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尤氏【调整】
郭素宜把尤氏带进府, 让丫鬟带她去拾掇拾掇,并将此事告知了母亲张氏。
张氏正在算着这几日萧玉枝的花销。
前几日萧玉枝人不在府上,这定做的首饰衣裳却是一样一样的往府中送, 动不动就是三五百两银子,气得张氏整宿整宿得睡不好。偏生这些个东西没法退, 磨破了嘴皮子,也就退了其中的一条裙子。说那萧玉枝吧,郭安泰又护着她,可是把张氏气得够呛。
郭素宜在她面前说话,张氏听着一顿, 拨算盘的手停了下来,看她:“你说谁?”
郭素宜观察着张氏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是嫂嫂…她家里人都没了,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来找大哥, 路上吃了很多苦。女儿就先将她安置在偏厅,她可是饿坏了,吃得狼吞虎咽的,母亲,她真的挺可怜的。”
当年尤氏在他们那儿也算是芳名远播, 大魏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而尤氏是既贤惠,又略读过一些诗书,更是显得与一般乡野女子不一样。那时候郭素宜还小, 就喜欢尤氏教她识字儿,现在她能看懂一些字,那都是尤氏的功劳。
“那她也是活该!”
张氏放下算盘,一脸的恼怒。
她辛辛苦苦将一双儿女拉扯大,儿子要娶妻,更是花了她大半的积蓄。尤氏进了门,贤惠乖巧,她挺满意的。以为这下好了,她这个当母亲的总算可以轻松一点,竟没想到这尤氏半点不懂分寸,总是喜欢在儿子安静念书的时候去打搅。
后来更是半句话说不得。她不过是往她身上撒撒气,竟娇气的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张氏咬牙切齿的说:“当初想走就走,以为咱们郭家怎么虐待她了?你可知道那些个同乡是怎么说咱们的?后来还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大哥吗?”
张氏最心疼的就是儿子。
郭安泰文武双全,在村里是个香饽饽,不知有多少姑娘想嫁他,便是他和离,也有得是大把的黄花闺女倒贴。而尤氏那样一闹,郭安泰便无人问津。现在都三十了,她还没有抱上孙子,可不是尤氏害得吗?
郭素宜上前道:“可是母亲,她现在都来了,除了咱们这儿,根本就没地方去,她先前毕竟是大哥的妻子,也叫过您这么久的母亲…”
她顿了顿,又轻轻的说了一句,“素宜觉得,比起新嫂嫂,她为咱们郭家付出的够多了。您还记得吗?有一回您上山砍柴遇着下雨,不下心摔了腿,那会儿大哥不在家,天又太晚了,是嫂嫂她推着车带您去镇上看大夫的…”
张氏想说谁稀罕她叫她母亲?可听着郭素宜后半截儿话,布满褶子的老脸则是微微一顿。
若非尤氏足够好,她哪里会让儿子娶她?那件事情,她的确有印象。只是她觉得,她对尤氏严厉苛刻,是将她当自己人。可她却完全没有将她当母亲,居然因为一时受气跑回了娘家。
然后想到现在这新媳妇萧玉枝…
张氏的眉头皱了起来。
尤氏和她一比较,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郭素宜知晓张氏有些动摇,就低低的唤道:“母亲…”
张氏斜眼看她,道:“好了,把她带过来,让我瞧瞧。”
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当尤氏在一起见着张氏时,看她穿了身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髻上满布银丝,脸看起来也比同龄老妇显得更苍老些。郭安泰虽已是吏部尚书,可张氏还是以前的张氏,既是穿着华服,也是当初那个不好惹的乡下婆子。
尤氏虽衣衫朴素,见着张氏,还是恭恭敬敬的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张氏还没说话,她就静静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抬起眼,尤氏含泪道:“多谢母亲不计前嫌。”
本是有一肚子火的,可见着尤氏如此的伏低做小,又见她的确满身狼狈…到底是昔日的儿媳,说是没有半分感情,那是假的。当初尤氏的确对她很孝顺。
张氏冷淡道:“怎么?当初不是哭着闹着要离开怎么郭家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就不怕我虐待你?给你脸色看?”
尤氏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女孩儿,与张氏相处的那几年,对她的性子也是了解的。
所以也晓得如何才能合她的心意、让她消气。
她说道:“是儿媳不对,只要母亲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成。”她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郭安泰了。
当初她哭着闹着要回娘家,张氏最后受不住,要郭安泰休了她。郭安泰这个孝子,却没有给她一纸休书,而是同意与她和离,就说明他的善良,和对自己的感情。
她与他同床共枕,陪他度过最艰难的那几年,现在他身居高位了,没有理由对她不闻不问的。
张氏细细打量尤氏。
尤氏比郭安泰小四岁,现在也已二十六了。二十六岁的女人,同年轻娇嫩的女孩儿完全当然不一样,可尤氏的身上却又自己的味道,盘儿亮,条儿顺,瞧着温柔贤惠,做事却是勤快麻利。更重要的是,当时郭安泰对这个媳妇也是很满意的。
张氏一双眼睛垂了垂,心里暗暗有了个主意。
然后问了一句:“那你可知道,安泰已经再娶了?”
郭安泰乃是新帝的左膀右臂,年轻有为,娶得又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堂姐,护国公府的嫡小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尤氏咬了咬唇,轻轻说了一句:“我…我知道。母亲放心,只要您能收留我,我保证不去打搅夫…”顿了顿,立马改口,“不去打搅大人和夫人。”
张氏却站了起来,看着尤氏道:“说实话,这新媳妇儿的确比不上你,不过人家的身份不一样,那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我儿。至于你…到底曾是安泰的妻子,若是对你不管不顾,到时候被有心的人传出去,怕是要败坏安泰的名声。这样好了,你留下来,我让安泰纳你为妾,你看如何?”
萧玉枝躲进宫的那几日,张氏气得不成样子,就想让郭安泰纳妾。可是郭安泰并不愿意。现在好了,尤氏出现,可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妾室吗?
尤氏也是个聪慧之人,从字里行间,能听出张氏对新媳妇的不满意。
她曾是郭安泰之妻,现在当他的妾室,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可她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只要能留在郭家,妾室便妾室。
于是尤氏感激道:“多谢母亲,儿媳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被那没有教养的新媳妇气了这么多天,忽然从尤氏这边听到这懂事的话,张氏忽然倍感欣慰,满意的点点头。
…
黑漆齐头平顶马车在郭府门前停下。郭安泰先下来,然后将马车上的萧玉枝扶了下来。
萧玉枝穿了身绣牡丹亮缎圆领薄褙子,站在郭安泰的身旁,就指挥上马车搬东西的小厮,嘴里念叨着:“都搬轻点儿,别磕着了。”是她整日的成果,买了不少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还有一架一人高的珊瑚屏风,做工可精湛了。
东西都完好无损的搬下来,萧玉枝才跟着郭安泰进府,然后问他:“母亲待会儿不会生气吧?”在护国公府的时候,她经常与萧鱼比较,所以萧鱼买什么,她也要跟着买。虽不及萧鱼,可放眼整个晋城,她也是出手阔绰的国公府小姐。没道理成亲后就变得小家子气,寒酸得连买支珠钗都要讨价还价。
这也是郭安泰头一回陪她出门买东西,她这般挥霍,确是出乎他的意料,却也明白就算要改正,也得慢慢的来,不能一蹴而就。加上前些日子她受了委屈,在宫里又担惊受怕的,所以今日就尽量依着她的心意。
郭安泰欲说话,萧玉枝的双手就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撒娇道:“那你可得帮我啊,不然我肯定要跟她吵的。”
今儿郭安泰把她哄开心了,心情好,萧玉枝自然也不和张氏计较。而郭安泰也明白,今日萧玉枝如此挥霍,被他母亲知晓,少不了一顿斥责。可看着她那么开心,看到那架珊瑚屏风,眼睛都亮了,到底还是不忍心阻止她。
现在回来了,就成了一个难题。
郭安泰笑笑,温和的说:“此事就交给我,不过…倘若待会儿母亲说你几句,你也不许翻脸,不然下回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哪有这样的?
萧玉枝却是知道,这郭安泰才舍不得这么对她,只要拿家里对母亲的那招对他,肯定管用。再说呗。只要那老虔婆态度好一点,她也不想和她吵。
张氏在前厅,郭安泰便先带着萧玉枝去见张氏。守在外头的丫鬟见着他们,纷纷行礼,郭安泰携萧玉枝抬腿跨入,看到坐在主位之上的张氏,叫了一声:“母亲…”
他的脸上原是带着浅浅的笑容,待目光落在站在张氏身旁那抹窈窕的身影上时,笑容顿时就敛起。
四目相对,郭安泰的眼神有些震惊,然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萧玉枝也跟着喊了一声:“母亲。”倒是没怎么注意张氏身旁的人。
有丫鬟端着茶水上来,郭安泰顺势接过,递给张氏。待抬手递过去的时候,张氏身旁便伸出一双手来,然后是她低低的温婉的嗓音:“我来吧。”将茶盏接了过去。
郭安泰眸色微沉。
他不知道尤氏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更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毕竟以张氏的性子,当初闹成那样,怎么可能再这样心平气和的接纳尤氏?
第93章 矫揉【大修重看】
郭安泰站直身子, 看着她端着茶盏递到母亲面前,而后下意识侧头,看着站在身旁的新婚妻子。她表情懒散, 是半分都未察觉到不对劲。
其实也没什么,他过去的事情, 萧玉枝都是知道的。只是这会儿不知怎么回事,他并不想让萧玉枝知道,以她的性子,若是被她知道面前这人是他昔日的妻子,恐怕是要翻天了。
而且…他若是要瞒她, 也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郭安泰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请了安,萧玉枝准备回房休息。而尤氏则不经意的打量着郭安泰的这位新夫人。
的确是年轻貌美,穿金戴银的,只是她知道,郭安泰并非肤浅男子, 而这样的漂亮又骄纵的姑娘,更是入不得张氏的眼。尤氏忽然松了一口气。
待张氏喝了一口茶,她又乖巧将茶盏接过来。
不知怎么回事,身旁似是有人轻轻撞了她一下。她的手一抖,茶盏立刻被打翻, 茶水将她的衣袖溅湿,杯盏更是“啪”的一声落在脚边,碎了满地,惊动了在场所有人。
尤氏一阵心惊, 忽的听到身旁一个关切的声音:“嫂嫂,你没事吧!”
尤氏的脸白了白。而站在张氏面前的郭安泰,也是下意识的去看萧玉枝的反应…萧玉枝本是打算回房的,待听到郭素宜的称呼,这步子才登时停下,然后转过身,看向郭素宜,以及郭素宜身旁的尤氏。
萧玉枝几步上前,对着那郭素宜道:“你叫她什么?”
郭素宜脸色刷白,泪光盈盈看着萧玉枝,翕了翕唇道:“嫂嫂,我…”
萧玉枝虽然没有什么大智慧,可小聪明还是有一些的。她去看郭安泰,然后指着面前这面生的妇人,说:“你说吧,这人是谁?”
郭安泰张了张嘴,却只道了一句:“玉枝…”
“你别叫我。你就告诉我,这女人是谁?”
看到面前的萧玉枝如此的无理,张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伸手在重重在几上一拍,说:“好了。”
而后伸手握住尤氏的手,对着萧玉枝道,“若是按进门的时间算起,你该称呼她一声姐姐。玉枝啊,这是采薇,先前曾是安泰明媒正娶的妻子,后来虽和离,可如今采薇的亲人都没了,我念着往日的情分,瞧着她可怜,便打算将她留在府上,与你一道侍奉安泰…她进门早,经验总是要比你多一些的。”
看到萧玉枝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张氏心中暗暗得意。
于是继续说:“放心,采薇顶多就是个妾室,不会碍着你什么事儿的,况且安泰可是尚书大人,日后总是要有三妻四妾的,采薇先前就将安泰伺候得很好,相信日后也能继续得心应手照顾安泰。”
萧玉枝当然知道郭安泰先前有个妻子叫尤氏。
据说与郭安泰成亲也有几年,后来受不住张氏的刁难才跑回娘家,而后郭安泰就和她和离。各自婚嫁。别说是郭安泰先前娶过,就算没娶过,她也看不上他啊。乡下长大的男人,又有个这样的母亲,谁嫁到他们郭家就是谁倒霉…
落得别人身上,她兴许还能看看笑话,可偏生这件事情就落在自己身上,是她要嫁给郭安泰,萧玉枝哪里还笑得出来?
她看着张氏身旁的尤氏。
看上去姿色平平,整一副操劳命,这张氏与她站在一起,倒还真有几分婆媳相。想到这段日子张氏对她的挑剔,再看这会儿张氏对尤氏的满意,她即使不喜欢郭安泰,心里也是膈应的。
萧玉枝对着张氏道:“我不同意。倘若要纳妾,除非这郭府没我萧玉枝这个人!”
她嫁给郭安泰才多久,她还觉得委屈呢,这老虔婆倒是处处为他宝贝儿子着想,居然要给他纳妾了?
是嫌她伺候得不好吗?可她是堂堂护国公府的嫡女,即便嫁了人,一些需要伺候的事情,也是有丫鬟在的。至于要纳妾…她心情好了,自然可以安排几个乖巧听话的通房给她,还轮不到张氏来安排。
张氏最不喜欢萧玉枝这没大没小的样儿,皱着眉说:“这事儿还轮不到你同不同意。”说着就看向郭安泰,“安泰,你来说说看,当初要与采薇和离,你是怎么和母亲说的,说她贤惠持家,这些年为郭家付出许多,念着昔日的情分,要母亲给她一个体面。母亲知道,当初对采薇太过苛刻,你与她夫妻感情深厚,母亲却因为一时的不满让你们夫妻分离,现在破镜重圆,岂不是一桩好事?”
郭安泰看着张氏。
这种时候,当然知道张氏的意思,他看着张氏,说:“母亲,儿子与她已经和离,现在又娶了玉枝为妻,实在不宜与她再有牵绊。若是她无依无靠,儿子愿意帮助她,但是绝对不能将她留在郭府。”
尤氏看到郭安泰稳重内敛,身上虽还是那股谦和气度,却已然有些不可高攀的贵气。可再如何的飞黄腾达,这郭安泰始终是当初与她同床共枕的夫君。曾经他们有过一段很美好的过去。她离开郭家的原因,他也是知道的,她知道自己当初做得已经够好,是张氏太过刁难。
张氏道:“采薇孤身一人,她还能去哪儿?母亲知道你是怕玉枝不高兴,这样好了…”她看着萧玉枝,说,“我知道你是护国公府嫡女,又有个当皇后的堂妹,可是玉枝,再怎么着,男人要纳妾,即使是皇后娘娘,也是不好插手的。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个道理总是懂的。当着你的面,安泰当然说不要,可你是女子,总是要贤惠一点,替夫君着想的。”
若是当着她的面,郭安泰敢纳妾,那她真是看走眼了。
萧玉枝心里气得不行,晓得这张氏是故意针对她的,也就不想和他说话,而是看着郭安泰道:“这尤氏在郭家一天,我萧玉枝就待不下去,我今儿先回娘家了,你什么时候把她安排好了,再来接我吧。”
说着就要走。
郭安泰忙上前拉着她:“玉枝…”
萧玉枝几下就挣脱开,抬眼看着郭安泰,气恼道:“若是你念着她也成,到时候咱们就和离。”她头也不回的望外面走,吩咐丫鬟,“去准备马车,我要回护国公府。”
…
这日帝王并未来凤藻宫用膳。春茗回来,站在皇后跟前,小心翼翼的说:“依何公公的意思,许是今日皇上政务繁忙,午膳就在御书房随便吃了点儿。”
萧鱼倒没觉得什么,传了膳,自己用了一些。吃得时候,就想起前几日在宫中暂住的萧玉枝来,和元嬷嬷说,“萧玉枝可是回去了?”
她生病的时候,似是依稀听到一些动静,好像她过来过,只是薛战派人守着凤藻宫,不许任何人前来探望。
说起萧玉枝,元嬷嬷的眉头一皱。
她见着萧鱼吃完,顺势从春茗手里接过披风,披在萧鱼的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说:“知晓您和皇上闹矛盾,就立刻跟着郭大人回府了。娘娘您不计前嫌帮她撑面子,她倒是好,关键时刻只顾着自己。”
就算萧玉枝留下来,也帮不了她什么。
她与她虽和好,可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所以她对萧玉枝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萧鱼倒是觉得,她跟着郭安泰出宫倒是挺明智的。嫁了人终究是不一样,就算先前她和郭母张氏闹得再僵,遇着危险,总是会想到躲在郭安泰的身后。她未必有多喜欢郭安泰,可既嫁给了郭安泰,潜意识里,其实已经将他当成可以信任的人。
萧鱼就非常明白这种感觉。
…
深夜,年轻的帝王将批阅好的最后一个奏折搁到手侧,而后抬手,轻轻捏了捏眉心。
身体有些疲惫,可脑袋却非常清晰。薛战起身,习惯性的先去沐浴,等进去脱衣物时,手在倏然一顿。粗糙的指腹搭在腰带两侧…眉头下意识一皱。不知何时开始,这睡前沐浴,已经是他的习惯。
热血男儿豪放不羁,身上有点味道很正常,整日香喷喷的,那根本就不是男人,跟个娘们儿似的。
站在浴桶前,薛战拉着腰带,欲重新系上,想了想,还是粗鲁的将玉带松开,“啪”得一声随手扔在地上,而后露出男性强壮健美的身躯,就着热水踏入桶中。
热气如雾,水声哗哗。
有宮婢依次进来加水,知晓帝王习惯,个个低着头,不敢仰望帝王龙颜。
宮婢们规规矩矩退下。
跟在最后的小宮婢,侧目看到了落在地上的帝王玉带,便弯腰将雨带拾起,抬手将其悬挂于一侧的龙纹衣架上。
做完这些,欲出去。忽的听到一阵响亮的水声。宮婢下意识转身,悄悄看了过去。
净室内烛光暖光,帝王英伟不凡,孔武强壮,水珠自麦色皮肤缓缓淌下,肌理分明。
宮婢眼神惊讶,而后很快面颊通红。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帝王,却独独宠爱皇后,身边连个宮婢都不近身…一瞬间,就下了决心,宮婢自衣架上拿了一块干净巾子,缓缓走到帝王身旁,低声道:“让奴婢伺候皇上擦身吧。”
耳畔是年轻女孩儿的矫揉柔媚的声音。薛战低头,见站在面前这宮婢,正值芳华,玲珑楚楚。此刻眉目含羞,目光怯怯望着自己。
他是帝王,倘若她知道自己碰了其他女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端着大度的皇后仪态?
第94章 习惯【重写重看】
闻着锦帐淡淡馨香, 萧鱼睡得很沉。朦朦胧胧之际,似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渐渐逼近,睡梦之中的人, 对于熟悉的、觉得安全的气息,并不会有多大反应。只是感到面上有股温热触感, 才下意识的望身旁摸去…
空荡荡的。
萧鱼顿时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望着绣着丹阳朝凤的帐顶,而后朝着身侧一看,将手收了回来。
帐外很黑。萧鱼坐了起来,守夜的春晓立刻进来, 点了灯,屋内很快亮了起来。她撩起一面锦帐,轻声唤道:“娘娘?”
萧鱼看她:“我想喝水。”
春晓闻言,忙过去倒水。水一直温着,倒到杯盏中就能喝。春晓倒了一杯, 给萧鱼递了过去。萧鱼伸手接过,低头喝了几口。嗓子很干,喝了水就舒服多了,萧鱼低着头,静静捏着杯盏边沿。很久没有说话。
春晓见着, 关切的问:“娘娘,怎么了?可还要再喝一杯?”
萧鱼回神,摇摇头,将杯盏递给春晓, 而后重新躺入榻中。她看着春晓抬手放床帐,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刚过子时。”
都三更了。萧鱼捏了捏被角。秋夜有些凉,却还远远没到烧地龙的时候。大红满池娇锦被将萧鱼盖得严严实实的,她轻轻往里缩了缩,然后侧身睡去。大概是太过习惯,每回半夜醒来,看到的都是那蛮汉的脸,所以刚才才会有那种感觉。这种时候,他再忙也已睡下。
翌日清晨,萧鱼早早就起来。早膳就着香甜的粳米粥,慢悠悠的吃了一小碟鲜虾扒水饺和两个鸡肉拉皮卷。
撤席后,元嬷嬷看着萧鱼渐渐红润的脸,微笑着欣慰道:“娘娘今儿胃口可真好。”前两日一个劲儿的吐,才两日,人就跟瘦了一大圈儿似的,这会儿倒好,胃口倒是比生病前还要好。元嬷嬷最是欣慰。
萧鱼也是后知后觉。
其实她的心情并不好,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适才她也没有留意,不知不觉就吃多了。细细回忆,好像的确比往常吃得多些…大概是前两日没怎么吃,腹中空空,今儿身体好转,胃口也好些。
接过元嬷嬷端上来的梅子茶,萧鱼喝了几口解腻。这时候,春晓春茗自御花园摘花进来。行礼后,春晓将新鲜的桂花插入窗前的五彩青花瓷瓶中,春茗则是揪着帕子站在一旁,红润圆脸拧成一团,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萧鱼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春茗一双水亮的大眼儿望着面前的主子,想着她好不容易气色好些,欲言又止,老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春晓将花都摆弄好了,才走到春茗身旁,朝着萧鱼道:“回娘娘,没什么事情,就是一点小事儿,娘娘别管她,待会儿就好了。”
说着就要拉着春茗出去说话。
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萧鱼哪里不知道春茗的性子?她性子直,对她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因为个人的委屈,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来的。只有她受了委屈,她才会不满和抱怨。萧鱼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春茗正被春晓拉着,听着主子的话,步子一顿,慢慢回过头,小心翼翼打量了萧鱼一眼。
护国公府六姑娘艳冠皇城,高高在上,可是在她眼里,她是最护内、最善良的,小的时候,私下里还一起玩儿,不过后来家里管得严,加上皇后娘娘的教导,就很少玩了。春茗轻轻皱眉,忍不住说:“奴婢刚才经过御花园,听到有宮婢在议论…”
“春茗。”春晓轻轻叫了她一声。
春茗却是不管,继续说道:“昨夜皇上在御书房,似是幸了一个叫蒹葭的宮婢。”
第95章 家事【一更】
萧鱼很久都没有说话, 只是捧着杯盏的手下意识捏紧,然后轻轻说了句:“是吗?”
别说是帝王,身为男子, 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他身份尊贵,想要幸一个宮婢, 最是普通不过。皇家男子,十三四岁开荤的大有人在,即使是当初的赵煜,也不是在与她成亲前,就与一个宮婢生下赵泓。
姑母也自小教导她, 身为皇后要大度,他们萧家的女儿,绝对不能像一般女孩儿那样为了男人争风吃醋,只有大度宽容,男人才会尊敬她。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被先帝盛宠数十载。
那时萧鱼觉得这事儿挺容易的,她完全能做到。
可是现在,她好像有点做不到。萧鱼低头喝水,将杯盏中的梅子茶喝了个精光,口中是梅子茶酸甜的味道, 喝多了,胃里非常的不舒服。
元嬷嬷老早变了脸色,瞪春茗:“没凭没据的,说这个做什么?”
春茗咬唇喃喃:“可是…”
“好了, 你们都出去吧。”元嬷嬷怕春茗又乱说,就算是真的,这个时候,也不给让娘娘听见。她的身子可是受不住这些事情的。
春茗这才觉得有些后悔,可是这话据说是出自那名叫做蒹葭的宮婢口中,想来应该不会胡编乱造的。既是如此,娘娘总是要知道的。她屈膝行礼,遂与春晓一并退下。
殿内安静了,元嬷嬷看向慌神的萧鱼,说:“娘娘,春茗那丫头的话…”
“没事。”萧鱼微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将杯盏递给元嬷嬷,“这梅子茶挺好喝的,你替你再去倒一杯吧。”
元嬷嬷犹豫道:“娘娘,这茶酸涩,喝多了不太好。”
“我喜欢喝。”萧鱼很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