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看笑话的人还特意给他们提供服务,让他们坐着看,难怪,他们此时心中心思各异。
最后,就如同他们的心思一般,他们的坐姿也各有不同,藩王是每一个大明官吏都不能忽视的问题,虽说这些藩王与柳折眉以往毫无交集,可他清醒地知道,不管今日,太子殿下的比试,输赢如何,可身为东宫洗马的未婚妻必然要跟宁王父子对上了。
宁王父子既然是她潜在的敌人,那就是自己潜在的敌人。
从进殿后,他被小太监引领到侧殿帘子后坐下时,他就在关注宁王父子的一举一动。
等有资格落座的人都落座后,弘治帝开始说一些套话,和有些藩王大喇喇的坐姿不同的是,宁王父子的坐姿很恭敬,甚至倾听弘治帝训话时的态度也很恭敬,倒是他的儿子上高王听着这些陈词滥调,分明有些不以为然。
从这一点上看来,以前没有和宁王父子有过接触的柳折眉就看出,宁王的城府更深一些,而上高王就从他这个眼神中,他的才能品行就要打个折扣。
即使弘治帝的陈词滥调,只有两分真,可下面的臣子们还得继续听,无非就是说怎么善待藩王呀,藩王对大明朝的国祚有多重要呀,然后皇家骨肉情深什么的,足足说了有半个时辰,弘治帝才言归正传,进入了今天的主题。
“虽说我朝藩王宗亲不用参加科举,与士子们争位,可还是需要才学加身,才能治理一方藩地,前几日,宁王不是说,要让宗室子弟一起比试一下才学吗?朕的皇儿也是朱氏子孙,朕就从善如流,让皇儿一起参加好了,也好让我大明朝臣一起观看评定一番才是。”
☆、135,金殿比试(中)
就像二楼先是掉下一只鞋子,楼下的人迟迟不能入睡,等着另一只鞋子掉下来,才能安然入睡,现在另一只鞋子终于掉下来了一般,众臣闻言,大多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在大殿许多人心中,反正迟早要比试,早死早超生,虽说有上大朝的资格是一种荣耀,可要是直直地站几个时辰,能甘之如饴的人实在太少。
一般来说,大事走到需要在大朝这地方提出来,私底下该用作的早就用作过了,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宣读结果的地方罢了。
弘治帝说完后,好像也很满意自己现提出此议题后,所要达到的效果,就算心中再发虚,他坐在龙椅上,脸色虽因生病仍有些病态,可精神却给人一种自信满满的感觉,好似对自己儿子的成功早就胜券在握。
宁王略带几分细长的凤眼,闻言眯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自己提出这个比试要求,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将燕王这一脉对自家祖宗宁王这一脉的羞辱今日给还回去,另一则,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大事做准备,试探龙座上这位同宗兄弟对藩王的容忍程度到底有多深。
在明一朝,宁王与皇帝的关系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和谐,这个还要归功与,当年成祖燕王在北平起兵时,向宁王借兵,并作出日后平分江山的承诺,可等成祖真的起兵成功后,却翻脸不认人了,不但没有兑现对老宁王的承诺,还把宁王的藩地改到江西那么一个小地方。
当时的老宁王自知自个没有实力对抗成祖,但宁王系以后的子孙,心中多半存了不平之意,有的人心中还存了谋反之心,只是时机一直不太成熟,就这样一代一代将这种怨念给继承下来了。
在场的朝臣们对本朝史上这段官司大多都清楚,可只要宁王不谋反,他们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朱家的家事,与他们关联不大。
再加上,这些年来,宁王也派人在京中结交了一些大臣,给这些人送厚礼,以便让这些人给他说好话,另则则是,掌握朝廷的最新动态。
但还有一些大臣对藩王不感冒的,觉得宁王此次的挑衅很危险,分明是有了不臣之心,要是叛乱一起,兵祸之灾绝非好事,倒是希望太子今日能好好表现一番,让众人刮目相看,狠狠地打击一下宁王父子的不恭,让这对父子也知道,就算同为皇室宗亲,未来的天子也不是这样容易折辱的。
可上高王却不这么想,他早就不想再听弘治帝在上面长篇大论,虚头巴脑的话,这时,既然对方已经发话了,他也只能迎上去了。当下站直身子,行了一礼道:“圣上,正如您先前所说,小王将来身为一藩之主,总要有点才学,才能治理好藩地,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么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怎么也要比小王更聪慧能干一些,才能治理好大明江山不是?所以小王斗胆想开开眼界。”
这上高王这句话一出,倒显得他绝对不是个草包,话语中锋芒毕露,总结出他话后的潜台词分明是,这龙椅有能者居之几字,如果你儿子蠢笨不堪,凭什么要让同为朱家子孙的我们俯首称臣?
不过,对当殿没有野心的一些藩王来说,他们是当地的土皇帝,日子也过的逍遥,根本就不用像寻常学子十年苦读,这上高王如今这么一说,难不成也是在暗讽他们是草包?
这些藩王们也不是一条心的,闻言,有些人就有些不高兴了,大家看戏是看戏,可看戏时被人嘲笑,是个人都不会乐意,当下,有些人倒是希望朱厚照那熊孩子给上高王一个教训,让上高王知道,他也不过就此。
弘治帝心中虽然不悦,但面上仍和颜悦色道:“皇侄所言甚是,忠君节孝,仁义礼智本就是人伦大事,读书原本就是为了懂得这些道理,了解世俗人心,才能兴国安民,皇侄有此心,朕甚感欣慰,厚照虽是朕儿,可今日有文武百官,各位皇族宗亲做见证,见识一番我们朱氏子孙的才学,王岳,宣太子进殿!”
“宣——太子殿下进殿——”
弘治帝下令后,早就有太监们一声声将声音远远低传了出去。
大概有半刻钟的时间,秦韵与朱厚照这熊孩子就一先一后,走进大殿。
大殿内光线原本就不是很明亮,点着一些蜡烛,可门外,却是晴日,春光明媚,殿门口,有日光光线的折射,有个金黄色的影子,当这两人进入大殿时,也从那阳光中经过,虽是短短的一刻,可殿内许多人却觉得一时心中都晴朗了许多。
朱厚照这熊孩子虽然年纪小,可身量却不小,他今日也是一身正式的皇太子冕服,走路时,挺直了腰,到时一时之间,有了太子的威势。
这熊孩子的爹娘都不丑,也没发生基因突变,装扮起来,也是帅哥一枚,众臣见到他这幅正式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然,在许多人的心中,这位太子殿下还只是一个爱惹是生非,不学无术的孩童,何时竟然长成了这幅人才。可长期形成的固定印象,让他们虽然对这太子殿下的出场还算满意,可对接下来的结果,仍不报太美好的希望。
可许多人仍没有忽视立在太子身边的秦韵。
有一种人,不管在何时,都无法掩饰他们与众不同的气质。
今日这大殿,本就是她和朱厚照这熊孩子的舞台,所以,她一身男装官袍,也坦荡无畏地挺身而立。
第一次见到她的人,心中同时涌上心头的话竟然是,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弘治帝见自家儿子神态轻松自然,也不由地舒了口气,就算输人绝对不能输场。
朱厚照这熊孩子先前发愁,要是比试输了,不但自己没面子,最主要的是让自己亲爱的父皇没面子。可秦洗马的信心和教学方法感染了他,他自信这一段时日,也懂了一定的道理。加上,身边又有秦韵陪伴,所以,也不怯场。
大踏步走到殿下,见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秦韵也紧跟着上前见礼道:“臣东宫洗马秦韵见过圣上。”
这些藩王们原本都在打量朱厚照这熊孩子,对秦韵的出现,不认识的还以为是太子殿下的那个伴读,是那个勋贵之家的子弟,可秦韵这么一报名。
殿上顿时一下变的寂然无声,片刻后,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特别是有那种喜好美色的藩王们,有些甚至开始用那种充满幻想力的眼神开始审视秦韵了。
“乖乖,这样的尤一物,当什么东宫洗马,要是乖乖地让本王疼爱,嘿嘿!”有个男女通吃的竟然还发出如此猥琐的声音来。
秦韵原本所站的地方,距离这位坐着的肥胖老头子就不远,她的耳目又是比一般人要灵敏一些的,闻言,猛地回头,目光很准确地抓住那说话的藩王,冰寒冰寒的,这藩王竟然承受不住她这目光,又不敢当朝胡乱叫嚣,最后,只能有些心虚地避开去。
宁王父子在比试之前,也对秦韵的身份有所了解,只是秦韵在远处见过他们,他们到不曾见过这位据说是一名女子的东宫洗马。
此时,见到秦韵的样子,上高王心下暗嗤,不管这位秦洗马是男是女,可都不过一小毛头,据说几位大学士都无法教的朱厚照这小屁孩,这毛头又有何本事,就算是暖被窝的本事,朱厚照这小屁孩才这么大,能行吗?
弘治帝在上面扫视了他们二人一眼道:“秦卿先立在殿下一侧,太子,那边站立的就是上高王,数日前,上高王给你下了战书,今日,你可敢一试?”
“父皇,儿臣虽与众位满腹诗书的大臣们不能相比,可要是与皇室中人比试,儿臣不敢言败。”
“好,这样吧,时辰有限,今日比试的试题分为五道,第一道试题,由上高王在朝臣中选出一人,出题一道,皇儿与上高王等同时作答,以成绩忧者胜出。
第二道和第三道,分别由上高王的王傅以及太子的东宫洗马各出两道,最后,五道试题,题目范围不限,答对最优者胜出,宁王,上高王可有异议?”弘治帝不紧不慢道出此次考试的规则来。
众位朝臣闻言,心道,圣上这是怎么了,如此出题方式,分明是宁王父子更占据优势,太子本就不怎么样,还弄出这样的规则来,要不是这是亲父子,圣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以为当爹的不待见儿子呢?
还有,三位内阁大学士都是才能品行出众之人,总比那个不男不女的毛都没长齐的东宫洗马好吧,圣上将这样重要的考试交给对方,也太过宠幸了吧。
宁王父子闻言也是一愣,他们没想到,弘治帝竟然如此大方地制定出了这等规则,父子两对看一眼,然后又迅速收回目光,上高王当即出声应道:“小王遵旨,不知太子殿下可有异议?”
说完,目视朱厚照。话语中分明有挑拨之意。
可朱厚照这熊孩子对自家父皇是真正的父子情深,根本就没有多想,挥挥手道:“父皇的意思自然是本宫的意思,开始比试吧。”
上高王被朱厚照这熊孩子给噎了一下,只好不再客套,目光在众位朝臣面上扫视,最后目光落到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身上。开口道:“回圣上的话,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杨大人十二岁就中了乡试,十九岁更是进士及第,才华学识为人所瞩目,小王一向心慕之,如今这第一道题,小王就交给杨大人来出吧。”
众臣闻言,觉得再一次爆了冷门,他们以为上高王父子抓住这样的机会,一定会选与他们亲近的朝臣来出这第一道题,可没想到竟然会选杨廷和。
当然,杨廷和的才学的确能够当的起这出题之人,只是杨廷这身份,那是左春坊大学士,是教导太子的,不管怎么算,都应该算作太子一系之人吧。
让杨廷和来出题,分明更有利于太子不是,还是?这杨廷和,身在曹营心在汉,与宁王父子背后暗通款曲?一些想到此处的人,此刻看着杨廷和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当然,上高王选定这杨廷和,说不定就存了离间之计,是将对方放在火上烤呢?刚才还有些酸酸的觉得没比选上的人,瞬间平衡了。
弘治帝闻言,显然也有些意外,但还是微笑道:“既是如此,那这第一道题就交给杨卿了,杨卿请出题。”
既然被点名了,杨廷和只好从朝班中越众而出,上前道:“臣遵旨。”
刚才弘治帝宣布考试时,早就有小太监,将十几张桌案搬了上来,上面的笔墨纸砚自然也是准备齐全的,好在奉天殿足够大,藩王们这时已经不好安坐,纷纷站起,与文武百官们都向外向后退了一下,将考试的场地给让了出来。
这次考试,较劲的虽然是朱厚照与上高王,可这不还有十来位藩王世子陪着两人考试吗?此时也纷纷落座了。
王岳看准备的差不多了,出声道:“杨大人请出题。”
杨廷和从来都是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自己今日这一出题,也将自己暂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宁王父子什么心思,他也是明白的,可谁让宁王送给他的礼,他都收了呢。
可就算如此,在他的心中,自然还是忠于弘治帝父子的,尽管朱厚照这个学生在他看来,实在不是一个好学生。
可是人都是护短的,就算再不好的学生也是自己的学生,可自家学生那底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出个什么题,才能妥当呢?
有了,他心神一动,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启禀吾皇,圣人曾有言,称孝悌乃是人伦根本,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上高王以及各位世子,都乃人子,如今,你们就以孝悌为题,做一篇文章出来,时间以半个时辰为限。”
杨廷和这话一落,百官已经知道,仅从这试题来看,分明是抓不住杨廷和的尾巴了,正如对方所说,孝悌乃是人伦根本,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在这时代,是要被人唾弃的。
弘治帝也觉得这个题目,比起那些诗词经义来,似乎不算太困难,是个人都知道孝悌二字该怎么写。
宁王同样也觉得这个试题,无可挑剔,每一个做父亲的,自然都希望自己的儿孙懂得孝悌之道,宁王也不例外。
秦韵闻言,顿时也在心中舒了长长一口气,这考试的规则,是她提供给弘治帝的,这第一个出题之人,看起来似乎是将主动权交给了上高王那边,可她心中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这位出题的大臣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一些生僻艰涩的考题出来,多半就以一些儒家经典的精髓来出题。
一旦觉察到这点,她就已经对朱厚照这熊孩子,使用了启发式教学,通过讲述一些典型的历史事例和名人故事,然后总结出一些观点,让朱厚照这熊孩子记住,特别是她还给这孩子传授了一下二分法,启发这孩子看事情看人不能一概而论,要学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而为了让这熊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还特意,将那弘治帝治理这江山的辛苦和不容易输灌给这小子,让这小子学会爱惜这个国度,爱惜这万里江山,万千臣民。
让这熊孩子知道,他有可能掌握着成千上万臣民的生存安居,做大将军,开拓万里河山固然好,可是占了地方,如果不好好治理,那占了这江山有何用?
好在这熊孩子倒现在为止,还没有来得及长的太歪,倒是能听进去她的话,所以,杨廷和这试题出来,她倒是不怎么担心了。
柳折眉这会已经开始忙起来了,忙着做整个事件的记录,可就算再忙,他心有牵挂,还不时地偷眼瞄瞄帘子外边的那个她,特别是她这会正对他的视线,
此时以他的方位恰好看到她在给太子眨眼,就知道,这第一题,取胜还是有把握的。
朱厚照听到这个题目,原本还有几分忐忑不安,可见了秦韵鼓励的目光,心道:“要说比才华,本宫也许比不过那上高王,可要是比孝顺,绝对不会比那上高王差上几分,这场无论如何要赢,要是输了,是不是意味本宫不如那上高王孝顺,这怎么成,可是,这开头要怎么写呢?”
说实话,对这时代的人来说,这试题实在不难,可不难的试题做起文章来,往往也是很难出彩的。
就这题目,那些落座的藩王世子们竟然有人对着试卷发呆,当然,朱厚照这熊孩子想到秦洗马曾说过,写文章首先不能慌,要在心中整理出条理来,然后再下笔,一笔定乾坤!
得了这话,他虽有必胜之心,却没急着下笔。
他这样子落在文武百官眼中,许多人心中就道:“罢了,罢了,看太子殿下这样子,这第一关恐怕就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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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金殿比试(下)
实在是对比太鲜明了,看那上高王,笔走龙蛇,一看就是心中有料呀。
“太子殿下,言为心声,写文章时,华丽的辞藻,不过是一种点缀,当你将真情实感写出来,真正打动人心时,你的文章,就成功了一半。”朱厚照再次回想了一下,秦韵强行输灌给他的一些理论,又抬头向龙椅上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何时消瘦了?脸色也有些不太好,尤其对上父皇那双慈爱的眼睛时,他突然间,似乎悟了一般,澎湃的情感在心中回荡,作为儿子,自己这个儿子到底为父皇做过什么?
大概是真的父子之间有所感应,弘治帝在上面,虽面色平和,实际上也心焦不已,倒不是对儿子横铁不成钢,只是觉得儿子要是今日交了白卷,那明日一定会传为天下的笑柄。
难不成真的要自家儿子落一个无能无德的名头?想到这里,他对挑起这个事端的宁王父子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恨意。他自问,当政这么多年,对这些藩王宗亲还算优待,这些人竟然来害自己的皇儿,真是——死不足惜。
宁王见这场比试越来越向他所希望的样子发展,就连一向还算颇有城府的他,这时,此时也不由地想看看,龙座上那位此刻的表情。
哼,都是朱家子孙,如此草包凭什么将来一定能做到那龙椅上?
得,先前,看这太子进殿时,好歹还有模有样,现在竟然被吓的哭起来了,这让他对接下来的四场考试一时之间也信心满满起来。
如果说刘健和谢迁对秦韵的考前突击原本还存着几分侥幸心理的话,此时那份侥幸已经荡然无存了,倒是李东阳仍不动声色,眼神都一如既往地没有丝毫变化。
看一个人的精神状态,绝对是要看眼神的,朱厚照这熊孩子想到父子之情,真心流露,秦韵马上就猜了出来,所以,她并不担心,也不认为,这熊孩子是会被吓哭的人,这孩子其实也有一股执拗的性子,而且好胜心强,这样的人,怎会留下软弱的泪呢,可笑这朝堂上,还真没几个人,对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的性格做过详细的了解,难怪在后来的历史上,他们大多不受朱厚照这熊孩子的待见。
考试的时辰毕竟有限,朱厚照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继续真情流露,所谓的好男儿流血不流泪,他不顾仪态用冕服的衣袖堂而皇之地将脸上的鼻涕眼泪一抹而尽。
然后,整个人的神情变的庄重起来,很仔细地铺好纸张,用毛笔浸好墨汁,开始下笔。
皇帝家的草包那也是和贫民家的草包有区别的,尽管这熊孩子对经义八股什么的没兴趣,可这字好歹也从小就练的,写得就算没有什么风骨,但工整还是能做到的。
殿内的大多数人都是人精,这时也感觉到太子殿下在一瞬间气场好像变的不同了,一时之间,那种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小了。
弘治帝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由自主地目视秦韵,见秦韵站在殿旁一侧,挺直着身子,两手后背,形态闲适,看不出什么心焦的模样,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
见状,弘治帝竟然无来由地放松下来,就且继续看吧。
秦韵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可她一直用眼神留意这殿内每个人的神情和动静,不动声色地扫过三位三学士时,刘健和谢迁在闭目养神,李东阳竟然对她微微一笑颔首。
她也坦然地颔首,心中却道,真是个老狐狸。
在三位大学士中,她一向认为城府最深的就是这位历史名人。所以,在目前,她绝对不会想着与对方为敌,而是希望将来有一日,将对方也能拉到自己的战车上。
不管是她还是柳折眉,甚至过不了两年继位的朱厚照这熊孩子,朝堂固然需要年轻势力,同样也需要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坐镇。
在她对历史事件的了解中,刘健和谢迁在朱厚照当上皇帝后,没多久就致仕乐了,最后只留下了李东阳,不愿放弃这个朝廷,可惜李东阳也独木难支,至于以后的事情,就是朱厚照这熊孩子在歪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太子殿下虽然已经动手了,可太子的水平真的能比上高王高吗?看着宁王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这场比试,多半太子还是无法胜出。
朱厚照这熊孩子,是个执拗的性子,一旦决定了,就一定要做到,此时,他手中的笔同样笔走龙蛇,不比先前上高王的慢。
倒是秦韵捏着一把汗,这要是有的地方写的不对,这一下子刹不住,修改可麻烦了。
就算朱厚照这时下笔的速度不慢,谁让他动笔的时间迟呢,上高王这时已经完笔了,放下笔,拿起纸张,细细地吹了吹,让墨汁更匀一些。
然后这才四下里,看着这些陪考的,看到朱厚照已经动笔了,他也不怎么在乎,自信自己做的这文章还是很不错的,一定能打败太子那个小屁孩。
为了更加引人注目,他也没等着时间到,再交卷,当即就站起身来,朗声道:“杨大人,小王的试卷已成,请过目。”
引得那些抓耳挠腮的藩王世子们,羡慕嫉妒恨地看向他。同时,也吸引了朝堂上其他人的目光,只有朱厚照还在继续写自个的东西,并不受影响,秦韵见状,觉得这熊孩子的心性目前来说,还算可以。
一个有坚定的内心,在任何时候,少受外物影响的人,才能做出非凡的事业来,才能真正承担起江山重任来。
上高王交卷,自然不是他自己送到考官面前,同样也不是杨廷和自己去取,早就小太监主动承担起了服务工作,收了上高王的卷子,送到了杨廷和手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管是从杨廷和的素养还是他的身份来说,都会慎重地对待这次考试。
所以他当场阅卷的神态是真的很认真,这时朝堂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私语了,都在等结果呢?
平心而论,上高王之所以主动挑衅,说明人家真心是有几分刷子的,加上毕竟受过很好的教育,整片文,整体来看,文采斐然。
可孝悌这个考题,看起来很容易,可写起来,却不易把握,尤其皇室的孝悌,这上高王竟然在试卷中映射当年弘治帝这一脉,也就是燕王朱棣起兵,是对太祖皇帝的不孝,这个观点。
这个观点就算弘治帝不满意,可这是事实不是,不管怎么说,燕王当年推翻了太祖皇帝指定的皇孙建文帝的江山,本就是不孝,除了不孝,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不忠的问题。
弘治帝就算在不满意,难不成你是对太祖不满意?弘治帝敢不满意吗?
以杨廷和的才学,自然看的出这文中的含义,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不下结论,最后还是很坦荡地下了结论:“不错。”
宁王父子闻言,也觉得这评价还算公正,杨廷和的才学既然是公认出色,能在这个时候,获得他一个不错的评价,已经很好了。看着还在那里没有写完的太子小屁孩,他们都认为,这一场,他们是赢定了。
殿内其他人并没有对这个结论表示意外,看着上高王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相信,那文章写的是真的不错,只是太子殿下,到底会怎样呢?就算表现的平庸些,千万别闹出什么笑话才好呀。
看到上高王已经交卷了,其他那些藩王郡王世子们,觉得他们本就是来陪太子和上高王考试的,如今,上高王已经撤了,他们也不再坐这里难受了,也纷纷交卷了。
只是这试卷中,除了两名世子,写得还算入眼,其余人,有的别说遣词造句了,那些贻笑大方的错别字,乱句,真心让杨廷和看的蛋疼。可面上,他也只是一声不吭将那些草包的试卷放在了一边,对那两位写的还行的,给了还行的考评。
到了最后,时间快到了,只有朱厚照还在奋笔疾书,没有完卷。
这些殿内的大多数文武百官不知是应该为太子殿下的坚持加油呢,还是为落到最后一个尴尬呢?
连秦韵也怕这熊孩子,答上一半,时间就到了。
好在在最后一个香头,掉落之前,朱厚照终于停笔了,也同样将执纸张吹了吹,上下打量一番,亲自起身,送到了杨廷和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