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向晚前后的人都变了。
早自习结束,江珊依依不舍地抱着向晚的手,“晚啊,你跟我一起走吧!”
她抱了两三分钟还没有撒手的趋势,霍珩忽然抬眸,凉飕飕地瞪了她一眼。
江珊觉得莫名其妙,刚想凑过去跟向晚说他的坏话,要搬到她这个座位的沈温衡已经拎着书包过来了,她只好起身,收拾东西,把座位让给人家。
沈温衡的同桌是魏俊生。
魏俊生喜滋滋地转过头:“珩哥,女神,看来咱们的缘分未尽。”
向晚轻轻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霍珩余光在少女脸上停顿了一瞬,看到她对着别人笑,深黑色的眼眸沉了下去。
上午大课间,出完操,沈温衡拿着一张数学卷子,转过身,“向晚,你能帮我看一下这道题么,我想了很久,都没有一点思路。”
向晚正在草稿纸上胡乱地画着小人儿,闻言,迅速地将草稿本往后翻了一页。
她接过他的试卷,看了几眼,“这题有好几种解法,结合向量和角坐标系应该会简单点…”
向晚一边说着,一边侧着身子在草稿纸上演算着。
沈温衡有些看不清,他将椅子往身体这边拽了拽,凑近了向晚,他的肩膀几乎挨着向晚肩膀,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她演算。
向晚讲到一半,耳边突然响起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狠狠摔落在地的声音。
声音离她很近,她被吓了一跳,怔了几秒,她转头看过去。
地上躺着霍珩的保温杯,里面她刚刚给他灌得热水几乎全部洒出来了,保温杯的盖子已经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向晚蹙了蹙眉,视线再往上。
少年浅蓝色的校服长裤湿了一块,颜色变成深蓝色,上面还有热气飘散着,他垂落在一旁白皙如玉的手背也被烫红了,骨节分明的指尖还有水珠不断地往下低落。
看起来像是不小心碰倒了自己的水杯。
霍珩垂着眼睫,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眼眸黑沉沉的,氤氲着浓稠的雾霾,眼底泛着寒凉的光,手慢慢收成拳。
他原以为她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他就能够忍受她和别人说话,忍受她对别人笑,然而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又徒劳地控制自己,不让那些阴暗龌龊的情绪占据他的理智。
可现在他只是看到别人离她近了一些,浓重的不安感就产生了,还有从心底不断翻滚上来的暴戾与烦躁,刚刚某一个瞬间,他甚至想将保温杯狠狠地砸在沈温衡的头上。
他多想让她身边的人都消失啊。
他自私得彻底,阴暗得彻底,爱得绝望又如履薄冰。
向晚看着他烫伤的手,面色有些苍白,来不及细想,她站起身,“我们去医务室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少年紧抿着的薄唇,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向晚咬了咬下唇,因为无措,声音沾上了点哭腔:“霍珩,我们去医务室,好不好?”
霍珩长长的眼睫覆下来,片刻,他缓缓地点头。
两人一路沉默,医务室里值班的女医生听到敲门声,说了声进来。
向晚推开门,侧过身,看着霍珩先走了进去。
医生看了眼霍珩的手背,确定是烫伤,又扫了眼他身上校服裤湿掉的地方,开了一支烫伤膏给他,并给了他一小袋棉签:“自己去厕所隔间涂一下吧。”
出了医务室的门,霍珩捏紧了手里温凉的膏体,他艰难而酸涩地开口:“你先回去吧。”
向晚唇动了动,她小声地说道:“我等你…”
没等她说完,霍珩打断了她,声线低沉,嗓音微哑:“你来涂?”
向晚“啊”了一声,她下意识地朝他下半身看了一眼。
少年一双长腿被蓝色校服裤裹着,笔直而挺立,向晚真的有种他脖子以下全是腿的错觉。
她脸红了红,声音更低了:“我、我…能帮你涂手背。”涂腿…就有点过了吧?
霍珩眯了一下眼眸,将手里的烫伤膏递给了她。
向晚扭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少女低垂着眼睫,手里拿着一根棉签,沾着点深黄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伤口。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见他没什么反应,缓缓地涂抹开药膏。
胶体状软膏覆在烫伤的地方,触感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霍珩刚想收回手,忽然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手背上。
霍珩怔了怔,心里忽地一紧,整个人有些慌乱。
向晚还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又落了几滴在他的手背上,怕冲淡了药膏,她连忙抬手擦掉。
她正想往后退一步,身体就被人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霍珩轻柔地抚着她细腻光滑的脖颈,“晚晚,怎么了?”
向晚眨了眨眼睛,几颗泪珠再次滚落,她哽咽着说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我应该兑点冷水的,都是我的错…”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给沈温衡讲题而已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她明明拧紧了保温杯的盖子,就算他不小心碰倒了,又怎么会洒到他身上?
顿了顿,她闭上眼睛,试探性地说道:“我明明将盖子拧紧了…”
霍珩身体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是啊,小姑娘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
可是她还是哭了,还是在看到他受伤的那一刹那,整个人惊慌失措,小脸都煞白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在乎他一些?
霍珩放开怀里的人儿,他微微俯身,薄唇贴在她的眼皮上,一点一点地吻干她的泪水。
他的嗓音沙哑,带着点几分绝望的意味:“晚晚,不怪你,但是你答应我,永远也别离开我,好吗?”
明明是询问的口气,向晚却觉得他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给自己。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他,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049
上午第三节课是数学课。
向晚和霍珩一前一后回到教室,殷希明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距离学业水平测试还有一个多月, 班级此刻鸦雀无声,每个人要么在安安静静地看书,要么趴桌子上睡着觉。
刚刚他们俩闹出的动静挺大, 见他们回来, 好多人悄悄摸摸地朝他们看过来。
向晚坐下来, 看到桌上的草稿本, 下意识地抬头扫了一眼前面的沈温衡,那道题她刚讲到一半,也不知道后面他会做了没有。
她抿了抿唇,正想收回视线,无意间对上霍珩黑沉沉的眼眸,向晚愣了一下。
霍珩微眯着眼眸,面上情绪很淡,他没有说什么, 很快低下头, 在纸上写着什么。
向晚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好几天时间,沈温衡再问向晚题目的时候, 她都是在自己纸上写好递给他,她把每一个步骤都写了,过程很详细,基本都能看懂。
只是就算她这么做了,已经很尽力和其他人避嫌了, 霍珩好像还是没有很开心,反而盯着她看的时间越来越多,眼眸里浓稠的墨色雾霾也越来越重。
沈温衡似乎察觉到她和霍珩之间奇怪的气氛,拿着她给他的解题过程自己研究,还有不懂的地方就会拉着魏俊生一起看,两个人总能很快弄明白。
魏俊生原本的日常就是上课睡觉抄作业,最近被沈温衡烦得开始认真学习起来。
周五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
快下课的时候,向晚写完作业,收拾书包,发现手机的提示灯亮着。
她点亮屏幕看了一眼——
霍珩:【晚晚,今天放学陪我一会,可以吗?】
向晚眼睫颤了颤,迟疑了几秒,回复了一个“好”字过去。
暮色临近,暖金色的光温柔地笼罩着校园,早春时节,晚风微凉,不远处的梅花依旧傲然而孤独地绽放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打扫完卫生,向晚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
霍珩正站在校门外不远处的巷子口等她,少年长身玉立,身形颀长清瘦,夕阳给他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淡光,周身气质透着一股妖冶而温柔。
向晚脚步很轻,落地几乎没有声音,然而她还没走近,他猝不及防地回过身来,线条好看的眉眼微敛,漆黑的眼眸锁住她。
向晚目光在少年眼睑下面浓重的黑眼圈上停留了几秒,可能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开学以来,他的黑眼圈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她眨了眨眼睛,朝他笑了一下,鹿眸深处的笑意清浅,有些牵强。
少女给霍珩的感觉有些异样,他目光顿了顿,心脏瞬间有重重的刺痛感,那是一种巨大的恐慌感。
他蹙了蹙眉,紧抿着唇,他走过去,俯身想牵向晚的手。
虽然这里离校门口挺远的,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向晚习惯性地想躲,然而对方的动作比她还快。
他先她一步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手掌用了力,不给她一丝一毫挣开的机会,将她拽进了巷子里。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很重,向晚轻轻地“嘶”了一声。
霍珩像是才反应过来,他放松了力道,低头看了眼她手腕,瓷白的肌肤上赫然多了一道红痕。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缓慢地在那圈红痕上摩挲着,激起酥酥痒痒的感觉。
向晚缩了缩肩膀,轻声问道:“我们去哪里?”
霍珩与她十指相扣,垂眸看她,声音温柔:“晚上想吃什么?”
向晚认真地想了想,春节刚过,什么好吃的都吃过了,现在她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她反问道:“你想吃什么呀?”
霍珩抬起手,捏了捏她柔软白皙的耳垂,眸色微暗,嗓音带着点沙哑:“我想吃你…做的。”
向晚耳朵被他摸得有点痒,感觉还有点奇怪,嗓子还有点干,她咽了咽口水,本能地想拒绝,“…现在太晚了吧,你不饿吗?”
霍珩忽然弯下腰,狭长漂亮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直勾勾地盯着她,温热的吐息带着点薄荷味落在了少女嫣红的唇瓣上,“晚晚,你是不是在怕什么?”
少年猝不及防靠近她,他身上特有的极具侵略性气息包裹着她。
向晚顿了一下,身体往后退了半步,她摇头:“…没有。”
霍珩长睫覆下来,遮住眼底的不怀好意,他忽然勾唇,轻笑了一下:“是吗?那我给你煮面,好不好?”
向晚:“…”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千方百计地拐我回家QAQ
*
尽管心里知道对方的目的,但是向晚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他。
而且想到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家,她也不忍心拒绝他,所以只好发短信告诉向丽华她和同学去逛街了。
两人逛了一会儿超市,买了面、菜和草莓,打了车回去。
霍珩开了门,侧身让向晚先进去。
向晚踩着毛茸茸的棉拖,将书包丢在沙发上,转身刚想问霍珩要不要她帮忙洗菜什么的,结果身体还没动,对方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少年柔软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脸颊,最终轻轻咬住她的耳垂,声线微沉:“饿了吗?”
向晚鹿眸微微睁大,感觉身后的人此刻像被妖魔鬼怪附了体。
她在心底斟酌了一下,一脸郑重地点头:“嗯,我饿了。”
霍珩闭了闭眼睛,半晌,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嗯。”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和遗憾,向晚却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她没继续问他要不要帮忙,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我能参观一下…其他房间吗?”
向晚来他家已经好几次了,但是每次都在客厅呆着,连魏俊生都去过他书房,而她却看都没看过。
霍珩迟疑了一下,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终于应声,“好。”
向晚指着那扇关着的门,“那是你房间吗?我可以进去吗?”
霍珩眼眸眯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哑着嗓子说道:“嗯,你自己看,我去煮面。”
向晚得到他的许可,等他进了厨房,推开了他房间的门,她打开灯。
少年房间的布置也很简单,一张大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空气里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向晚蹙了蹙眉,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烟灰缸上,那里面落满了烟灰,还有许多个烟头,长长短短,错落地分布着。
她走到窗户边,正想推开窗子通风,余光里发现窗沿缝隙里也落了很多烟灰。
向晚咬着下唇,推开窗户,朝对面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天光暗淡,她房间浅紫色窗幔上的图案已经看不清了。
她缓缓收回目光,将窗帘重新合上。
他的失眠跟她…有关吗?
向晚从霍珩的房间出来,已经不想再去他其他房间了,她靠在沙发上,神情有些茫然。
他身上所有未知的和他所有没告诉她的事情,这一刻,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她只想他能够快乐一点,能够像其他人一样,每天多笑一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总是死死地盯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向晚垂下眼睫,盯着手腕上还未褪去的红痕发愣。
…他们以后能永远在一起吗?
她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霍珩已经煮好了面,端到了桌上。
雪白的面条浸在喷香的卤汁中,上面撒着香菇和肉沫,点缀着嫩绿的青菜,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但是向晚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尝了一口面条,味道真的不错。
默了几秒,她轻声说道:“我下周就要去B市参加奥数训练了。”
说的时候,向晚余光偷偷打量着霍珩脸上的神情。
霍珩手上动作一顿,他垂着眼睫,眸底的暗色浓重,脸上情绪却很平淡,看起来很正常,“我知道。”
向晚舔了舔干燥的唇,没再说话,她安静地吃完碗里的面。
饭后,她端着霍珩洗好的草莓回了客厅,他刚洗完手,正在擦干。
向晚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八点四十分。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现在回家,下巴忽然被人勾了起来,她被迫抬头看他。
霍珩削瘦白皙的指尖捏着一个草莓,递到了她的嘴边。
他微微俯身,眼眸微眯,声线很低:“张开嘴,乖。”
向晚愣了一下,唇瓣打开,牙齿咬住了草莓,鲜甜的汁水立刻盈满了口腔。
她正要伸出舌尖,将草莓往口腔里卷一卷。
向晚动作进行到一半,霍珩突然垂头,唇瓣贴在了她张开的唇上,舌尖勾走了沾着她气息的草莓,几下咬碎吞咽进腹中,开始品尝少女甜美的味道。
少女脖颈以上的雪白肌肤红了个透彻。
趁她愣神的功夫,霍珩将她按在了沙发上,他身子压下来,手撑在她身侧,低垂着头,唇舌在她口腔里胡乱地搅动着,勾着她的舌尖吮着拉扯着,力道有点重,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下去一般。
向晚鹿眸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水雾,透过水雾,少年漆黑幽深的瞳仁像是被雨水浸润过的黑宝石一般,深不见底。
他身上带着的薄荷气味儿,还有淡淡的草莓味儿,混合在一块儿,铺天盖地袭上向晚的神智,她的眼神稍稍有些涣散。
没过一会儿,向晚舌根开始发麻,舌面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感与烧灼感,她喉间溢出了支离破碎的呜咽声。
霍珩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舌尖撤出来,身体往下蹭了蹭,脸埋在了她的锁骨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这个吻实在太绵长,向晚呆滞地看着天花板,直到她听到自己羽绒服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050
屋内开了空调,空气暖烘烘的。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 还是因为热的, 向晚白皙小巧的鼻尖沁出了几颗晶莹剔透的汗珠。
隔了几秒,少年低磁沙哑的嗓音传来:“…热吗?”
向晚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抬手, 推了推他的胳膊, 软声道:“你起来。”
霍珩顿了顿, 从她身上起来,他单膝跪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搭在向晚的肩膀上,声线微沉:“我帮你,把外套脱了吧。”
向晚喉咙和唇瓣都有些干,她抿抿唇:“你把空调温度往下调低一点吧。”
霍珩眼睫微颤,半晌,他轻轻点头。
向晚起身, 自己脱了外套, 去厨房倒了两杯温水,一杯递给他, 另一杯她一口气喝完了。
霍珩接过水,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情绪意味不明,他轻声问道:“现在回去吗?”
向晚纠结了一会儿,轻叹一声:“再过会儿吧。”
她拿起遥控器, 将电视机整个放下去后,露出后面墙上一整块电影幕布,因为长久不用,已经落了灰。
向晚随便挑了一部电影,反正她想着她肯定看不完。
霍珩关掉了客厅的灯,屋子内瞬间被黑暗笼罩,幕布上反射出来的光线幽幽暗暗,在室内缓缓流淌,落在少女眼眸里,流光溢彩。
他喉结滚了滚,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
向晚专心致志地看着电影,肩头忽然一沉,侧脸和耳朵被柔软的发丝戳着,痒痒的。
少年身上熟悉的气息袭上鼻尖,清冽好闻,其中夹杂着的薄荷味有些重。
她眨了眨眼睛,低低地唤道:“霍珩?”
霍珩闭着眼睛,眉头轻蹙着,嗓音带着浓重的倦意,“嗯?”
向晚轻声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睡得不好?”
霍珩忽然睁开眼睛,眉眼间的困倦再次全部褪去,他紧紧地抿着唇。
这段时间,他感受到她对他若即若离的情绪,心理的恐慌无限加剧,生怕她会像以前那样突然消失,让他无迹可寻,因此失眠也越来越严重。
他总是一整夜一整夜地站在窗前,怔怔地看着对面。
他多怕哪天醒来去学校,别人告诉他向晚转学离开了。
就像十岁那年,他回来,屋子被烧没了,对面的人家已经空了。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只会招人憎恶,但是她不爱他也好,爱他也罢,她只要乖乖地待在他旁边就够了。
而她身边总是有这样那样碍眼的人,沈温衡,孟琤言,许湛,还有和她一起长大的那个男生。
再这样下去,他担心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那些阴暗龌龊的想法——
想将她关起来,让她的世界里只剩他一个人,只能看得到他,只可以对他笑,只可以对他好。
可是他做不到,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的灵魂像是被活生生地撕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人告诉他就该这么做,狠狠地占有她,另一个人却说不行,你不可以伤害她一丝一毫。
向晚眼睛盯着电影里面的场景,身体紧绷着,还在等霍珩回答她。
肩头上的重量忽然消失,紧接着身体一轻,她就被他侧抱到了腿上,他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不让她倒下去。
这个姿势有些过于亲密,向晚脸刷的一下又红了,她刚想推拒他,少年垂头,唇凑了过来。
他亲吻着她好看的眉眼,一点一点,温柔细腻,旋即,唇瓣下移,缓缓从她眼睛往下,最后落到了她嫣红还微肿的唇瓣上。
霍珩顿了顿,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按压着她的唇瓣,触到里面,瞬间沾了点湿意。
他眼眸微眯,眸色沉了下去,克制住内心还想与她亲密的冲动,许久都没有再动作,就这样安静的抱着她。
室内安静的出奇,向晚也有些困倦了,她小小地个哈欠,脑袋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眼睛盯着电影屏幕,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电影是一部治愈系的慢节奏动漫,画风很美,音乐轻柔动听。
很快,在温柔的男主人公找到了自己养的那只小猫后,向晚鹿眸缓缓闭上,意识终于彻底淡了下去,人睡了过去。
向晚再有意识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回家会不会晚了,她猛地睁开眼睛,借着外面皎洁清亮的月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少女整个人蜷缩在霍珩的怀里,浑身上下热乎乎的,腰上还搭着他的手臂。
身后少年呼吸声缓慢低沉,温热的气息浅浅落在她的后颈上,酥酥痒痒,她有些异样的难受。
向晚小心翼翼地拿开他的手臂,身体慢吞吞地往床下蹭,生怕吵醒了身后的人。
等她好不容易光着脚丫子下了地,她拿起他搁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二十点四十五分,屏幕上显示了二十一点有一个闹钟,即将响铃。
她抿了抿唇,将他的闹钟删掉了。
又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机放回了床头。
向晚正想离开,看了床上少年一眼后,她蹲着身子,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睡颜。
少年肤白如雪,唇形好看,唇瓣绯红,漆黑柔软的发有些凌乱,眉眼间没了戾气,长睫垂着,眼角那颗泪痣藏在阴影里,淡的看不清颜色,俨然像岁月静好漫画里面走出来的美少年。
向晚经不住诱惑,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鸦羽似的睫毛。
指腹划过他下眼睑上的墨青色,她顿了一下。
还想碰碰他唇瓣,却又怕吵醒了他。
向晚动作无比小心地收回手。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在这段感情里感受到她的忠诚,才能让他对她有一丁点的安全感。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甚至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
向晚眼睫颤了颤,默了几秒,她低头,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声音轻不可闻:“晚安。”
*
三月初,一中校园小河两边的杨柳开始抽条,在柳絮作乱之前,向晚去了B大参加奥数训练。
国家奥数集训队一共有六十人入选,通过两个阶段的训练,最后会有一次测试,前六名进入国家队,代表国家去参加世界奥数竞赛。
在国际比赛拿到金牌是为国争光,为家争光,为自己争光的顶级荣誉,因此被选进来的人都铆足了劲学习,毫不夸张的说,真的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除了想拿荣誉,每个人那么拼的最大原因其实是压力,既然入选了集训队,谁又想输给其他人呢?
颜云舒冬令营考砸了,没能成功入选集训队,不过也拿到了B大降分录取的政策。
周末,她还特地带着她妈妈做好的饭菜来看望因为训练瘦了许多的向晚小可怜。
集训队的宿舍根据成绩排的,向晚排名第一,和排名第三的女生一间宿舍。
两人基本没有说过话,每天上完课回来,都是各自安静地看自己的书,做自己的题目。
颜云舒过来的时候是中午,那女生去食堂打饭了。
向晚接过保温盒,打开来,一盒梅干菜烧肉,一盒糖醋小排,一碗排骨汤,一碗米饭。
香味扑面而来,她咽了咽口水,“舒舒,你吃过了吗?”
颜云舒点点头:“你吃吧,总共也没几块肉,你舒哥哪能再跟你抢,瞧你现在,小胳膊小腿瘦的,要是给你家霍珩看到了,他肯定觉得我没照顾好你。”
向晚正在喝汤,闻言,差点呛到咳嗽,她咽下嘴里的汤,刚想说话,门被推开了。
她的舍友拎着刚从食堂打的饭菜过来了,看到颜云舒,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向晚这才知道她们俩认识。
颜云舒拿出手机,打了一段话给向晚。
向晚接过来:【她叫夏声,是我们附中高三的学姐,入校以来,常年稳居年级第一,她爸是B大数学系教授,也就是你们这次的出题老师组长夏伟国,据说他对自己女儿的期望可高了,夏声去年一月份就保送B大了,本来早该入学的,但是她前两次参加国际奥数比赛都只拿了铜牌,所以今年又来参加了。】
向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个女生压力看起来特别大,每天都熬夜学习到凌晨三四点。
有时候向晚半夜醒来,看到她的灯亮着,她还坐在书桌前做题,向晚都以为已经早上了,刚想起床,结果打开手机,发现还是凌晨。
第一阶段的训练主要还集中在上课,六十人在一个大教室,由国家队几位金牌教练讲课,从早上到晚,为期三周,最后一整周都是考试。
综合成绩决定进入集训队第二阶段的十五人。
向晚从来没在考场上紧张过,她的心态一向很稳,她的成绩和原阳不相上下,两人像是轮流着占据第一似的,一次是原阳,下一次就变成了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