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妈妈喊粗使婆子在花厅外放了长长的板凳,几个婆子驾轻就熟的把人拖出去,噼里啪啦的打起来。
薛思琴望着幼清:“这件事,方表妹怎么看?!”像是在说,你怀疑二婶,可现在分明就是外面的人做的手脚,你这依旧是疑神疑鬼。
周长贵垂首站在一边,眼睛却看着幼清。
“把秦妈妈和陈妈妈送回去养病。”幼清对周长贵吩咐道,“赵婆子关起来。”
众人一愣,周长贵暗暗点头,秦妈妈做事严谨,陈妈妈老实木讷,只有那赵婆子最是狡猾多端,而且她说她带个袋子过去是为了偷面,谁又知道她早上的袋子里是不是揣着面带去的。
周长贵应了点头,薛思琴撇过头去没有再问。
幼清就扶着方氏往房里去,在暖阁门口方氏停下来望着幼清,无力的问道:“清丫头你老实和我说,这件事你是不是怀疑你二婶?”
方氏眼中的失望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幼清点了点头,回头望了眼薛思琴和陆妈妈,低声道:“这件事现在还不确定,但我确实怀疑二婶。”
方氏眼前一黑,要不是幼清扶着她几乎瘫在地上,陆妈妈和薛思琴一人一边的扶住了方氏,几个人进了暖阁,方氏歇了好一阵才叹了口气问道:“你二婶一向做事周到,这么多年我们相处的也很和睦,你告诉姑母,为什么会怀疑她?”
这也正是薛思琴好奇的地方。
幼清无奈,只得从春云的事情说起,等说到:“…景隆十四年时二婶曾经让去世的刘老夫人找宋府的宋大奶奶和父亲提过亲…”时,方氏腾的一下站起来,不敢置信的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春云年纪小,钟大也没有服侍过父亲,他们就是编也编不了这么全。”幼清很肯定的说道。
不但方氏,就连陆妈妈和薛思琴也震惊的无以复加,她们谁也没有想到,刘氏和方明晖之间还有这一段的插曲。
“我记得。”方氏点着头,“兄长回去时曾和我说一句,我当时觉得既然他拒绝了,想必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就没有在意,没有想到…”她恍惚的想着以前的事,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理不清头绪。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怀疑二婶?”薛思琴虽觉得这件事刘氏做的不光彩,可是刘氏的婚事也不由己,当时还有刘老夫人呢,她一个庶女哪里就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从。
“琴儿!”方氏打断薛思琴的话,“你还小不知道以前的事,可我记得,当时你二叔还很依赖你父亲和我,有一天他兴冲冲的回来告诉我们,他在路上遇见了武威侯的一位小姐,小姐的马车轮子陷在泥里,他帮着人家起出来,那小姐还下车谢了他,连走时掉了一方帕子,他还捡回来了。”她清楚的记得那帕子上绣着一个“娥”字。
那是刘氏的闺名。
当时只觉得巧合罢了,现在带着私心去想,不由觉得刘氏分明就是故意如此,若不然她一个小姐出门身边跟着丫头还有跟着的婆子,怎么可能让帕子给薛镇世捡到。
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娘!”薛思琴推着方氏,“这些最多说明二婶嫁进来居心叵测,可是这么多年和她相处,咱们是有眼睛有心的,她怎么对我们,我们能看得见感受得到,她要是真有报复之心,早就和我们水火不相容了,还会对我们这么好?!”
方氏微微一愣,也觉得薛思琴说的有道理。
“查账吧。”幼清语气很冷淡,“大表姐若是不信可以找个机会查一查府里的账,只怕公中连你陪嫁的钱都拿不出来!”
薛思琴周身冰凉,半天没有想到反驳幼清的话,因为在她看来,这件事不是没有可能。
她可以相信刘氏不会害她们,但是她却无法相信没有人对财帛不动心。
“好了。”方氏摆摆手,示意她们姐妹不要争执,“幼清是一心为我们好,这件事听她的,就算真的错怪二婶了,将来我亲自给她赔罪,哪怕她让我磕头我也认。”若是别的事她可以忍,可是事情牵扯到兄长,她心里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幼清说的对,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万事有因必会生果,她们试试刘氏就知道了。
再说,加上幼清她还有五个孩子,四个没有定亲…就算不能拧成一股绳,可她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孩子被人算计。
薛思琴没有说话,她心里很清楚方氏说的对,不管幼清是不是疑心太重,都是为了保护她们,她对母亲的维护她们都看在眼里。
“按奴婢的意思,大家都不要为难。”陆妈妈给三个人都添了茶,“就看这件事查出来的结果到底如何,如果真和二房有关,那咱们以后不但要防着她小心应对,更要为将来分家做好筹划,大少爷,三少爷都还没有成亲,二小姐和方表小姐也还缺一份嫁妆,这些都要用钱,断不能被人掏空吃干净了,最后咱们两眼一抹黑。”
方氏点点头,累的靠在了炕头上,阖上眼睛叹了口气。
“太太。”春柳在外头回道,“周妈妈回来了,说有事要回您。”
方氏听着就睁开眼睛点了点头,陆妈妈掀了帘子出去把周长贵家的迎进来,她磕了头直接就道:“太太放心那些人已经吃过药了,除了有几个吵着要银子外没有生出别的事来。”她说着一顿又道,“…只是早上早粥棚里人多的很,不知道有没有传出去。”
若真的传出去也没有办法,好在那些人不过有些腹泻呕吐,只得到时候再看情况了。
方氏让周长贵家的起来说话,道:“辛苦你了,你和周总管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奴婢不累。”周长贵家的道,“这件事是奴婢负责的,您交给奴婢就是信任我们两口子,如今出了事奴婢心里愧疚也睡不着,所以就想请命亲自去守着赵婆子去,非要把她唬出个一二三四出来不可。”
女人有女人的手法,方氏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周长贵家的退了出去,幼清就吩咐陆妈妈:“…您找几个信的过的人守着秦妈妈和陈妈妈的家门口,都看看有什么人过去,不要让人看见了。”
“你这是欲擒故纵?”薛思琴望着幼清,幼清就点点头道,“赵婆子嘴碎办事又不牢靠,如果是我,也不会让她去办这样的事。”
“你为什么肯定不会是外面的针对咱们府里有意为之呢,前几天寿山伯府不是粥里吃出个马蹄铁吗?”薛思琴皱眉反驳,幼清很肯定的回道,“若是外面的人做的手脚,这个事情就不是周妈妈出手就能控制的,必定要闹的人尽皆知才好,还有,如果是外面的人想要陷害咱们,定然也是针对姑父,可是今天朝堂休沐,御史老爷们有弹劾的折子也要等十天上奏,这十天多少事也处理完了。”
“你说的也对。”薛思琴点点头,“时机不对,咱们施饼也不会就这几天,大可以换个时间才好。”
幼清颔首:“由此可见,做手脚的人也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咱们府里蒙羞,针对的不是姑父而是姑母,或者说,针对的是姑母手中的中馈!”
薛思琴无话反驳,沉声道:“那就让春银子和问兰去吧,她们一个沉稳一个心细。”
陆妈妈见姐妹两人终于不再争执了,松了一口气下去安排。
下午幼清和薛思琴在方氏房里用了点心,薛思琴心里想着幼清说的查账,觉得这件事就算是做也算不上伤情分,就道:“若是查账,要是账面真的如你所料没有银子又当如何?!”
“我不过说说。”幼清叹了口气道,“若是真没有银子,她哭着闹着说生意亏了,让咱们认下这笔账,那不就等于把银子拱手送出去了吗。”
薛思琴一愣,挑着眉头道:“可既是知道了,不去做岂不是任由她拿着公中的钱做私事,她若是放高利贷呢,到时候岂不是让我们也背上黑锅。”一顿又道,“还有,这些钱是三个房头加上祖母的份额都在里面,到时候祖母和三叔还以为我们两房合伙欺负她和三叔呢。”
“大姐别急。”幼清看了眼熟睡的方氏,“钱当然要拿回来,可是现在不是闹这些事的时候,如果闹僵了,他们一口咬定银子亏了,难不成我们要把二叔送衙门去?更何况闹成这样大家也没有办法在一个锅里吃饭,要是分家,钱在他们手里,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薛思琴又气又怒:“这账必须要查,就算这件事证明和二婶无关,我也定要查清楚,正如陆妈妈说的,大哥和三弟都还没有成亲,将来是另外置办宅子还是住在家里哪一个不要钱,父亲和母亲年纪也渐渐大了,没有银子养老我怎么都不会放心的。”
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晚上又陪着方氏用晚膳,方氏没有胃口,拿着筷子直叹气。
“太太。”春柳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不好了,府里走水了。”
几个人惊的一跳,面面相斥,这大冬天屋顶上还积着雪怎么会着火,方氏急的站起来,带的桌子上的茶碟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怎么会走水,烧的什么地方?”
“是秦妈妈的房间,她摔了油灯放火烧了自己的房间,人也在里面,只怕这会儿已经没了。”春柳害怕的嘴唇发颤,“秦妈妈的房间在二房旁边,隔着两间就是王妈妈的房间,这会儿火势大的很,只怕也难幸免了。”
真是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方氏急的飞快的穿了衣裳:“走,我们去看看。”说着也来不及穿鞋,拖着鞋子就往外头跑,幼清和薛思琴紧跟着出去,等一群人跑去二房的后罩房时,那边已经烧成了一片,连着三间房间都拢在大火和浓烟里,周长贵和高银,马椋正带着人灭火。
“太太。”周长贵被烟熏的满脸黑灰,“这里危险,您和几位小姐还是去别处避一避吧。”
方氏哪里放心,问道:“除了秦妈妈还有什么人在里面?”周长贵回道,“隔着的两间是王妈妈的房间,幸好她在二太太跟前服侍着不在房里,到是王代柄被火灼了一下,但是没有大碍。”
“那赶紧去救火,别烧到别处去了。”方氏摆着手,一阵阵发虚。
周长贵跑回去接着指挥。
刘氏由王妈妈扶着和薛明从另一边赶了过来,刘氏脸色很不好看,见着方氏也不行礼淡淡的点了点头,王妈妈呜的一声哭起来:“我的儿…我的儿还在里头呢。”她说着就要扑进去,“这是哪个天杀的,才被打的丢了半条命了,还不放过他,这是要绝我们的命啊。”
这话就差指名道姓了。
“王妈妈。”薛思琴冷着脸喝道,“王管事没有事被人抬走歇着去了,你说话不要指桑骂槐,这火是虽是有人故意放的,可也不是针对王管事的。”
王妈妈一愣看着薛思琴,冷笑着道:“大小姐是主子,命金贵的很,可是哪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我的儿子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被打我要不心疼我岂不是枉为人父母了,这见着起火我哭诉两句,难道还哭错了不成。”
薛思琴没有料到王妈妈会针尖对麦芒的回她,她不由自主的去看刘氏,而刘氏却是一眼都没有投过来,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她心顿时凉了下来。
两个房头的人就这么站在两边,像是说好的一样,没有人越过去半步主动开口说话。
薛镇扬,薛镇世,薛霭带着人赶了过来,薛镇扬怒发冲冠的指着大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又四处找周长贵,“周长贵呢,让他滚来见我!”
周长贵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把起火的原因说了一遍,薛镇扬皱着眉头:“秦妈妈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好好的要放火自杀?”
这又牵扯到粥棚里的事,可是周长贵不得不道出来。
薛镇扬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薛镇世却是跳了起来:“这都闹的什么事儿,粥棚出事查就是了,竟然把事情弄成这样,还出了人命,这要传出去别人问起来我怎么回人家!”又看着方氏,“大嫂,您这件事可处理的不妥当,不和我商量也要和大哥商量一下啊,肯定是有人针对大哥故意做的。”
薛霭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胡说什么。”刘氏打断薛镇世的话,“大哥,您别怪大嫂,这两日她病着呢,哪有精力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刘氏过来扶着方氏,劝着薛镇扬,“那些下人本来就养不熟的,前有钟大,这会儿又出了个秦妈妈,人心隔肚皮,大嫂也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自然也无法预料的。”
方氏听出来刘氏话音,不等她说话,刘氏又问她:“饼的事查出来没有?定要把那些人都关起来才好,既然有人蓄谋针对大哥,就肯定不会就此打住的,千万谨慎些才好。还有那几个婆子全部打死便罢,既是当值就没有一个脱的了责任的!”又指挥周长贵,“这火这么救不成,去把连着两边的墙扒了,能留几间是几间,明儿就是冬至了,总不能让这火烧到明天吧,也太不吉利了。”
薛镇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他指着方氏,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上午刚和她说过寿山伯的事,下午这种就出了类似的事,她拂袖道,“家里的事往后你不要管了,好好养病,以后让弟妹辛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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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凉了,这秋裤到底是脱还是不脱?!表示超级无奈!
047 翻脸
轰隆一声,浓烟中似是有顶梁倒塌下来,惊的大家一跳,众人这才从薛镇扬包含怒意的呵斥中清醒过来。
周长贵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方氏摇摇欲坠,老爷对她的能力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与其说她早就习惯了,不如说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没有能力处理事情,因为自己的短见和软弱磕磕碰碰的,经常让他给自己收拾残局。
可是,不管以前他怎么说自己,都没有开口让她不要再管了,让她歇着把中馈交给弟妹。
因为不但她知道就是薛镇扬也明白,他们的长子马上就要成亲了,她可以不管中馈可是未来薛蔼的妻子不能不管,她是宗妇是薛氏的长孙媳,她可以受委屈,却不能委屈了薛霭更不能委屈了未来的儿媳。
所以,中馈不能放,哪怕她再磕磕碰碰,可是现在薛镇扬竟然说出来了,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一时间方氏又羞又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薛思琴更是脸色发白,薛镇扬的话一落她就不受控制的般的去看刘氏,令她意想不到的她在刘氏脸上看到了得意。
原来方幼清不是无的放矢,原来她不是疑神疑鬼,二婶…真的是想要母亲手中的中馈。
怎么会这样。
薛思琴不敢置信,紧紧攥住了拳头,气的牙齿根直打哆嗦。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粥棚的事就是二婶设的圈套了,还有秦妈妈的自杀,像是一张网把母亲逼到人前又逼到墙角,逼的她走投无路只有束手就擒。
她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画面,一家人和睦快乐的在一起吃年夜饭的场景,二婶带着她们姐妹春游踏青的场景,二婶为了让她们也尝一尝榆钱亲自站在树底下指挥小厮们摘,还动手给他们做饼吃,她说她以前在家里和王妈妈常常做了来吃,她做的味道可好了。
还有二叔,走一趟西北风沙吹的脸都皴了,可也不忘给他们兄妹带礼物回来,人人有份不偏不少,还有二弟,小时候和三弟一起出去玩,有人笑三弟是女孩子,三弟哭着跑回来,但二弟却和人家打了一架,差点把鼻梁都打断了…
她一直以为家里会一直这么和睦下去,没有想到,结果却是这样出人意料。
薛思琴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视线一转落在幼清面上,火光中方幼清清瘦的身影像是随时能被大风吹走似的,可她依旧站的笔直,冷艳的侧面没有不忿和失望,像是她早就知道了一样,那样笃定和从容。
薛思琴忽然就有点惭愧起来,她若是早点相信清妹妹就好了,还为了二婶的事和她吵了好几次,而现在她心里又气又怒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把那些令她失望的人一股脑的盖起来眼不见为净,而方幼清呢,却比她要冷静这么多。
她错怪她了,也看轻她了。
薛思琴又气又愧满脸通红。
薛霭垂首立着,虽面上不显,可僵直的身体却能看得出他很生气。
父亲不尊重母亲,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像呵斥孩子一样呵斥,可作为长子他却不能做出护着母亲顶撞父亲的事情来,这样只会让别人看他们的笑话,只会让母亲和父亲的关系更为恶化。
第一次,他觉得犹豫彷徨,不知所措。
他转过头去,看见方氏摇摇欲坠的站在风烟中,那样无助和弱小,他心疼如绞。
“姑父!”就在万籁俱静中众人心思百转时,幼清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站出来,扶着方氏望着薛镇扬就道,“这事儿不怪姑母,是我自作主张没有告诉您的,你要怪就怪侄女吧,对不起!”她说着愧疚的不得了,“今儿一上午我们已经查过了,这件事绝非是外面有人蓄意而为,若不然那些人怎么会这么平静,不火上浇油就罢了,还能任由我们把人带走看管起来?!所以侄女请您先息怒,这事儿虽没有明朗,可如今秦妈妈这么一闹线索已经很明朗,事情定然是和她有关的,只要我们再详细查一查,就肯定会有答案,再说,世事难预料,寿山伯府那么多人在粥棚里忙着,听说还有小厮和护卫守着,可他们的粥里还有马蹄铁,可见这事儿我们防也防不了的。”
这番话既把方氏身上的错摘干净,她一个小辈揽在身上,薛镇扬再怒还能真打骂侄女不成?!还明里暗里的点出薛镇世和刘氏方才的话是危言耸听,在告诉薛镇扬,您错怪我们了,寿山伯看顾的那么严实都有人钻了空子,咱们不过是普通人家,若有人故意这么做,实在是防不胜防的。
薛镇扬微微一愣,他似乎很意外幼清会出来护着方氏,在她印象中,幼清像极了方氏,软弱胆小怕事,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来说这番话。
其实,他刚刚的话一出口,就心生悔意,尤其在看到薛霭站在自己身边时,就知道话说的重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至于再自驳一番落人笑柄。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话是有些道理的。
“姑父。”幼清话落又朝二太太看了一眼,眼中有着让人看不清的幽暗,“至于中馈的事,我觉得还是不要变动的好,大姐的婚期也快到了,大哥科考后婚事也要定下了吧…”她提醒的看着薛镇扬,“关键是,二婶也没有空啊,姑母正为这事儿伤心自责呢,二婶要是接了中馈岂不是落井下石,您这么说反而让二婶难做了。”话落,安慰似的和刘氏道,“二叔,二婶千万别介意,我替姑父和姑母向您们赔个不是。”她说完盈盈一福,郑重其事的要向刘氏和薛镇世行礼。
这话说的让人挑不出不是来,她是小辈又是薛镇扬和方氏的侄女,她代着两人赔礼道歉一点不为过,最重要的是,这些话似乎也只有她说出来合适,若是薛思琴抑或薛霭来说,难免就有维护母亲顶撞父亲的嫌疑,尤其是薛霭,内宅之事他一个未成亲的毛头小子掺和着实在不是荣耀的事。
现在,只要幼清的礼一赔,薛镇扬方才的话就似乎没了再坚持下去的理由似的。
众人就都看向了刘氏,方氏在等着她一点头,这场闹剧就这么揭过去了,大家齐心协力是救火还是粥棚的事都行,不要再节外生枝揪着大太太的错不放了。
可惜刘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幼清没有说话。
“这话说的。”王妈妈跳了出来,很不客气的拉住了蹲身下去的幼清,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这礼可使不得,就算是大太太错了,我们太太也断不受了这礼啊,这不是折煞我们二老爷和太大了嘛。”
幼清手臂一转朝陆妈妈看去一眼,陆妈妈冷笑着上去一把拽住了王妈妈用了狠劲,咬牙切齿的道:“妈妈,咱们是奴婢,是下人,就一边呆着听主子们说话好了,咱们是多年的老姐妹,我得劝着您一句,这主子在说话你一个下人打断了,这要是一会儿主子怒了把您按着打几十板子,到时候你可连半条命都剩不了了。”
“呸!”王妈妈被陆妈妈拽在阴暗处,气的对着陆妈妈的脸低低的啐了一口,“老烂货,就是你撺掇的大太太和我们二太太不和的,小心你不得好死。”
陆妈妈无所谓的拍了拍王妈妈手臂上被自己揪皱的衣裳,语重心长的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我便是做鬼也会护着我们太太,不被小心欺负了去。”
两位妈妈在一边低低的争了起来,这边的气氛也随之一松。
幼清还是福了福,望着刘氏态度鲜明。
“真是没想到。”刘氏笑了起来赞赏的看着幼清,“这丫头生的一张巧嘴,我平日只当她是锯嘴葫芦,今儿可算是知道了。”又对方氏道,“以前我们还担心呢,就怕她将来嫁出去,到谁家都要吃这不会为人处事的亏,如今是不用担心了。”
刘氏说着微顿,接着又对薛镇扬道:“粥棚的事清丫头说的倒也不错,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小的很,我娘家的粥棚就在隔壁,到时候我们就说小孩子胡闹不小心把脏东西丢进了面里,婆子也不知情就做了饼出来…再让我娘家的几位妈妈做个证,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说着又道,“至于细查的事儿,大嫂要查我也就不掺合了,免得乱糟糟的谁也查不出个一二三来。”说完,她就看了眼薛镇世。
薛镇世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的开口接了话:“这事还是你去办吧,省的让大嫂分心,琴丫头的婚事一天一天近了,过年又没个把月了的功夫,事情堆在一起,你别当个甩手掌柜让大嫂累着,我可不依你。”
也就是说,刘氏不但有空,还很有能力!
“老爷。”刘氏急的直跺脚,“你这是让我两面难做人,快别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薛镇世嘿嘿直笑,朝着薛镇扬道:“大哥,我们一家人也要不着这些曲里拐弯的事,我看您说的对,大嫂毕竟出去的少,人又太和善了,不如你弟妹手段多,要是换做她,那些犯事的妈妈连死都没力气死,什么都憋不住的往外招。”
薛镇扬被他们夫妻一唱一和又重新拱在了供台上,下不去!
他们摸不清了薛镇扬和方氏的脾性,绕开幼清的话揪着薛镇扬的话不放。
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他们兄弟三人,三弟最小母亲最疼的便是他,所以也顽劣一些,他是长子肩负着光耀门楣的重任,所以自小他便拼命读书只等他日高中,辛苦十几年终于不负所望他不但考中了还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外放到临安做了县令!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辛苦的日子,白天处理府衙之事,晚上回去冷锅冷灶他有时候甚至要亲自煮水泡茶,并非是差银钱而是独自一人在外是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多费事,就在这些他孤寂的日子里,二弟偷偷从家里来了,带着他爱吃的菜揣着他攒下来的银票,像个孩子献宝一样的和他道:“往后您在哪里做官,我就在哪里做生意,咱们兄弟联手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的。”
此后,二弟果真再没有离开过他,无论他在哪里二弟都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
所以,家中两个弟弟,他对薛镇世要更加偏爱一些。
兄弟两人也从来没有红过脸,守望互助,无论何时!
是以,薛镇扬从来不会怀疑薛镇世的意思,更不会恶意揣测他的用意。
只有薛氏好,才有他们兄弟各自的好,这个道理他明白。
所以,一个府里谁做主谁主持于他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一家人和睦相处才是重要的。
薛镇扬没有半点怀疑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幼清忽然打断他的话:“姑母。”她和方氏说话,“可见您平日是太和善了,这不出事和善就是和善,出了事和善就变成心软了。”她说着微顿望着薛镇扬,笑道,“不过这是姑母的性子,怕也是改不了的,就等将来大表嫂进门能震慑一番了,想必大表嫂是个能干的。”她说完就指着远处赶来的周文茵,笑着打招呼,“周表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