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出府,一步都不许。”
“你不要再这么阴着脸行不行?”
越思狂白了她一眼,“有事快说。”
“明天的狩猎,你准备好了吗?”
她点头,“以我的意思,你这次如果不解决干净,早晚还会出事。”
大王女摇头,“她毕竟是我妹妹,本性不坏,只是被父妃宠坏了,受了教训就会收敛的。”
“我无所谓,你决定就好。”
“你怎么了?心情这么差?”
“没什么,总之你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尊前作剧莫相笑,我死君应思我狂
越思狂彻夜未回,南君谣彻夜未眠,直到第二天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不过很快就又醒了过来。
因为越思狂正站在他床前,“穿衣服,我们要出门。”
虽然不解,南君谣还是照做了,越思狂骑马带着他,南君谣可以感觉到她紧绷的身子,以为她还在生气,所以一路都没有说话。
那是一大片草原,放养的牛羊,而前面,居然是以郡王为首的各个贵族,他不安地坐着,不明白越思狂为什么会带他来这里。
其实带宠妾来狩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所以那些贵族顶多看了几眼,暗叹一下狂将军奇特的喜好便没再把注意力放他身上了。
“会骑马吗?”越思狂突然问道。
“会。”
“那你就自己骑吧。”
他点头,正要下马,越思狂突然低声唤他,“君儿。”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他愣在当场,她从没叫过他的小名,然而越思狂欲言又止,没再说什么。他也就骑了一边侍从牵来的一匹黑马,跟在她旁边。
狩猎开始后,越思狂很快便不见了踪影,身后传来女子的笑声,“今日狂将军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以前不都是落在后面的?”
“谁知道呢,今日大王带了几个王子同来,这些当人臣子的自然是想好好表现了。”
他心里越发地不舒服,策马一个人驰到了一片山丘上,放眼望去,无际的草原,当真是天苍苍野茫茫,纠结着的心口也慢慢松了开来。
他下了山丘,慢吞吞地任由那匹马自己在草原上闲晃,“当心。”
身后传来一道惊呼,他不知道是谁,只是下意识地看去,一道响箭迎面而来,只是瞬间,他还没及反应,又一支箭射来,将之前那支打落在地。
“你没事吧。”一道女声响起,他回身道谢,三王女笑道,“何必客气,既然是狂将军的人,那和小王也就不是外人了。”
南君谣不知道该回什么,想要告辞离开,三王女却不打算放他走,一个劲地在那里寒暄着有的没的。
“我听说那边的野鸭湖特别漂亮,想不想去看看?”
南君谣正想拒绝,三王女却轻吹了声口哨,那马竟然乖乖跟着她就走,他根本控制不了。
走了小半里路,果然有一条弯月形的湖泊,说实话,确实相当漂亮,可是他完全没有心情。
“怎么,公子不想前去看看?”
南君谣苦笑,他能说不吗?这马完全是照着她的指示在走,他的骑术实在只是一般。
南君谣站在湖边,身后传来三王女的笑声,“你说,越思狂到底有多在乎你?”
“想不想知道?”
“小王来帮你一把,怎么样?”
南君谣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却已经来不及,他双手被她反绑在身后,原本无人的草原上突然驰来几骑马,三王女笑道,“我们就来看看这西荒的第一名将到底有多厉害,是不是连插满剑的陷阱,也可以不死?”
南君谣被绑着,扔在地上,嘴里塞着布,他看到了那个陷阱,在他周围环绕一圈,里面倒插着尖刺,只要掉下去,必死无疑,可这陷阱,就在他面前的草地下面,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只要越思狂来救他,一定会掉下去的。
他发出呜呜的声音,没多久就见到越思狂骑马驰来,他在地上乱动,越思狂停在他面前半丈的距离,却没有上前,而是扬起一道粗粗的长绳,把他卷起来扔到自己马背上,南君谣倒趴着,她扯了他嘴里的布,他不住咳嗽。
越思狂驰马回转,遇到铁青着脸挡在前面的三王女,挑眉道,“你知道算计我,却忘了我也可以回敬你。可惜,我还记得弄清楚你在玩什么把戏,你整只眼却都绕着我这个男人在转,却不知道看看我到底在做什么?”
三王女暗道失算,想着母王正在狩猎,越思狂不知道玩什么把戏,连忙带着个人赶回去。越思狂嘴角轻勾,就是要你回去。
可惜,越思狂只顾着解决她,却忘了该和南君谣解释些什么,一招棋错,终究满盘皆输呐。
三王女刚赶到,就发现郡王这边一团混乱,她正不解,想拉个人来问问,突然一支箭射向郡王。原本就被之前突然暴乱的牛群气得心情极差的郡王在大王女的保护下险险闪过,侍从拿过那支箭,看到上面的标记,她气得破口大骂,“畜生。”
这些王宫贵族们,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同,箭都是特制的,上面有着特有的标志。
“母王,你息怒,老三肯定只是失手。”
三王女急急迎上去,“母王,不是…”
“啪。”的一巴掌煽下来,“是不是我死了你比较高兴?”
越思狂正带着南君谣回来,就见到三王女跪在地上,郡王气得不轻,在大王女的搀扶下上了马回宫,这狩猎,早就没了心情。
大王女回头看了越思狂一眼,南君谣看到她点头,心里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局,一场戏,一个把三王女套进来的局。
因为宠妃的缘故,郡王日渐宠信三王女,越思狂一直都是大王女的人,这一次,郡王怒极,三王女明显失了圣心,看来,大王女就可以重新得了郡王的信任。
是不是,那日三王女故意的刁难,我自以为替你解的围,一切,都只是在你算计之中。
是不是,这些日子看似的眷宠,都只是一场戏,一场做给外人看的戏。
南君谣闭上眼,还以为是一时新鲜,现在,连这都算不上呐,一场闹剧,一场戏,那么现在,是不是也该收场了?
因为之前狩猎场的骚乱,越思狂必须得留下来善后,危机一解除,她也放心让南君谣自己先回去了。
南君谣温顺地离开,越思狂心情正好,只想着回去再和他解释,想着今晚再带他出去好好逛逛这樊城热闹的夜市,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却没发现他安静的出奇。
“公子,她出来了。”南君谣还在神游,飞儿大声嚷道,思狂背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冲出了火场,南君谣站起身迎上前,思狂脸上被熏黑了,衣服也明显烧破了,一边有人接过那女子,南君谣突然上前紧紧抱着她的腰,低头埋进她的颈间,还说什么相见不如怀念,还以为自己可以潇洒放下,还以为…
他放不下,也不想放呐。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她不要再想起从前,如果,她不是越思狂,只是他的思狂,是不是他就可以一直独占她?
“好你个南君谣,好你个青山绿水,相见不如怀念。”越思狂的怒吼声在将军府响起,那张纸被她捏成一团,两道没深深拧起,枉我待你一片真心,你却只当我是笑话一场。
越思狂周遭的温度低到屋外的小侍都不敢进门,哆哆嗦嗦地等在门口。
她站在桌前,看了那串玉铃许久,一直是他缠在手腕上的,他把它留下,算是纪念一场吗?越思狂越想越气,却终究,还是拿过那串玉铃绑在手腕上,走出了房。
“将,将军,宫,宫里找。”
越思狂牵过马,那个男人,她一定要找回来,然后绑在床上,哪里也不放他去。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越思狂觉得她快气炸了,这个男人,还真能跑,跑就跑了,还知道把自己的奴籍一起带着,他还真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他最好是放聪明点自己把奴籍毁了去,要是落到别人手里,越思狂狂怒地抽着马鞭,不敢再往下想。
南君谣当然也知道自己该把奴籍毁了,反正也已经离了将军府,留着它要是被人发现,他岂不是又得继续做个下奴?
奴籍本不值任何,然而主子只要手里有它,下奴便是主子的所有物,告遍天下也无人会理,因为西荒的律法便是这么定下的。
可怜南君谣却是舍不得毁了它,他和越思狂之间,似乎也只留了这么一纸可以用来怀念。
于是不出三天,他一个人身无分文手无寸铁,终于落到人口贩子手里,这一看,居然还有现成的奴籍,于是二十两银子,卖了去干粗活。因为这身高长相,也就能用来干粗活了。
南君谣这个新主人,是渠城数一数二的财主,财大气粗,总是随便将下奴送人,和他一起来的大多已经换了手,独独他还留着,因为,没有人会看得上他。
南君谣苦笑,他早该知道的,怎么还以为越思狂当真对他动过些心?
不过在渠城酒节这天,他却被人指名要了,俊秀出奇的女子,她的身边跟着一个清秀可爱的男子,南君谣有些愕然地看着她毁去奴籍,而他又给了他上千两的银票。
任谁都看得出来,那女子的所有视线都牢牢在那男子身上,那样纵容宠溺的眼神,他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轻笑,真好,这世上,至少还有痴情至此的女子,还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许。
“思狂,你怎么样了?”南君谣端着药碗进来,床上的女子带着笑意,“你叫我什么?”
“思狂。”
“这才乖嘛。”她接过药碗,微微拧了下眉,其实她怕极了这苦味,不过当然她是绝不会承认的。南君谣看着她仰头喝药,眼神有些闪烁。等她喝完了,接过药碗,“好些了吗?”
“我本来就没事。”
“是啊,身上烧伤了十几处,手腕脱臼,还叫没事。”
女子的笑意越来越大,“你笑什么?”
“君儿,如果受这些伤,能让你真的向对待妻主一样对我,我不介意再去烧上一次。”
南君谣一时语滞,难道这油嘴滑舌的腔调,才是越思狂的本性,从前那个冷冷酷酷的,只是为了作戏?还是说,因为从前,他只是戏里的一个木偶罢了。
不过听起来,其实还挺受用的。
几天后,思狂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南君谣似乎很忙,整天早出晚归的,她拉过飞儿一问,才知道他忙着重新找铺子开张。
她还真是个吃软饭的妻主呐。
“君儿,我的伤已经好了,不用喝药了。”
“这是养生的,对身子有好处。”南君谣端着药碗,每次给她送药,手心里总是会出一阵手汗,碗一松手风一吹,便是凉凉的,冷冰冰的。
思狂接过药碗,“好。”
她喝光了药,“你还要出去吗?”
“我…”陪你两个字还没出口,她住了嘴,看着他身后急急走来的人,“你的飞儿小少爷似乎很急。”
南君谣转过身去,飞儿果然匆匆赶过来,思狂笑了笑,转身离开,“今日日光正好,我也出去走走。”
飞儿看着她的背影,“公子,她是不是有些变了?”
南君谣没说话,变了吗?也许,这才是她。“怎么了?走那么急?”
“公子,那块店面,我们看好那块,有人出了高价先买走了。”
“什么?”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次他看上的店面,总会有人出更高的价钱买下来,买了又不用,只是这么扔着,他都要怀疑,那人是在耍着他玩。
“我在想,我们府里是不是,有奸细?”
南君谣住了嘴不说话,奸细,这里每个人都是他亲手救回来的,都曾经是命苦的人,怎么会出卖他?
“公子,我们要去找新的吗?”
“不了。”南君谣慢慢的走出府,飞儿跟在他身后,“反正也有人会先抢了去,我们又压不过人家的价钱。”
“买不到铺子,逛逛街总行吧。”
“公子,”飞儿走在他身侧,“那药,她还喝着吗?”
南君谣微微点头,“飞儿,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无所谓对不对,只看公子想不想了。”
南君谣轻笑出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你很有一语道破我心思的本事。”
“公子。”飞儿撅着嘴,“我是认真的。”
“到了。”
“什么到了?”飞儿抬头看去,却是之前他们第一次看上的店铺,这铺子关着门,没有一点动静,“公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南君谣走上前,敲起了门,飞儿不解,“公子,这里又没人,你敲…”
话音在看到那个开门的人是戛然而止,怎么,会是她?
“公子,没想到你还是找来了。”
南君谣微微敛眉,“梁因,我待你,不好吗?”
“公子待我极好,公子对府里每个下人都很好。”女子挂着温温婉婉的笑容。
“那日的火,是你放的吗?”
“公子,我要是放火,何必留在里面等着被烧死?”女子摇头笑道。
“我不知道。”南君谣握着拳,如果她便是那纵火之人,思狂却为了救她差点葬身火海,这也,太可笑了。
“公子。”女子欲言又止,南君谣看了她一眼,“你算是,替人守着,还是要另开门面,自起炉灶?”
“公子,梁因没有这个意思,梁因是公子府上的人,从来都是。”
“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知道我看好的那三块店面的人,除了飞儿,就只有你了,而且…”
“我昨日经过的时候,闻到了迷离草的香味。”
梁因挑了挑眉,却笑了,“原来公子还记得我喜欢的草药。”
南君谣看了她一眼,心里压得重重的,他,其实不适合做这些,不是吗?看不透的人,看不透的世事,身边的人也会出卖你,倒还不如,不如以前做越思狂下奴的时候,来的轻松些。
“将军,将军。”思狂莫名其妙地盯着跟着她的女人,压低了声音怒道,“闭嘴。”
“将,将军,你怎么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大王女都快急死了。”
“最后一遍,闭嘴。”
女人还是不肯走,死死跟在她后面,思狂走在前面,没多久绕进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胡同,转过身面对着她。
“将军,你随我回去吧。”
手刀砸下,那女人毫无防备,被劈昏在地。思狂拧着眉,何其都能出现在这里了,一定还会有其他人同行,她现在该怎么做?
平生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女子勾起浅笑,站在前面等他,南君谣刚从梁因那里过来,心情正低落着,见到她的笑容,倒是放开了不少。
他还没走到她身边,思狂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惊喜的声音,“小姐,是你。”
南君谣顿时停在原处,那男子,他认得,是他前任主子的小儿子,这渠城大户的公子。“上次你救了我,一直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思狂拧眉,却没有回头,看着南君谣停在不远处,走过来拉着他,“我是不想看到那马踩伤了路上行人。”
那男子看了两人一眼,眼神一晃,“是你。”
南君谣朝他点头,以前都叫他小公子,现在似乎没必要了。
男子的视线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带着几个小侍告辞离开。南君谣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南君谣和她一起走回去,告诉她梁因的事,“我觉得好累。”
“那就歇着吧。”
思狂替他拉上被子,出了房门站了会便又出了门。
偌大的空铺子,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你知道我是谁了?”梁因摸了摸鼻子。
“只要你没有别的心思,我不会告诉他。”
“可我必须带他回去。”
“他是我的人。”
“可他是我的小主子,为了主人,我一定要带他回去。”
“你是在火场,恢复记忆的吧?”
“是不是都与你无关,我相信你不会害他,可你也别想从我手里带走他。”
“那我们就走着瞧吧,狂将军。不过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别说我没提醒你,小主子有一个弱点,你一直都不知道。”
思狂眯起了眼,怒视着她,梁因得意地看着她,“虽然我也才找到小主子不久,但怎么说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
思狂把她扔到墙上,走出了铺子,“我也忘了提醒你,你买下的这几家铺子我已经让那些卖主收回重新卖给君儿了。”
“你…越思狂你这个滥用私权的家伙。”
梁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哼哼,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
南君谣想不通,那些卖主一个个都回头来找他,还表示以原先的价钱卖给他。他挑了最初看上的那家,几天来都忙着开张的事,忙得晕头转向,忙得某个被冷落的人幽怨无比,每晚上书房抗人回房。
然后,就是甜甜蜜蜜的缱绻时间。
南君谣慵懒地躺在她身边,长发交缠,微微喘着气,“思狂。”
“嗯?”思狂一手抚着他的背,漫不经心地应道。
“今天,那个栾小公子来我铺里买衣服。”
“他已经连着来了几日。我想他是想见你。”
“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不认识。”
南君谣认命地噤声,因为嘴又被封上了。
“越思狂。”梁因咬着牙,把她拖到胡同里。
“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小主子多久,我好不容易打消了他重新开店铺的念头,你居然,你说你把铺子给找回来就算了,这些天那些大批量的订单,你敢说不是你找来的?”
“你承认了,那把火。”
“不是我。”梁因扯着头发,“我是不想他再这么辛苦,我是想让他跟我回去,可是我怎么会害他,怎么会让他伤心,我看着他从一岁长到六岁…”
“有本事自己去告诉他。”
“我不敢。”
思狂挑眉,“有个人不是几天前还信誓旦旦的说知道他的弱点。”
“我本来就知道,越思狂,当年的事,你也算不上清楚,我不想让他知道那些真相,可是,我又要带他回去见主人,所以,你…”
“免谈。”
“你不想知道吗?”
“如果你高兴说,我会听着,不过现在的日子不错,我不会帮你带他回去,他不会喜欢那种身份,那种环境的。”
“什么叫那种环境,越思狂,你想,只要小主子和主人相认,以你的身份,你们就是门当户对,到时候…”
思狂摇头,“没兴趣。”
思狂看了眼胡同外,“天色不早了,君儿该回去了,我该回去等他了。”
“越思狂。”
“为什么最近老是有人这么恶狠狠地叫我?”
“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带他回去?”
“不会,因为,”她慢悠悠的举步走出去,“我也没准备回去。”
思狂没把梁因放在眼里,因为她知道她确实不会害南君谣,至于她那个所谓弱点的威胁,她更没放在心上。
弱点?要是她的君儿真的能弱点,她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地装失忆了。
她知道南君谣对从前的事还是无法释怀,他不相信越思狂,所以,她选择做思狂,等到什么时候他可以完全相信她的时候,也许她可以挑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告诉他,她早已想起了一切,告诉他,曾经的越思狂,确实很欠扁,利用他来作戏,然而,她的情意,从来不曾假过。
她心情正好,走到南君谣的衣铺前,看着他转前转后的忙碌着,噙着笑踏进门,南君谣低着头,也没看人,只见到一双鞋,“小姐,需要什么吗?”
“我在想,公子愿不愿意赏脸一起去用晚膳?”
“思狂。”南君谣惊喜地抬头。
“公子,去吧,这里有我。”飞儿朝他摆着手。思狂拉过他就走,“我知道有一家酒楼这几天来了个新的大厨,味道很好,去尝尝。”
南君谣轻笑着点头,反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刚走出衣铺,就见那栾小公子又带着四个小侍,正走过来。
思狂恍若未见,倒是南君谣和他打了个招呼。
“君儿,走了,我饿了。”
栾芯看着两人走开,扭过头问自己的小侍,“我比不上他吗?”
“怎么会,公子是我们渠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怎么会比不上那个丑八怪。”
“我觉得,是那个小姐的眼光比较,特别吧。”
“可是,她是第一个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的女人。”
“公子,好像大半年前还有一个吧,那个酒节上挑了那个丑八怪的女人。”
“不许提她。”栾芯恼羞成怒,斥道。
居然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他有什么好的?
“将军,放我出去好不好?”
“你敢保证你不会回去告诉任何人见过我?”
“这,这个。”
“那就继续呆在吧。”
何其拍着门,“将军,那我,我保证。”
“我不相信。”
何其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将军呐,就算你关了我,找你的人早晚会找到这里,你这样子,有什么意思呢?
思狂这些天整天往南君谣的衣铺跑,南君谣看着她招呼那些客人,心里暗叹,把堂堂狂大将军留在这里,替他做伙计,是不是太浪费了?
正想着,栾小公子果然不出所料地又来了,南君谣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佩服他的毅力。
“我明天要嫁人了。”栾芯站在思狂面前,后者回头看南君谣,“你有规矩会送新郎衣服?”
南君谣哭笑不得地摇头,果然栾小公子垮了脸,为什么他喜欢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低着头走出去,南君谣叫住了他,手里拿着一见大红嫁衣,“小公子。”
“是你,怎么了?”
“这个,送你。”南君谣低头看着他,“其实,你要找的,不该是不正眼看你的女人。”在栾家怎么说也呆过些日子,自然知道这栾小公子的要求。
“其他女人,不是贪图我娘的钱,就是贪图我的美色,都不是好人。”栾芯终究是被宠惯的,看着南君谣,“我知道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只是想说,与其找一个你喜欢但是心里没有你的人,不如找一个真心待你的。”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思狂站在后面,听到南君谣的话,“为什么你自己做的事和你说的话差这么远?”
南君谣回头奇怪地看着她,思狂差点想咬自己的舌头,她还在失忆着,讲这些干什么。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是说,小君儿,我心里有你,又真心待你,你怎么说的这么幽怨?”思狂飞快地接上,上前把他带回铺子里,故意找了几件衣服问他些有的没的,总算是蒙混了过去。
南君谣也没太在意,等到晚上回去用完晚膳,便坐在书房看帐。
思狂今晚意外地没有过来抗他回房,倒是让他有些失落,等到掌了灯回房,却发现她不在。
第二天一早,身边的枕头也没有有人睡过的痕迹,南君谣坐起身,听到外面传来飞儿的声音,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他走出房门,“飞儿,怎么了?”
“梁因,我轰出去了。”
南君谣摇头,“你何必这么暴躁。”
“她出卖公子,谁理她。”
“昨晚,你见过思狂吗?”
“家主?没有。”这府里的人都叫思狂家主,却还是叫着南君谣公子,两人也不甚在意,就由着他们这么不搭调地叫着。
南君谣点头,回去洗漱用早膳,然后就出门上了铺子。
刚做了几单生意,铺里进来一个小侍,却是那栾小公子身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人,“公子。”
“有事吗?”
“我家小公子让我来谢谢公子送衣。”
“不客气。”
“小公子还让我问公子。”
“介不介意上栾家一趟。”
南君谣还没说什么,就眼前发晕,隐约听到铺子里伙计的大叫,还有飞儿愤怒的声音,然后就一无所知。
醒来的时候,衣服被人换了,竟是大红嫁衣,他一把揭开头上的红巾。跑到门边,门锁着,打不开,这是新房?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想着,门口传来砰砰两声人倒地的声音,他抬眼看去,进来的,却是梁因。
南君谣下意识地后退,“你想做什么?”
“公子,我是来救你的。”梁因苦笑,“那栾家小公子找人绑了你代嫁,已经被他娘抓回去了,不过这新娘就快过来,等不到栾家来人了,你还是随我走吧。”
“那…”南君谣稍稍迟疑了一下,“带我回去。”
南君谣在房里衣柜中找了件青衣女装,套在红嫁衣外面,散了发,跟在梁因后面。因为是婚宴,还摆了流水席,场面很混乱,两人出了门也没人理会。
“公子,上马车吧。”
“停,停车。”
“公子,怎么了?”
南君谣在车窗里探出头,“恶”地一声就吐了起来。“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我大概坐太久马车,晕了。”南君谣吐完抬起头,又惊又怒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不是回去的路?”
梁因在他身前跪下,“小主子。”
“你叫我什么?”南君谣捂着心口,刚刚的恶心感又泛起,还带着痛,一种他花了无数个日夜才压抑下的疼痛。
“小主子,请随我回去,主人她想要见你。”
“不,我不去。”南君谣失控地大声道。
梁因站起了身,“小主子,你的身份本就尊贵无比,若不是造化弄人,你又怎么会像现在这么辛苦?”
“不,我要回家,我不会去的。”
“小主子,难道你不想圆了你爹爹的心愿,让他成为主人名正言顺的夫君吗?”
南君谣跌坐在马车里,爹爹的心愿,爹爹等了那人一辈子啊,为什么要等到他不在的时候,她才想到要来找他?一纸冥婚难道就真的能让爹爹如愿吗?
好半晌后,他才喃喃道,“你先送我回去,我要先和思狂说,不然她找不到我…”
“小主子,你不知道吗?”
“狂大将军已经恢复记忆了。”
“我想狂将军既然恢复了记忆,应该已经回樊城了吧。”越思狂,叫我不帮我。
“你被抓走前一天晚上我见过她,她说…”
“卿心难应,所以不告而别,让我和你说一声,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卿心难应,卿心难应,难怪她昨晚彻夜未归。南君谣胃里一酸,又吐了起来,等到吐完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小主子,你何必难过,要是你和主人相认了,主人是长姐,只要向郡王一说,赐了婚也是简单。”
见他沉默不语,梁因又道,“小主子,要是你不想要她了,更应该回去,才能气到她,让她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
南君谣突然勾唇,扯出一个又像苦笑,又像讽笑的弧度,气到她,越思狂怎么会在乎这些?就算是赐个王子给她,只怕她也会拒绝吧?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了她的心呢?
是不是会有那么一个人,也能让她放开将军的威严,语带调笑?也会让她吃味地公报私仇,大将军变成小心眼?也可以感觉到她温暖的体温,全心的眷宠。
他只能在她失忆时,在自己的欺骗下拥有的,是不是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得到全部?
思狂,思狂,南君谣闭上眼,感觉到马车又开始前行,思狂,现在应该只能叫做狂将军了吧。
“这个颜色太暗,不能漆得亮一些吗?”
“当然,小姐看看,这边还有其他漆料,有什么喜欢的。”
“好。”思狂站在空铺子里面,看着木桶里的漆料,一手拿起了木刷刷到一边木料上试那颜色。小君儿似乎喜欢素些的颜色,这铺子要是漆上嫩黄他会喜欢吗?似乎还得多请些人手,她把这铺子买下来可不是让他整天又忙到天昏地暗的。
“家主,我终于找到你了。”飞儿差点没抱着他的腿哭出来。
“怎么了?”思狂放下手里的东西,她衣服上沾了不少漆料,一晚上没睡觉,所以现在看上去有些颓废。
“公子被人抓走了。”
飞儿吓得一哆嗦,从一开始见到她,就没见过她板脸发怒的样子,他还一直怀疑,难道这就是狂将军?可她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像是个杀人狂魔。
“早上,我们在铺子里,公子被人迷昏了带走了,我们都被打晕了,醒过来公子就不见了。”他刚说完,思狂就不见了身影。会带他走的,难道是梁因?
“将军,你肯放我出来了?”
“跟我走,回樊城。”
“真的?”何其激动地两眼放光,思狂怒道,“还不快点。”
“是,是。”
梁因失踪了,君儿肯定是被她绑回樊城了,思狂重重地拧着眉,她从不想他去接触那些事,当年的真相,她不知道全部,也知道个七八成。如果他真是那人的儿子,如果他知道自己亲生娘亲曾经到底是如何对待自己夫儿的…
“快点。”
“将军,我们已经跑死了两匹马了。”
果然这些买来的家养马就是不经用,她转眼,正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茶寮,门口系着两匹高头大马,“去,抢来。”
“将军,你是将军哎,怎么可以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要是在军队里,都要军法处置了。”
“叫你去就去,哪这么多废话,不去我处置了你。”
“是,是,我去。”
自古福事无双至,江山美人只择一
虽然抢马确实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但是至少三天后,越思狂赶到了樊城。
就在城门口,遇上了三队人马,齐齐跪着,“恭迎将军。”
越思狂回瞪何其,后者很无辜,“不是我,我一直和你一起,哪有时间通知她们?”
“已经被除了官,夺了权的将军,你们倒也跪得下?”越思狂扫了地上的人一眼,直接略过她们,顺便把何其一起丢了,催马就往内城赶去。
“将军似乎有急事?”地上一个女人站起身,问道。
“可不是,十万火急。”何其拍了拍自己一身风尘仆仆的衣服,真是造孽,跟了她这么多年,倒还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晚上想好好睡个觉,醒过来就发现被她扔在了马背上。越思狂这个家伙,还真是铁打的,五六天都没睡觉了,怎么也没见她倒下去?
“对不起,将军,没有拜帖,留王不见客。”
越思狂沉下了脸,她五天没睡觉,六天没见到南君谣,现在,还是一肚子的火气。
“思狂,你,你回来了,你怎么在这里?”惊喜的女声传来,越思狂被人抓着双肩不住摇晃,“你够了,再晃我就翻脸了。”
“我今天来看望王姨,没想到会遇上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望?她怎么了?”
“病重,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朝,母王其实也很后悔,只要你回去,一定会官复原职的。”
“什么病?”
“说是陈疾复发。你…”
“带我进去。”
那刚刚的侍从躬身在前面带路,大王女一直到进了院子才反应过来越思狂好像什么都没回答她。
“你什么时候回朝?”她又问道。
“怎么,不要我和亲了?”
“确实不用了,算你运气好。那十皇子…”
“回去了?”
大王女摇头,“跟那个邵青走了。”
“郡王她准了?”
“发现的时候人都没了,听说那个邵青身边一向就有不少年轻男子,也不知道给十皇子灌了什么迷汤,居然就随她走了。本来母王看中她的才华,想留她下来入朝为官,甚至想把小六配给她,你也知道,小六就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中原那边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可是没反应,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知道是打得什么主意。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无所谓了,还是没时间在理。”
说话间,便到了主院的卧室,“你不进去吗?”
越思狂摇头,“我找人。”
没等大王女发问,她已经走开,出了主院,抓了个小侍,“你家最近,有新来的客人吗?”
“没,没有。”
“一个都没有?最近才住进来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
越思狂松了手,难道说他没有被带到留王府?
她回到主卧室,大王女正出来,“你上哪里去了?”
“她醒着?”
“醒着。”
“我去看看。”
“你不是刚刚还说不看,你找什么人?”
“我正君。”
大王女盯着她的背影,正君?怎么失踪了几个月,倒是弄了个正君出来?她不是死咬着那个男人不放的吗?
留王是先皇亲封的亲王,郡王的长姐。
说起来,皇女才有资格被封亲王,留王作为前西荒郡王之女,原本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现在的郡王,是留王的四妹,当年留王还是大王女的时候,和二王女争地厉害,却没想到,最后让自己的妹妹坐收了渔翁之利。
越思狂对她自然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冷着脸行了一礼,细细看来,南君谣的长相,倒确实有点随她。
“狂将军?”留王微微坐起身子,似乎很意外会看到她。“没想到会见到你。”
“留王殿下,我来,其实只是想问你要一个人。”
越思狂从来就是出了名的不敬,不管是对哪个,留王也顾不得她狂妄的语气,“怎么我府上有将军看上的人?”
留王重重咳嗽起来,“你说什么?”
“好吧,我跟你说清楚了,你带了他回来也没用,他的我的人,一直都是,要是小君儿不介意跟了我姓,我很愿意让他把这个南姓给除了。”
留王气得不轻,“他是我的长子。”
“哼。”越思狂翻了个白眼,“是吗?设计利用来除掉自己眼中钉的长子?”
留王坐起了身,怒道,“别说他还没找回来,就是回来了,你也别想得到他,他是我的儿子,我说让他嫁谁就嫁谁。”
越思狂却无暇注意她后半句话,“你说什么,他还没找回来?”难道她猜错了,还是路上错过了?
越思狂丢下那留王就走,留王大声唤过侍从,“谁让你们放越思狂进来的?”
“她,她和大王女一起来的。”
“梁因还没回来吗?”
“小主子,你还好吧?”南君谣从药铺出来,梁因担心道,没想到他居然怀孕了。
南君谣摇了摇头,“我没事。”
之前他吐得厉害,所以耽误了行程,越思狂赶路赶成那个样子,其实也就比她们晚出发了一天,结果现在,两人还在半路,她倒是已经到了樊城了。
“走吧。”
越思狂从留王府出来,就被大王女给架到了一边。
“不是我不想回去。”越思狂叹气,“我受了重伤,武功全失,之前还失忆,现在还没全想起来,真的已经不能再做将军了。”
大王女狐疑道,“真的?”
“假不了。”
“恢复不了?”
“我看过大夫,她说我已经不能再练武了。”越思狂煞有其事地叹气,像是无比悲哀,“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
半个月后,留王向郡王交了张奏折,要让自己流失在外的儿子回家认祖归宗。
郡王朱砂笔一挥,披了下来,立为留王世子,不过顺带着,又下了另一道旨意。
念在前狂将军为西荒立下的汗马功劳,对其当日拒绝和亲的举动既往不咎,又念其因公受伤,无法再出任将军一职,特将留王世子赐婚于越思狂。
留王拿着那两道旨意,气得不轻,一回到留王府就咳嗽不停。
“梁因,他还是不肯见我吗?”
梁因默声不答,“他肚子里的,是越思狂的?”
梁因点头。留王摇头叹气,“我要是不许他嫁,他一定会更加恨我,是不是?”
“会不会属下不知道,但是小主子心里,只有越思狂是确然无疑的。”
南君谣并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越思狂,他只知道越思狂要成亲了,而他,也要嫁人了。
他坐在喜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那个女人进来看到这样子的他,应该就会休书下来了吧。也许念着他现在这个无聊的世子身份,不至于休书,也该不会理会他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地把孩子抚养长大,其他的,就都让它过去吧。
那两个喜爹爹,几个小侍战战兢兢地伺候在一边,这个世子居然已经有身孕了,这下麻烦了,一会要是狂将军进来看到,会不会大发雷霆?
虽然越思狂不再是将军,可她狂将军的盛名早已深入人心,所以一群人现在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也不说瞒也不是。
没多久,越思狂便推开了房门,南君谣头上盖着红巾,看不到她,那几个小侍却清清楚楚看到了狂将军的情绪变化。
于是乎,樊城后来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言。狂将军娶了个未婚先孕的男子,新婚之夜非但没有大发怒火,反倒是欣喜若狂,几欲晕倒。据在场喜爹爹和所有小侍的推测,狂将军其实身患恶疾,没有能力传宗接代,所以郡王将这个不守夫道的世子配给狂将军,而狂将军自己,也因为能白得个娃而喜上眉梢。
这个留言还断绝了其他曾经肖想过狂将军的男子的念头,虽然狂将军确实文韬武略,俊美无俦,少年英才,但是,谁愿意断绝了自己一身的幸福?
当然,事实的真相往往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哄了一晚上,努力了一晚上,南君谣总算是暂时勉强相信了她,不过没关系,越思狂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抚摸,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让他相信她的情意。
南君谣慢慢醒转过来,脸上有些泛红,“思狂。”
她轻吻他,“睡得不习惯吧?昨晚一直在翻身。”
南君谣有些苦笑着点头,“这个地方,我从没想过会回来。”
两人的新房是在留王府,因为越思狂已经不再是将军,将军府自然也就不能回去了。
“君儿。”越思狂叹气,“你母亲…”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而且,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你知道?”越思狂奇道。
南君谣低下了头,把脸埋在她颈间,像是在寻求些安慰,越思狂抚着他的背,“当年我已经七岁了,怎么会不知道?虽然爹爹不断和我说,那是二王姨的人马,娘一定会救我们的。但是,”他讽刺地笑了,“其中一个人掉了蒙面的布被我看到,我认得是她,我亲生母亲的人。”
越思狂淡淡地叹气,他又道,“后来才知道,二王姨因为杀了她正君长子而被先王关起来闭门思过,算是彻底没了继位的希望。”
“君儿。”
“爹爹骗了自己一辈子,等了她一辈子。她却等到过了这么多年,才想到要来找我们。”
“别想这些了,想想我们回了渠城,新开的铺子要卖什么?”
“你说什么?”南君谣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将军了,以后,”越思狂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只能吃一辈子的软饭,让君儿养我了。”
“你是说,我们回去,回渠城的家?”南君谣不敢置信道,她竟然,愿意放下这边的一切,随他回去。
“君儿。”她抚着他的脸颊,“你不喜欢这里,我知道你喜欢渠城的生活,喜欢自力更生。所以我们回去继续开我们的铺子,你上次不是说也准备卖女子的衣物吗?我把你之前看上的另外两个铺子都买下来了,回去就等着你开张了。”
南君谣张着嘴,她好心地替他合上,“真,真的?”
“再真不过了。”
“可是,我有能力做这么多吗?上次就…”
“上次是因为梁因在捣乱,至于以后再有人来找你晦气,不是还有我吗?”
南君谣沉吟许久,终于笑了,倚在她身上,“是啊,我还是喜欢渠城的生活,就是委屈狂大将军做我的伙计,实在是太浪费了。”
“那你就每晚回家好好安慰我吧。”
南君谣微微红了双颊,“我们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就走。”
在这之前,她还得去和人打声招呼。
“殿下,回去吧,风大。”
“还有什么关系,这条命,大夫都说拖不过今年冬天了。”留王看着不远处的人影,“至少,他现在很幸福了,虽然得不到他的原谅,至少,至少…”本想在临死前可以了却这个多年的心结,却终究,还是得不到他的谅解。
梁因跟在她身后,听到她语气中的悔恨,也忍不住叹气,人生哪有后悔药可吃,一招棋错,终究满盘皆输呐。
“梁因,你也去吧。”
“算是替我尽心,你也帮了他那么久,就继续去帮他吧。虽然有越思狂在,他也不会再被人欺负了。何况,你不是说,喜欢上了人。”
“殿下。”梁因难得扭捏起来,“谢殿下。”
风烛残年的老人站在风口,心里暗想,还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自己居然也能这么有成人之美的心情起来,嘴角扯起一个苦笑,吐出几口血痰,她也时日无多了。
“你要走了。”城门口,几骑马停在吊桥前面。
越思狂笑道,“你可以什么时候来渠城,也算是来替君儿捧捧场,多介绍点肥羊来给我们宰。”
大王女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要不是昨晚上我派来试探你的人告诉我你是真的武功全失了,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也不会放你回去。”
“现在相信了,那我们走了。”
越思狂策马回身,几骑马以无比缓慢的速度前进,后面的马车里,过了会探出一个脑袋,“我说你昨晚怎么任人打也不还手,原来是故意骗她的。”
“不然她哪这么容易放过我。”
“狂将军倒真是舍得。”
“梁因,你又跟回去干什么?”
“公子答应了,我还是他的账房。”
两个月后,渠城新开了一家成衣铺,铺子的老板是个大肚子的孕夫,这天衣铺开张大吉,放完炮仗,略有疲意的男子在身边少年的搀扶下,正要进内堂去休息。
门外却来了一批女人,骂骂咧咧地进来,看着衣服,却东挑西捡,一会说这个料子太粗,一会说这个样式难看。
飞儿怒骂道,“你们来干什么的,如果是找事的,就最好快点滚出去,不然…”话没说完他就被人一推,向后跌去,眼见着就往南君谣的大肚子上撞去。
南君谣被人揽住带到一边,他自己也被人接住,“飞儿少爷,你怎么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
飞儿飞快地站直身子,对接住他的女子怒道,“你别以为帮我一次我就原谅你了,我告诉你,梁因,我不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
“可是公子答应了。”
“公子说我的婚事我自己决定。”
两人还在争执,越思狂看着那群女子,“谁让你们来的?”
一群女人不住瑟缩,不是说这铺子的老板只是个男人,怎么没说有个气势这么厉害的妻主撑着腰?
“梁因。”
“做什么?”
“带她们去公堂吧,我们还要打开门做生意,没空理这些人,就说之前她们放火差点烧死你。”
“不要,不要,”一个女人拉住她,“不是我们姐妹干的,是赵家的大小姐给我们钱让我们放的。”
“听到了。”梁因吆喝过店里的其他伙计,几个人麻利地把人绑起来往外拖去,“一会到了公堂上也这么说,都往那个姓赵的身上推,我保你们没事。”
飞儿见她出去,对南君谣道,“她做事不靠谱,我也去。”话没说完就跑了出去。
南君谣轻笑,“看来今年过年前,家里可以办喜事了。”
越思狂不满道,“没想到,你的桃花债居然还没结束。早知道那天我就不该扔她出去,直接揍到她瘫痪拉倒。”
“她是气我抢了她的生意,故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君谣走到柜台后面,店里的人走了大半,还是他先顶着,“就我这样的,除了你这种审美观不正常的,谁会喜欢?”
“你相信我了?”越思狂惊讶道,走上前,还以为他要很久才会相信她。
“你都放下了将军的身份,不顾一切地随我,甚至把你以前的得力手下都带回来给我做伙计了,我还能不相信吗?”南君谣轻笑,她的情意,分分不假,他以前怎么会错认了?
“是她们自己要跟着。”那天回樊城在城门口遇上了,结果回来时就死死要跟着不肯走。不过也好,白干的伙计,不要白不要。越思狂走到他前面,正好店里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娘,搀扶着一个同样年迈的男子。越思狂迎上前,熟练地招呼起来。
南君谣嘴角一直挂着笑,狂将军果然是个可塑之才,不过几天,就像模像样了。
看着那对恩爱的妻夫,他心里暗想,现在,他不会再患得患失,一定会和她幸福地到老,白首不离。
因为你,我愿意收起戎装,从此市井之地,布衣之身,袖手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