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压在墙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近似哀求呢喃:“晚晚,不要离开我,也别从我身边逃走了。”
向晚唇动了动,正想说话,耳朵捕捉到巷子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咽了咽口水,刚想提醒霍珩外面有人,余光里一道凛冽的寒光闪过,寒光的落点像是冲着霍珩来的。
向晚鹿眸微微睁大,根本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也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就抬手将身前的霍珩推开。
霍珩被她电光火石之间爆发的力量给推到了旁边。
耳畔边同时响起的还有利刃刺入皮肤发出的“噗呲”一声。
剧烈的疼痛降临之前,向晚看清了那个拿刀刺入她胸口的人——
那人形如骷髅,面黄肌瘦,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如果不是他脸上恶心的刀疤和脖子上的纹身,她可能再也想不起来他。
向晚感受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向外面流出,身体的力气也渐渐被抽光,大脑的意识也开始消散,她靠着墙壁,整个人缓缓往下滑。
在她彻底坠落之前,她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躯体接住了。
霍珩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他浑身轻颤着接住向晚,又死命地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赤红的双眼里滚烫的眼泪不断滚落。
他抓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向晚…”
向晚眼皮就快要合上的时候,有滚热的液体落在上面,灼烧着她的皮肤,意识又有了一刻的清醒。
她张开眼看着霍珩,唇瓣苍白毫无血色:“我没…事,说好…陪你…一起上…大学的…”
救护车的声音已经很近了。
霍珩薄唇颤抖着,嗓音因为剧烈的痛苦,哽咽起来:“我以后什么都不要求你做了,你别睡,听话…”
“向晚,我求你了,你别睡过去,别丢下我一个…”
向晚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住了,她没等他说完,兀自笑了一下:“好。”
*
向丽华和顾东国赶到医院的时候,向晚还在抢救室里做手术。
冷冰冰的病房上红色的灯一闪一闪,那扇沉重的门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生与死,来与去。
霍珩站在角落里,沉默得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漆黑的眼眸里空荡荡的,眼角通红,眼睫湿润细长,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冷麻木的气息。
向丽华看到他,脑子里紧绷着的弦终于“啪”的一声彻底碎裂了,她走过来,猛地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
霍珩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对方打骂着。
向丽华的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着:“是不是你…”
顿了一下,她笃定地说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我女儿。”
她早就知道他是神经病,他是疯子的,他是灾星。
她早上就该将向晚带回家的,她不该让向晚回去的,都是她的错,以前是,现在也是。
向丽华泪流满面,整个人就快崩溃了,她恨极了眼前的少年,“你是不是一定要看到她死了你才算满意?算阿姨求你了,你放过我女儿,你放过向晚,好不好?”
她歇斯底里地将他往外推:“你放过她啊,放过她啊,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你沾上…”
有护士皱着眉走过来,“病房外面不许喧哗,我们理解你们做家长的心情,但是也请你配合我们医院的工作。”
顾东国道了歉,将向丽华扶到一旁等候椅上坐下来。
*
丁程文因为要参与跨国犯罪集团相关罪犯的审问工作,所以还留在N市,下属简略地向他报备了一中附近发生的持刀伤人案。
“持刀的人叫卢让,原本是个小混混,初中的时候因为把同班同学打得半死被抓进来,坐了三年半的牢,放出去后一直在汽车修理厂打杂,我们发现他手机里面有一个联系人是受害者的同班同学,叫作温意。”
“据她所说,卢让之前就对受害者心存不轨,但是被受害者的同学发现拦下了,所以我们推测他是在大量吸食毒品之后,彻底失去了理智,进而产生了报复心理,原本目标可能是受害者身边的男同学。”
丁程文翻着案例,脸色逐渐变差。
直觉告诉他,这个叫卢让的混混肯定和刘星宇他们有接触,很有可能是刘星宇利用毒品交易雇凶杀人。
他往上翻了一页,看到一中实验楼下午还发生了火灾,起火原因那一栏写着校方还在排查,疑似实验室液体泄漏。
丁程文合上案例本,蹙眉问道:“当事人来做过笔录了吗?”
“还没有,受害者伤势挺严重的,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行,我知道了。”丁程文拿着车钥匙起身。
车在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停下,他下了车,正好看到霍珩从医院门口出来。
少年身形单薄消瘦,眉眼敛着,脸上一丝情绪也没有,周身凝结着浓重的戾气。
霍珩面无表情地看了丁程文一眼,嗓音嘶哑却异常平静:“我想见那个人。”
丁程文舌尖抵着后槽牙,心里明白霍珩这小子想做什么,因此烦躁得很,这件事说起来也有他的责任。
他轻叹一声:“你弄死他没有意义,你冷静一点。”
“冷静?”
霍珩咬着牙根,浑身冰冷僵硬,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你让我怎么冷静?”
丁程文舔了舔唇,“那你是想等你媳妇醒过来去牢里看你?”
霍珩唇线绷得紧紧的,隔了几秒,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是他的宝贝,他怎么能让她去那种地方。
她多好啊。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永远照顾着而他的情绪。
也永远发着光,永远温柔烂漫,永远护着别人,也被别人护着。
所以她有这个世间最干净最明亮的灵魂。
而他呢,给她带去的不是伤害,就是因为心底那些阴暗不安的情绪产生的坏脾气,他一次次地逼迫她,一遍又一遍地逼她承诺留在自己身边。
是啊,就像她的母亲说的那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可能是七年前,她不该牵他的手。
也可能是刚刚,她不该推开自己。
明明知道他比她还要害怕她受伤,她却还是不听话地把他推开了。
他有多爱她,现在就有多恨她。
恨她那么可爱,又那么不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虐完啦!
以后就没虐的啦!!
让我们荡起甜甜甜的双桨!!!
056
霍珩每天都会去医院, 然而向丽华也不分昼夜地守在病房外面,不让他进去看向晚。
少年沉默着, 没有选择强硬地冲进去,在病房外面一站就是一整天。
过了几天他再去的时候, 护士告诉他503VIP病房的伤患已经转院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依旧一言不发, 长睫敛着,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冰窖,眉目间似乎含着冰霜, 冷到了骨子里。
他知道她早就醒过来了,然而他给她的短信, 她一条也没有回。
她…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的心脏就像被人生生撕裂了一样, 痛得都抽搐起来。
第二天, 霍珩一大早就去了学校。
江珊到教室后,放下书包, 拿着一本日记本走了过来,她面无表情地对霍珩说道:“晚晚让我告诉你她已经没有事了,让你不要担心。”
其实江珊心里也是有点责怪霍珩没有保护好她家晚晚的, 明明魏俊生和蒋木成他们都说霍珩打架有多厉害多厉害,那为什么晚晚还会因为他受伤?
江珊继续说道:“向阿姨收走了她的的手机, 注销了她的手机号码,还帮她申请了国外的院校,而且她已经收到那所学校电子版的录取通知书了, 所以…”
她低头看了眼霍珩,少年下眼睑皮肤上面泛着浓重的乌青色,清隽的面上满满的疲惫感呼之欲出,像是很久没有睡过觉睡眠严重不足的样子。
顿了顿,江珊还是决定把向晚的话全部告诉霍珩,“晚晚让你等她一段时间,她会说服她妈妈,她还说答应你的事情她会努力做到的。”
说罢,她将向晚偷偷交给她的日记本放在霍珩的桌上。
霍珩垂眸扫了一眼,天蓝色的封面上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向晚,旁边还挂着一个带着斑驳锈迹的密码锁。
他眼睫颤了颤,默了几秒,他将日记本拿了过来,指腹摩挲着密码锁,输了三个数字。
轻微的“咔哒”一声响起,他拿掉锁,小心翼翼地打开。
2015年4月24日
今天妈妈来接我放学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问我为什么我爸爸没有来接过我,妈妈告诉她我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其实…我也没见过爸爸。
2015年4月27日
班里同学最近都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好的朋友徐婷婷也不和我玩了。
我一个人在教室真的好难受。
2015年5月6日
今天我搬家了,妈妈做了蛋糕,让我给邻居家送过去。
对门住着一个小哥哥,他长得可真好看,呜呜呜呜呜我是不是心动了?
跟他对视的时候,我真的好紧张呀,我低着头都不敢看他,但是他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样子,眼神好凶哦,于是我把蛋糕塞到他手里就赶紧跑回来了。
但是现在、我又有点后悔这么快跑回来了。
2015年5月7日
想去对面找小哥哥玩。
2015年5月8日
今天我鼓足了勇气和妈妈说想出去玩,但是妈妈听了坏阿姨的话,她告诉妈妈对面的小孩精神出了问题,于是妈妈不让我出门,还告诉我入学手续很快就可以办好,让我乖乖在家呆着。
…
2022年6月22日
很想告诉以前那位小朋友、现在的霍珩同学和以后的男朋友,向晚真的很喜欢你。
ps:我真的没事,医生说没有伤到重要部位,所以别担心啦,照顾好自己呀。
*
七月十七日,国际奥数比赛在意大利落幕,中国队获得团体冠军,有一人获得满分金牌,其余五人也都是金牌。
获得满分的是个女生,国内各大媒体竞相报道,很快就登上了热搜第二名,配图是一张她穿着中国队队服戴着金牌的素颜照片。
少女微微笑着,明眸善睐,肤如凝脂,好看得像一个仙女。
网友们的关注点都不在这是国内第一个在奥数比赛上拿满分金牌的女孩子上面,纷纷偏到了这妹妹的颜值那么高,众筹让她出道上面。
“这妹妹也太漂亮了吧,我想领回家当女儿养!”
“楼上别做梦了,你的智商配得上人家吗?”
“我真的酸了,奥数拿满分就算了,为什么还这么漂亮啊啊啊啊啊!”
“是啊,这素颜简直秒杀网上一票整容怪!”
底下还有知情人士爆料,MIT数学系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并承诺提供全额奖学金,但是女生参加比赛前,已经申请了另一所名校,具体哪一所不知道,反正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不会留在国内了。
…
霍珩闭了闭眼睛,平静地合上手机。
他想相信她一次。
就这一次。
试着去相信她。
试着纵容她离开这么一小会儿。
*
一年后的八月底。
此刻正值盛夏的尾巴,高温照旧,阳光也依旧炽热,N大新生陆陆续续地过来报道。
魏俊生高三奋发图强,竟然也考上了N大,还被N大排名前列的计算机专业录取了,他的同桌沈温衡也上了N大,只是去了金融系。
他本来以为去年和N大签约的霍珩会是他的师兄,没想到向晚去国外读书后,霍珩没有选择提前毕业,而是念完了高中。
高三的时候,他每次回头,总能看到霍珩侧着眼眸,盯着向晚的桌子出神,而他的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脸上的黑眼圈和胡渣也越来越重。
魏俊生总算是相信霍珩和向晚有什么了,也不忍心霍珩老这样消沉下去,虽然不知道他和向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向晚为什么要出国读书,究竟去了国外哪所学校,但是他觉得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占据他所有时间。
于是魏俊生每天心安理得地问霍珩一大堆问题,拉着他去打球,就差连上厕所都要喊上霍珩了。
所幸霍珩脾气不像他刚转学来那么躁,那么凶戾,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冷的生人勿近气息,他现在对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态度,反而好相处多了。
除了六月底,高考成绩出来,魏俊生发现自己的分数比预估的高二十分,一时激动就打车去了霍珩家,门一打开,他就愉快地抱住了霍珩,然后被他毫不留情地丢出去了。
魏俊生跟在霍珩身后进了N大校门,他四处张望了一圈,很快发现计算机学院的招牌,提醒道:“珩哥,我们学院就在前面第三棵树下…”
他没有说完,因为霍珩停住了脚步,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一处看。
魏俊生愣了愣,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数学学院的招牌前,站着一个女生,背对着他们,正和数院学生会的迎新成员说话,肉眼可见,和她说话的那个男生脸都红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女生穿着白色的喇叭袖衬衫,下身穿着孔雀蓝的长裙,腰肢纤细,身形高挑,背影清瘦挺拔,乌黑柔软泛着亮光的头发卷曲着披在肩上,右手旁边立着一个行李箱。
光是这个背影就足够令人惊艳了。
魏俊生在心里默默地腹诽着,珩哥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女神了吗?这不能吧。
可能是他们俩的目光太过火热被女生发现了,又或许是女生问完路正要离开,她转过身的那一刹那,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瓷白的脸上,一如既往清澈明亮的鹿眸像一汪清泉,被阳光照耀着,波光粼粼,无比耀眼,又无比夺目。
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成了背景板。
魏俊生没忍住,大叫了一声,“女神?你不是出国读…”
他又没说完,就突然想到之前有一次在霍珩书桌上看到的那张女孩子照片。
因为照片上的女孩子头发稍稍卷曲,他当时没认出来,现在一看,五官轮廓几乎是和女神重合了。
魏俊生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啥也没明白,顿了顿,他挠了挠头皮,接过霍珩手里的行李箱,“珩哥,女神,你们先叙叙旧,我先回宿舍收拾一下。”
向晚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很快,视线再次回到霍珩身上。
霍珩像是没看见她似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反正焦点不在她身上。
少年黑漆漆的眼,暗沉沉的,犹如深不可测的寒潭,下颌线锋利瘦削,唇线抿出冰冷平直的弧度。
向晚虽然前几天和江珊确定了魏俊生和霍珩报道的日期,但是没问具体时间,所以她也没想过今天能够像这样“偶遇”他。
这是不是说明她和他之间的缘分算是上天冥冥注定呢?
向晚想着想着,眼眶便不受控制地湿润了起来,水雾渐渐模糊了视线,她咬了咬唇,声音微微哽咽:“霍珩…”
她内心其实一点也不想哭,可是就是忍不住。
一年多没见,他好像又瘦了很多,也好像变了许多。
她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些许的陌生。
霍珩竭力压制着内心所有面临崩溃的情绪,拳头握紧又松开,他淡淡地扫了向晚一眼,长睫敛着,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就转过身往前走。
向晚顿了顿,跟了上去。
两人长相和外形太过令人瞩目,坐在桌子后面负责迎新的学姐们刚刚都在偷看他们,见他们走了,开始跨院热火朝天地谈论着。
“我日了,这一届学弟学妹都什么逆天颜值啊。”
“不,我翻过我们计算机学院所有男生的录取照片,应该只有刚刚那位学弟是神仙颜值,证件照都帅得不行,我一眼就记住了他,他刚刚一进校门我就想起来他的名字了。”
“他叫什么?哪个班的?”
“哪个班的我忘记了,名字叫霍珩。”
“刚刚那个学妹是他女朋友吗?看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感觉像是前任的关系…对了,秋明,那个学妹是你们数学学院的吗?”
“是,不过她不是学妹,她是留学生,所以和我们是一届的。”
“啊?什么意思?她不是中国人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她是从常青藤交换回来的。”
“卧槽?她疯了不成?”
“所以说,她和刚刚那位学弟之间肯定有什么,我怀疑是不是她因为要出国所以甩了男生,然后现在后悔了,所以回来找他了?”
“你这想法听起来很合理,换成我,我也很难选择,一边是帅到爆炸的男朋友,一边是人人羡慕向往之的世界名校。”
…
八月底的风又躁又热,吹得人心烦意乱。
霍珩朝前面走了很远,直到快拐弯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背对着向晚站着。
他浑身紧绷着,眼角微微泛着红,阳光下那颗泪痣熠熠发光。
向晚跟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了半天,他也没有回头。
她眼睫颤了颤,朝他身后走了一步,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其实向晚知道自己要出国读书,还是她奥数比赛前夕,在国际机场即将要登机的时候,来机场送她的江珊不小心说漏了嘴,她才知道向丽华已经帮她申请好了国外的学校,甚至还动用了江珊爸爸在国外的人脉和关系。
她几乎是被向丽华押上飞机的。
在向丽华看来,无论霍珩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女儿两次受重伤都是因为他,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向晚和他有任何接触的。
向晚试图和她说道理,一次次试图说服向丽华,她受伤和霍珩没有关系,然而向丽华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越来越强硬,甚至没收了她的护照,一刻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向晚原先觉得向丽华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过于蛮不讲理,过于夸张和野蛮,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她一开始有些想不通,记忆里一直温柔可人的妈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直到有一天凌晨她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向丽华轻手轻脚地走到她床边,掀开她的被子,剥开她的衣领,仔细地察看了她胸口上方的伤疤。
向晚努力装作熟睡的样子,结果向丽华看着她的伤口一发不可收拾,声音开始哽咽,却又怕打扰到她睡觉,很小声很小声地克制着自己:“晚晚,妈妈对不起你,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记忆回到初二那年高烧,凌晨三点多,睡梦里的她渴的不行,想要喝水,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对上了泪流满面的向丽华。
有那么一瞬间,向晚好像明白了一点向丽华的心情和担忧,她不再解释,也不再试图和向丽华冷战,换取让她回国读书的条件。
母女俩在国外相安无事了好长一段时间,关系逐渐回到了以前。
两人该去上班的上班,该去上课的上课,但心里都明白,她们谁都没肯真正的妥协。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向晚学校和国际上其他知名高校合作的交换生项目开启了,她瞒着向丽华,偷偷报了名。
向丽华很快就知道了,向晚也不意外。
那天晚上,她和向丽华说了很多,不带任何目的,只是单纯性地陈述了一些事情——那些她怕向丽华担心一直没有说的事情。
她想让向丽华明白霍珩的好,她的所有苦难其实跟他都没有关系,反而他总是出现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纵然他偏执,纵然他的爱有时候浓烈的让人有点窒息,他却没有真正意义上地伤害过她一丝一毫。
而他的喜欢,他的宠爱,他的温柔一直以来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向晚觉得,这个世界上长得比霍珩好看的可能还有很多,但是像他那样爱她、需要她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而她也不想再去爱其他人了。
就像她认定了数学,所以一直喜欢,一直学习,一直努力。
她也早就认定了他,从她十岁那年起。
她知道,他也一直在为了她改变,为了她克制他自己,为了她变得更好。
所以,能被一个人这么不遗余力地爱着,她该有多幸运。
哪怕痛苦大于甜蜜,她也甘之如饴。
057
向晚知道霍珩一定生气了。她让他等了那么久。
一年零两个月多十八天, 一万零六百八十个小时。
她甚至做过最坏的打算,要等到大学毕业,她才能回来,那就要四年。
她还想过,她努力一点,早点修完所有学分, 早点毕业,那也要整整三年。
向晚想起小时候见过霍珩的事情, 很多东西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高二开学不久, 霍珩转学过来是为了她。
他给她的莫名熟悉感也是从她记忆深处产生的。
他似乎整整惦记了她七年。
所以她觉得, 三年时间和七年时间比起来, 只有一半不到,动摇不了他们俩之间的感情。
可现在看霍珩的样子,她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了。
他是不是等久了, 终于想放开她了?
可是十七岁的她也不是故意要忘掉他的,十八岁的她也不是故意要离开他的。
向晚睫毛颤了颤,眼泪落了下来,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哭腔, 还有几分委屈, 话语微微哽咽着:“霍珩,你都不抱我…”
听到她喊他名字, 听出她的委屈,霍珩所有绷紧的情绪和理智瞬间坍塌下来。
没等她说完,他转过身, 一手扣着她的软腰,一手轻轻扣着她的后颈,将她带进怀里面。
他下巴在她头顶上蹭了蹭,喉结轻滚着,嗓音微哑:“别哭了,我错了。”
向晚还能感受到他紧绷着又僵硬着的身体,她的唇贴着他坚硬的胸膛,声音闷闷的:“那你也别生气了,好吗?”我都提前回来找你了。
霍珩手臂稍稍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儿,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应该生气吗?
她为了保护他,奋不顾身地推开了他,替他挡了那一刀。
那一刀有多凶险,凶险到差一点就戳进了她的心脏,差一点他就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着他的人。
而她却还坚持安慰着自己她没事。
她在医院的那些日子,他不能去看她,也不能将她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更不能守在她身边照顾她。
所以他又有什么立场去生气。
就算没人告诉他,他也知道她的学校,她在国外的住址,还有她的新手机号码。
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甚至明白,她妈妈说的没有错,她受到的伤害,都是他给她带来的。
所以他多怕她妈妈说服了她,怕她放弃了他,怕她突然决定不要他了,怕她像以前那样,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所以他固守在原地,等待她自己履行诺言。
这样他至少还能安慰自己,他还有希望。
如果等不到她,那他就放过她,就当他死在了十岁那年。
可是她现在回来了,那些深埋在心底阴暗又自私的心思再次浮出来。
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了,哪怕是绑也要将她牢牢地绑在他的身边。
他再也不会给她走掉和离开他的机会。
霍珩松开她,往后撤出一点距离,漆黑的眸子扫了一眼向晚的胸口,声音沉而低:“…伤口还疼吗?”
他周身的气压没刚刚那么低了,向晚眨了眨眼睛,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儿说道:“现在不疼了,不过当时真的特别特别疼,疼了好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她吃不好,也睡不好,不是因为伤口剧烈的疼痛睡不着,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噩梦半夜醒过来,再加上她还要准备奥数比赛,又见不到他,心里所有委屈也不敢告诉向丽华,每天过得简直太痛苦了。
那时候她真的感觉日子黯淡无光,所有希望都被人抹去,就只剩痛苦和折磨,她不断地催眠自己,熬过去就好了,她也瞒着向丽华,吃超过剂量的止痛片,在网上找心理医师…
向晚顿了顿,将这些没说出口的话埋在了心底,刚想对霍珩说“所以你真的不能这么冷淡地对我”,他就冷淡地嗯了一声,拎起了她的行李箱,“我送你去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