅平飞快地走到一座院落前面,穿过门洞,梅继正在修剪着洞门后的一颗红枫,向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梅继,大少呢?”
“书房。”她头也不回,等到梅平走开,才又问道,“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老主子要回来了。”
她手下剪刀一顿,“怎么这么突然?”
“老主子听说大少把二少三少都带回来了,就特地从别院回来了。”
“这下三少要可怜了。”
“她现在还不够惨吗?”她回身朝书房走去,扣指敲着房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