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的母亲在哈尔滨停留了一个星期后就又匆匆的赶回了北京,除了儿子,她还要担心她的丈夫,林淮父亲的病亦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且情况有越来越糟的趋势,因此,即便她心里有多么的不想离开,不放心离开,不忍心离开,却依旧要离开。
她回北京的那天站在林淮的病床前,默默的垂泪,静忆站在她的身侧,分明的读到了她脸上那浓重的哀伤,她的眼角悄然的有泪珠滑落,却又马上装作不经意的擦拭去,可是这转瞬即逝的脆弱流露还是让静忆捕捉到了,她心里一怮,这个中年母亲的坚强,让她深刻的为之动容。
突然间,她转过了头来,目光直直的锁定了身边的苏静忆,她突然而至的目光让静忆心里咯噔了一下,表情显得不知所措起来,她却没有开口和静忆说任何的话,只是拉过了静忆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她的目光传递过来,静忆想,她是懂了她的目光,所以,静忆亦是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默默冲她点了点头。
从那日起,尽管她的身体依然没有太好,却守着他,每日每夜,她读故事给他听,她在他的病床前细细数着他们的过往,从他初至的那天开始,她讲了这样的多,似乎从她认识他开始,她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有一日她去水房打水,回来后轻轻推门,就看见了单艺馨立在他病床满是泪痕的脸,她微微怔在了原地,似乎是无意中撞破了别人的秘密一般。她们之间是不说话的,因此她觉得是这样的尴尬,她立在原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反而是单艺馨抬头看到了她,她显然也微微的怔了一下,她低下头,用手轻轻擦拭脸上的泪水,而后,她竟然径直的朝她走了过来。
她竟然朝自己的走了过来,静忆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不知道单艺謦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她又想要做些什么,自己脑中此时已然变成了一片空白,所以,她只是这样张皇的看着她慢慢的朝自己走过来,却并不移动脚步半分。
两个人之间的路程并不长,此时单艺謦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四目相对,周围一片的静默。
突然她口中喃喃的叫了一声“静忆”,随后,她张开双臂轻轻的抱住了她,她有些哽咽且无助的声音在苏静忆的耳边响起,“静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我哥他会不会再也不醒过来呢?”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说到后来已经渐渐的变成了抽泣。
静忆初始有些愣,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单艺謦,她抱着自己,她是这样的无助,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右肩膀上温热的泪水是这样的真切,她心里有暖暖的感动涌出,仿若此时,她们是可以彼此依靠的。
她心里一阵紧,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中的暖瓶,她就势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言道:“他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们要相信他,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她的话有些喋喋不休,声音且有些幽幽的味道,不知是对单艺謦说,还是对她自己说。单艺謦从她的肩膀上抬起脸来,她显然受到了她情绪的鼓舞,因此,虽然脸上尚挂着泪痕,眼中已然有了笑容的痕迹。
突然,她低低沉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静忆听见她说:“若是我哥,真能醒过来,我会成全你们的。”她的声音真诚,可是其中业已隐藏着太明显哀伤,以致于静忆听得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这一次是不是永远(13)
当这周三医生再一次给林淮做了全面的检查后,却依旧无奈的摇头时,静忆深刻的感觉到了那一瞬间在病房里流淌着的窒息感,她觉得眼前的事物都开始恍惚与不真实起来,仿佛是横空出世的灾难,让人在瞠目结舌之余丧失了抵挡的力量。
林淮的主治医师看起来很斯文,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话语中充满了无能无力的抱歉之感,“说不清楚原因,各项指标都显示是正常值,可是…”他看了一眼两个人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就开门退了出去。
静忆没有转过头去看单艺謦,因为她已然清晰的听见了她身边初始微微,后来越来越大的啜泣声。静忆没有哭,她愣愣的站在病床前看着林淮,他的睫毛长长的,脸上的神色很安稳,她觉得他只是太累,需要短暂的休息一下而已,就像是她刚刚认识他的那一天,她将他拒之门外,他无可奈何只好靠在大行李箱上沉沉睡去的模样并无二致。
她上去轻轻捉住了他的手,是的,他只是睡熟了而已,就这么简单。
这样忐忑的等待背后,换来的,会是惊喜还是沉重的不安,这一切,是不是早在命运之轮的掌握与轨迹之中,而我们能做的,只能等待,仅仅只能是等待。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静忆便醒了过来,一晚上也是睡睡醒醒,心中有些太深的牵挂与担忧,这心根本就不能安稳下来,想睡上一个囫囵觉未免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情。
单艺馨早起就去庙里祈福了。她一脸严肃的和静忆说这是心诚则灵,她甚至没有坐车而是徒步前往,只是为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整个一天,只有静忆一个人来照顾林淮了,昨日路晨扬业已打过电话,说晚些时间会来医院帮她的忙。
其实静忆倒是觉得留自己一个人也不错,起码这样,她所顾及与掩饰的东西,就不至于那样多了。
静忆的手臂尚没有完全的康复过来,身子也一直很虚弱,只是靠着一种强大的精神动力支持着白己,她不可以倒下去,若是她支持不下去了,那单艺謦,就更加的茫然与无助了。
上午的阳光有些姗姗来迟的意味,终于斜斜的自病房的玻璃窗照射了进来,窗格子上形态各异的冰花将这阳光反射的有些微微的刺眼。
许是昨晚没有睡安稳而早晨的时候醒来的又太早的缘故,抑或是因为一上午只有自己一个人太过的忙碌与劳累,静忆突然觉得眼皮开始打架,脑中的意师也渐渐的沉了下去,她使劲的摇了摇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照顾他,自己怎么可以睡着呢。
她心中有些微微的自责,想了想就站起了身来,她准备去水房再洗一把脸,让自己有些昏昏欲睡的神经重新的清醒起来。这样想着,就已然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进水房的时候才发现水龙头竟然出了问题,她心里有些急,用手反复的故弄着那水龙头,却依然没有水流出。她沉沉的叹了口气,表情中颇有几分的无奈,经过这一番折腾,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她有些不放心病房中的林淮,想了想决定先回去着一下,倘若他没有什么事,她就去楼下的水房洗脸。
心里这样思量着,静忆走回病房的步子不自觉的就加急了起来。当离林淮的病房越来越近时,她的心竟然开始有些不自觉的抽紧。
这样的直觉很深刻,以致于她的心越来越不安起来。她自问,为什么会产生这般感觉,可是却终究得不出答案,未知是如此的可怕,她的心“砰砰”的跳动的愈加的明显。
走得越来越近了,她看到,那病房的门是虚掩着的,却似乎与她出来时至为的不同,难道有人在里面吗?还是自己多想?
静忆突然有些大气都不敢出的感觉,她稍稍平缓了一下气息,才急急的推开了病房的门,眼前的情景却让她在瞬间呆滞。
这一次是不是永远(14)
简直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她看到齐谨此时正站在林淮的病床前,他用手粗鲁的去拔掉林淮戴着的氧气罩,心脏监护仪,他的脸甚至在顷刻被扭曲,让她觉得陌生的像是戴了一张假面具一般。
这样的怔转瞬就被惊慌与激动代替,静忆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她口中大喊,有歇斯底里的味道,“你在做什么?”
齐谨听到声音转过脸来,当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是静忆的时候,眼中仇恨的光芒瞬间被痛苦代替,他冲她迎了过去,她的巴掌“啪”的一声落在他的脸上,指印清晰。
他却不知道疼一般,他的声音溢满痛苦却并不气恼,甚至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味道,“静忆…你听我说,其实…我”他让她听他诉说,却支吾了良久都不能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
静忆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与止息,她被他拦着过不去,挣脱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淮,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在这一刻,她才这样直观的觉得无力的滋味是这样的让人难以忍受。
静忆的眼泪越聚越多,她拼命的挣脱,试图她这无力的反抗可以起到扭转局势的作用,少顷,她突然放弃了这样的抗争,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这样的低声下气与委屈求全是齐谨从来没在静忆这里看到过的,所以此刻,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这样的情绪让他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她没有太在意他的反应,她的声音细若蚊足,却又坚定无比,她哽咽的声音说:“齐谨,我求你了,只要你放过他,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你,你不是想让我嫁给你吗,那我就嫁给你。”
静忆脑中乱极了,这是她此刻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说服他的理由了,可是等了许久他却并不答话。
她越来越急,心也一寸寸的凉了下去,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齐谨抢了白。
他的喉头哽咽,话语中有着心酸,“静忆,我是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于我…”
她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是充耳不闻一般,她的口中只是不住的呢喃,“求你了,放过他吧,求你了…”她的话语虽然喋喋不休,却饱含了如斯的深情,只是这深情的对象不是他。
这样的深情流露却适得其反的让齐谨恼羞成怒起来,他的喉头上下浮动,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他明显的嫉妒了,他开了口,咬牙切齿一般,“若不是因为你们紧紧拉着的手,他怕是早已经死了多时了…”
这句话太过的骇人,以致于静忆半天才反应过来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齐谨冷冷的眸子,“我中午去办公室找你的时候看到了你办公桌上的手机信息…”他顿了顿,情绪开始有明显的波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我的求婚,你让我成为了一个笑柄…”他一发不可收拾的开始细数心中的怨念。
“我看到了你的信息…”他微微眯了眼睛,“你拒绝赴我的约竟还是因为他。可是静忆我只想他死,只想他死…”他加重了语气,甚至将“死”字咬得格外的用力。
她都明白了,原来所有的一切竟是他!
静忆极其鄙爽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挪揄的说道:“你就是个笑话。所有人都会当你是笑柄。”
她的话显然挑战了他的极限,齐谨突然失去理智一般的扼住了她的脖子,他已经完全的丧失了理智,他用力的扼紧她的脖子,他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口中反复的问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说不出话来,窒息的憋闷感瞬间溢满,她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亦是丝毫都不示弱。她从不惧怕死亡,她只是遗憾,遗憾她救不了他。
她觉得自己就要在黑暗中沉沦下去了,她在心中轻轻呢喃,让我们在面临死亡时,步入永生…
是要离开了吗?就这样的,头也不回…
坠入死亡的时候,步入永生…
这一次是不是永远(15)
这一年的春天来的特别迟缓,虽然二月份中旬的时候已然到了立春的时令,可是温度的全面回升还是推迟到了三月初。温暖的降临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可是不管怎么样,它终究是来了,只是这一点,就足以的令人欣喜。
新学期再一次轰轰烈烈的来临了,仿佛一切都是新生一般,有着复苏的味道,又仿佛是一场冰冻了的梦境,此时才慢慢的苏醒过来。
校园的小径上,积雪已然全部消融,这纯白保护了一冬的新生希望,此时已然在慢慢的抽芽了,相信不远的时日过去,一定会再次呈现出一派蓬勃的生机。
齐中海倒背着手,脸上的表情很凝重,程芬在一旁偷眼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间的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她思忖了良久,索性咬了咬牙,这才开了口,“校长,齐谨也是一时糊涂,你…”她说到这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只觉得说什么都是无力且苍白的。
不想齐中海却接了下去,“该判…”他只说了简短的两个字,也就收了话,程芬看到,他的眼神黯然,不过是两个月左右,他似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
程芬不好再说什么,索性就沉默着跟在校长的身边往教学楼里面走,尴尬的沉默让她觉得这一路较之往常格外的漫长。
不想齐中海却突然开了口,脸上有着明显的自责与惋惜,“这孩子从小就很顺,想得到什么都会有什么,因此,有些极端的偏执,自尊心又强,占有欲也强…”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搞了一辈子的教育,可是却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真是讽刺的紧…”
齐中海不再说下去,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伤悲。程芬的心里听得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劝解他,索性依旧只是沉默着。
齐中海突然偏过了头,“苏老师说什么时候走?”
程芬愣了一下,“大概是过了这学期,她带完了这个毕业班,现在是复习的非常时期,她自然是不会走的。”
齐中海点了点头,随后嘴里应了声“好”,既而又感叹道:“我还记得那孩子当时来找我应聘那天的情景。她说,她的执念让她来这里教书。”他顿了顿,“她是一个好老师。”他坚定的语气给予了她肯定,也算是此番谈话的一个结束语。
程芬点头,眼神却有些感慨,“毕竟他都离开了一段时间了,只剩她一个人在这里…”她的话有意犹未尽的味道。
有风轻轻的吹过,已然少了冬季的凛冽味道,多出来的,是一种潜藏的温柔。
这段特久而漫长的冬日时光,终于是过去了。只是余下了一些记忆在此停留,岁月的长河在此间又泛起了微微的涟漪,荡漾着,荡漾着,不管怎么样,春天终究是经过这样的一番挣扎,温暖的来临了…
中午的阳光已然很灿烂,足以让人的心温热起来。程芬走进语文组的时候,静忆正在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她站在门口看着她,表情看上去略有所思,她微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她站在她的身边,却并不言语。
静忆抬起头,见是程芬,就马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轻轻的笑了笑,口中叫了声“程主任”。
程芬冲她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问道:“真的这学期末结束就要走了吗?”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很明显的舍不得的味道。
静忆愣了一下,随后还是点了点头,口中轻轻的“嗯”了一声,就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程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刚刚齐校长还在和我说,你是一个好老师。”她的话语有着认可的味道,眼神坚定,“静忆,我相信,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幸福,你是个好女子,理应得到幸福。”
她的一句话让苏静忆在瞬间红了眼圈,她从来不习惯在人前显露出软弱,她低下头,就势用手轻轻擦了擦眼角。
程芬见到她的这副模样反而有些手足无措,“静忆…”程芬叫她的名字,“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程芬的话语真诚,充满了让人信服的味道,静忆轻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程芬轻轻叹息了一声,不好再说些什么,生怕无心的一句话,触及到她的痛楚,索性说完她便转了身,走出了几步以后,却又转过头来,“对了…”她说,“上午的时候有个叫路晨扬的打电话到办公室来找过你,他说打你的电话总是打不通。”
静忆闻言愣了一下,既而点了点头,口中应道:“我知道了,谢谢主任。”她心里暗暗思忖,不知他来找自己所为何事,正想着,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急忙拿起电话看了看,原来是有新信息进来,信息上显示的是“路晨扬”三个字,她有片刻的犹疑,最终却还是按了阅读键。
“苏静忆,今天你下班的时候,校门口等。”路氏一贯的肯定风格,她皱了皱眉头,无奈的笑了笑。
这一次是不是永远(16)
当放学的铃声打过第二遍的时候,静忆才开始收拾东西,因为每周未的时候,她都要赶到北京,所以,在平时,她总是会比同组里的别的老师走的要晚很多。今日若不是因为与路晨扬有约在先,她亦不会走的这么早。
还没到校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了那辆惹眼的Beng S68,静忆微微停顿了一下,就径直的冲那辆车走了过去。
路晨扬远远的也看到了她,还没等她走到跟前,他就已经开了车门,走了下来,他扬起脸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静忆回应他的目光,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来,她轻轻的话语声响起,她说:“你有什么事吗?”
她的话让他产生了距离感,这样的距离让他心里有些明显的不悦,他皱起了眉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苏静忆,没事不可以找你了?”
他的话果然让她微微的蹙起了眉头,她小巧的鼻子皱皱着,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路晨扬的话语声再次响起,“是我要去英国了,想来和你道个别,怎么也算是相识一场。”他的话语中有着无所谓的态度。
她扬起脸看着他,不解的语气,“你要去英国?”
他点了头,脸上的表情此刻却变得认真起来,“去读书。你不是也说我应该多读些书的嘛。”他的脸上此刻突然浮现出瞬间的赧,“总之…”他顿了顿又道:“我是要走了。”他此刻的话语声却低沉了下来,显得极为的不舍,这份不舍却未加以丝毫的掩饰。
似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静忆的心底也不禁的泛起了阵阵的离愁别绪,她走近他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鼓励的味道,“静忆姐相信你,你一定会有个美好的未来。”
她的话自心底而发,听得他有些动容,他抿着嘴没有说话,然后,他竟然决绝的转了身,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她站在车子的外面,隔着玻璃窗,听见他里面吩咐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命令式的存在,“开车…”
话语刚落,这辆 Beng S68 就呼啸着绝尘而去,反而是苏静忆有些许的意外,站在原地看了那车的背影好久,才恍过了神来,往公共汽车站走了过去。
她刚走出不远,又依稀听见后面车子追上来的声音,她转过头,这辆 Beng S68 遂停在了她的身边,路晨扬再次从车上走了下来,此时的他脸上却没有了那抹总觉得有些邪恶的笑容,他站定在她的面前,他叫她的名字,“苏静忆…”他的话语声很是温润。
静忆有些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是…”
她的反应引出了他的笑,这一次,他却笑得像个孩子一般的纯净,他的眼神突然的认真了起来,“苏静忆,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这个要求真是大大出乎了静忆的意料,她微微张大了嘴巴,一时间有些不解,她微怔着立在原地,并不答话。
路晨扬的眼神直直的看向她,她不言,他亦不语,两个人就这样的僵持着,少顷,路晨扬呵呵一笑,“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了,好了我走了。”他说完就转了身。
“喂…”她在后面出言叫住了他。
他马上转了身回来,有几分玩笑的语气,“你同意了?”
她却没有理睬他的话茬,她的眼神真诚,“那天幸亏你及时赶到了,要不然…”
她还想说什么,他却摆了摆手,脸上是几分谦虚的神色“没什么了,只是…”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愁云,他思忖了半晌才再次开了口,“苏静忆,会好起来的,真的。”
他的这句小心翼翼的话还是惹出了她的眼泪,她轻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会好起来吗?
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这一次是不是永远(17)+引言
春未夏初的六月,苏静忆带的第一个毕业班顺利的毕业了,她走的那天送她的人很多,哗哗啦啦的布满了大半个操场,女生已然都抑制不住的哽咽出声,她没有哭,她带着这份留存在哈尔滨的记忆转身,她向所有送她的人挥了挥手,似乎送别的,还有她的昨天。
临上飞机之前她去看了夏南,墓园里依旧静谧,她把一大簇的黄色雏菊轻轻的放置在他的墓碑上,她看着墓碑上他永远停留在25岁的年轻脸庞,兀自低语,“夏南,我走了,你不要担心我,也不用担心伯父伯母,我替他们买了保险,是终身受益的那种,暂时放在了程北那里,多亏了程北,我才可以这样默默的关心他们,替你尽你应尽的那份孝道。”
她停顿了下来,“夏南,你不要再担心我,我向你保证,以后如果可以微笑,我就不会哭泣。”
她嘴角微微的浅笑,“还有啊,百忧解我也已然开始不吃了,痴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她顿了顿,眼神中有瞬间的凄楚,“夏南,我发誓,不管以后的路途有多么的坎坷,我都会微笑着走下去的。请你相信我。”
走出墓园的时候,静忆才察觉到,刚刚还有些云朵遮掩的天空,此时已经晴朗的透明了起来。她又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她轻轻咬着嘴唇,最后,终于决绝的转身。
她把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炙热的六月,心里本是有莫名的烦躁之感,可是此刻却有和煦的风吹来,轻轻的掠过脸庞,这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幸福感就这样的涌上来心间。
她微微的闭上眼睛,心里一时间觉得满满的。
再睁开眼睛时,脸上已然的有了笑容,是的,未来是未知的,可是却也正因为这份未知而充满了无数种的可能…
她对未来有信心,对未来的自己,对未来的林淮都有信心,所以,她说,只要可以微笑的时候,就一定不会哭泣。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已然的轻快了起来,她知道,这条路,是通往机场的路,亦是通往未来的路…
突然间,手提包中的电话铃声骤起,静忆从提包中拿出电话,打开手机的盖子,一瞬间,她就那样的愣在了原地…
第十一章 把一切留给时间
林淮,当我站在教室的门口,愣楞的看着你们两个人的时候,冬日上午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教室里,阳光微弱,让我觉得有片刻的眩晕与不真实感。你说,为什么这一刻,我会觉得离你是这样的远?
——静忆
第十二章

林淮,你看这个冬天,就这样的来临了,好像一下子温度就降了下来,亦没有任何的征兆和缓冲。就仿佛是这个世间的诸多事情,你永远都无法从它寂静的表象上,猜测到暗涌。当我在校园中决绝的转身的时候,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脸上清冷的泪光。
——静忆
第十三章 关于爱的算术题
林淮,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个人愿意走进我这样一个平凡女子的有些混乱的生活中来,来用心倾听我心底的声音。你为我做的这样的多,却不是我的夏南。我永远记得那个夜晚,那个漆黑的,你帮我找寻照片上的记忆的夜晚。谢谢你。
——静忆
第十四章 这就是我的夏南
林淮,不是我想怀疑你,而是你,真的值得我相信吗?当你连说谎的样子都那么真实的时候,我就再也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实的,哪句话是虚假的了。那最后仅存的,是不是就是我一个人的悲哀了呢?
——静忆
第十五章绵延不绝的冬雪
林淮,你有没有感到今年的冬天分外的寒冷,这寒意中似乎连着一种莫名的沮丧与哀伤,让人觉得冬日持久绵长,既而产生了春天永不来临的古怪念头。冬天的味道,是严肃,凛冽与真实的,而你说,是不是做人,就应该多一些冬天的味道呢?
——静忆
第十六章可惜终究不是你
林淮,你说,为什么这一刻,你对我说爱的这一刻,我会感觉到这样的可笑,甚至…是害怕。你真的已然确定那是你的爱吗?你真的已然确定那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不是为了满足你证明足有拯救别人能力的那份虚荣心?如果是的话,你又将我置于何种境地呢?
——静忆
第十七章惟岁月渐行渐远
林淮,当我站在满目素白的校园里,回顾这段我们共同走过的日子时,内心竟难过的一时间不能自己,这一切多像是一个绮丽的梦境,然而旖旎的风光背后,却是这般的感伤,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记得一切,却独独的想要将你忘记。
——静忆
第十八章看星子闪耀苍穹
林淮,我站在远处看到你的侧影的时候,我就知道,若是我不来,这一生都会因此而后悔。暗夜的星空中,星子如闪烁的光点,而映亮了我的脸庞的,却是你描述未来时比星子更为明亮的眼睛。
——静忆
第十九章读懂心底的声音
林淮,你知道吗,这一刻,我是多么的害怕失去你。我把我的手放在你的心口之上,这一刻,若是我什么都不说,你是不是会明了,你是否知晓,纵然万劫不复,我亦是心甘情愿。只是,你听到了此刻我心底的声音了吗?你又可曾将它读懂吗…
——静忆
结局二(出版稿)
走出墓园的时候,静忆才察觉到,刚刚还有些云朵遮掩的天空,此时已经晴朗的透明了起来。
临上飞机前她关闭了手机,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旁,她的心早已比这航班快至千般万般的飞至了北京,她的眼神望向窗外,却没有丝毫的凄楚,她早已暗暗的下定决心,在心里轻轻的对他许下誓言,纵使你一辈子如这般不再醒过来,我亦不会放开你的手,你曾经牵着我的手,一直一直往前走,那么现在,我亦不会放开你的手。
下了飞机便急急的赶住那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医院,这三个月来,她一直都是这样两个城市之间的奔波着,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倦,她心里一直有希望,阳光便会轻易的照射进来。
静忆加快脚步进了病房,却在瞬间呆滞在那里,因为她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他,她只看到了素白的床单,白的像极了那天他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庞,她的心在刹那间抽紧,她觉得窒息的不能呼吸,她慌忙的转了身,急急的奔向护士值班室。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时多的光景,静忆的声音不知是因为害怕抑或是紧张,她的音调颤抖,“护士小姐,麻烦问一下,8号房的病人呢…”
她这样的仓皇,自然引起了旁边人的侧目,她却丝毫都不理睬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她心里急得紧,颤抖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请问,8号病房的病人…”
值班护士着了她一眼,“稍等一下…”说完就开始四处翻腾东西,就这样的找了好半天,静忆直直的盯着她看,有些大气都不敢出,呼吸都加了那么一份的小心进去,她觉得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好半天,值班护士脸上几分歉意的冲她笑了下,“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的病房日志暂时找不到了,所以我现在也不能肯定8号房的病人是出院了还是…”她的话不再说下去,意思却已经指明。
这样的假设让静忆的心又在瞬间充满了窒息感,她的眼神似大雾般没有了焦点,空洞而茫然,值班护士见到她的这副神情,心中极为过意不去,“或者…”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他的家人…”
这句看似无心的话让静忆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几分希望,她慌忙从背包里摸索出手机,“嗡嗡”的开机声此时听来愈加的加重了心中的烦乱,她开了电话,刚又打出去,一条新信息就涌了进来。
目光所及,她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她看到了那信息显示的名字竟是“林淮”。
竟是“林淮”。这个几近半年都没有再次闪烁在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下落,模糊了她的双眼,亦打湿了手机
的屏幕,她看的有些不真切了,她急忙的用手去擦拭屏幕,却发现,落在屏幕上的泪水竟然愈来愈多。
终于,她擦干了这些泪水,她按了阅读的键,手依旧在微微的发着抖。
“静忆,睁开眼睛的瞬间没有见到你,我是不是睡的太久了,我现在就去找你,在我们看星子闪烁苍穹的那个老地方,等你。等你。”
时间显示是下午2点一刻,就是她刚刚关闭电话的那一刻。她的心在瞬间说不请是什么滋味,可是,她的喜依旧是这般的明显。她把电话随意的扔进了提包,就“腾腾”的下了楼梯。
出了医院来到大街上的时候,她才察觉到阳光的余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夕阳,在一瞬间再次泪流满面。
静忆再一次的从提包中拿出电话,她要打给他,她想听见他那久连的声音,她听到了他,她才可以真正的把心放下来。她紧张又激动的拨通了他的电话,却被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怎么关机了?是了,他一定已经坐上飞机。这样想着,心里渐渐的凉了下去。
她冲着夕阳摊开掌心,掌心上的纹路在夕阳余辉的映衬下清晰可辨,她看着看着,心里竟黯然了起来,因为她再也分不清,那些弯弯曲曲的掌纹,是幸福的纹路,还是宿命的痕迹…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一再的错过呢,就像此时,当她赶到北京的时候,他却阴差阳错的去了哈尔滨。
他们终究就只能是错过吗?就像是两条平行线那般,只能互相望着彼此,独自叹息。
尽管这样的想着,她却依然存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或者,今天晚上,还有可以回去的航班,那么倘若是这样,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缘分还是足够的深刻的呢?
静忆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招手慌忙的拦了一辆计程车就往机场的方向驶了过去。她在心里反复的对自己暗示,倘若是还有这个可能,亦说明她和他,不是两条永没有交集的平行线。不是。
喧闹的机场大厅,谁送别了谁,谁又迎接了谁?有多少故事因此而开始,又有多少故事在此终结。当苏静忆从问询台旁满脸失落的离开时,她的心中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情绪波动。
亦或者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宿命的转轮,而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的心里变得空落落的,耳中似乎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一般,这一刻,仿佛世界和她绝缘。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机场的大厅中徘徊,耳中响起那优美的女声,“对不起,今天晚上因为大雾的原因,所有飞往哈尔滨的班次一律停飞。”
是不是就像是个玩笑般,她被阻隔在了这头,而他被阻隔在了那头。她和他之间永远会隔着那么一段的距离,这就是宿命的安排。抗争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她只能屈从于命运。这祥想着,眼神不自觉的就黯淡了下去。
静忆抬起头,准备步出机场大厅的瞬间最后一次的回过了头,她突然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是什么东西晃了她的眼?亮晶晶的,却又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她望过去,就这样的隔着机场上吵杂的人群,仿佛透过了几生几世的岁月的罅隙,才这样的望见了他。
是什么晃了她的眼?是他左耳上的钻石耳钉吗?还是他笑成月牙的眼睛,抑或是他眼中若隐若现的晶莹泪滴?
静忆就这样的呆呆的立在原地,似乎周围的嘈杂都消失不见了,这个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时间也不再前行。此时此刻,只有望着她的他,和滚着泪的她。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移动一步,她看见他轻轻的张开嘴,她看清了他的口型,她的心在瞬间温暖起来。
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遇见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原来你也在这里。
黑暗中,我亦会拉着你的手,一起往前走,你亦不用担心跟不上我的步伐,因为我会随时的停下来等你。随时,随时。
那么这一次,就叫做永远吧。跟你借的幸福,我用一辈子的爱来赔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