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乖巧的打招呼:“叔叔好。”
池骏见她可爱,就想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哪想到他一抬手,刚刚躲在他袖筒中的两只鹦鹉居然同时飞了出来,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小女孩面前,甚至还歪着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这番变故让小女孩合不拢嘴。
她看看鹦鹉,再看看池骏,惊喜的问道:“叔叔,你是魔术师吗?”
池骏见她精神好些了,就顺着她的话说:“是啊。”
鹦鹉爱学舌,池骏说完,它们也争相“是啊”“是啊”。
小女孩:“叔叔,你的小鸟为什么会说话啊!”
机器猫&圣诞树:“说话!”“说话!”
池骏说:“因为叔叔会魔术,所以就把不乖的小朋友变成小鸟了。”
小女孩:“…哇啊啊啊,妈妈!”
小女孩的妈妈手忙脚乱的拍着她的后背,哄着被吓到了的小病号。
犯了错的池骏求助身旁人:“我只是开个玩笑,不好笑吗?”
何心远:“当然不好笑,小朋友会当真的。”
小女孩本来就在病中,一听说魔术师叔叔会把小朋友变成小鸟,她就害怕的不敢睁眼,眼泪流个不停。
池骏使出浑身解数逗她,还让鹦鹉背古诗,可这样反而让小女孩更害怕了。
最后还是何心远出马,他长得好看,说话轻声细语,慢慢的稳住了她的情绪。“乖乖不要哭哦,魔术师叔叔和你开玩笑呢。这两只鸟不是小朋友变得,它们叫鹦鹉,天生就很聪明,会学别的动物说话。有的鹦鹉还会学兔子叫呢。”
小女孩渐渐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兔兔也会叫吗?邻居家的姐姐养了一只长毛兔兔,我就属兔兔,可从没听过它叫啊?”
何心远解答关于兔子叫声的问题后,小女孩又缠着他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好在她的问题浅显,何心远很轻松的就答了出来。刚上车时,她因病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神色恹恹,这么一段路的功夫,她就比刚刚精神了不少。
“叔叔你懂得真多~你是魔术师的助手吗?”
“不是哦,我是兽医,专门给小动物看病的。”何心远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虽然他现在不是兽医,但让他享受一会儿被小朋友崇拜的乐趣吧。
“小动物也会生病?”
何心远说:“他们生病后也要看医生,也要吃药、打针。”
“啊…它们好可怜,打针好疼的。”
“小动物们都很坚强,它们知道只有打针吃药才好的快,所以它们都不叫疼的。”
小女孩下定决心:“我也要向它们学习!一会儿打针的时候我绝对不哭!”
因为一路堵车,等到把小女孩送到医院后,电影放映已经开场快一个小时了。
池骏催促着师傅赶快往电影院开。
何心远摇摇头:“算了,估计咱们到的时候,电影都要演完了。”他叹口气,“可惜就是你特地替我要的影票没用上,太麻烦你了。”
池骏赶忙说:“没关系没关系,不过是一个电话就搞定的事情…再等一段时间就正式上了,到时候我陪你看首映。”
“只陪我看首映?”
“不不不,二刷三刷四五六刷我都陪你。”
俩人下了车,一边毫无重点的说着悄悄话,一边漫无目的的沿街散步。
忽然间,两道男声同时开口。
“池骏。”“何心远!”
池骏与何心远同时回答:“啊?”“啊?”
他们面面相觑,又异口同声:“你叫我?”“没有啊?”
两人视线向下,两双眼睛盯住了仰着脖子坐在摩托车头盔里、只把下巴探出来搭在头盔边缘的两只鹦鹉。
见两人的视线击中在它们身上,绿鹦鹉很得意的抖了抖尾巴,嘴巴张开,字正腔圆的吐出一声:“何心远。”
完全把池骏的声音学了十成十。
何心远惊喜极了:“什么时候教会他念我的名字的?”
池骏故弄玄虚:“都说了我是魔术师,我的魔术秘籍怎么能告诉你?”
绿鹦鹉继续用池骏的声音喊:“何心远。”
被呼唤的何心远抱着摩托车头盔,甜甜回答:“嗯!”
一旁的蓝鹦鹉展开了翅膀:“我爱你。”
依旧用的是池骏的声音。
池骏:“…”
何心远的脸瞬间红了。
何心远干咳一声,问道:“这也是你的魔术秘籍?”
于是这次换池骏脸红了。
——哪需要看什么《神奇动物在箱子里》,最神奇的动物就在池骏的摩托车头盔里啊。

第三十四章弩(上)
圣诞树和机器猫的神助攻,不仅让何心远心慌意乱,更把一心想等到天时地利人和再告白的池骏弄得措手不及。
在池骏的计划中,他的告白应该是发生在日出时的山顶或者是浪漫的水族馆里,他会从衣兜里拿出准备好的玫瑰,在何心远面前深情款款的诉说爱意。
不仅如此,他还计划求婚时会在车站里玩快闪!他俩结婚时会包机去圣托里尼!他们会在婚后第五年再领·养·孩·子,他爸妈还能帮着带几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场大戏还未拉开序幕,就被两个鸟玩意剧透的干干净净。
池骏气恼的戳了戳两只鹦鹉的脑袋,把它们戳的小脑袋一点一点。
池骏恳求他:“…你能不能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听见,让我亲自说一遍?”
何心远手里抱着装有鸟儿的头盔,整张脸烧的通红,恨不得埋进鸟窝里去。
忽然,他伸出手抓起肥嘟嘟的机器猫,把叽叽乱叫的它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半是认真半是威胁的说:“你如果想吃烤小鸟的话,那你就再说一遍吧。”
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池骏看着睫毛都羞到乱颤的何心远,突然真的好想吃烤小鸟啊。
两人僵持了一阵,何心远讷讷把鹦鹉放回了窝里。
刚被威胁了鸟命的蓝和尚鹦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兀自挥舞着翅膀叫着何心远的名字,但这次,何心远不会轻易答应了。
半天得不到人类的回应,两只鸟儿为了获得关注不惜剑走偏锋。
“心远…”
——同样的开场。
“啊…啊…心远…”
——不同的发展。
池骏出手如闪电,飞速从兜里掏出两颗花生米扔进了它们的嘴巴里。
纯洁的何心远满脸疑惑:“他们两个刚才听起来怪怪的。”
池骏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听错了。”
关于“我爱你”这个话题稀里糊涂的开场,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池骏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给了何心远,本以为能一鼓作气得到何心远的回应,但对方羞归羞,却没有正面答应。
他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好似隔了一层窗户纸,而他已经慢慢的把这层窗户纸晕湿了,却一直没有办法把它捅破。
池骏虽然着急,但仍然决定慢慢推进,给何心远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他们的关系。
…就当是,弥补他们第一次恋爱时,自己的冲动和冒进吧。
犹记得当时池骏已经在何心远身边晃荡了三个月了,不仅每天早晚问好还要一起吃饭自习。傻傻的何心远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和自己专业完全不同的大四师兄为什么要天天和自己呆在一起,他单纯的欣喜于自己终于有了可以一同在校园里游荡的伙伴,每天都挂着一张万事如意的表情。
但池骏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他身上肩负“使命”,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把何心远堵在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里,扳着他的下巴亲的他喘不过来气。
何心远怀中刚借的《羊病快速诊治指南》《龟病图说》《猪病学》等书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那可是何心远的初吻,他呆呆的被池骏啃了一下巴口水,不可思议的问:“师兄,你为什么亲我?”
池骏怎么做的?
…哦对,池骏扯开他的外套,像只发情的海豚一样在他的脖子上又舔又咬。他坏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傻,我想泡你啊。”
何心远吓得推开池骏就跑了,跑开几步又扭头回来,把地上散落的书捡起来,用外套捆好,整整齐齐七八本书,沉甸甸足有十二斤。然后他运气,凝神,脚踩实地,抡起来“咣”一声直击池骏的正脸。
池骏当时觉得鼻梁一痛,眼前一黑,两管鼻血流了满手。
而犯下滔天罪行的凶手呢,早就如一只急着去交·配的兔子一样嗖的溜走了。
正因为上一次的开场太过急躁冒进,所以这次池骏拿出持久战的想法,打算徐徐图之,稳打稳扎,绝对不能再把何心远吓到了。
当时他年少无知,觉得自己颇有霸道总裁的作风,强势又迷人,大胆又性感。等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现在真成了霸道(?)总裁(?)了,回想起曾经的所作所为,只觉得流氓又无耻,中二又脑残。
难为那时候的何心远忍了他二百天。
…可能那时候的何心远就吃那一套吧?
但人总是会变的,池骏成熟了,知道反省了,会体贴人了,那他自然要拿出成年人的翩翩风度,去珍惜经历了人生磨难的何心远。
心里火热,不管户外温度多低都不会觉得冷。
两个人肩并肩在路上走着,时不时停下来相对无言的傻笑。其实光论这份默契,他们就比大学时更像情侣。
摩托车头盔里的两只鹦鹉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夜色正美,但再美也比不过它们羽翼上蓬蓬的绒毛。
何心远越看越是喜爱,正想趁它们睡着了吃吃鸟豆腐,他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响个不停。
电话号码显示的是“a弟”。
池骏开玩笑:“快接吧,你弟肯定是怕我把你拐走了,催你回家呢。”
何心远瞪他:“不准这么说悠悠。他从小没有完整家庭,他只是比较关心我,又缺乏安全感而已。”
电话接通时何心远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
赵悠悠焦虑的声音传来:“哥!!”
“嗯,是我。”
“哥!”赵悠悠又叫了一声,急的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何心远与池骏四目相对,都觉得大事不妙。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悠悠如此慌张,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悠悠别急,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
“怎么办啊,丁、丁大东和医院的客人打架,被警察带走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哥哥抛下自己和池骏去看电影,赵悠悠觉得自己就跟被从地里挖出来又被残忍的扔在田埂上没人要的土豆一样孤零零。
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回家实在没意思,赵悠悠耐不住寂寞,在手机上戳戳戳,戳开了某人的对话框。
悠悠:在不?
被他戳的人迅速出现。
丁东叮咚:在![口水][口水]悠悠找我我肯定在!
悠悠:今晚有事吗?
丁东叮咚:悠悠找我我肯定没事!
丁大东捧着手机开心的在沙发上打了个滚,站在沙发靠背上的莲子羹“啾?”一声,晃晃悠悠的飞到了一旁。
平常两人聊天都是丁大东主动去撩,赵悠悠看心情回复一两条,哪想到今天赵悠悠居然会主动找他。丁大东根本顾不上没写的稿子、没看完的连续剧、没泡开的方便面,第一时间拍马跟上。
悠悠:没事的话出来玩。
丁东叮咚:…又去武馆玩?
悠悠:[拳头][拳头]去不去?
丁东叮咚:要是我挨完揍你给我做个像上次一样的全身按摩我就去。
悠悠:[鄙视]
悠悠:那你就带上你那罐药膏。
丁东叮咚:悠悠你答应了?[口水]
悠悠:[白眼]
丁大东这段时间摸透了赵悠悠这股倔劲儿,这小子嘴硬心软,除了对他哥百般讨好一样,对外人全都是那副臭脾气。这性格有点像他前前前前前…不知道第几个前男友家里的阴阳怪气孤寡终身老太监猫,你顺毛摸,它吼你,你不摸它,它又用眼神瞪你(“我让你停下了吗?”),总之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但你真的真的真的把它摸舒服了,它就会软哒哒的趴下来,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把它高贵的下巴放在你手心。
丁大东之所以这么顺着赵悠悠,实在是太想看到赵悠悠有朝一日收起利爪的服软模样了。
赵悠悠给丁大东半个小时的时间赶过来,丁大东好说歹说延长到四十分钟。毕竟他还需要洗澡剃须喷上古龙水,即使挨揍也得打扮的人模人样嘛。
赵悠悠叫了外卖,捧着盒饭坐在宠物医院前台一边吃一边等。
小杨大惊小怪:“悠悠,这是你哪个朋友啊,我可从没见过你这么望眼欲穿过呢。”
赵悠悠筷子停顿了一秒,无所谓的说:“还能是哪个朋友,练武的朋友呗。”
“那就算了。”小杨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你那些师兄师弟长得浓眉大眼倒是帅,就是浑身弥漫着一股一心向佛不近女色的气息。”
小杨拎着随身的小包哒哒的走了,赵悠悠迅速扒干净了饭盒里的最后几粒米,拍拍肚子,百无聊赖的在前台电脑上玩空当接龙和蜘蛛纸牌。
他一局玩完,丁大东迟到了五分钟。第二局玩完,丁大东迟到了十五分钟。
悠悠:丁大东!你到底还来不来了!
丁东叮咚:来来来,我都坐上出租车了,路上太堵。
于是赵悠悠又耐着性子多等了好久,今天留下来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还开他玩笑,问他是不是想留下来照顾动物。
终于,认真宠物医院的大门被推开了,黑夜里,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还被门口的门栏绊了一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悠悠半是嘲笑半是欣喜的说:“迟到就迟到了,不用行大礼…”他话音戛然而止,赶快扑向了刚刚冲进来的人影。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不怪他吓得声音发抖,刚刚闯进来的这位小姐满脸煞白,一双手却沾满了红黑的鲜血,连身上的纯白羽绒服都被染变了色。
这位小姐一头冷汗,双腿软的爬不起来,她见到赵悠悠疯了似的扑上去,拉住他的衣服嘶哑大喊:“医生…救救我的狗!救救我的狗!”
“你别着急,狗在哪儿?”
“在外面…它,它太大了,我抱不动。”
小姐一手指向门外,赵悠悠一边大声呼喊着让其他人来帮忙,一边飞快的冲出了医院大门。
就在医院门口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运送蔬菜的农用电动三轮车,穿着一身军大衣的车主见赵悠悠来了,急得吐出一口乡音:“这里、这里!”
赵悠悠奔过去一看,只见在堆了半车的大白菜上,一只硕大的大白熊犬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它整个脑袋都被鲜血染红了,四肢不停抽搐。
在宠物医院里工作,深夜送来急诊的狗见过很多次,因为车祸满身是血的也不少见,但这只狗的伤势却另赵悠悠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只小指长的弩·箭从狗的左眼穿入,几近没羽,染血的箭尖从脑后穿出,箭尖上还带着脑组织的残留物…

第三十五章弩(下)
成年大白熊犬足有一百斤,三轮车的车主本打算和赵悠悠一个抬头一个抬腿把狗抱进医院。哪想到看起来身上没几两肉的赵悠悠,直接就把狗搂进了怀中,迅速又不失平稳的带着它走进了医院里。
大白熊犬的伤势另见多了风雨的值班医生都吓了一跳,他一边检查一边惊呼,眉头越皱越紧。
女主人瘫坐在地哭哭啼啼。最近查狗证查的太严,像大白熊犬这样的禁养犬是绝对办不了狗证的,但是她从小养大感情很深,舍不得送走只能在家里关一段时间。但狗这么大,吃得多拉得多,家里臭气熏天,而且每天都在门厅转来转去的挠门想出去玩。她实在舍不得,就趁着夜色偷偷带着狗出来玩,哪想到刚走到那边的小树林,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只箭,转眼就把狗伤成这样。
她一边哭一边拼命捶打自己:“我为什么就不能忍忍呢,我为什么要带它出来玩啊。”
但事已至此,再多的眼泪再多的懊悔再多的痛苦也无济于事。
医生为狗检查了一遍,皱着眉,对赵悠悠隐晦的摇了摇头。
狗的伤势太重了,不仅伤到了最重要的大脑,而且血流不止,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
护士小心的把狗主人扶到了椅子上,赵悠悠为她倒了热水,给了她一个拥抱。
在医生宣判前,赵悠悠起身离开了诊室。
他来到前台,麻木的看着一地鲜血,默默的拿起一旁的拖把,机械性的擦洗起来。
即使在这里已经工作了这么久,即使每天在每一间诊室里都会发生悲伤的故事,但他仍然无法平静的面对每一次告别。
小杨曾经开玩笑,说作为双生子,何心远独自承担了兄弟俩所有的泪水;而赵悠悠就是哥哥的反面,他自小在汗与血里摸爬滚打,从不知眼泪为何物。
其实赵悠悠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么铁石心肠,如果他真的对生死不在乎的话,为什么不读个函授课程,和哥哥一样做护士工作呢?
他只是…比哥哥更擅长忍受伤痛罢了。
忽然,医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丁大东无奈的声音传来:“大哥,我真不是医生,我就是来找人的…”
一道质朴的乡音跟着说:“你不是医生的话那你肯定认识刚才那妮子!要不然大晚上来动物医院干嘛…不行,说好了给钱你们不能耍赖!”
赵悠悠循声望去,只见在刚才运狗的那辆农用电动三轮车旁,三轮车主人拉着丁大东不放手。
见赵悠悠出来,两人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悠悠,你帮我解释一下啊!”
“小兄弟,钱怎么办啊?”
赵悠悠放下拖把,头昏脑涨的问:“什么钱?”
老乡搓搓手,理直气壮里带着点腼腆:“就刚才那狗…那狗又大又沉,受伤了那妮子搬不动,我从旁边经过时,妮子说给我两百块钱让我把狗运过来…”他指了指被血染透了的大白菜,委屈的说:“你看,我这菜全糟践了。”
丁大东听后觉得超无奈:“那你也得找狗主人啊,关我什么事儿啊。”
老乡说:“狗主人不是一直没出来嘛,我怕进去影响医生看病。”他又转向赵悠悠,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对了医生,那大狗怎么样了,能治好不?”
他把所有出入宠物医院的人都当成了医生,尤其是能够徒手搬动一百斤大狗的赵悠悠,更被他当做了神人。
不等赵悠悠回答,身后敞开的大门里便传来了一声崩溃而痛苦的哭号。
那声音就像是叶落后鸟儿的最后一声嘶鸣,又像是保险丝烧断时灯泡里的火花,它在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血粼粼的伤口,又戛然而止,却让听到这声悲泣的人被攥住了心脏。
三个人对望着,安静而沉默。
老乡摘下了头顶的棉帽,在鼻子和眼睛上狠狠的搓了一把。“算了,我走了。旺旺还在家等着我呢。等那妮子出来了…”
丁大东拉住他,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大哥,这钱你先拿着。”
“不了不了…谁家没养过狗啊。”
最后丁大东强硬的把钱塞到了他兜里,就当他是花钱买白菜。
老乡很实诚,真的把车里剩下的白菜都搬出来堆在了路边。好在白菜不多,染血的只是外面一层,都扒掉了里面还干干净净的。
只是毕竟是染过血的,真要吃的话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丁大东像抱孩子一样一手抱着两颗白菜,诚挚的建议:“一会儿去武馆,给你师兄师弟们带过去吧。”
赵悠悠本来还伤感着呢,被他这一句话逗的雨过天晴。“你啊,真是…”他摇摇头,“今天晚上是去不了武馆了,我得帮忙收拾里面。”
他道歉:“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
丁大东颠颠手里的白菜,谦虚的说:“没白跑,没白跑。用帮忙吗?”
“不用了。”他想了想,又轻声补了句,“不过他们把狗‘送走’还要一段时间…你陪我在这里吹吹风吧。”
两个人抱着白菜在门外吹风,不知过了多久,医院里渐渐没声音了。
赵悠悠侧耳听了听,低声道:“送走了。”
丁大东看他一眼,小心问:“…这种事情多吗?”
“我一般都在楼上呆着,夜班急诊我也从不离开休息室…可即使我努力躲开,还是见过七八次的。”
丁大东不知说什么好,他两手抱着白菜,只能用肩膀蹭了蹭赵悠悠。
赵悠悠回了他一个心不在焉的微笑,领着他一同走向了医院。
他们进门时,与值班的护士擦肩而过,丁大东敏锐的发现夺门而出的她眼眶带着泪水,想必亲手结束一个生命让她很难承受吧。
狗依旧停在走廊里,身下垫着主人的羽绒服。它干净柔软的皮毛与纯白色的外衣融为一体,但它流下的鲜血却把它们都染脏了。
狗主人侧身躺在狗狗身边,手搭在它的爪子上,安静的眼泪顺着太阳穴汇入了发丝之中。丁大东只看了一眼,便承受不住的躲到了外面。
他也是养宠物的人,每一个主人都会在宠物身上寄托自己的爱意,它们像家人像朋友,无人能够忍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分别。
赵悠悠走上前去,轻声问:“需要我帮您报警吗?”
沉浸在悲伤中的狗主人像是突然被惊醒,迷茫的看向他。
赵悠悠解释:“您的狗这个伤处一看就是人为故意的,前不久我们医院也接治了受了同样伤的动物。很明显有人在用手·弩故意伤害宠物,您最好去一趟派出所报案,毕竟是一条生命,不能白没了…”
狗主人一听要去派出所,立时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这,这能行吗?警察管吗?”
其实赵悠悠也不确定,但手·弩这东西伤害如此大,连一条一百斤的大狗都能一箭射死,何况是人?如果去报案的话,警察想到这种管制武器的危险性,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赵悠悠刚要点头,突然从门外急急跑进来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喊:“去派出所?去他妈什么派出所!你跟我回家!”说着就拽着狗主人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动作十分粗鲁。
来人离着一个小平头,嘴里叼着一根烟,油光锃亮的皮鞋又尖又亮。他敞怀穿着一件大红色羽绒服,里面只套了件衬衫,领口磨得发亮,脖子上还戴着一根足有小指粗细的金链子,走路时浑身上下每个零件都在晃。
今晚值班的方医生看不过去,伸手扶了一下踉跄的狗主人,同时出言阻止粗鲁的男青年:“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你注重语言。”
“医院?”流氓模样的青年用一种可以刺破气球的尖锐的声音笑起来,“呦呵,几个给畜生治病的庸医还有脸管这叫医院?”
赵悠悠眉毛一拧差点骂出来,方医生按住他的手,冷静的交涉:“我们当然是医院,而且是经过农业部审核的正规动物医院。人命狗命都是命,能治病的就是医院。”
“治病?你把我的狗给治死了,老子找谁说理去?”他一手指着地上逐渐冰冷的狗狗遗体,明显是要找茬的样子。
方医生深吸一口气:“狗来时就有外伤,手术救不回来,安乐是唯一能够解除它痛苦的办法。”
流氓青年瞥了一眼狗身上的弩·箭,很不客气的往地上吐了口痰,又瞪了被他拉着的唯唯诺诺的女人一眼。
“真他妈的晦气,都是你,”他说着踢了女人小腿一脚,直接把哭到腿软的她踹翻在地,“都是你丫非吵着养狗,屋子还没鸟窝大呢,转都转不开身。现在死了也这么晦气!还去派出所?去个狗屁派出所,你还嫌你男人事情不够多吧?一只傻逼狗死了就死了,你要想养我回头给你弄个小鸡仔,那玩意多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