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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苏家是书香之家,你们是商贾,两家结亲对你们来说是好事。”
胡守业没想到这点,认真想了想还真觉得有道理,就道:“那行吧。杜先生,什么时候去宝庆呢。”
“你十月初九到宝庆永福楼客栈找我。如果我不在,你直接入住即可。”杜九言道。
胡守业应是。
杜九言回家住了两天,初五的时候带着一家人去了宝庆。租了个院子,陈朗带着几个孩子游玩宝庆县城,她则做开堂的准备。
找方姨娘,才知道她已经闻风而逃。不过此人已无所谓,杜九言没浪费时间去查。
十月初九,胡守业到宝庆,下午,杜九言带着姚启新连襟二人以及七八个小厮去了一趟城外。
初十这一日,温度骤降,阴霾重重雪雨欲来。
但衙门外却已人山人海,一是因为邵阳杜九言来宝庆打官司,此人是名嘴,在她手里的案子,桩桩件件都精彩,都说到老百姓的心坎里。
听说她在邵阳,一个人抵得上西南百十多个讼师。
甚至比县令还要受到拥戴。
二则是因为,这件事杜九言是为马玉娘辩讼。
马玉娘杀人事实她自己供认不讳,有证人有杀人凶器以及时间,都非常明确。
这个案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算是有罪辩讼,也不容易…难道从凌迟之刑退到斩立决?
死不还是死。
所以,这个案子,成了眼下宝庆所有人最好奇的事情。
“吴大人来了。”有人发现,宝庆府知府吴典寅带着郑知州和刘知州往这边来,“吴大人是准备旁听吗?”
不等到答案,吴典寅带着一行人已经进了县衙。
“大人。”贺成拱手,吩咐在大堂内置放了座位,“此案,给大人添麻烦了,实在是杜九言此人,太不识趣了。”
吴典寅摆手,道:“她提出重审合法合理,你答应重审也合法合理,这没什么,不过费点事而已。”他说着坐下来,“还有多久时间,怎么没看到杜九言。”他已经听说了,桂王扮作刘县令就是被杜九言设计抓住的。
所以,郭庭在朝中给杜九言请功,但好心遇到了桂王的阻力,至于有没有成功他还不清楚。
但是他对这个年轻人,很好奇。
“你坐吧。”吴典寅和贺成道:“按规矩办事。”
贺成应是,坐在中堂之下,等了一刻,问苗书吏,“时间没到?”
“还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苗书吏很着急,一般都是讼师现在外面等县令上堂,怎么杜九言这一次让县令等她。
不但贺成,连知府衙门的几位大人都来了。
这迟到,总归是不好的。
胡思乱想中,贺成脸色越来越难看,过了一刻,他拍了惊堂木,正要说退堂,忽然,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哗,有人喊道:“杜九言来了!”
嘈杂声越来越大,随即,贺成就看到杜九言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外青里白的讼师袍,带着帽子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而在她身后,是一具棺木,由四位小厮抬着,不急不慢的跟着,在棺木之后,是七位披麻戴孝的女人。
北风吹,麻衣鼓动,孝服飘荡,她们垂首行来悲悲戚戚实在太引人注目。
所以,这一路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骚动和震惊。
棺木放在衙门外,一行人随着杜九言进了公堂内。
吴典寅和几位同僚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之色,贺成猛拍惊堂木,道:“杜九言,你到底想干什么,当衙门公堂是你家后院,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身为讼师难道不知道,除了奸讼被告外,女人不得上公堂。你分明就是故意闹事挑衅。”
“居然还抬着棺木!”
“学生杜九言拜见各位大人。”杜九言拱手道:“这一具棺木七个女人,便是今日我要辩讼的所有。还请大人允许,让她们上堂。”
贺成道:“律法之内,朝廷规矩,岂能容你我想要打破就打破,想要更改就更改。”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们在堂外。”杜九言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口舌,人在内还是在外并无区别。
七个女人齐齐行礼,站在了公堂外守着那具刷了红漆沾着泥土的棺木。
贺成面色铁青,喝道:“你不要占着自己的名气,在本官这里胡作非为,这里不是邵阳,没有人来捧你的臭脚。”
杜九言不和贺成吵架,拱手道:“还请大人升堂!”
贺成拍了惊堂木,道:“带马玉娘!”他倒要看看,杜九言能辩出几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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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狼心狗肺(二)
杜九言打量着被带上堂来的马玉娘。
相比上一次远远见到,马玉娘瘦的已脱了形,眼窝凹陷双颊高凸几乎只有一层皮包着牙齿,杜九言很担心她能不能再迈一步。
但好在,她蹒跚行来还算稳当,铁链嘎嘎响动后,她木然地跪下来,道:“罪妇马玉娘,叩见大人。”
她声音嘶哑,跪着后身体微微发抖。
门外,李府七个女人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马玉娘,此人要给你辩讼。”贺成道:“她问什么,你仔细想好了回答,休要颠三倒四!”
犯人翻供是各个衙门最忌惮的事。
贺成也不例外。杜九言做有罪辩讼,对罪行她并无质疑,可要是马玉娘翻供,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马玉娘怔了怔,侧目朝杜九言看来,打量了两眼,道:“先生不用费时间了,罪我认了。不过一死,比苟延残喘生不如死要强些。”
她目光灰暗毫无波澜,装满了对人世的绝望。
“试一试吧。”杜九言低声道:“夫人听着便是。”
马玉娘应是,和杜九言行礼,“劳驾先生了。”
“准确说,我今日要做的不是辩讼,而是给大家说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故事。”杜九言道:“河南南阳员外马老爷只有一女,需要女婿入赘上门,继承家业。”
“此时,当年只有十七岁,孤苦伶仃三餐不继的李执出现在马府,他容貌清秀,巧舌如簧,令得马老爷和马玉娘对他印象俱佳。半年后李执迫不及待入赘马府!”
外面传来唏嘘声,有人低声道:“李大人是入赘?怎么没听说过。”
“可能做官后,改户籍了。”
鲜少有人知道李执是入赘。
“入马府后,李执衣食无忧,入有贤妻美婢伺候,出有小厮常随陪伴,生活可谓是从地入天。因为马府家境优渥,没有生活烦恼的李执,开始一心读书。此时有人曾劝过马玉娘,入赘女婿一旦入庙堂为官,势必会觉得入赘的身份是羞耻,到时候肯定麻烦不断,夫妻也会生出嫌隙。”
“但善良的马玉娘却坚决支持李执,她认为以夫为天是女子的本分,丈夫有志气是好事,她一定要支持。”
外面有人道:“那倒是,有功名了子女也受益,嫁人都能嫁的好。”
“于是,李执不管庶务,将一双女儿以及家中所有的事情交给马玉娘,甚至岳丈去世都不曾出面料理后事。马玉娘用自己的双手和能力,为他打造了一个清净的避风港。”
“杜九言。”贺成道:“丈夫读书考功名投效朝廷,妻子理当支持,这是作为女人的本分,你难道还要拿出来,表彰马氏不成?”
杜九言拱了拱手,道:“大人,夫妻是姻缘注定,是结伴同行相互扶持的同路人。妻照顾夫君天经地义,那么,作为夫君他的义务和所谓的天经地义,是什么?”
“是自然保护妻儿,给他们安稳生活。男主外女主内,难道你有异议?”贺成道。
杜九言反问,“男主外?但李大人并没有,他安心待在避风港里,心安理得的享受软玉温香锦衣华服,对于马氏,他毫无付出和贡献!”
“他在读书。”贺成道:“你也是寒窗苦读,难道不知读书需得心无旁骛?”
杜九言没有反驳贺成,而是接着道:“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李执考中了进士,拿着马玉娘的家资,坦然入仕。此后,他就像是山窝里飞出来的野鸡,歇在枝头看见了世间太多的美好,于是,他以入赘女婿的身份,不曾经得马氏同意下,纳了第一房妾。”
“他独自赴任,身边无人照顾,逢场作戏无可厚非。”贺成道。
杜九言看向贺成,道:“大人纳妾,难道不征求夫人意见?”
贺成一怔,道:“李执当时离家遥远,自然是事急从权。”
“纳妾,有多急?”杜九言噗嗤一笑,贺成脸色一变,不等他说话,道:“如贺大人这般,纳妾都要征得夫人同意,那么李执作为一个入赘的女婿,却自作主张?这是何等的自私和无耻!”
“入仕后,他就忘记了,他是马府的女婿,他李姓的前面,还有一个马字!”杜九言忽然抬高了声音,“马李氏,对吗,大人!”
贺成冷哼了一声。
“入赘,是男人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李执也不例外。他得势后,逼迫马氏更改了户籍,他由入赘摇身一变,成了南阳李氏的李执,他为正名甚至还修了家谱。”
“这一切,善良的马玉娘没有怨言,她一心期盼李执能平步青云,一展抱负。为此她不惜违背了已故父亲的遗愿,变卖家资随他到了宝庆,做了足不出户的李夫人。”
“故事直到这里,李大人所作所为还能理解。从男人角度出发,他除了有些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外,并非十恶不赦。那么是什么让马玉娘,在夫妻近三十年后,对当初爱护有加百依百顺的夫君,痛下杀手?”
衙门外,鸦雀无声,所有人仿佛入了迷。大家知道李执,知道案情始末,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李执和马氏的过往。
“这个李执,真是不要脸。怕人笑话,那你当初不要做人上门女婿啊!现在人家供你读书,你出头了就说丢脸了,这就是过河拆桥,就是陈世美!”
“对,这种人做官也是贪官。”
贺成听着脸色发沉,很不高兴!
杜九言走到马玉娘面前。
“如果仅仅如此,你会杀他吗?你随他来宝庆前,你想过杀他吗?”杜九言道。
马玉娘惨笑着,摇头道:“我若想杀他,又怎么会将家中田产变卖,随他来宝庆。”
“是啊!”杜九言点了点头,“来宝庆后,升为五品知州李大人,是如何逼得他贤惠善良甚至有些愚蠢的妻子杀他呢?”
“是纳妾吗?”杜九言问道。
“不是,虽一开始我不高兴,但后来他再讨妾室时,我已心若死灰,再不过问。”马玉娘道。
“是流连花丛嫖宿酗酒吗?”杜九言问道。
“不是,他嫖宿是常有的事,酗酒也有多年,我早已习惯。”马玉娘道。
“是不养妻女却逼着你拿嫁妆养他养妾供他吃喝玩乐打点上下吗?”杜九言问道。
“不是,我自小锦衣玉食,对金钱从不吝啬,他和我要钱我从不亏待他。”马玉娘道。
“那么,”杜九言大声道:“是宠妾灭妻,让你住在柴房而他却带着买来的妾住在正院,而要你跪在地上服侍,端茶递水,清扫恭桶吗?”
外面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惊呆了。
宠妾灭妻?
让妻子住在柴房,而他却带着妾住在正院,还妻子跪在地上服侍他们。
“狼心狗肺!”有人骂道:“该杀!”
话落,但却见马氏摇头,“不是!我受苦多年已心若死灰,我能忍,直到死的那天,我从不曾想去杀他。”
“还不是?那是什么,李执还做了更过分的事?”
“居然还有比这件事更过分的?”
“这简直是猪狗不如!”
百姓沸腾,一个个愤怒不已,这个关于李执真实面目,是所有人没有想到。
是啊,不会有人想到,在李执光鲜的外表下,是一颗腐烂的、恶臭的、令人作呕的躯体和心。
“杜九言。”贺成拍桌道:“不可煽动群众!”
杜九言蹲下来看着马氏,“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你杀了他呢?”
“是…”马玉娘道:“是我奶娘的死。他杀了我奶娘,那天晚上我若不杀他,就对不起我的奶娘!”
马玉娘捂脸哭着。
“杀…杀人?”有人喊道:“贺大人,当时堂审的时候,分明就没有提起这件事。”
贺成拍桌道:“奶娘卖与马府,是终生死契!更何况,此时虽与本案有因果关系的,但并不能改变马玉娘杀人的事实。”
“奶娘,怎么死的?”杜九言这一次没有问马玉娘,而是砖头看向百姓,又看向在场几位大人,“各位大人,可想看一看,马玉娘的奶娘,一个抚养她四十年的苦命女人,是如何死的吗?”
“杜九言,您休要胡来!”贺成道。
她今天来,就是要造势,怎么会听贺成的。
杜九言一挥手,道:“开棺!”
窦荣兴领头,带着马玉娘的两个女婿,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打开了棺材,扶起入葬多日乔氏的尸身。
秀美的华服加身,金光灿灿的陪葬首饰,却依旧掩盖不了,乔氏骷髅一般的面容。
头顶没有头发,一块赤红已生了蛆虫的头顶,一张没有面皮的脸,迅速腐烂深可见骨。
尸身已臭,模样可怖。
马玉娘嚎啕大哭!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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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的时候也在想,马玉娘可恨吗?可恨的,因为她懦弱无能,从而害死了自己的奶娘。但是这种恨并非是真的很,而更像是怒其不争。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反抗?甚至于,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他,而在奶娘死后才动手。
其实,她的可悲可恨不是个例,在现代社会依旧有许多这样的女性,何况古代。就算她一开始可以选择,但是她的思想和眼界,框定了她不行。
以夫为荣,以子为荣,夫君当官是多大的荣耀。古代多少女人自己扛起一个家,累死累活就为丈夫读书考功名,这在所有人眼中甚至女子自己,都认为天经地义。
熬出头,他是官她是夫人,这影响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子女,娶妻,嫁女,等等。
所以,真正的“马玉娘”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吧。
第196章 杀牛之刑(三)
“九月入葬,到今天不过月余,尸体便已经败坏至此。在这初冬,为何会腐烂的如此迅速?”
杜九言拱手,冲着乔氏尸身行礼,窦荣兴将尸身放好,重新盖上棺木。
“是因为她死的时候,被李大人用一锅滚烫的鸡汤,从头顶浇下来,当场便剥了一层皮,那一夜,死的不止李大人,还有马玉娘的奶娘。”
有人吓的哭了起来。
“手段是不是很残忍?”杜九言看向贺成,看向吴典寅,“可是,当时那一锅鸡汤,李大人是要泼马玉娘的,是乔氏救主。”
“一对夫妻,何来如此大仇?”杜九言道:“说起来啼笑皆非。仅仅是因为马玉娘提醒李执,他为妾室赊的金银首饰的账需要结算了,而她,再也没有能力继续帮他还债。于是,李执起了杀念。”
“一时失手,但并无杀意,你如此说并不客观!”贺成道。
杜九言点头,“如果仅仅是这一次,我想善良懦弱以夫为天的马玉娘,依旧不会杀他。这怨恨是经久积累,如雪上加霜,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给几位大人看看。”杜九言回头,看向门外的七个女人,“什么是人面兽心!”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那七个女人。
忽然,其中五人,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中、在衙堂的门外,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衣服。
她们面无表情,她们腰板笔直,她们目不斜视,静静看着公堂上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在冷冽的初冬,五个女人弃了一切…
但并没有人觉得她们的行为惊世骇俗,因为她们身上的伤痕更令观者震惊。
“天!”有女人惊呼一声,“这、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在这一身带着惊恐的哭声中,人们看到少了ru头满身刀痕鞭痕的小巧姜氏,看到了瞎了一只眼睛,胳膊骨头已经扭曲变形,双腿布满烙印的陶氏,看到了金秀三位婢女身上的遍体鳞伤和触目精心的两个字纹身。
贱人!
杜九言转头看着贺成,“这就是饱读诗书的,这就是道貌岸然,这就是所有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宝庆知州,李大人这六年来的所作所为!”
“试问,这天下你们可曾见过这样的畜生?”
“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家暴,杀人!马玉娘在走投无路,被逼入绝境的情况下,在目睹奶娘惨死的情况之下,所做的反击。”
“各位!”杜九言拱手,和五个裸着的女子一起,看向百姓,“换做你们,会怎么做?”
“杀!”
“都是一死。和他拼了!”
“这个畜生,只是勒死了太让他舒服了,应该凌迟,一刀一刀的割了他的肉。”
“是该死。”杜九言捡起衣服,一件一件给她们穿上,“可是,事实上是,就算是个畜生,杀了也是触犯了律法,也要担负律法的责任。”
她给她们穿好衣服,走到正堂,拱手向贺成,语气急转,高声道:“但是,却可以酌情量刑,马玉娘罪不当死!”
“请大人上奏,判马玉娘笞三十,赔银十两!”杜九言说完,冲着贺成一行礼。
打死一只有主的牛,主家来告占全责,便会笞三十赔银若干。
杜九言这是将李执比喻成一头牛。
贺成猛然站了起来,喝问道:“你说什么?”
“笞马玉娘三十,赔银十两!”杜九言昂首道。
“杜九言,那是一个人,一个人!”贺成指着她怒道:“李大人就算有错,可他也是人。更何况,他还是朝廷命官,你可知道,朝廷培养一个五品官员,要费多少人力财力?”
“你可知道,一个李大人从官十多栽,为国为民做了多少事。这样的人,就算生活作风上不好,可瑕不掩瑜,他对天下对百姓是有功的!”
“马玉娘一介妇人,杀了对国家和百姓有功之臣,不但该死,而且应该重重惩罚,以儆效尤。”
“马玉娘。”贺成指着马玉娘,怒道:“当日本官判刑时就曾说过,今日不烦再和你,和天下那些愚蠢无知的妇人说一遍!”
“夫乃妻纲,李大人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做事,其中辛苦不是你等无知妇人就体会和了解的。就算他吃酒生气,偶有动手失了分寸,你也应该规劝,忍耐,决不能心生怨念。”
“如此,才是女子本分!”贺成拍了惊堂木。
里外又安静下来了下来,忽然,杜九言爆发一阵大笑。
“杜九言,你休得无理,不要以为你有功名在身,本官就不能治罪于你。”贺成道。
杜九言道,“大人误会了,学生笑不是笑别的事。而是这瑕不掩瑜…学生觉得李大人这瑕有点太大了,几乎看不到他玉的本质了。”
“什么意思。”贺成怒道。
杜九言伸手,窦荣兴提着个包袱交给她,她提着站在公堂上,将包袱一抖,哗啦啦掉下来一地的信件和账册!
她随手从地上抽了一封信出来,“这封…是新化某位乡绅的信,信中只言片语不足念叨,但附言却很有意思。”她扬眉,大声道:“今附银票一千两,请大人吃酒!”
她说着,将信递给苗书吏,“劳驾给各位大人看看。其中有名有姓,要核查很容易。”
“这一封,八百两出自邵阳胡府。若各位大人存在质疑,可以请胡守业上堂作证。”
贺成传了胡守业,胡守业将始末缘由说了一遍,便退了下去。
几位大人的脸色就开始不好看了。
“这一封,扬州瘦马尽情享用。”杜九言挥了挥信。
“这一封五千两!啊,这事儿有点大,似乎和粮仓有关。”杜九言奉上信给吴典寅,“贺大人想必来不及看,请吴大人过目!”
吴典寅接过信,顿时面色大变,满面怒容,低声道:“城南粮仓的粮食,是他和人狼狈为奸偷换出去了。”
“可恶!”郑知州也惊骇不已。
要知道,两年前宝庆府所有在职官员都被圣上训斥了,罚俸半年。
此事他们怀疑内部有鬼,但没有想到会是李执。
“肉,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疼。”杜九言又拿出一叠信,“这一叠四封信,出自李大人之手,想必各位能辨识出字迹。”
“写的什么呢。”杜九言看了一遍,“和学生还有点关系。月前学生和刘大人审了严氏父子杀人案。李大人得了严智钱财,接连写信去县衙给刘县令,威胁他将严智放了,不要再管此事。”
“拿来我看。”吴典寅接过信,脸色骤然发白,看向杜九言,低声问道:“当时的刘县令,是谁?”
杜九言无声地道:“桂王。”
“混账东西!”吴典寅将手里的信拍在桌子上。
贺成面上也是五颜六色,半天说不出话来。
“贺大人。”杜九言收了笑脸,大声问道:“如此品德败坏的贪官污吏,真的是对国对民的功臣吗?”
“如此宠妾灭妻,家暴杀人的夫君父亲,真的比马玉娘这样一介夫人的性命珍贵吗?”
“这样,还能用瑕不掩瑜来给他开脱掩饰吗?若真如此,我便对贺大人您感到费解。您是怎样的人,曾读的什么书,让您在看到这些证据和他的作为后,还认为他仅仅是瑕不掩瑜!”
贺成气的站起来,狠狠的瞪着他。
“人的价值不只是他的地位,不是以性别论,而是平等相待,拨开表象去看本质。”杜九言不看贺成,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念到:“从马玉娘出生那年开始,马府都会向当地官府捐曾一百两银子,开设粥铺捐赠旧衣。”
“其后每一年,马府都会做这些事,就算是这两年,马玉娘也依旧会暗中给青衫道观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出面施粥捐赠人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她做的事或许微不足道,或许不像男子那样惊天动地,可她对国对民真的无用吗?”
“默默无闻的马玉娘,比不上人面兽心的李执吗?”杜九言摇头,“当然不是。马玉娘不偷不抢不侵害别人,她善良单纯默默付出,而李执刻薄,狭隘,残暴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他们都不对等!”
“我若在此说一句,李执死有余辜,会让我这个讼师显得不那么客观!”杜九言目光扫视,大声道:“但是我今日就是不要客观一回。”
“他,李执,死有余辜!”
高声之下,一片寂静,包括堂内的三位官员,看着她面色恍惚!
门外,百姓鼓掌,纷纷响应,喊着道:“对,死有余辜!”
“马玉娘杀的对,这种贪官污吏,死有余辜!”
“凭什么按品级厚葬。我们要将这个狗官畜生拖出来挫骨扬灰。”
群情激愤,声音震天,贺成忽然醒过来,怒道:“住口!如何判定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律法来判定。”又道:“杜九言,你说这么多,就算李执人品败坏,可也不能改变马玉娘杀人的事实,她依旧要处死,为她杀人行径付出代价。”
“是要付出代价,但绝不是死。”杜九言回道:“所以学生请求大人判马玉娘笞三十,罚银十两,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