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跃一时间心乱如鼓,不敢再看他,视线飘到脚尖:“那你去客厅坐着吧,我去把白芊叫出来。”
说着,她匆匆敲开白芊的卧室门,飞身闪进去,把来不及说什么的钟可关在了门外。

钟可在门外等了半分钟,想了想决定去厨房帮忙。
正在切水果的白阿姨赶忙推辞:“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又是客人又是孩子,哪里用得着你们动手。”
钟可的回答很狡猾:“哪里有客人和孩子?白阿姨,咱们明明是同学啊。”
大男孩的笑容很干净,清清爽爽,下到一岁、上到九十九,全部通杀。白阿姨被他一笑就笑晕了,迷迷糊糊地让出了案板和菜刀。
钟可在家里经常做饭,他手起刀落,唰唰唰几下就宰好了西瓜。
之后他又帮白阿姨做了不少杂事,他见走廊的顶灯不够亮了,他还搬着椅子帮白阿姨换了一根灯管。
当杨心跃挽着白芊的手走出卧室时,钟可刚刚把灯罩安装回去。
天气热,男孩穿的轻薄,抬手换灯管时,T恤衫向上滑动,露出他劲瘦的腰肢。小麦色的腹肌在女孩眼前一晃而过,杨心跃登时就挪不动步子了。
奇奇奇奇奇奇怪,她的小心脏为什么跳起了踢踏舞,明明腹肌这种东西她也有啊。
钟可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他拍拍手上的灰尘,从椅子上轻巧地跳下来,刚好落在杨心跃面前。
他没站稳,身子一晃,胳臂下意识地扶了下杨心跃的肩膀,男孩身上好闻的植物气息在一瞬间笼罩住她。
“嘶——”
杨心跃摸了摸手臂:明明不是秋冬,怎么在钟可碰到她的时候,她忽然被静电电了一下呢?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白阿姨借口出去买菜,把空间都留给了三位小同学。
三个人围坐在茶几旁边, 明明有满肚子话想说, 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打破沉寂。
一时间, 客厅里只剩下杨心跃“况嗤况嗤”的吃瓜声, 她吃得飞快, 一块西瓜几口就吃得露青皮。钟可刚刚切了一颗足有八斤的大西瓜, 杨心跃一个人就吃掉一半。
她吐籽的时候活像个“豌豆射手”, 噗噗噗噗的把籽吐进垃圾桶里。
只是有一粒西瓜籽没有吐干净,黏在了她的嘴角上, 钟可见她一副傻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右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脑袋“扭”了过来。
“你啊, 笨死了。”说着,钟可拿着纸巾的左手轻轻贴了上去, 帮她擦掉嘴角的西瓜籽。
杨心跃睫毛抖了抖, 眼睛半合拢着,乖乖任他擦。
小嘴擦干净, 转眼又是一个干净漂亮的大姑娘。
杨心跃看看手里剩下的半块西瓜,问他:“…那我能继续吃了吗?”
钟可提醒她:“你少吃点, 咱们在人家家里做客呢。白芊都没吃, 你吃得这么欢。”
在对面当了半天电灯泡的白芊, “噗嗤”一声笑了。
见两人同时扭过头来看她, 白芊赶忙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心跃想吃就吃吧,一个西瓜,吃不穷我家的。”
说着,她“以身作则”,干脆拿起一块西瓜送到嘴边,大口咬下去,又甜又多汁的果肉在嘴巴里爆开,一口便甜到了心里。
有了吃西瓜这件事作为缓冲话题,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没那么尴尬了。
白芊手里捧着西瓜,埋头专心啃了几口,忽然又停下来,直起身子看着对面的二人。
“这段时间谢谢你们一直惦记着我,又是帮我送试卷、又是帮我送笔记…说实话,最开始抑郁症爆发那阵子,我确实动过心思,想干脆休学算了。我根本不可能走上考场,我就是一个已经点燃的□□,上次是炸了自己,下次说不定就要炸飞别人。
“结果那天从医院回来后,我看到楼下的快递室里有你们送过来的东西,试卷、笔记、手写信,还有袁筱给我画的一幅画,画上咱们几个站在一起,穿着学士服,笑的特别开心。
“我当时抱着东西想了整个晚上。我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和你们在一起,一起参加高考,一起踏入大学校园,一起毕业,踏入社会。
“我不想和你们分开。即使泥潭已经淹没了我的脚,但是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伸出手,把我从漩涡里拽出来的。”
白芊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她没有流泪,也没有激动,像是在叙述窗外天气一样,淡淡的把这短时间的心理波动讲述出来。
她讲到一年前,她刚确诊抑郁症时,一直在想“不如死了好了”;她说她报考寄宿制的复读学校,本意是为了甩开母亲的看护,可又不忍心看妈妈为她提心吊胆;她又讲到自己“偶像包袱”太重,每天需要吃的药物都提前放进维生素瓶里,在宿舍偷偷吃…
“对不起,这么久以来,我隐瞒了你们这么多事情。”白芊低头看着手上被她啃得七零八落的西瓜,西瓜汁淌了满手,很是黏腻。
“白芊,你不需要道歉的!”杨心跃赶忙摇摇头,自责地说,“在知道你的病情后,我查了一些资料,也回忆起咱们在一起时,你说过的很多话。我这才意识到,其实有好几次,你都在向我们‘求救’,可是你每次把烦恼展露出来时,我们都粗心的没有捕捉到你的信号。”
她直接握住了白芊冰凉的小手,两双同样被西瓜汁弄脏的手上下交叠。
钟可坐直了身子,悠悠道:“你是我们的朋友,从开始到现在再到未来,你都是。很多人都被抑郁症击倒了,而你重新站起来,还选择继续往前走,真的很了不起。”
接触到两人诚挚的目光,白芊心头最后一层薄冰终于被敲碎,消散在阳光之下。
“谢谢你们。”白芊哽咽着,却又强忍住泪水——若把其他人的内心世界里的负面想法比喻为一弯潺潺流淌的小河,那么抑郁症患者的内心世界里,负面情绪就是突然暴涨的洪水,稍不留神,就会冲垮这个世界。而她要做的,就是在心里筑起一座大坝,调节它、压制它,直至最后打败它。
她早已答应过自己,积极看病,努力应对,不再流泪。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那么多,她就算要哭,眼泪也要留到幸福的时候。
三个人慢慢聊着天,白芊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月,一直没有见外人,对班里发生的大事小情很好奇。
杨心跃说:“其实有不少同学在关心你,高考就剩下不到一个月了,你若是恢复的还不错,要不要回来?”
“还是不了。”白芊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只要一想起之前在课堂上突然发作,就恨不得消失在地缝里。现在回去,不过是给同学们徒增话题。而且抑郁症这种病,就算你们几个觉得无所谓,其他人肯定会有些别扭,我不想看到大家小心翼翼地对待我,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像块玻璃。”
钟可也赞同她在家复习:“那也好,反正该复习的内容,老师已经给咱们复习完了。最后这段时间就是做卷子、讲卷子,你安心在家背书就好,而且有白阿姨和你作伴,两个人一起复习,事半功倍。”
“那个…”白芊颇有些尴尬,“你们知道她是我妈妈之后,不觉得别扭吗?”
“有什么别扭的?”钟可说,“我还记得白阿姨在入学第一天的自我介绍,她说她参加过二十多年前的高考,明明考中了,可是因为家境贫困没能继续读书,所以才想在退休后再去追梦。我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为了掩盖她和你的关系,但我相信这些话也不是全然的假话吧?”
“…确实不是。”白芊点头,“当年没能去读大学一直是她心里最大的遗憾,她很喜欢看书,之前上班的时候一直是业务骨干。”
“那不就行了。”钟可说,“阿姨学得这么刻苦,按照上次一模考试的成绩,她已经踏入二本线了,谁说五十岁的人不能上大学呢?”
听到这里,杨心跃赶忙擦干净手,把包包拿过来,从里面郑重的取出一个平整的信封。
信封打开,两枚塑封好的卡片掉到了她的手心里。
卡片正面,印着照片与考生须知,且加印红章;卡片顶部,“燕京市2018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准考证”几个字仿佛自带光芒。
杨心跃狡黠一笑,把两枚卡片在闺蜜面前晃了晃:“白芊,这是你和白阿姨的高考准考证,务必收好。”
没错,这次她来白芊家,其实身上背着两个任务,其一嘛就是看看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第二就是要把高考准考证送到她们手上!
白芊心神一震,望着那两枚硬硬的小纸片,一时间无数滋味涌上心头,她抬起手想拿,又紧张地缩了回去,先把一双手擦干净了,才郑重的接到手中。
“…谢谢你们。”白芊眼神颤动,指腹轻轻摩挲着准考证上的姓名,“我妈妈一定会很开心的。”
杨心跃犹豫了两秒,小声问:“那个…你现在原谅阿姨了吗?”
当初,白芊的父亲送女儿去考场,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意外去世。白阿姨强忍痛苦,为了不影响女儿的高考,并没有告诉她真相。当残酷的事实最终暴露后,白芊与妈妈大吵一架,两败俱伤。
她的肩上承载了太多,之前每一次提起妈妈时,白芊都是带着怨恨的。杨心跃想,白芊之所以得抑郁症,恐怕也有这份原因。
听到她的疑问,白芊沉默良久,最终悠悠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说清楚现在的想法,她确实是爱我的,我也是爱她的,我没办法清晰冷静的评判她的对错,我想还是等我再长大一些,等我也成为妈妈,说不定就能明白她的想法了。”
杨心跃露出了一个难过的表情。身为局外人,她很喜欢白芊,也很喜欢白阿姨,但这件事上她没办法插手,只能默默期盼母女俩能重归于好。
白芊苦笑:“爸爸去世带给我的打击真的太大了,他一直期望我能考一个好的大学。距离高考越近,我梦到他的时间就越多,我总是会想,如果他还在世,如果他能亲眼见到我走进考场、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该有多好啊。”
听到这里,杨心跃再也忍不住,扑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个女孩依偎在一起,如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兽,向彼此传递着温暖与希望。
钟可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男孩的视线落在双手上,他沉默的像是一尊雕像。

离开白芊家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晚上学校还有晚自习,钟可主动提出送杨心跃回学校。
从白芊家楼下到小区外的车站,要经过一个街心花园。杨心跃闲不住,一跃跳到了花坛的矮栏上。那矮栏只有一块砖的宽度,杨心跃左扭右扭差点摔下来,赶忙张开双臂保持平衡。
待掌握好平衡后,她每一步都稳稳的踩在砖头上,后脚尖顶着前脚跟,一步步走得慢吞吞的。
钟可也不催她,她在上面走,他就在矮栏下面跟着她,一直小心注意着她的动静,若是她掉下来了,他能及时拉她一把。
杨心跃傲然叉腰:“钟可,我现在比你高了!”
从现在的角度看下去,刚好能看到男孩的发旋,她伸手戳戳它,发现男孩的发丝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
“又软又细。”她评价。
钟可:“…什么又软又细?”
“头发啊,还能是什么呀。”
钟可不说话了。
女孩傻乎乎的。她怎么会知道身旁这个看似老实的男孩,也会做那些说不出口的青春期绮梦,而在那些缠绵的梦境中,“他”向“她”多角度全方位的展示了自己即不软更不细的东西。
钟可手心滚烫,他悄悄掐了自己一下:太阳还没下山呢,他不该在这时候想起那些会让他在清晨偷偷洗内裤的画面。
杨心跃见他一直没反应,以为他是累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啊?昨天没睡好?我看你在白芊家也不怎么说话。”
杨心跃分心注意脚下的矮栏,待她走出好几步了,才发现钟可没有跟上来。
她疑惑的回头看去,只见男孩停在一树杨柳下,傍晚的夜风轻扬,柔韧的树枝在空中飘荡,枝条多情地抚过了男孩的肩膀。
杨心跃忽然看呆了。
她觉得自己也被那微风吹了起来,整个人化作一颗桃红色的气球,被风儿吹向了钟可的方向。
树叶沙沙,男孩定定看着她,声音清澈:“其实…只是白芊的话让我联想到了自己罢了。”
杨心跃不解。
钟可说:“你记不记得,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我上一次高考没有考数学吗?我当时没有回答。”
杨心跃很聪明,她早就隐隐猜到了答案。可是她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不能被揭开的伤疤,所以她一直乖巧的站在那个答案外围,不想去触碰男孩的痛处。
她赶忙摆手:“没关系的,你要是不想说不用告诉我的!”
男孩摇头,细细的发丝被夜风吹起来,同时也吹散了他的声音,“我当年没去参加数学考试,从老师到同学都在问我原因,我谁都没有告诉。可是现在,我想告诉你。”
“…”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向着他的女孩走去。
“我妈妈生前是小学数学老师,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教我加减乘除,可以说我对数学的爱好,都是妈妈一手教导出来的。”他不疾不徐,把从小到大的经历娓娓道来,“就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妈被确诊为乳腺癌。”
“她是个很坚强的人,我爸爸也很乐观,乳腺癌在我国的治愈率非常高,他一直陪着她积极做化疗,不管是什么靶向药、不管是什么疗法,他们都很愿意去尝试。”
别的孩子关于童年的记忆,是玩伴是学校,而钟可的记忆,则是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他从小就很懂事,每天下了课,不是坐公共汽车去医院看妈妈、就是自己回家做作业。钟妈妈的病情,让他失去了任性与天真的能力。
“切除病灶的手术很成功,我还记得妈妈出院的那天,爸爸特地包了饺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庆祝着。”那是他十八年的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欢乐团圆时光。
“但是很快的,癌细胞转移了,医生一直在想办法狙击扩散的癌细胞,可是它狡猾的要命,一次次的化疗不仅没让它停歇,反而把妈妈的身体拖垮了。”
说到这里,钟可重重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挺直的脊梁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压弯了一度。
“她是在我高一那年走的,一个很平常的日子。”男孩的声音随着夜风荡开,“妈妈走了之后,爸爸一夜白头,可是我却…可是我却没有那么伤心。
“不,也不能说是‘不伤心’。我哭了,我失眠了好几天,我的成绩有所下滑,同学们都说我瘦了——但是这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后来我明白过来,这是因为当妈妈第一次进医院开始,我其实已经预料到,她会在某一天,永远的离开我。
“从七岁到十五岁,我整整做了八年的心理准备,所以我足够坚强去面对她的离开。毕竟,我已经长大了。”
他说话时,杨心跃一直安静地望着他,没有催促、没有疑问,向来活泼的她化身为最贴心的聆听者,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他的模样。
“然而在高考数学考试开场之前,我站在人群中,望着那些送考的家长,我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妈妈的身影。那时候,妈妈已经走了两年多了,我也不会频繁地梦到她了。
“可是那一刻,我特别特别特别的想她,我希望她能出现,我希望她能送我进考场,像别的妈妈那样和我说一声‘加油’,而我也会用满分的数学成绩让她骄傲…”
说到这里,他无力的笑了下:“…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我根本控制不住眼泪,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之前几年没有流过的泪水全部流干一样。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我根本没有接受过妈妈的离开,我所谓的坚强、所谓的心理准备,不过是暂时麻痹自己罢了。”
15岁的他骗过了自己,直到17岁,他才醒悟过来,真正长大了。
当他把内心的所有不舍与悲痛流尽时,早已过了考场最晚入场时间。他不后悔这一场失态的大哭,更不后悔错过一年高考。
钟可叙述这段往事时,声音淡淡的,清俊的面容看不出悲伤。他走到了女孩面前,这次换他仰头望着杨心跃的脸庞。
他以为自己很冷静,却不知道他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星眸如湖,倒映着天上的月亮,风起时,湖波轻荡,泛起一层波光。
一闪而过的泪珠从少年的眼角划过,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哭了。
杨心跃(在钟可面前基本就没存在过)的理智在那一刻突然远去,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接住它。
于是——
——女孩的唇触碰到了男孩的脸颊。
原来,钟可的眼泪是这个味道的呀。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
即使女孩的唇瓣只触碰到了男孩的面颊, 但这依旧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吻。
一时冲动, 换来了杨心跃大脑空白了整整半分钟。
她她她她她是谁, 她她她她她在哪, 她她她她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嘴唇下的皮肤迅速升温,沸腾的血液在一刹那间就从钟可的心头烧到了脸上。
空气里的所有噪音迅速远去,只剩下初夏的悠长蝉鸣,带着躁动、紧张与忐忑,与心脏的轰鸣声混合成一曲名为《初恋》的小夜曲。
当理智回笼, 杨心跃宛如一只炸毛的幼兽,明明她才是那个“性骚扰坏蛋”,可她却吓得惊叫一声, 应激般的在男孩脸上重重咬了一口!
“嘶——”
钟可还未从刚刚的绮梦中回过神来,白净的脸上就遭受了一口重击。女孩牙尖齿利, 小虎牙毫不留情的叼了一口猎物的肉, 疼得他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好了,这下杨心跃是彻彻底底把事情搞砸了。
事情滑入了一个莫名的黑洞, 而作为始作俑者, 杨心跃的大脑像是被猫咪抓乱的毛线团, 而线头就隐藏在一片糟乱之下。
她慌张地望着钟可的眼睛, 男孩的双眸因为诧异而微微睁大,脸颊上挂着一个可笑的牙印,他刚说了一个“你…”字, 杨心跃便慌得失了分寸, 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跑!
只要她跑得够快, “尴尬”就追不上她!
她双手一推,本打算把钟可推出自己的世界,可她偏偏自己现在正站在窄窄的矮栏上。
她这么一推,钟可没有后退,反而是她失去平衡,无法控制的向着身后的花坛跌下。
身后的花坛里,观赏用的月季开得正艳,枝条上布满小刺,若是她一屁股摔下去,绝对要被扎成小刺猬。
“小心!”钟可急呼出声,踏前一步,双手同时往前一抱,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止住了女孩下跌的身体,把她紧紧搂进了自己怀里。
杨心跃:>////////<宕机
钟可顾不上别的,双手锁住她的细腰,像是抱小娃娃一样,把她从矮栏上抱下来,轻轻放到了地上。
她的双脚终于稳稳踩到了地面上,他们脚尖对着脚尖,胸口贴着胸口,距离近到让呼吸声都融为了一体。
钟可低头看向杨心跃,恰巧捕捉到她偷偷摸摸窥探他、被抓包后又赶忙移开的视线。看她这副模样,把“做贼心虚”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明明她是主动的那方——可她现在不敢认了。
钟可的手臂还挽着她的腰,因为刚刚的一番动作,女孩的上衣翻了起来,露出了一段柔韧的腰肢。钟可的手刚好搭在了那里,入手的肌肤柔滑,带着一层薄薄的汗,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
钟可也慌得要命,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像一个梦了,一个他在晚上都不敢想得太用力的梦。
他望着被他拢在怀中的姑娘,恨不得把她锁在自己怀里,让她别在他的梦里肆无忌惮地跑来跑去。
男孩的喉结重重的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心跃,刚刚…”
“没有‘刚刚’!”女孩打断。
“可是你确实…”
“没有‘确实’!”女孩再一次打断。
“你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装作’!”杨心跃心虚地不得了,可她越是心虚,越是要虚张声势,“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之后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量集中在她的双臂上,她双肘猛地向外一撑——这一次,她趁着钟可不备,终于把他推开了。
重获“自由”之后的第一步就是拔腿就跑,她像是发条被拧到最紧的玩具,嗖的一下绝尘而去。
钟可赶忙伸手想要拦下她,可他连她的发丝都没有碰到,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
…他到底喜欢了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啊,上辈子是成精的人参吧,这么能跑。

杨心跃说是害羞,不如说是慌张。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居然会亲了钟可——亲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这一年的复读生涯里,钟可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见证了她的骄傲、她的狼狈、她的勇敢。他安安静静的,可是她每次回头的时候,他都跟在她身后。
在她决定未来深造目标时,他在;她被小方哥哥拒绝的时候,他在;就连遇到危险时,他也没有离开。
可以说,这一年若是没有钟可的陪伴,她不可能成长的这么快。
想到这里,杨心跃把毯子拉高罩住头顶,在床上焦虑的翻了好几个身。女孩的身子像虾米蜷缩在一起,手掌压在心口,想要制住砰砰乱跳的小心脏。
究竟为什么啊…
这种“不想看到钟可流泪”的冲动是从哪里来的呢?明明她有一百种方法逗他笑,可是她却选了最糟糕的一种,直接亲…亲了他。
回忆起那滴眼泪的味道,杨心跃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指尖下,她的唇瓣软软的,润润的,同时也是滚烫的,仿佛还带着钟可脸颊的温度。
当她发觉到自己居然在“回味”那个吻时,她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尖叫,再一次把身体蜷紧了。
而就在这时,她的“保护层”(毯子)外,响起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班长,你没事吧?你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了。”缪斯斯脸上敷着面膜,倚靠在自己的床头,膝盖上放着一本历史笔记。
还有不到20天就要高考了,她现在每天睡觉前都要再背几页书,特别需要安静的环境。偏偏今天杨心跃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回到寝室,就扑在床上装死——不,这个形容不够精准,“尸体”至少安静,然而杨心跃一会儿四肢并用的扑腾、一会儿翻来覆去的折腾,同时伴有间歇性的怪叫——这哪里是装死,明明是诈尸嘛。
杨心跃正愁没人同她聊聊心事,她把毯子一掀,露出一张憋得通红的脸蛋,她那双狗狗眼向着缪斯斯飞快地眨动着,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
缪斯斯最会察言观色,主动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自己解决不了?”
杨心跃赶忙点头,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她想了想,干脆抱着毯子从自己的床上转移到缪斯斯床上,厚着脸皮挤到了缪女神身旁。
她把缪女神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弯过去,给自己腾了一个坑。
“我、不对,我朋友,遇到一点点点点…”她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距离,“…感情问题。”她嗫嚅地问,“我看你和你对象感情特别稳定,每天都亲亲热热的打电话,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她指点一下迷津,帮她分析分析她的感情问题?”
缪斯斯在班里,一直以单身形象示人。可是她从搬来寝室的第一天,就和杨心跃说过,她有一位正处于热恋期的爱人,每天都要和对方打半个小时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