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自己,到底做了多少的蠢事…
沈令善是女眷,不宜多留,就抱着孩子回去。换尿布的时候,就看到小家伙乖乖的躺在襁褓里,她就轻轻捏住他的两条小腿,想着刚才尿谁不好,偏偏要尿程瓒…
就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小屁股。
认真的和他说:“调皮。”
只是小家伙不懂她的话,乖乖的睡着,小小的脸看上去十分的无辜,好像刚才做错事情的不是他似的。看着这小东西,当真是越看越喜欢,沈令善忍不住亲了他一下,才听到他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是慢慢睁开眼睛,在看自己。
沈令善的心登时便柔软的一塌糊涂。
罗老太太听说犬宝把程瓒给尿了,倒是亲热的抱着小东西,表扬他:“做得好,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就不应该给他好脸色看…居然还有脸来赴宴。”
看着外祖母这样护着犬宝,沈令善忽然就有些体会到当初她那骄纵的性子是被如何惯出来的。不过他现在还小,等日后长大了一些,还是让江屿多教导教导他。她不太希望孩子以后的性子随她,那样看上去兴许过得很开心,可一旦碰到什么事情,可是会吃亏的。
沈令善和外祖母说着话,就听到椹哥儿和茂哥儿打架的消息。她匆匆赶到前院去,看着他身上穿着的小袍有些脏兮兮的,看到她就乖乖的叫了一声:“姑姑。”
男孩打架总是不好的,先前沈令善因为椹哥儿心思敏感,所以不敢太苛责他,如今养熟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也就站在那里,不过去和他说话。
是周妈妈过来将事情告诉了她:“…茂小公子说了椹哥儿几句,说他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所以才…”周妈妈的眼眶有些红。
沈令善有些感触,就对椹哥儿说了一句:“过来。”
椹哥儿很快就走到她的面前,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就主动的说道:“是椹哥儿错了,姑姑罚我吧。我知错了…”
他看上去非常的懂事,换做谁,这个时候都不忍心罚他的。看着这酷似她二哥的孩子,沈令善心里难免偏袒一些的。罚他做什么?她有时候宁愿他不那么懂事。
就伸手擦了擦他的小脸,对他说:“姑姑罚你做什么?你乖乖随周妈妈回去换身衣裳,姑姑晚些再去看你。”
大概是有些不安,他又多看了她一眼,然后依依不舍的跟着周妈妈回去。
沈令善立在原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究竟是如何的没有安全感,才会让一个七岁的孩子觉得,不骂他罚他,就觉得不踏实。
经过花园的八角攒尖顶小亭,迎面而来就看到一个青色高挑的身影,沈令善目光一顿,想回避,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而且她心中无愧,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便沿着原路走了过去。
程瓒却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觉着有些好笑。
当初她那样喜欢他的时候,他去沈家,她总是想着法儿的和他说话,那个时候他不讨厌她,相反还挺喜欢她的,是一种对晚辈的喜欢,她的性子一贯活泼,自然不会想到男女之事上去。等他想明白,要回避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却是她避着他。
程瓒就上前说:“齐国公府果真大,我都有些迷路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原本是不打算和他说话的。沈令善看了程瓒一眼,他已经换了一身新袍子了,只是跟在他身边的下人却不知去向,不知道是跟丢了,还是他故意的。
她没说话,跟着她身旁的丹枝和碧桃却是看不下去。可她们若是气愤什么,才会让人觉得她家夫人还介意什么…他算什么,夫人早就放下了。
于是丹枝极为客气的说:“奴婢让人送程大人过去吧。”
他穿着这件袍子,有种翠竹般挺立的感觉,高挑清瘦,程瓒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自然穿什么都很好,可沈令善的记忆里,穿这个颜色最多的人是江屿。他总是单调的喜欢穿青色,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看着程瓒,她忽然觉得,程瓒再好看,可还是江屿适合这个颜色。
程瓒见她目不斜视,端着一副齐国公夫人的端庄模样,心下有些憋闷,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叫了她一声:“沈令善…”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心下有些愧疚,就对她说:“有一件事…”
“当初四弟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程琰…沈令善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她记得那件事情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做噩梦,晚上要魏嬷嬷她们守着她才安心。后来嫁给江屿,便是江屿那样对她好,她也曾梦到过几次,之后才渐渐的,再也没有梦到过了。
沈令善不知道在那之前对程瓒还有没有留有幻想,但是那件事情之后,她是肯定对他没有半分念想了的。
她不太喜欢提起这件事情。
沈令善就转过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眉眼,没有丝毫的闪躲,说道:“现在你还说这些做什么?”
其实本来能做到对程瓒毫无波澜的,可刚才程瓒的举止的确是气到她的。
她就说:“你已再娶,我也另嫁,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就已经结束了。程瓒,我自问没有什么亏欠于你的,你这样做事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他好像好久没有看到她这种眼神了。程瓒隐隐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可却是不敢承认,看着她这样维护自己现在的婚姻,他不过一点小小的举动,她就武装器来捍卫——这分明是年少时候的沈四姑娘才有的。她嫁给他之后,性子就变得很温顺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程瓒就缓缓的问她:“那你又在害怕什么?既然江屿对你那么好,就算知道这些又如何?你就…”
你就这么在意他吗?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嫉妒什么,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再嫉妒,觉得可笑又可悲。
“…程大人。”
程瓒还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沈令善也下意识的抬起头。
就看到江屿从长廊那边出来了。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她该过去的,可是她和程瓒站在一起,他会不会误会什么,毕竟他从她嘴里听到程瓒的名字都会觉得生气。心跳得快了一些,沈令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江屿,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表情。
江屿却走了走去,什么都没有说,只吩咐身旁的徐砚:“程大人迷了路,你领他过去吧。”
徐砚应下,就朝着程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他去了男宾的宴息室。沈令善却站在江屿的身旁,然后听他轻轻道了一句:“随我过来。”
她袖中的手一下子就捏紧了,跟在他的身后,随他去了他的书房。
丹枝和碧桃都没有跟来,只有他们两个人。沈令善随他进了书房的门,在他还没有开口之前,便急急忙忙的说:“我只是恰好遇到他,我也不想和他说话的…”可是好像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他会不会更生气?
江屿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和她说:“我并没有要责备你。”
那…沈令善抬起头看着他:“你不生气吗?”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江屿抚着她的眉眼,这样一个她,如今也能端庄大方的站在他的面前,从容淡定。他心里是有些欢喜的,就慢慢的说:“善善,我从来没有生气过…”
怎么没有?明明之前一提到程瓒就…沈令善这样想着,然后就听江屿轻轻的说:“我只是有点嫉妒。”
嫉妒你曾经那么喜欢他。
“…江屿。”她叫了他一声,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他从来不对她说这种话的。
江屿坐了下来,将她抱着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搂着她的身子说道:“你不用说什么,我来问,你来答。”
沈令善下意识就紧张的去看他。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可这个时候,还是乖乖的点了头。江屿看了她一会儿,表情和平日一样的柔和:“今日程瓒身上穿的袍子,是你做的吧?”
沈令善没有觉得意外,反倒有些如释重负,点头说:“是。”然后解释道,“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而且那时候我…”
她紧张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握住了她的,然后,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安抚的说:“我知道的。”
他都明白的。在他的面前,她不用紧张,就算她做错了事情,他也不会训斥她的。
沈令善的眼眶有些泛湿。其实以前她不在意这些的,觉得就当一个教训罢了,可是现在她和江屿越好,她越是讨厌以前的自己。他抱着她,好像平日和她说话一样,随便说什么都可以,不想说了,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两个人靠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就已经很好了。
他的手抚着她的背,又继续问:“除了那件袍子,还有别的吗?”
沈令善想了想,就摇头:“没有了,只有这一件…”而且当初她送给程瓒的时候,听丫鬟说他是拿出去扔了的,后来她也没有见他穿过,以为真的是扔了。
过去太久了,她都有些忘记了,所以今天看到程瓒也没有想起来。
“…嗯。”江屿看着她,然后想了很久,才问,“程四的事情,你能和我说说吗?”
沈令善忽然又紧张了起来。
没有想到他会问程琰,可是这种事情,她能怎么说?而且她并不想让江屿知道。
看着她无措犹豫的样子,江屿隐忍了太久的情绪,终究没能继续隐藏好,只好把她抱紧在怀里,让她看不见自己的眼神。他朝着隔扇外面看了一眼,让自己的情绪平息一些,然后低头吻着她的头发,声音很柔和的问她:“善善,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第83章 善良

沈令善想了想,就去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想到是什么事情了。毕竟当初程家和沈家来往密切,她虽然不大喜欢程琰的性子,可终究还是长辈。江屿也是见过程琰的,晓得他这个人最是风流。她一直都看不惯程琰的。
就和他说:“那天,他好像是有些喝醉了…不过程珏很快就出现了,所以他也没有来得及对我做些什么…”
说出来很轻松,可那件事情对她来说真的是一场噩梦。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有父兄护着,谁都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的。
江屿就望着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脸,说:“没事就好,都过去了。现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沈令善就笑了笑。
是啊,现在她是江屿的夫人,谁敢欺负她啊?刚才去前厅的时候,都没有人敢多看她一眼。过去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已经完全影响不了她现在的生活了。
她忽然觉得如释重负。江屿这么相信她,他和她之间没有误会,如今她还替他生了一个孩子,这样已经很好了。
离开齐国公府的时候,程瓒目送萧尚书上了马车,然后才回了程家。
冯明玉就在锦宜居等他。
她同程家长房的其他三位媳妇性子不大合,平日里就和婆婆叶氏关系好一些,只是终究是差着辈分的,和叶氏待久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话。就等着程瓒回来。
看到他进屋,就笑着起来走了过去,嫁人之后,女人所有的心思就落在了男人的身上,这个时候,男人身上一丁点细微的改变都能看得出来,何况是换了衣裳这种事情。
就上前问了一句:“怎么换了一身袍子?”
程瓒看着面前年轻姣好的冯明玉,她虽然出身娇贵,可嫁给他之后,却对他很是温柔体贴…那她呢?她嫁给了江屿,私下肯定也会这样对江屿嘘寒问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他的身上。
忽然就不太喜欢冯明玉现在的举止了。
语气也就淡了一些:“在齐国公府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一桩小事罢了。冯明玉点了点头。
只是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儿,知晓父亲将他引荐给了萧尚书,萧尚书好像对他也挺喜欢的,官场之上,人脉非常的重要。可是今日萧尚书带他去齐国公府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齐国公江屿和程瓒有那样一层尴尬的关系在…起初有些担心程瓒会在齐国公府遇到沈氏,大概女人对这种事情都会敏感一些,后来则是担心萧尚书故意拿程瓒膈应江屿。
如此一来,若是江屿真的动怒了,萧尚书是萧太后的父亲,小皇帝的外祖母,当然不会有事,可程瓒就说不好了…
于是就提醒他:“萧尚书虽和我的父亲交好,可他的手段素来狠绝…兴许我不该这么说他,毕竟他平日待我也不错,可是我是真的有些担心你。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就是欣赏你不在意名利权力…”说到后面,她的脸颊有些红。
平日程瓒倒是挺喜欢她害羞的样子,可是今日听了她的这番话,表情反而冷淡了一些,自顾自进屋,将身上穿得衣裳换下来。
冯明玉站在原地有些愣住,不知道自己这话是哪里说错了。站了一会儿,就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想了想,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然后上前伺候他换衣裳。
就听到头顶传来程瓒的声音:“以前我没有娶你,孤身一人倒也没什么。如今我娶了你,你是冯家嫡出的姑娘,两个姐夫个个都十分的出色,我总要顾及一些你的面子。”
冯明玉行三,前面的两个姐姐,嫁得都非常好。而她是最小的嫡女,从小就得父亲的宠爱,姐妹之间总是要攀比一些的,她最得宠,嫁得夫君官职却最低,而且先前还娶过一位妻子,若是她性子骄纵一些,爱计较一些,心里自然会生出些许不平来。可是她真的没有这样想过。两位嫡姐嫁得并非是自己喜欢的人,她嫁得是自己喜欢的,单凭这一点,就比其他的都重要了。
…原来是这样吗?
刚才的委屈一下子就没有了。
她靠过去,将脸贴在他的衣襟上,说:“我不会计较这些的。”女人有时候只在意男人说的话,去不去做,真的不会太计较。
程瓒静静的继续说着:“没有男人愿意让妻子跟着自己过苦日子的,现在虽说衣食无忧,可比起你在冯家的千娇百宠,自然是不够的。总有一日,我会给你荣华富贵,不管你想不想要…”
当初她也是不喜欢江屿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自己和江屿解除了婚约。若非江屿权倾朝野,如何能在她已嫁人之后,还将她要了回去。
她终究是个女人,总是抵挡不了这样的深情的。
江屿给了她体面和荣耀,给了她比在程家更优渥的生活,甚至还能帮助到式微的荣国公府沈家,她怎么会不死心塌地的跟着江屿呢?
程瓒想了很多。不管怎么样,男人是无法抵挡对权力的渴望,以前他是没有想过,如今终于想要了,那股欲.望自然要比一般人强烈一些。
江峋的亲事就定在腊月十九,办完江屿的寿宴之后,便又要忙活江峋的亲事。沈令善倒是挺喜欢这样忙碌的日子的。
她忙府中的事情,江屿忙公事,晚上两个人一起说说话,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只是她刚出月子,这样总是要累一些的。
江屿回来后,就看到她靠在罗汉床上休息,眉眼间很疲惫的样子。其实他不太喜欢她忙忙碌碌的做很多的事,可是她好像很喜欢。他走了过去,坐到她的身边,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俯下身准备亲她…就看到她忽然睁开了眼睛,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应该是故意的。
大概是想看到他惊讶或者尴尬的样子。
可是他却只是笑了笑,将唇覆了上去,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的亲她。
最后沈令善被吻的全身酥软,发髻都弄乱了,衣裳也皱巴巴的。
他就抱着她,和她一起躺了一会儿。
她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他倒是碰过她几回,可是后来就很克制了,从早产到坐月子,自然是不能做的。她还以为他不在意这些的,毕竟他不近女色近那么多年,而且看上去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若非她的身体和他贴在一起,她哪里会察觉到他有这样强烈的欲.望?
刚出月子,有些事情还不能做。沈令善看着他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动,可是这样太奇怪了。
就开口和他说话:“知春园的新房已经置办的差不多了,新床是楠木垂花拔步床,家具摆设都是按照二弟的喜好来的,改明儿让他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
知春园原本就是给江峋准备的,虽然还在齐国公府,不过那个园子大,离琳琅院这边也远一些,小夫妻俩住在一起,和独门独户也没有什么两样。而且齐国公府没有长辈,等再过几年,江峋有孩子了,总是要分家搬出去的。
这种时候他不太喜欢听她说别人。江屿就道:“他挑不出错来。他连颜色都分不清,你给他布置什么他都会说满意,不用这么花心思。”
沈令善就看了他一眼。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弟弟的?
不过也难怪了,毕竟江峋是习武之人,性子总是要粗糙一些,和她三哥差不多。说起她的三哥,就想到三哥对三嫂的态度了,得亏了她三嫂性子好,这么多年一直包容他。她觉得郑漪的性子也挺好的,可毕竟没有长时间的相处过,倒是不知道能不能像三嫂那样细心体贴。

程家是在程琰失踪三天后才报了官。程琰时常夜不归宿,可连续几日不回家,连跟着的随从都没有消息,叶氏自然是要担心了的。程瓒便去叶氏那边安慰她,然后就等到了程琰的死讯。
尸体被丢在山坡上,被野狗啃得所剩不多。也是凭借着他身上的衣物和佩饰才认出的身份。叶氏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昏厥。因死状太惨烈,程瓒根本就没有让母亲看。不过他却是亲眼目睹了的…毕竟是亲兄弟,就算先前他是如何的不懂事,他这个兄长总是会包容他一些的。如今看到他这样,他心里自然是有些悲痛的。
发现程琰的时候,离他不远处就有一颗大树,树根附近有许多血迹,还有一些散落的绳子。看样子死前受了不少的罪。
究竟是谁这么痛恨他…
可惜程琰平日得罪的人太多,若真的要查,不知道能不能查到。
沈令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去西次间给江屿送点心。有些震惊,可她能隐隐感觉到一些事情。
她站在外面,看着江屿低着头认真做事的模样。
穿了一件家常的杭绸直缀,一副和平常一样随和的样子。平静了一会儿,才进去,将点心放到边上的楠木圆桌上,侧过头看向江屿。
然后走过去和他说:“先歇息一会儿,吃些点心吧。”
就见江屿很顺从的走过来,然后拉着她一起坐下。
她替他拿了一块绿豆糕吃。
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程琰他…”
江屿吃点心的动作停了下来,侧目看着她,慢慢的说:“是我派人做的。”
她望着他的眉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知道肯定是因为那件事情,那天见他没有再继续提,她以为已经过去了的,却没想到…她忽然有些担心,程琰的死虽然令人震惊,可她更担心会查到江屿的身上来。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不是一般的人家。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江屿便放下点心,和她说:“善善,有些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你出生将门,素来黑白分明,可是我也做过很多你认为是坏事的事情…我不太想让你知道,不过你那么聪明,总会听到一些的。这样的事情,之前会有,日后也会有。没有人不喜欢做一个善良的人,可是我在很多人眼里,都不是一个善良之人。”
说到后面他的眼睛就一直看着她:“我的手不干净,可能沾了很多人的血…你会不会怕我?”
沈令善很快就伸手,紧紧握住他的。
江屿就笑了笑。
他太清楚她的性格,太遮遮掩掩,反而会令她不安,若是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不管他做过多少不好的事情。她很善良、干净,从来不会把人想的太坏。这恰恰是吸引他的一点。
他也只能让她知道这一些,程琰的事情她不可能想不到,他瞒不了她;至于其他的事情,她能少知道,他就尽量让她少知道一些。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好了,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关系。
程琰做了很多的坏事,不知道欺负了多少无辜的女孩儿,沈令善觉得他这样的人,就算死了也不足惜。只是…她看着他说:“我以为…你说事情都过去了。”那天他就是这样说的。
就察觉到江屿回握住她的手,轻垂眼帘,语气淡淡的说:“我的确说过,事情都过去了…”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可是我没有说过,要放过他。”

第84章 撒糖

新郎倌儿的吉服已经改了两回,改好了就给江峋送过去试了试。他生的挺拔硬朗,不像一般的习武之人那样粗犷,有着江家人一贯的俊朗眉眼。
江嵘特意拉着椹哥儿去看,看着二哥穿上喜袍的模样,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说:“二哥这样穿这好看,我也喜欢这个颜色…”然后对身边的椹哥儿小声的说,“是不是很好看啊?”
椹哥儿没理他。他一向不太喜欢这种鲜艳的颜色。
江嵘并未放在心上,刚来齐国公府的时候,椹哥儿非常听他的话,看上去也小小的一个,很胆小的样子。可是现在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比他小两岁不说,居然还比他聪明。想想就好气人哦。不过他性子乐观,将椹哥儿当成亲弟弟似的,弟弟生的聪明,他这个哥哥也是与有荣焉嘛。
江峋看着镜中的自己…先前成亲还没什么感觉,如今穿上这身喜袍,才忽然反应过来,他真的要成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喜袍颜色的关系,衬得他的脸也红了一些。
就听到身边的丫鬟问他:“二爷觉得如何?可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觉得这样已经挺好的了,看上去非常的合适。
江峋便对丫鬟道:“很好,就这样罢。”
沈令善听到丫鬟回禀,江峋对吉服十分满意,而且对知春园的布置也没有其他的意见,就想到江屿的话,他的确觉得什么都挺好的。
腊月十九这一日,江家便热热闹闹办起了喜事。
天气已经很冷了。沈令善换了一身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梳了一个比平日繁琐些的发髻,看上去比平日端庄一些,也有主母的风范。
犬宝也穿了一件喜庆些的袄子,戴着柔软精致的虎头帽。
已经两个多月了,和刚出生时那副皱巴巴红彤彤的样子非常不一样,脸颊白嫩嫩的,抹上去又嫩又香。
沈令善就忍不住多亲了几下,越看越喜欢。
江屿从净室出来的时候,就看着她抱着孩子在亲,目光落在了孩子的身上…
本来就是一个小东西,平日就得包得严严实实的,身子娇弱,受不得一点的凉。如今冷了,更是裹得越发的大包,手脚都好像四仰八叉敞开着,被固定了似的,动几下都不灵活。
只是小东西不像刚开始那样一天到晚只是睡觉,醒来的时候会东张西望的,眼睛又黑又圆,有时候还会咿咿呀呀的叫。
他并不觉得有哪里特别招人喜欢的。
可是她却开心的不得了,亲亲他的脸,摸摸他的手,还给他唱小曲儿哄他睡觉。
她的喜欢一直都是非常强烈的,却很少会喜欢一样东西很久。现在看上去,好像半点没有减少的趋势。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沈令善逗着孩子,倒是没注意到江屿出来了,看到他的袍子有些皱,就替他过去整理。
抬起头笑盈盈的和他说:“犬宝好像又重了一些,很快就能长得白白胖胖了。”
以前沈令善不太理解她祖母和父亲为何总是要喂她吃东西,将她养得胖墩墩的才安心,现在当了母亲,才理解了这种心情。大概没有比将自己的孩子养得健健康康更令人有成就感的。特别是早产的缘故,先前那样小的一个,养起来自然要多费心心思,希望他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