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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却总是碰见向下去的楼梯……起床去了洗手间,回来终于梦见欧先生了,梦见他站在高处的讲台上,样子挺拔英俊,白白的脸,他提了一个关于金融学的问题,很多的学生举手回答,我的手也举得老高,又朝着他各种眼色,可他根本没有看见我。
闹钟响了,我在床上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哎我这命呀,连做梦都是累的,劳碌的… …
虽然是周六,还是得起床上班,今天要跟同事一起去给之前得罪了的大客户道歉,刷牙的时候在镜子里面看自己可真是状态不好,脸色发灰,眼袋好像半个核桃,这可不行,赶快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雪糕冰在眼睛上,后又抹了好几层遮瑕才算勉强盖住。我在楼下的早餐铺子吃了三个包子两个茶蛋还有一碗粥,人吃饱了,精神头也好多了,对着太阳一边补口红一边跟自己说,欧锦江就留着晚上去想念吧,白天的任务是要证明自己,有没有他,我都能办成事情,都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这番去道歉有两个部长领衔,我们一共去了三辆车,后备箱满满都是礼物,客户住在苏州,金鸡湖旁边的一幢大别墅,我们到的时候,我看见副总也到了,在别墅区的门口等我们呢,他没跟别人打招呼,见我下车就直冲我过来,低声问,该找的人找了吗?该疏通的关系疏通了吗?我抬头看看他,装作没听懂的
样子,您说什么呢… …副总咬牙狠狠瞪我一眼。
提前约好了拜访,可是年轻的太太告诉我们,主人家去打高尔夫了,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呢,领导们点头哈腰,没事儿没事儿,注意身体健康是应该的,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女佣在打扫,没人看我们一眼,也没人来上茶点,就是摆明了给我们难堪。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门开了,大客户进来,声如洪钟,你看你看,我都说小事情了吗?我们通个电话就可以,你们这是何必非得从上海过来一趟呢?… …副总赶紧迎上去,哈腰撅屁股,也是很久没有来拜访您了,我特意带同事们过来问候一下。我们都跟上去,跟副总一个款式的哈腰撅屁股,纷纷拿出自己的名片,脸上的笑容是温暖诚恳的,像三岁小孩儿见到刚给买了糖果的亲爹爹。
客户六十来岁,大腹便便,朝我们摆摆手,名片不用了,谁是谁我都记不住,我们呵呵一笑又各自把名片收回去,然后列队像太监陪皇上一样又陪着他从玄关走回客厅,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跟着副总一起一件一件地呈上礼物,客户道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完全不必要呀。副总说,您这么多年关照我们银行,这点礼物实在不算什么,之前的事情实在是技术性的失误,还请您保持信任,再给一次机会,继续合作,哦我今天把业务部长带来了,他给您
做了新的计划书,里面增添了很多服务内容,请您过目… …客户跟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身子向后靠,头向上仰着,自己点了根雪茄,也不去看我们副总,抽得爽利舒服了,终于看着我们呵呵一笑,来了这么多年轻人,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第十五章(3)
好呀。每个人都是兴趣盎然的。谁也不渴,谁也不饿,谁也不用过周末。
客户慢悠悠地说,有个老猎人带徒弟上山打野猪,徒弟枪法已经练得很好了,没绕过半个山头,他们就发现了一只好大的野猪,徒弟一发子弹从肩胛上打上去,直接打进了野猪的心脏… …
我偷偷看,每个同事的脸上都努力做着聚精会神的表情。我也是。
可是那个小徒弟还是死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呀?我们异口同声地问。
他去收野猪的时候从下坡往上,野猪没有死透,顺着坡冲下来,用獠牙把他胸口给顶穿了!客户吐了个烟圈,要说最重要的教训我们的话了:“老猎人守着自己徒弟的尸首道,你看你,早告诉你绕到上坡去收野猪,你不听,犯了大错把自己害死了。死了的人还有机会吗?”
副总和两个部长一脸尴尬,我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言。
客户站起来:我还有事,各位请回吧。
副总还想再要努力一下,客户却扭过头来对自己的佣人说话了:“王嫂呀,我那个鞋子刚才在门口踩到狗屎了,你帮我清理一下好吧?”
他家的女佣没在那里,这命令不是下给女佣的,这是跟我们说呢,他摆过排场了,发过威风了,教训过我们了,如今是在给机会呢,看看我们来道歉究竟能诚恳到何等地步,可是谁去给他擦那双踩了狗屎的鞋子呢?是副总,部长
,到底是领导的,真要当着下属的面儿给客户擦鞋了?还是那几个年轻可爱的小妹妹?她们的眼里显出怀疑自己的神情,念了这么多年的书,找到了那么体面的工作,是为了低头到这一步?他们都没动。客户哼了一声,背了手就要自顾自走了。
“我去看看吧。”我说。
众人看我,我朝他们笑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在鞋柜的抽屉里找到纸巾,抹布,刷子,把那只软底的高球鞋子套在手上,一只膝盖弯曲,另一只膝盖点地,稳当蹲好,没有那么脏,鞋底沾了一小块儿狗粑粑而已,我用纸巾擦掉,又把鞋子里里外外弄了个干净,不仅一只,另一只我也擦好了,整齐摆回到鞋柜上,从自己包包里拿出湿巾擦擦手,都不麻烦去用他家的洗手间。副总一直看着我,终于呵地笑了一下,客户也笑了,一根手指点点我,这孩子不错呀。副总马上跟上,绝对不仅是鞋子擦的好,在银行也是业务骨干来的。客户说,看得出来… …哦,你们留在这里用餐吧。
副总说那怎么能打扰呢,就是继续合作的事情… …
客户的态度缓和多了,你们周一就直接跟我们业务部门联系吧… …
我眼睁睁看着副总一直缩着的肩膀终于掉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
在回上海的路上,副总让我跟他坐一个车子,过高速排队的时候他点了一支烟,狠狠地抽了好
几口,然后跟我说,江悦呀,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郑秀文出了错儿,刘德华是他上司,去深圳追回单子,被合作方的老板一顿骂,什么脏话都骂了,还说他贱,他还笑,他还点头,说,对呀对呀,您说的对呀,结果单子真的被他追回来了,骂他那个老板请他喝酒,说你真有种呀。
我把一块糖放在嘴里说我小时候也看过那个电影,孤男寡女吗,他跟郑秀文演的。刘德华那个时候可真好看。
对对。副总看看我,你也是呀,你刚才可以的,江悦,你要是个男孩儿的话,也够有种的。
给客户擦鞋吗,我说,是公事儿,公事儿公办呗,人家又没骂我,没为难我,没让下跪。
副总道,不过你说,你要是托了关系找了人,是不是连鞋都不用擦了?
我没回答他,脸朝外面看,我跟欧锦江已经说了分手了,让我为了这件事情再去求他?那我宁愿去给客户擦鞋。
可是生活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理想,周一传来消息,客户没有因为我给他仔细地擦好了踩了狗屎的鞋子而继续跟我们银行合作,副总说到做到,所有相关人员都被放了无薪假。包括我。
。。。 。。。
放了几天无薪假之后我去看了一眼新买的房子,还有三个月就可以交房了,现在是内部装修的最后阶段,销售经理让我选择壁纸,谁知道到了这一步还有讲究,凡是看得过眼的花样
环保系数高的材料都得加钱,我算了一下这个月还完贷款剩的钱一下子就烦躁了,质问那个经理明明是精装修的房子,可是上次选浴室的设备就额外算了钱,怎么壁纸还要加钱?经理慢悠悠的,我们是精装修的房子没有错,您可以选择不升级就保留基础款呀,就是环保系数相对更高级的材料会稍微差一些,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您每天过来开窗,半年之后再入住,绝不会对健康有任何影响。我脑袋里面马上算了一下,半年开窗去除甲醛,那我就得在现在的房子里多住半年,那就得多缴纳半年房租,比换壁纸加的钱会多出来好几千,硬咬牙,还是交钱升级了… …
我坐了地铁回家,大字型躺在自己床上,哎,无薪假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手里面一下子就紧了,生存成了问题。我肚子空空,但脑袋里面很明确,这次是不定期的无薪假,银行不一定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去复职呢,我要等着就这么被炒掉吗?还是得先行动找新工作才行。翻手机找熟人,手指头没划几下又在常用联络人里看见欧先生的号码,我没有写他的名字,就是一个大写的字母O,O先生,神通广大的O先生,我这里多大的问题,到他那里都不是问题,别说一个待遇优厚的新工作,只要他出面可能那个让我给他擦鞋的客户都会被追回来,银行马上会给我复职,加
薪,我真的要找他吗?我翻了个身,把电话扔到一边,不,我现在累了,我打算睡一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等醒了再说。
第十五章(4)
这一觉睡了很久,电话震动把我叫醒了,找我的人颇让我意外,是犯了大错丢了客人,跟我一起被放无薪假期的部长,说晚上约我吃饭。我们之前在工作中接触并不多,除了这次一起去给客户道歉,平时也就是点头之交,眼下因为同一桩事体被副总发配了,本应尽量避免接触,可是他忽然打电话给我约饭,语气格外的体己亲热,倒让我警惕起来。我坐在床上,把电话换到另一只手上跟他打哈哈,那个,我今晚上约人了,去不了呢,改天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部长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那边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吗?推掉吧,就今晚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谈,把你家地址发过来,我让车子去接你。
我这边倒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找我去究竟是干什么呀?你不说明白我不去。
我直来直去的,部长也是没辙,终于道,你当真是我自己找你?真不来吗?我可是把诚意传达到了。事关你今后的前途哟,小妹妹。
我一愣,隐隐闻到钱钱的香气,我正缺这个呢,想了想,行。
一百七十多万的奔驰商务把我准时从家里接去了浦东的一个私人会所,到了之后才发现,等在那里的不仅仅有约我来的部长,还有好几个银行的同事,其中两人是这次一起被放了假的,还有两人是投资部的骨干,还有几位我完全不认识,交换
了名片知道他们也都是投资圈子里的好手。我表面上跟他们随随便便的聊天,心里面是在纳罕,究竟是谁攒的局呢?那个人终于来了,来了之后跟每个人握手打招呼,热情的,体贴的,完全不是那趾高气昂教训人的嘴脸了——是刚刚跟我们银行结束了合作关系的客户,我给他鞋子擦掉了狗屎的客户… …
宴席是中餐却是西式的吃法,主菜是长江刀鱼,每人一条,细细弯弯的,一条就要一千五百块,味道果然名不虚传。我一边细致地吃掉这条刀鱼,一边小心翼翼地听桌上的人说话,一边在脑袋里面大致整理出来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一直为客户提供专属服务的部长看准了机会要从银行出来自立门户了,客户也正好有在自己名下成立投资部门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用技术手段炒掉了我们银行而且完全不用负违约责任,部长还巧妙地利用机会把自己的徒弟还有几个他看好的团队成员约了出来,这其中就有我。
我想明白了,心里面就有点紧张,紧张而且有些小小的兴奋,兴奋里更多的是战战兢兢的害怕。一来我知道,我的工作成绩,我的努力,我肯低头给客户擦鞋的姿态,这些都没有白费,没有被淹没,坐在一起的无论是敌军还是友军,反正我是他们想要争取的人;二来,这前后周折这场面是激烈的,有趣的,有斗争的,
我之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原来真的发生,真的跟我近在咫尺;三来,我抬头看看前面的部长,他三十多岁,方脸戴黑框眼镜,在银行里,在副总跟前,怎么看他都是老实厚道的人物,这个人今天带了隐形眼镜,红酒一杯接一杯,高谈阔论,锋芒毕露,原来从前都是扮猪吃老虎,跟这样有心眼的人共事,我能应付得来吗?
江悦呀,我早就注意你了。部长跟我身边的男士换了位置,侧身跟我自己单独说话,以你的能力,资质,你在现在的位子上就是大材小用。
我点头,完全同意。
更何况他们对你还这么不公平。就说这次的事情,明明是别的部门,使我们出了纰漏,为什么要你跟着一起负责任呀?还让你跟着一起放无薪假。
我点头,就是嘛。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板… …他指了指主席上坐着的客户,他看好你了,他觉得这个孩子机灵,有发展,我也跟他说了,这次您不会走眼的,这是我们银行最出色的年轻人。
嗯...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是点头。
部长笑了,他是真的重视我的,一直跟我说话,宴会结束之后还找了代驾用自己的车子送我回家,什么条件都允诺了,我会有自己的写字间,待遇就不用跟眼前的比了,他让我仔细想想然后跟他提,他不还价。我一直也没表态,没表现出来额外的热情,部长也着
急了,说着说着就换称呼了,悦悦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可千万要把握呀!
嗯!部长您说得对,我记住了,哦,我家到了,就前面,我下车咯。
我一只脚迈下去,发现外面下小雨了,部长抓住我胳膊,那个,想明白给我打电话!
行行,我给您打电话。我用力想甩开他的胳膊,可是部长真是喝多了,啰嗦起来,悦悦呀,机会就在眼前,你可不能糊涂呀,我可是等你电话了呀…
您放心吧,您放心吧,我手脚并用把他塞进车子里,让司机快开车离开。酒喝大了的男人好聒噪,好烦人呀,眼下是秋天,我穿着长袖的衣服,要是夏天他像刚才那样拽我胳膊就是占我便宜了。
我抬起头,淋了一会儿雨,舔舔嘴巴,心里面乱乱的,这一晚上接收到的信息量好大,下面要做的决定很重要,我能应付得来吗?
“悦悦。”有人在后面喊我。
是欧先生,他高领衫外面套了一件米色的风衣,不知道等了多久了,头发上湿漉漉的,他看着我,笑了笑,温柔地,和气的:“出去了?”
“… …嗯,跟同事吃饭。”
“应酬去了… …肚子吃饱了吗?我们再去吃碗面怎么样?”
我隔着蒙蒙细雨看着他,忽然有种感觉,他一出现,我的心就安定了,轻松了,连四周的空气都清新起来,我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我觉得我是不是又做梦了?或者之前跟他女
儿交锋,给他发短信说分手,还有在停车场对他大喊大叫,其实都是我梦里的情景,实际的情况是,我跟欧先生好着呢,他在我家楼下等我下班呢,我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难题,都可以去问他拿主意… …
第十五章(5)
一辆车子经过,车灯打到我脸上。我从自己的臆想中醒过来。不,不对。我说了,我跟欧先生分手了。
“我不。我不去吃面。”我抬头看他,“我要上楼回家了。您找我有事吗?”
“… …我想我们说说话。”他说。
“我想说的,那天都说过了。我没什么要再跟您再说的了。”
“… …”
“我要上楼了。”
“好的。”他说,完全同意,很平静,“好好休息。”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就要在这雨里浇着吗?
我才不管呢。
我转身上楼回到自己家中,可是脑袋里面一直想着他。拉窗帘的时候朝楼下看了一眼,居然真的看见他还在下面呢,就站在雨里。我觉得心里钝钝地疼得要命,可我咬着牙,那又怎么样,跟我什么关系?!他喜欢被雨浇着就浇着好了,他就是自己找的呀,活该!
我关了灯,闭上眼睛,辗转反复却怎么都睡不着。眼前是跟欧先生相处的一幕一幕,鼻息间好像还嗅到他嘴巴里的桃子的味道,他身上的桃子的味道,他放下手里的书看我,他弄乱我的头发,他把脸埋在我的手里… …
终于蹦起来,再去看,一个小时了,他还站在那里。
我恨极了,又不知道怎么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终于裹上大衣下了楼。他就站在一个核桃树下面,头发都湿透了,双手插在
兜里,见我来了,抬了抬下巴,想说什么却没出口。
“这,这是干什么?”我连跳带跑冲到他面前,“苦肉计吗?您,您以为跟我来这个有用的?”
他站直了:“哦没有,没有苦肉计,我就是凉快凉快。”
“哪里不能凉快去?为,为什么非得在我家楼下?非得让我看见?”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靠回树上慢悠悠地抢白我:“我想在哪里凉快就在哪里凉快,跟你什么关系?怎么上海市都是你的吗?你说的算吗?”
“少来这套。”我叫起来,同时扯了一把他的袖子,“你走!就不许你在这儿。你回家去,你,你… …”我抹了一把脸,我下了决心,我得捡最难听的话告诉他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你不知道自己多老了,是不是?你… …”
“啊!”他忽然沉了脸,瞪大了眼睛,隔空用食指点了点我鼻子,“你不许说我老… …你再敢说我真生气了。”
“你看你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老了!你以为你穿得漂亮你就是年轻人了?!你女儿比我小不了几岁你不知道吗?”我马上接上,一秒钟都没耽误,他以为这样能吓唬我吗?“我还没说完呢,我要跟你分手,因为你老了,你是老家伙,老东西,老欧… …”
欧先生略微歪着头,狠狠瞪着我,嘴巴紧闭着,白白的脸涨得通红,整个人是愤怒的
,僵硬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他是真的生气了。可在那个瞬间我心里真是爽得要命,好像从她女儿那里受的气,在工作里受的气,给客户擦鞋子受的气,买壁纸时候受的气,被部长抓着胳膊不放受的气,全都发泄出去了。
我硬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不仅笑了一下,我下意识地觉得这还不够抓马,我还出了点声,哈哈。
可那两声哈哈把我最后的力气给用光了,我接下来连装相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捂住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咳嗽。我那么那么爱欧先生,我见到他只想要抱一抱他,亲一亲他,我可不想对他这么粗鲁,我不想跟他说那些难听的话,我不想把在别处受到的委屈发泄在他身上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觉得自己真没用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欧先生蹲下来,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一拍我的背,他的手那么暖和,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他说,悦悦,你最近好辛苦是不是呀?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又不是傻瓜,我不会爱上不值得爱的人。他的手臂缓过来,把我柔软的圈在怀里,我抓住他风衣的领子,把头埋进去,他好暖和,还是桃子味道的,好香呀,我就当个蜗牛或者当个乌龟好了,我就缩在欧先生的衣服里,挂在他身上,我哪里都不
要去了。
… …
从那天晚上开始,欧先生又搬回到我这里。他不回家了,大学里面也没有课,我也不用上班,我们每天就逛逛街,买买菜,回家看电视,吃饭,说话,睡觉。关于我的新工作,他给的建议是先不要急,等等再说,你们部长为了眼前利益犯了行业大忌,银行会轻易放过他吗?不如先放个假,等着看戏。
然后他拿着合同陪我去看了新房子,确认所有材料都已经按我的要求被升级之后,他又开始文明撒泼了,他告诉那个经理把我额外交的钱都退回来,否则他就跟他们打官司打到底,那个经理也是嘴巴很硬,说您去打官司吧,我们法务每年都有KPI,我们奉陪,可是没出两个小时我交的款子就退回到卡里来了,连一分钱都不差。我说您怎么就能把钱要回来?要不回来的话,您真的要跟他们打官司吗?欧先生哼了一声,哪有合同没有漏洞的,我就是吓一吓他们咯,钱要是真的要不回来,那我就还给你,谁有时间真的去打官司呢,关键是气势… …嗨,我真是哭笑不得。当时我们在吃冰激凌,他想了想,悦悦呀,那个房子很不错,但是到底只有六十平,我觉得还是有点小,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大一点的呢?我一时没说话,心里琢磨着,他是知道我现在没有钱了,又说要我换一个大房子,他要送这个给我当礼
物吗?哪里不好了,我说,我觉得很好呀。比我爸妈的房子都大。他笑笑,你喜欢就好… …
第十六章(1)
看电视的时候,我也把给客户擦鞋的事情当做趣事儿讲给他了。他说我做的对,换做是他也会那么做的,他小时候也为了赚零用钱给爸爸擦鞋,哎,悦悦我擦鞋子擦得可好了,我帮你擦鞋子吧,还没等我反应,他就真的拿着小凳子坐在门口帮我擦高跟鞋了。我坐在沙发上,扭头看过去,看了他好一会儿,他是认真的专注的,心甘情愿地给我擦鞋子呢,我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他手上活计没停,看着我笑笑,我伸手把鞋子和绒布从他手里拿下来。
“您不是非得这样。”我说。
“… …怎么了?我愿意呀。”
“您留在这儿,跟我在一起,我就高兴。我可不用您帮我擦鞋子。”我说,“那是我工作上的事儿,可用不着非得从您这里找面子。”
他拍拍手,看着我:“悦悦,跟你在一起,我也高兴… …我,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就只有一件事情,就是… …仰安… …”
“我懂,我懂,”我连忙说,我怕他为难,我心里也没个办法,自己都有些手足无措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拿起来又放下,欧先生搬到我这里来,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我不能再去要求别的东西。
“听我说完,”欧先生说,“无论如何,我不能把她送回医院里去。我们暂且维持现状,等她好一些了… …我会让她接受你的。”
我抬起头来看欧先生,让她接
受我?那是什么意思呢?我快二十八岁了,您会跟我结婚吗?让我作仰安的小妈吗?她会接受我吗?就算她会,那我会愿意吗?我看了他半天,这话却没有问出口,因为我自己也没有答案,那么就此话题的讨论将没有任何意义。我的手搭在他小臂上,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欧先生说,“你请徐家的孩子来,我想跟他见一面。”
这可是真让我吓了一跳。
欧先生要见冬冬?他想干什么?
我笑了一下,很不自在,手指头打架,眼珠子乱转:“见他?见他干什么?他有什么好见的?”
“你别紧张。”欧先生微微一笑,“我跟他肯定是有事请说,不见得跟你相关… …不是还有他爸爸的事情吗?我不在乎,但也不想让人误会,你叫他来,我们喝一点酒,把话说明白。”
“我不… …”我心里想着冬冬那个愣头青,那个不好摆弄的家伙,欧先生跟不熟悉的人又那么傲慢凌人,两个家伙凑在一起,想想都让人头大,我才不想把他们往一块儿凑呢。
欧先生没说话,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我,那眼神和似有似无的笑容都是高深莫测的,好像在说,悦悦呀,你心里坦荡没有鬼的话,为什么不肯让我跟那个孩子见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