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芊和她的性格截然不同。她更敏感,她更细腻,同时,她掉落的那个坑也更大,大到她即使拼命自救,也很难再站起来重新出发。
杨心跃家庭和谐,父母还要时不时秀个恩爱,让一个成长在“爱”里的孩子去想象“失去爱”的痛苦,太难了。
钟可的话敲开了她的心口,杨心跃努力去体会那渗进来的一点点阴暗、痛苦与绝望,可她试了半天,依旧很难体会。
金庸曾经历丧子之痛,痛失爱亲后,他在《倚天屠龙记》的后传里写,“张三丰见到张翠山自刎时的悲痛,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书中写得太也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这种切身的痛苦,是无法通过别人描述想象出来的。
杨心跃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移动,敲敲打打留下了一行字。
跃:…对不起,我是不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跃:我承认,我确实很难体会到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
跃:那个…钟可,我小小声问一下,你上次高考没考数学,是不是和你母亲的去世有关?
之前家长会的时候,钟爸爸曾经说过,钟妈妈是一名数学老师,是她为钟可启蒙,培养起他对数学的兴趣。
只是钟妈妈去世发生在钟可高一那年,两件事会有关系吗?
这一次,钟可的回复很快。
养多肉的小男孩:心跃,你不需要对我说道歉。
养多肉的小男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体会到这种痛苦。我希望你能一直活在充满爱的环境里,父母长寿,家庭幸福。
而他,也将成为守护她的“爱”的一员。
养多肉的小男孩:至于我上次高考为什么没考数学…
答案尚未发送出去,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已经化身为活火山,咆哮起来。
“抬头抬头抬头!都低着头干什么呢?以为我站在讲台上看不到你们在下面干什么?玩手机的,看杂志的,传纸条的,居然还有吃东西的!你们以为自己一模考得很好吗?居然还有心思开小差?!”
杨心跃吓得一抖,赶忙把手机扔进了书包里,乖乖抬起头,一脸纯洁无辜。
语文老师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看看你们班这次的平均成绩,还没有月考高!要不是有钟可和杨心跃两个人的成绩往上拽着,你们班根本没法看!我带过这么多届复读班,你们是我遇到过的最差的学生!”
他扬起手中的试卷:“看看这里!这里!古诗词默写是基础中的基础,你作文写偏题了我可以原谅你,但是古诗词默写完全是送分题啊,怎么有人一句都背不下来!”
他怒火攻心:“所有扣三分以上的同学举起手来,让我看看都有谁!”
台下没有动静。
“怎么,没人举手?现在觉得丢脸了?背不下来的时候不觉得丢脸?”
这一次,稀稀拉拉举起了十来个人,杨心跃抬头看了一下,发现绝大部分都是艺考生。他们刚考完艺考就回来参加一模,之前复习的东西都忘光了,重新捡起来,一时跟不上,也没有办法。
唯一一个非艺考生的人…正是白芊。
她头低低吹着,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口上,苍白的脖颈上,骨节一节节凸起来,杨心跃这才发现,白芊已经瘦到了这种程度。
杨心跃借着优秀的视力,偷看白芊的答题纸——最基础的诗词填空居然错了一半以上,密密麻麻全是涂改的黑疙瘩,一连几个红叉。
她双眼无神的望着答题纸,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是一根已经拉到了极致的琴弦,随时有可能绷断。
语文老师批评完他们之后,终于顺了气,开始继续讲其他考题。
每次高考语文,都会有一篇现代文阅读、一篇文言文阅读,每次文言文阅读都是扣分的大坑,很多人读不懂意思,白白失了很多分数。
语文老师恨铁不成钢,一边讲着试卷,一边数落着他们不开窍。他年纪大,作风也老派,批评学生的话都是些“老腔调”。
“我必须要批评某些同学了,平常很努力很认真,随堂小考成绩也不错,但是一遇到大考,成绩就会不稳定。你们人生里有多少时间能够浪费?你们的高中同学已经上了大学了,你们还坐在高中的教室里重复去年的人生,难道你们还要把明年的时间搭上来吗?”
“我再说一遍,你们浪费的不仅是时间和金钱,还有家长寄托在你们身上的希望!你们不努力,你们对得起望子成龙的家长吗?你们对得起…”
——“嘭!”
出乎意料的一声巨响,原本滔滔不绝的语文老师面露惊异,望着台下那个瘦弱的女孩。
全班静默。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班级最中央的那个身影上,她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可同时她又站得很稳,犹如一根扎根在此的枯树。
在她脚下,书桌倾倒,玻璃水杯碎裂在地,洇湿了一整片地面。
“白芊…”杨心跃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可这两个字却含在了喉咙里。
白芊双眼赤红,长发半遮住脸,挡住了她苍白的脸色。
那双眼里是黑暗,是极致的痛苦,是跌落下去就再也爬不上来的深渊。
她手里紧紧攥着各科试卷,猩红的数字印在上面,她耳边能听见数不清的嘲笑,在对她指指点点。这些压力,来自于老师,来自于家长,更来自于…她自己。
“啊——!!”
她大叫一声,突然几下撕毁手中的试卷,纸片撕扯时刺耳的噪音灌进了所有人的耳朵,短短几秒钟那些写了成绩的考卷便变成了一片片毫无意义的碎纸。
她的表情并不是疯狂,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
下一秒,白芊双手一扬,所有的碎纸片被她扬向空中,犹如片片碎雪,缓缓地飘落在地。
而她,就在这场“雪”中,转身而去。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没有一个人能够反应过来,没有一个人清楚的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像是被魔法定在了原地,呆滞地旁观着这场闹剧。
他们不明白,平常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白芊,为何会突然爆发出来,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陌生又让人恐惧。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人是白慧娟。
她脸色煞白,只停滞了几秒就紧跟着白芊身后冲出了教室大门。明明她年纪大、身体最不灵活,可这时的她却像是有无尽的力量,一门心思想要追上白芊。
她一动,几个和白芊不错的朋友立即惊醒过来,飞快地从座位上起身,一起追了出去。
还有很多同学想跟过去看看,闻讯赶来的班主任及时制止了班里的骚动,把同学们都安抚在了座位上。
班主任竭力控制住局面,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大。

“大爷,你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校门口的保安亭外,已经站在崩溃边缘的白芊扑在紧闭的校门上,双手死死攥着铁门。她无比想要逃离这个牢笼,自己的学业、家长的期望…她通通都想扔掉。
她整个人陷入了一股莫名的漩涡之中,神色凄然。
保安大爷见她整个人状态很差,当然不肯把她放走,担心她出危险。
“小同学,咱们学校有规定,除了有家长或者老师的批准,所有住宿学生都不能离开学校的。”他小心地劝着她,“你要是实在有事要离开,至少要和家长打声招呼啊,对不对?”
他想把她劝回教室去,恰在此时,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道焦急的女声。
“芊芊!”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白慧娟匆匆赶到,她发丝凌乱,短短几步路,她身上宽松的棉T恤已经被汗水打湿,在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群体中,她远比同龄人憔悴。
她跑到白芊身后,一手揽住她的肩膀,撑住她不断下滑的身体,嘴里安抚她:“你深呼吸,深呼吸,没事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你的药呢?你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可白芊这时候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黑暗情绪当中,向着深渊不断滑落下去。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白慧娟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对她说着什么。可是白慧娟吐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无法进入她的耳朵。
白芊一凛,突然暴起,反手拽住了白慧娟的胳臂,她的指甲狠狠陷入到了这个中年女人的手臂中,留下了五道鲜红的抓痕。
“大爷!你不是要让我找家长才能出校门吗?”白芊尖声叫道,“她是我家长,她就是我家长!——她是我妈妈啊!”

姗姗来迟的杨心跃定步在教学楼外,大脑一片空白,脸上的表情只剩下浓浓的震惊。
袁筱同她一样,僵立在教学楼门口,遥遥望着在校门口不断拉扯的母女二人。
“心跃…我是不是听错了?”她颤声问,“刚刚白芊是不是管白阿姨叫…”
“…她叫她‘妈妈’。”杨心跃喉咙干哑,“我、我也听到了。”
“白阿姨怎么会是白芊的妈妈呢?”袁筱痴呆地摇头,否认起这个信息量巨大的事实,“我每天和白芊住在一起,从来没发现过这个秘密!她平常绝口不提她妈妈的事情,反而是把爸爸的照片摆在书桌上…”
不怪袁筱和杨心跃迟钝,实在是白慧娟和白芊母女二人,除了姓氏一样以外,找不出任何相似之处。白芊长得像爸爸,身材瘦长,而白慧娟身材矮胖,两人站在一起,绝对不会让人产生联想。
最主要的是,从开学到现在,整整一学年了,白芊和白慧娟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亲密的互动。每次白慧娟向白芊请教问题时,白芊的态度虽然称不上“横眉冷对”,但一直是冷冰冰的,没什么好脸色。她们就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复读班里短暂相遇后,未来就会变成两条渐行渐远的线。
高考生中,陪读的家长不少见,但这种陪读到班里的情况,闻所未闻。
若白芊只是瞒着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她把这个秘密藏得那么深,就连她唯二的两个闺蜜杨心跃和袁筱都不知情。
远处,白芊的泪水忽然从眼眶里淌落。
心理防线的全面崩溃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像是赤身站在了初冬的河面上,每迈出一步,脚下的裂痕就扩大一分。
现在,薄薄的冰层碎了。
她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急流中,终将被漩涡吞噬。
她浑身失了力气,一头扎进白慧娟的怀里,嚎啕大哭。
“妈…妈…”她一声声嘶吼着,“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不想考试了,我要回家…”
听着她的悲鸣,杨心跃眼眶一热,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
可是这时,身后伸来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别过去。”钟可的声音传来,“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你现在过去,帮不上任何忙的。”
杨心跃怔怔回头看他:“钟可…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早知道她们的关系了?”
“嗯。”男孩没有否认。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应该说…一开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吧。”
杨心跃哑然,实在想不通。
钟可提醒她:“你记不记得开学时,缪斯斯比所有同学入学都晚?因为复读班一个班50人是学校多年来的规矩,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缪斯斯是走后门的那个‘第51号’。但是缪斯斯否认了。我当时就意识到,如果她不是第51号的,那肯定有个人是51号——而那个人,就是年纪比所有人都大、还一直对白芊很照顾的白阿姨。”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白芊和白慧娟的关系, 在复读班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复读班的学生们年纪不大, 心思简单,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学习。
别的学校偶尔会有拉帮结派的情况出现,可是在京英复读学校里, 大家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抓紧重来一次的机会,考上理想的大学。所以很多人根本没心思去注意“谁和谁走得很近”的事情。
在很多人眼里,白芊性格孤僻, 安安静静, 她混在杨心跃和袁筱这两人身边, 就是典型的“二拖一”。
至于白慧娟,大家都很佩服她年纪这么大还要考大学的决心, 但谁也不会和一个“阿姨”做朋友。
于是,当白芊和白慧娟的母女关系曝光后, 一时间每个人都没心思学习了, 课间时都聚在一起八卦起这件事情来。
与此同时, 一个小道消息也在班里流传出来——
白芊在课堂上的突然爆发并不是单纯的压力过大,她其实身患中度抑郁症, 只是平常掩藏地很好, 随着高考临近,她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每次大考必失误。再加上那天语文老师的语气太过激了, 压垮了白芊的精神, 才导致事情的失控。
因为京英复读学校是住宿制, 白阿姨不放心让精神脆弱的女儿一个人处在陌生的环境里,所以她才决定陪读。为了照顾白芊的自尊心,母女两人装作完全的陌生人,骗过了班里的所有同学,除了当初安排他们入学的班主任以外,没有人知道实情。
这个消息传得有头有尾,甚至还有人拿来向杨心跃求证。
“班长,大家都说白芊有抑郁症,是不是真的啊?你和她关系这么好,你应该知道吧?”
杨心跃一双晶亮的眸子平平静静地望着那些八卦的同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这个消息是哪里来的?”
“就…大家都在传啊…”那位同学被杨心跃的气势震住了,半晌,嗫嚅回答,“好、好像是班主任向语文老师解释时,被哪个同学听到了,现在文理两个班都传遍了。”
那位同学见她表情缓和下来,心里顿时百爪挠心:“所以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啊?真看不出来白芊居然有病,她平常装得那么正常,是不是自杀过好几回了啊?她怎么就不能阳光一点、看开一点呢!”
说到后来,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没声了。
杨心跃表情严肃地看着对方,这一秒,她又一次变成了赛场上的她,毫无保留地释放出身上的“杀气”。那些“杀气”犹如一双实质化的大手,把对方一寸寸压下、捻灭。八卦精腿一软,一屁股摔在了椅子上。
“在白芊自己决定说出来龙去脉之前,我不想和任何人讨论她的八卦。”女孩气势凛然,声音清脆,“作为同学,请给予她最基本的尊重。”
即使白芊真的有抑郁症,那又如何呢?她既然决定隐瞒,那她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很多人把抑郁症当作了“脆弱”、“胡思乱想”、“不够阳光”的代名词,不去正视它的病理和病因。实际上,这就像是有人天生免疫系统弱,被寒风一吹就会病倒,作为患者家属,要做的并不是指责病人“大家穿得都少怎么只有你感冒了”,而是应该陪病人去看医生。
估计,白芊也是担心被朋友们另眼相看,才决定隐瞒自己的病情吧。

白慧娟给白芊请了长期病假,临走前,白阿姨去了白芊的寝室,帮她收拾行李。她拿走了白芊的换洗衣物,收拾好她的课本,最后,白阿姨的视线又定格在白芊书桌上,她停了停,拿起了白芊与父亲的合影。
照片上,父女两人形貌肖似,笑容明亮。
白阿姨感慨地摸了摸照片上她最爱的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把照片装进了行李箱里。
袁筱和杨心跃尴尬地站在寝室里,舍不得走,又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班长、袁筱,实在不好意思,瞒了你们这么久。”最终,还是白阿姨先开了口。她褪下了身上的伪装后,那股慈母的神态终于展现了出来。多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妈妈何尝不是女儿的保护伞呢?
“没关系的!”杨心跃头摇得像拨浪鼓,“其实要道歉的应该是我们,我们和白芊是朋友,可一直傻乎乎的没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对,要是我们敏感一点,多陪陪她,说不定就能缓解她的焦虑了。”
“你们已经帮了她很多了,芊芊的抑郁症是突然加重的,若不是有你们一直把她往阳光的地方拉,她的病情只会更严重。”白阿姨说,“她那天在课堂上突然爆发后,情绪一直很低落,她担心你们把她当作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一直羞于联系你们。”
“怎么会呢?!”袁筱立即说,“她是我们的朋友,永远都是!”
白阿姨眼神慈祥,她从两个小姑娘的眼睛里,清楚地看到了她们对女儿关心和担忧。她们并没有在意她的失态,只关心她什么时候能够痊愈,能重新享受快乐的生活。
杨心跃立即问:“白阿姨,我们能去看看白芊吗?”
“谢谢你们,但是现在还不方便。”白阿姨说,“她现在每天都要去心理医生那里做诊疗,等她病情缓解后,我会请你们去的。”

高考前的最后这段时间,过得极快,当二模结束后,天气已经炎热到需要穿短裤短袖了。
杨心跃的成绩非常稳定,谁能想到,一年前她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体育特长生,拼死拼活才能考个二本。如今她已经是燕京大学的准新生,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件啦!
杨爸爸开心地不得了,第一时间把女儿的成绩发到了朋友圈里,根本没有选择分组——没错,他就是要向所有人炫耀,炫耀自己女儿成绩有多好!
女儿的考卷刚一发出去,杨爸爸的这条朋友圈就收获了几十个赞。
杨妈妈笑话他:“真虚荣嘞。”
“男人虚荣一点怎么了?我家跃跃全天下最乖,羡慕死那些花钱给孩子买文凭的大老粗。”杨爸爸哼了声。
杨爸爸是生意人,平常交际的也多是圈内老板。但老板和老板之间,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有人在得知杨爸爸膝下只有一个千金女儿后,暗示他再讨个“小老婆”,生个儿子。后来得知她女儿是击剑运动员,又背地里嘲讽他女儿没有“女孩子的样子”,未来招婿都招不到。等到杨心跃决定复读后,那些风言风语就更多了,问他是不是生意出了问题,怎么不给女儿买个文凭,或者直接送出国镀金也蛮好的嘛。
杨爸爸表面上懒得搭理他们,其实他可记仇了,他把那些嘴贱的家伙一个个记到仇恨小本本上,然后把杨心跃的每一次进步都甩到他们脸上,享受那种打脸的快·感。
上次杨心跃上报纸、拿到见义勇为奖章,就让杨爸爸足足吹嘘了半个月,这次她二模成绩这么优秀,足够杨爸爸一直吹到高考那天啦。
杨妈妈拿过老公的手机,翻起他的朋友圈来,想看看都有谁送上了祝福。
唔…做建材的王老板、做橱柜的张老板、做餐饮的黄老板、做家电的冯老板…
“呦,这个‘钟爱吾妻’是谁?他说:‘心跃是一个很踏实用功的孩子,一分努力一分收获,祝福她在高考考场上旗开得胜’。这人还挺会说话的嘛。”杨妈妈指着一个人名问。
那人的头像是一张模糊的全家福,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一对恩爱的年轻男女依偎在一起,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哦,他啊。”杨爸爸表情复杂,“这是钟可艾的父亲,他爱人三年前就去世了,听说是乳腺癌晚期。”
上学期家长会后,班主任就建了个家长群,把所有家长拉到了一起。杨爸爸和钟爸爸也加上了好友——只是因为两个小朋友疑似早恋的事情,小气的杨爸爸没和对方说过一句话。
杨妈妈感叹:“妻子走了三年了,还恋恋不忘,真是个痴情男人。”
很多时候,这世道都是偏向男人的。男人丧妻后,多得是人给鳏夫介绍新老婆,男人不到一年就再婚的案例比比皆是。反之妻子守寡后短时间内再婚的几率,就很小了。
杨妈妈又说:“家庭教育很重要,孩子其实是家长行为的投影。如果家长一方出轨,孩子可能会对感情产生怀疑;若是成长在充满爱的环境下,孩子就会对爱坚定不移。”
打个比方,就像《天龙八部》里,段正淳是个惜花爱花的花花公子,段誉耳濡目染之下,每当他遇到女孩子,总是会见一个爱一个。
杨爸爸和她夫妻多年,听她突然挑起这么一个话题,立即警惕起来:“老婆,你在暗示什么?”
“我哪里在暗示啦,我这是在明示!”杨妈妈坦然道,“我觉得钟可艾小同学给跃跃当男朋友不错,你觉得呢?”
“…这个话题打住!老子不想听!”

二模结束后,杨心跃终于等到了白阿姨的电话。
“班长,谢谢你前几天把二模试卷送过来,我掐着时间让芊芊做了,又对照网上的答案自己判卷,她这次考得很稳,成绩没有落下。”白阿姨欣喜的声音传来。
“那就好那就好!”杨心跃放心了,笑容灿烂,“我送过去的笔记她有看吗?本来我还担心她调整不好心情,这么看来,她恢复的不错!”
“是啊。”白阿姨感慨地说,“其实医生建议她办理休学,可是她自己不同意。她说她想和朋友们一起走上高考考场,想和你们一起迎接大学的新生活。”
“我也想!”明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看不到,可是杨心跃双手捧着电话,一直在不停点头,“她现在怎么样?我们可以去看望她吗?”
“其实这也是我今天给你们打电话的原因。”白阿姨欣慰地说,“她说很想念你们,想邀请你们来我家玩。”
抑郁症是一个长期抗战的过程,这么短的时间内,白芊不能完全康复,但是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她已经稳定下来,挺过了那一波心理暗潮。
杨心跃兴奋极了,立即答应下来,和朋友们商量起探望的时间。只是临近高考,复读班每周只有周六一天假期,大家在这一天都要开小灶补课,几个人的时间对不上。最终他们决定拆分成两组人马——袁筱和缪斯斯上午去,杨心跃和钟可下午去。
转眼就到了周六。
杨心跃和钟可下了方老师的押题课,立即动身前往白芊家。
白芊家位于城北最大的经济适用房小区,足足有三站地铁以这个小区命名,住户多是城里的老拆迁户。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布置的极为温馨。
窄窄的门廊布置成了一整片照片墙,杨心跃换上拖鞋,顺着照片墙一一看去,发现这里记录了白芊从小到大的成长轨迹。
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到蹒跚学步的孩童,再到小学第一次拿到朗诵比赛一等奖,接着是初中、高中…最后一张照片,是白芊和父亲母亲站在一起,迎着阳光,笑容灿烂。
这是杨心跃第一次见到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白芊长得和爸爸很像,但是仔细对比一下,杨心跃发现她的眼睛很有白阿姨的味道。
白阿姨热情地说:“芊芊正在做英语听力,估计带着耳机没听到你们进门。她房间就在客厅左边,你们先过去,我给你们切水果。”
杨心跃立即起了恶作剧之心:“钟可,咱们两个‘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吓她一下!”
一边说着,她一边拽着钟可直奔白芊的闺房。
谁想钟可站在白芊门外,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杨心跃问他怎么了。
他很绅士地表示:“咱们还是把白芊叫到客厅里吧。我是男生,就这么进女孩子的房间,不太合适。”
她们没想到的地方,他都考虑到了。
杨心跃:“…”
“怎么忽然不说话?”
“没、没事。”杨心跃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总不能承认,她居然被钟可迷住了吧?
杨心跃一直知道钟可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如果出道的话在练习生时期就会有200万粉丝”的好看。杨心跃和他认识了这么久,早就学会屏蔽他的外貌影响,可她怎么也学不会屏蔽他的内在。
随着接触钟可的时间越长,她从他身上挖掘出来的闪光点就越多。他的细心与妥帖体现在各种小细节上,每多认识他一分钟,她对他的好感就默默往上累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