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蛋?”林绰小心地拿起一颗,轻轻抚过。
“鸬鹚蛋。”
“鱼鹰?”
“可是,这是蛋啊,还没有孵出来?”他把蛋小心翼翼地放回去。梅朔盖上软布,“你来孵好了。”
他惊愕地睁圆了眼,“我,我怎么会,会孵蛋?”
“不就坐在蛋上面,坐上十天半个月的,自然就孵出来了。”
林绰连连摇头,“才不是,它们身下有羽毛,才会暖和,不然蛋还没孵出来,小雏鸟就冻死了。我怎么会可以?”
“逗你的,放鸡窝里去找只公鸡孵了就可以了。”
林绰提着篮子出去,没多久回来突然问她,“阿朔,通房小侍是什么意思?”
梅朔一口气喘了一半,被自己口水给呛了,“咳咳,你,咳,你干嘛问这个?”
他拍着她的背,低腾着脑袋,“我听人说哥哥做了齐大小姐的通房小侍。”不知道为什么,听那些人的语气,那似乎是一件不好的事。
梅朔好不容易顺了气,问得有些小心,“你不知道?”
其实正常的大户人家,通房小侍有两种,一种是年纪比小姐大的,通常都是父亲派去,已经通了人事,专门给小姐开荤的。另一种就是小姐自己看上收了的,而林影很明显是后者。
幸而因为梅期对男人的厌恶已经到了一定程度,所以她们三姐妹的院里都没有贴身小侍,用的都是小厮,最多就几个打扫院子的。但这却不代表梅朔不曾年少风流过,花街柳巷不算常客,也总是去过,她不碰处子,同一个男人也绝不会找两次,她自认为没有过什么风流债,可是看着林绰干净的眼神,她莫名地觉得,心虚。
林绰摇头,她转了转眼,“通房小侍就是和小姐关系最好的,最受宠的。小姐最,嗯,最喜欢他伺候着。”
林绰听完,“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嗯。”她还是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看着他进厨房做午饭,自己推开后院的门,之前那个准备做来给他放小玩意的盒子还没完工,正好今天继续。
梅朔虎口夹着刨刀片,在盒子上面雕着繁复的花纹,因为心不在焉地,刀片划到自己拇指上,等到反应过来疼痛的时候,木质的纹路间已经染上了血迹。
她举着手跑到堂屋想要找药包扎,林绰正坐着烧火,视线瞟过来见到她染血的手指,腾地从灶膛里站了起来,拿过一个小盏,里面盛着之前刮下的锅底灰,他把她的手指含进嘴里舔过,然后直接塞进锅底灰里面。
梅朔愣着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等到手指拿出来的时候,血止住了,凉凉的好像也不怎么疼了。
“这是…”
“锅底灰,晚点再洗掉,先留着别擦。”他把小盏放好,抓着她的手,“疼吗?”
“早不疼了。”
林绰转身想要坐回去烧火,梅朔突然扳过他的肩膀,“小绰儿,我问你个事。”
“什么?”他仰起脑袋,话到嘴边,梅朔又说不出口了,算了,反正他连花街都不知道,再说那都是遇上他之前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中午吃什么?”
“面条。”
“这么突然想到吃面条?”
他低下头,“今天,今天是我生辰,所以,我想…”
“什么?”梅朔两手抓着他的肩膀,抓得他生疼,林绰身子一缩,这是怎么了,她,她不喜欢吃面条吗?
“那,我去做饭。”
“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啊?”
她居然一直没有问他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她这个妻主,可真是做得够失败的,不行,虽然晚了,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他。
“小绰儿,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林绰低头绞着袖子,手上还带着刚刚烧火的木炭印迹,嘴里似乎吐出了一个音节,梅朔低下头,“什么?”
“你。”
她怔了一下,傻傻地愣在那里,林绰急急地抬眼道,“不是,我不是说你是东西,我,我就是…”就是你说喜欢什么,我只想到了你。
梅朔突然转身像是要出去,他抓着她的衣角,急得快哭出来了,“你别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绰儿,别拽着我,我去找个箱子,钻进去送给你。”
梅朔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打包了送给他,林绰端着两碗面出来,面上飘着细细的葱花,香气扑鼻,“想到了吗?”
“你,你教我解九连环吧?”
“就这样?”
“那晚上给我讲故事?”
“还有呢?”
林绰抬着眼,似乎很努力地在想,梅朔撩起面条开始吃,他才道,“你,你可以陪我去看看爹爹吗?”
松柏掩映间,小土堆前面立着一块木牌,“爹爹,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糖糕。”
他伸手拔着墓前的杂草,梅朔抓住了他的手,“我来。”
“那些不要拔。”他拉住她的手,指了指叶片较大的几株,“那是爹爹最喜欢的花,夏天会开花,我偷偷种下的。”
“偷偷?”
“娘不许我来,大家都说是我克死了爹爹,我不能来看他。”
梅朔手下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揽过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
他垂着眉眼,啜泣着埋进她怀里,梅朔拍着他的背,哭了好半晌,他伸手擦着眼泪,突然开始在木牌前挖着什么。
“你怎么了?”
他一边挖一边道,“我那个时候埋下去的。”他终于挖出来半只玉镯子,擦着上面粘着的泥土,“这是爹爹最后留给我和哥哥的,我们一人半只,爹爹说,是要给未来妻主的。”
梅朔接了过来,他看了她一眼,又低下脑袋,“爹爹还说,要妻主对自己很好很好,才能给她。”
“那你干什么埋起来?”
“我,我以为我不可能送给谁的。”他紧了紧拳头,梅朔抓过他的手,“不许想那些事了。”她一手抚过那半只镯子,突然觉得手下的质感有些奇怪,低头看去,就见那镯子里面刻着什么,像是凤凰的尾巴。
“怎么了?”林绰见她神色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
“没事。”她拉着他起身,自己却对着木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爹,谢谢你。”是你养出小绰儿这样的儿子,我才能遇上他,不然,我的人生根本无法完整。她把那半只镯子收进怀里,站起身。“走吧。”
她拉着林绰走向回家的路,“你今晚会教我解九连环吗?”
“自己解。”
“我教了你就没有意思了。”
“那你给我讲故事吗?”
“行啊,现在我就可以讲。”
“听好了。”
夕阳西斜,在路上倒影出两道狭长的影子,伴着女子低低的嗓音,“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尼姑,老尼姑给小尼姑讲故事,就讲,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尼姑,老尼姑给小尼姑讲故事…”
“你赖皮。”
“不喜欢?那换一个好了。”
第 28 章
二月初上,虽然还不到草长莺飞天,杨柳醉春烟的绿意盎然,湖畔青草的嫩芽已经开始透着翠翠的生机。立春已过,已经有赶早的人开始下湖打渔,这天早上,梅朔翻着柜子,看着仅剩的一点点碎银摇头,果然,她还是不会当家的人,看来今年她也该和这村子的人一样上镇上卖水产去了。
加上来年不种稻谷,虽然她说的轻松,种些粗粮帮补,可是这真要买稻谷或是买米,也是不小一笔开销。
早市的鱼要比午市的价格高上不少,现在还是初春,下午去打渔也不会很热,梅朔想着她可以下午下湖,第二天清早再到镇上去卖了。
和于安两姐妹商量完,她心里总归有些放心不下林绰,虽然他的身子现在已经好了不少,每次刮完出痧都开始变慢,颜色也在慢慢变淡,而不再是开始的紫黑色。
她回到家,却找不到他的人,不在堂屋,也不在厨房,她推开后院的门,篱笆下面也已经有了一点绿意,对面的田埂间开始有人育苗,小院一眼就能看到头,他也不在。
她回到堂屋,心念一动,出门走到屋子的侧墙,果然,他正蹲在鸡窝里,盯着什么看着。
“小绰儿,你…”
他突然回过身,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指了指一团草堆里的两只蛋,蛋壳发出碎裂的声音,咔咔的,鸬鹚蛋开始孵化了。
一只蛋壳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越裂越大,一团灰绒绒的小球钻了出来,朝林绰发出低低的糙哑叫声,跌跌撞撞地爬到他脚边,不动了。
林绰回身看着梅朔,“阿朔,没有大鱼鹰,谁来喂它们?”
“不用,人家跟我说这种玉面鸬鹚和普通的鸬鹚不一样,不用伸到大鸟喉囊里啄东西吃。”她也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在那团软软的灰色绒毛球的脑袋上戳了一下。“把鱼肉弄碎了给它们吃就可以了,不过不要喂太饱。”
另一只蛋也开始发出呲呲的碎裂声,不过这只裂得很奇怪,一直到小雏鸟钻了出来,脑袋上还顶着一小块蛋壳,没有掉下去。
这只也开始摇摇晃晃地走着路,林绰觉得实在没办法把这两个毛绒绒的小雏鸟和它们长大后泛着金属光泽的黑羽联系起来。不过她刚刚说不是普通鱼鹰,“那它们长大了会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好像会大不少,颜色也不太一样吧。”
两只小雏鸟一前一后趴在林绰的脚边,鸡都自己跑出去找食了,只剩下孵蛋的那只在一边窝着,两个人蹲在里面,显得很挤,梅朔站起了身,笑道,“我看它们认准你了。”
林绰一手抓起一只,“阿朔,我会好好驯养的,夏天的时候,你就可以带着鱼鹰去打渔了。”
“好,我等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你真都记下了?”
梅朔翻着书页,《百家姓》一本念完念熟,看来这卷《千字文》会更快,她该再去弄些书来,再过些日子,都可以教他写字了。
“男慕贞洁,女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
林绰停了下来,梅朔歪过头,“怎么了?”
“它写知过必改。”
“只是觉得很好。”
梅朔轻笑,他继续念下去,竟是一个字也没有错,他学的并不快,她细细解释过还要重复几遍他才能全记下,不过很认真,也记得很扎实,记下了就不容易忘,让她这个身为夫子的妻主很有成就感。
检查完之前学的,梅朔开始教他新的字。“等我开始打渔了,以后改晚上教你。”
“要是下雨天不出去就多学些。”
他继续点头,梅朔又道,“你的九连环解开了吗?都好几个月了。”
他扁了扁唇,“你不肯教我。”
“我教你就不好玩了。”她伸手抓过床柜上的九连环,“我好像还欠你一个故事,教你解是不行,不过和你讲个九连环的故事好了。”
“好。”他放下手里的纸张,半回过头看着她,梅朔一手拦在他腰间,往上抱起了一点,松开手,下巴搁在他肩上,一手拨弄着圆环,“你看这中间,长长的像是一把剑,因为这个发明九连环的人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
“将军不是打仗的吗?她做这个干什么?”
“那个时候,天下还没有太平,三分天下,她常年在外带兵,她的正君就一直一个人呆在家里,她怕他的正君无聊,就想做点东西给他排遣寂寞。”
“于是她就做了这个九连环,让人送回去给他的正君解。谁知道那个送信的人没有说清楚,那个正君不知道这个九连环是用来解的,见它一环扣一环,长得很是可爱,还会发出叮叮铛铛的碰撞声,加上是自己的妻主差人千里迢迢送来的,他心里欢喜,就找了根链子把这个九连环挂起来,就挂在胸口。”
林绰看着那个九连环,觉得它挂在胸口肯定太重,还是他的小木雕狐狸好。
“周围的男子一开始见他这么挂着都觉得奇怪,渐渐的,听说这个饰物是将军特地做了送来的,都觉得羡慕,就开始仿造,都在胸口挂着这么一个九连环,大小不一,各种材质都有。”
“后来将军凯旋回乡,发现家乡的男子都挂着九连环,一时奇怪,回家一问,才知道自己夫君把它当成了饰物。她大笑之下,教了他该这么解这个九连环。”
“再后来呢,九连环就变成了一个老少皆宜的玩具。”
“完了?”
“嗯,你以为有多长。好了,认字了。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祸因恶积是说因为很多次作恶,慢慢积累会招来祸害,常年行善就可以得到幸福。”
“就好像善有善报。”他点着头,在桌上用手指比划着那几个字,嘴里重复念着,“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善有善报?梅朔心里暗叹气,其实她更相信好人没好报,烧香还能惹鬼叫。不过,哎,陈年旧事,别去想了。
她看着林绰低垂的脑袋,勾起了唇角,现在想想,其实倒也不是没道理,要不是她翘家出来,她也不会遇上他。
二月二,龙抬头,春雨下得遍地流。传说中,这是掌管云雨的神龙抬头的日子,这天以后,雨水就会增多,人们也可以开始插秧播种。
刚擀好的馄饨皮子还堆在桌上,梅朔一手撑着下巴,“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二月二要吃馄饨?”
“因为馄饨是龙眼珠子。”
“哪里像了?”
“我也不知道,其实也不一定吃馄饨的,还可以吃面饼,那样就是龙鳞。”
“还龙鳞。”她接过他手里拌好的荠菜馅,“那龙耳朵呢?”
“水饺。”
“龙须,这个你不说我也猜得到,面条?”
林绰笑着连连点头,梅朔摇头,“也就是吃什么都可以了,反正都能扯上去,这儿的有些习俗还真是好玩。”
“你家乡不是这样子的吗?”
“那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就算是,我也没有经历过。”她开始陪他包馄饨,“我突然想到个,龙舌头,这个总没法有什么东西扯得上去了吧?”
“有啊。”
“锅贴。”
作者有话要说:小梅啊,你真的确定那是鱼鹰,给小绰儿养没事??
种田种的好磨蹭啊~~~每章情节都只能往前进一点点点点~~~
P.S.我懒了,留言很多都没回,不过都有看过(*^__^*)~~~
第 29 章
那两只小鱼鹰长得飞快,还不到半个月就大了一圈,羽毛渐渐变硬,食量也越来越大,一开始还要把鱼肉弄碎了喂,现在小鱼都是一条一口,仰着脑袋就吞下去了。
梅朔提着鱼篓,裤腿因为被浸湿了,撩到了小腿肚上,还没走到家门,就见到林绰朝她跑过来,她伸手扶住他,“怎么了?”
“鱼没了,它们饿了。”
梅朔挑起了眉,“全没了?”
“嗯,都吃完了。”
两三寸的小鱼她都是留下来喂给那两只鱼鹰吃,算起来之前也留了很多,她把手里的鱼篓递给他,“挑小的喂。”
他提过鱼篓,身子却往下一沉,梅朔笑着又接回来,“还是我来吧。”
“阿朔,我觉得它们长得不像鱼鹰。”
“因为不是普通的鱼鹰,长得自然不太一样。”
她推开门,一只灰羽鸟扑呤呤飞上来,张开了双翅,直接往她脸上撞,林绰连忙举起手接了过去,那鸟停在他臂上,“还有一只呢?”
“那儿,小壳总是喜欢停在房梁上。”
“别让它在家里拉鸟屎就行了。”
“才不会,小壳和小龟都知道,要是在屋里弄脏了你会揍它们的。”
林绰蹲下身抓了条小鱼,滑不留手地掉在地上,臂上的鱼鹰飞快地啄起来吞下了肚,梁上那只也飞了下来,停在鱼篓上面,两只爪子抓着边沿,脑袋就要伸进去。
“去。”梅朔伸手提过鱼篓,“你要都给我吃了,明天赶集我还不用去了。”
喂完鱼,林绰坐在桌前,和那两只鸟大眼对小眼,梅朔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练鹰归练,别累着了。”
“嗯,我知道。”
梅朔走到后院,鱼鹰虽然不能算鹰,总也是猛禽,她不会练鹰,却也听说过,想要鹰完全地听话,光喂食是不够的,而练鹰的办法,就是和它对视,让它彻底地臣服。想到林绰那软软的澄澈眼神,她暗笑摇头,这一点气势也无的眼神,真的行吗?
好在这两只鸟一出生见到的就是他,开始就很粘着他,就是想让它们知道主人要做什么,还需要花些时间。
她在篱笆前面蹲下身刨着土,然后扦插了好些根枝条进去,刚培好土,后院的门被推开,林绰见到她的动作,又转身去厨房的水缸打了一小桶水出来。
她接过来,用手拨出水洒着,“凌霄花。”见他不解,又补充道,“有点像喇叭花,会爬藤那种。”
他也在她身边蹲下,伸手摸了摸枝条,梅朔手下不停,“不喜欢花吗?”
“不会,不过种瓜果不是更好吗?”
梅朔手下顿了一下,就听他又道,“也会开花的,还可以吃。”
“嗯。”她笑着连连点头,“我怎么没想到,确实比较好。”她洒了洒手,提着空桶站起身,顺势把他一起拉起来,“这样好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去镇上,去买些种子。”
“要种什么?”
“随便你,你喜欢什么?”
“葡萄,夏天还可以乘凉。”
“葡萄招蛇,你不怕?”
“那,那西瓜?他仰起脑袋问道。
“地这么小。”
“那种什么呢?”
“其实葡萄也行,我替你搭个架子,真要有蛇的话,我们抓来做蛇羹。”
“你不会无聊吗?”梅朔一手飞快地除着鱼鳞,问身边替她倒着水冲干净的人。
林绰摇头,她剖开鱼肚子,一连串内脏取出来,鱼泡泡扔在一边的盘里,里面已经积了半盆,因为有人会专门买这些鱼泡泡做菜吃。
梅朔把杀好的鱼递给于安,擦干净手,在收钱的盆里抓了一把塞到他手里,“自己去看看,要买什么,种子别忘了,小心点。”
他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看她,见她伸手又抓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低着头,发丝覆在额前,手下的刀迅速地刮着鱼鳞,看了好一会,他才回过身慢慢走了出去。
因为是集市,人潮拥挤,这天还没到正午,鱼就全卖光了,梅朔收拾了东西,“我今天晚些自己回去。”
“知道,和你家正君要慢慢晃悠嘛。”
她一笑,摊子上盖上麻布,和于安姐妹分头走开,眼神扫着周围摊贩,走了没半条街,就见到一家成衣铺子前面摆着好几个绸缎缝制的娃娃,做成了小狗小猫的形状,用手一捏,软软乎乎的里面大概是塞了棉花。
“老板。”她手里抓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垂下的耳朵,大大的眼睛,缝得活灵活现,“这个怎么卖?”
“小姐,你眼光可真好,这些娃娃已经全在这里了,其他都被定下了,就剩下你手里这只了。”
“怎么卖…”卖字刚出声,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公子,就是这里了。”
带着帏帽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那老板一见他,立马迎上去,“邱公子,是你,小店有很多新款式的衣服,要来看看吗?”
“不用,我听人说你们这里有绸缎做的娃娃,所以才特地来的。”
“这,那些娃娃已经都定下来,就剩…”
“老板,多少钱?我要了。”梅朔手里揪着那只小狗的尾巴提起来。
那老板有些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邱萝,他看了梅朔一眼,“小姐,可以让给我吗?我可以付你双倍的价钱。”
她摇头,只是对那老板道,“到底多少钱?”
“三钱银子。”
碎银子塞到她手里,梅朔拿着就走,身后邱萝低下头,身边小侍安慰道,“公子,也许不止这家有,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再找找。”
“你还记得她吗?”
“那个女人,上次是那只木雕,这次又是绸缎娃娃,怎么我喜欢的东西老是会撞到她手里?”
“这个。”那小侍说不出话来,邱萝转过身,“算了,我们回去吧。”
转过街角,那小侍指着不远处,“公子,是那个女人哎,要不我们再去问问,她肯不肯让出来?”
邱萝抬起眼看去,她正在朝前走,突然间伸手把前方一个男子拦腰扣住,那男子似乎吓得不轻,回身见到她,却浅浅地笑开来,正是那天遇到的那个挂着木雕的男子。
他抱过那绸缎娃娃,眉眼间全是笑意,那是被人全心全意宠着才会有的笑容,邱萝突然间觉得心里闷闷的。
“邱公子。”身后传来响亮的声音,他一怔之下回头,就见到一个身高体壮的女人,身后拉着一辆板车,上面竟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绸缎娃娃。“你…”
“我家大小姐知道公子喜欢这些,特地把那家店里的都定下来了,全都送给公子。”
邱萝慢慢走上前,伸手拿起一个,嘴角却勾起一个难得的笑容,这个败家女,总是做些傻事,一开始觉得她纨绔,却渐渐地讨厌不起来了。
他抬头对那女人道,“告诉她,就说我谢谢她,你替我送家里去吧。”
“好,好。”那女人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这下回去大小姐肯定会夸她能干,还不得好好打赏她。
邱萝带着小侍继续朝前走,“我和娘约好正午在茶楼碰面,你说她这次会迟到吗?”
“大人应该已经到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邱萝这才发现,母亲的马车已经停在了茶楼门口,他进去上了二楼雅座,却见到自己母亲正靠在窗口喃喃自语,“怎么梅三少还在这里,齐鸣不是找了大少来带她回去了吗?”
“娘。”
“你来了。”
“你说什么呢?怎么三少大少的?”
“风城梅家的梅三少。”
“是什么人?”
“喏,你自己看。”
邱萝走到窗前顺着邱秣指尖指的方向看去,竟然是她。
“我该和齐鸣写封信。”她转身回到圆桌前,邱萝走到她身边坐下,问道,“鸣姨要找的人就是她吗?”
“没错。”
“那她,就是那个据说雕工天下第一的梅家三少?”
“是啊。”邱秣站起了身,“娘今天不陪你喝茶了,我得回去给齐鸣写信去。”
“好,娘你先走吧。”他手指尖在茶杯边沿打着圈,原来,她就是梅家三少。
一边靠墙,一边靠着篱笆,梅朔嘴里咬着绳子,在扎着架子,林绰站在一边,想要帮忙又帮不上什么,一边肩膀上停着那只被叫做小龟的鱼鹰。
“你今天怎么不去打渔?”
她腾出一只手拉出咬在嘴里的绳子,“歇一天。”她仰起头,“我拜托你下来行不行?知道你会飞,你这样子站着我怎么搭?”
林绰笑着蜷起右手的小指伸到嘴边轻轻一吹,另一只鱼鹰也飞到他肩上,“我发现它们脑袋上,还有脖子里开始长白色的羽毛。”
“所以叫玉面鸬鹚嘛。”
她松开手,拍了拍架子,“差不多了,种子呢?”
“那个老板说播种出来的葡萄不甜,让我用短枝扦插。”
“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