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瑜“切”一声,“就拿银的打发我,怎么也得八分重的金,然后玛瑙翡翠什么的,镶上两圈才行。”
韦昕想像着杨怀瑜满头珠宝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竟是前所未有的欢畅。
杨怀瑜知道他笑自己,斜睨着他说:“作践我,就那么开心吗?”
韦昕敛了笑,拉过她的手,“我是想到你出嫁的样子开心。”又低了声,“可惜要分开了。”
杨怀瑜一愣,小心地不让他碰到自己的伤口。
韦昕道:“今晚再住一夜,明天一早出城。”
杨怀瑜问:“去哪里?”
“随便找个客栈,换了仪仗,下午再进城。”
杨怀瑜不解,“为什么?”
韦昕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杨重运已经启程,不日就要来郾城。他来之前,我要放出风去,我在半路无意中救了你,你要与我们一起回京待嫁。”
杨重运,竟然亲自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厘清了韦杨两人的纠葛,以后就齐心协力对付外敌了~~
杨重运来找女儿了,翁婿两人将首次正面交锋~~杨怀瑜居中该如何自处?
精彩内容,尽在下一章~~话说这个广告做得如何?
阅春色
杨重运,竟然亲自来了。
杨怀瑜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韦昕倒是胸有成竹地,“别担心,一切有我。”
一切有他,他能行吗?杨怀瑜首次对韦昕的能力有所质疑。
韦昕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俯身低语,“你倒是想想,过了今晚就不能日日与你在一起了。要不,我们夜里…”脸上是坏坏的笑。
“不行,成亲前我绝不容许。”杨怀瑜一口拒绝。
韦昕伸手点在她脑门上,“想哪里去了,我是说我们秉烛夜谈吧。”
杨怀瑜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气道:“不跟你谈,没什么可谈的。”甩手走了。
墨蓝的天上繁星点点,似是多情人的眼睛。
杨怀瑜到底拗不过韦昕,陪他一起来到侧院。
粗大的柳树下,摆了案几,几上一壶清茶,一张瑶琴。
因刚焚过艾草,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韦昕一袭白衣,席地而坐,“以前心心念念想着落枫山那个与我合曲之人,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曲子也弹了好几次,还不曾与你合过。”
杨怀瑜取出紫竹箫,笑道:“起了调子吧,今日遂你的心愿。”
琴声起,却是一套《九张机》。
一张机,竹林深处觅仙姿。羞持素手茶香溢。清泪如珠,氤氲若雾,悦君心已知。
二张机,红叶开尽绕秋堤。星浓月淡风细细。低眸不语,情生却无,惜君自依依。
…
九张机,夜深露重更漏稀。弦音一曲将情诉。相偎相护,桑榆日暮,与君不分离。
琴声旖旎,箫声悱恻,歌声缠绵。
醉了心,醉了情,醉了晚风星辰,也醉了相对凝望的画中人。
韦昕抱起她,哑声问:“还有一个心愿,你可遂我?”
夜星嵌入他的眼,他的眸子闪着星光。
夜风吹进她的心,她的心里全是风情。
帘幕低垂,罗衫轻解。
如丝般柔长的墨发,如瓷般细腻的雪肌。
手一寸寸滑下去,吻一点点移下去,火焰熊熊地燃起来,恨不得烧毁两个人。
颤抖在他怀里,喘息在他耳边,身子一点点揉进他的体里。
散乱纠结的长发,交缠紧拥的身躯,痴痴凝望的视线。
他的眼里燃着火,她的眼里蕴着水。却奇异地和谐。
汗水,泪水,低喊,挣扎。
屋子里充斥着淫靡的气息。
“怀瑜,怀瑜。”他轻声唤她,杨怀瑜不答应,汗湿的发遮住了她的容颜。
他侧转身子,拨开阻挡他视线的发,露出她温婉的温柔的温暖的脸。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韦昕呢喃,习惯性地去握她的手,顺势解下她腕间的丝帕。杨怀瑜伸手阻拦,已是来不及。一道细细的刀痕出现在面前,灼痛了他的心。
“我不要你做这些。”韦昕凝视着她,低低道:“能感知到你,很快乐。每次,你靠近我,心跳会不自主地加快。每次,你离开我,它又会安静地等待,等待你再次出现。每天每天这样等。”
杨怀瑜泪如雨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去韦府,她从未遇到侍卫,他总是待在书房,而且不等她现身,他就知道她来了。
不是她轻功有多高,不是韦府防范有多差,也不是他有多忙。
而是,他一直在等她。
却原来,那些想见不能见,相爱不敢爱,相恨无法恨的日子,纠结得并非只有她一个。
杨怀瑜窝在他怀里,哭了个痛快。韦昕并不劝阻,只紧紧地拥着她。
第二日,自然是晚起,杨怀瑜的双眼自然肿得象核桃,韦昕自然还是等她吃早饭。
可想起昨夜,两人都有了些不自然。
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喝粥,偶尔视线碰到一起,杨怀瑜急忙躲开,韦昕却是盯着她看,直到红霞飞上她的脸颊,才作罢。
出城时,两人自然还是一同坐车。
韦昕搂着她,低问:“好些没?身子还疼吗?”
杨怀瑜红着脸,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韦昕叹气,“到八月半还有两个多月,如何等得?”说着,手不老实地往她衣襟里探。
杨怀瑜“啪”一声打掉他的手,“这是在车里呢,动手动脚。”
韦昕不说话,低头吻住她的唇,舌尖钻进她口中,唇齿相依,两舌交缠,只吻得杨怀瑜脸红心跳,在他怀中几乎化成一滩水才放开她,低低道:“原来亲吻果然是甜的,余味无穷。”又去吻她的脖颈,亲出来好几个唇印。
杨怀瑜又羞又恼,“这下子如何见人。”使劲把他推得远远的,再不让他靠近。
韦昕只是笑,笑得意味深长。
中午在客栈用了些点心。
杨怀瑜帮韦昕换官服。穿了大红朝服的韦昕,立时变得贵气逼人。杨怀瑜看他的脸色仍是苍白,取了胭脂问:“要不要擦一点?”
韦昕笑着摇头,“本官一路劳顿,脸色不好在情理之中。”又拦杨怀瑜,“你也别擦。待会换上苏和在济南府给你买的衣衫。”
那些衣衫均是普通布衣,杨怀瑜不解。
韦昕亲亲她的鬓发,“听话,等到知府府邸就明白了。”
杨怀瑜只得换了衣服。
再与韦昕站在一处,韦昕神采飞扬清贵无暇,她却灰头土脸萎靡不振,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韦昕拉着她的手,叮嘱道:“一会我在前面坐轿,你跟在后面坐车。我不叫你别下车。到了城门也不许偷看我。若想我了,就看看这块帕子。”将帕子塞到杨怀瑜怀里,借机揩了下油。
杨怀瑜不屑地撇嘴,“臭美,偷看你作甚。你正大光明地让我看,我都不看。”
韦昕恨恨地望着她,“你就嘴硬。上次在城门,你没偷看我?”
想起那日的情形,杨怀瑜心酸不已,眼圈微微泛红,“你根本什么都知道,可是你…你一眼都不看我,你还一直在笑。”
韦昕叹道:“傻丫头,我不看你,怎会知道你在看我。” 十六年来,他日日夜夜想着南宫后人,想了那么久,除了刻骨的仇恨,内心的深处还有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切与熟悉。 乍看到裁云剑,他亦是百感交集,慌乱不已。
尤其裁云剑的主人是她。
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
杨怀瑜敛了情绪,替他整整乌纱帽,“走吧,都等急了。”
韦昕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才打开门,与她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客栈门口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停着一架八人抬的官轿。清一色皂衣小帽的侍卫们站得笔直,神情严肃。
韦昕刚出现在门口,人群“刷”地闪开一条路。韦昕迈着优雅的步子,脸上挂着斯文的微笑,朝官轿走去。
韦昕临上轿时停下步子,回头一笑。笑容温暖宜人,惊艳了在场的众人。
杨怀瑜在他温暖的笑容里,上了马车。
坐稳了,才觉出心跳得厉害,快要从口中蹦出来一般。
无论何时,他总是教她心动。
马车缓缓地行驶,思念悄悄地蔓延。
想他的时候就看看那块帕子。
杨怀瑜掏出怀中的绢纱帕子,展开一看,帕子上写了后会有期四个簪花小楷,一角绣了朵十一瓣的倒座莲花。
正是当初在竹林寺,她留在门上的那块。
原来,他一直带着。
杨怀瑜偷偷地笑了,正要凑上去闻帕子的明庭香味,眼里却辣得要流泪。
帕子上竟涂了辣椒水。
韦昕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马车停在离城门一里开外。杨怀瑜按捺住好奇的心,不去看车外的情景,可偶尔还是会有一言半语飘进她的耳朵。
“首辅大人长得象画上的人。”是小姑娘的声音。
“如此人物却是不折不扣的佞臣,可悲可叹。”是青年男子的声音。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有外表罢了。”似是老夫子的声音。
枉韦昕有副好表相,却恶事做尽,这仿佛已成了公论。
杨怀瑜感慨,纵然韦昕被普天下的人的唾弃,可是她明白他的好。
马车又开始走了,进入城门的时候,杨怀瑜透过晃动的窗帘看到门口的士兵已换了一批,不再是出城的那些。
她自嘲地笑笑,这些事,想必韦昕早就考虑好了,还用得着她来操心。
不自禁地想到昨夜的疯狂,想到他温柔的低喃,想到她不知羞的纠缠,想到情浓那刻的颤抖与接踵而至的刺痛。
没想到□是如此地好,可又如此地痛。
“姑娘,请下车。”月影低沉的声音唤回她沉迷的思绪。
直觉地拿帕子捂了羞红的脸,眼泪“刷”地涌出来。
恍惚间,竟然忘记了帕子上的辣椒水。
车外有两个丫鬟等着。杨怀瑜扶着她们的手下了车,迎面是两丈高的门楼,门楼的牌匾上写着两个烫金大字——孙府。
看来这就是郾城知府孙守礼的府邸了。
黑漆大门洞开着,两旁站了许多下人,均垂手低头,身子半躬。
杨怀瑜在丫鬟的带领下,穿过倒座门,进了花厅。
花厅正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两人,均是大红朝服。左边那个是韦昕,右边那位约莫四十多岁,脸色黝黑,留着胡子,看着很威严。
杨怀瑜跪下行礼,“民女杨氏见过两位大人。”
不等孙守礼开口,早有一年轻妇人冲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快起来,受委屈了吧。”
杨怀瑜见她三十多岁的样子,穿一身大红杭绸万字不断头褙子,头上插着赤金镶红宝石簪花,猜想必是孙守礼的妻室,遂屈膝行礼,“见过孙夫人。”
孙夫人眼尖,早瞧见她腕上的刀伤,又见她双眼红肿,脸上犹有泪痕,心道:韦大人所言不错,杨家女必定受了侮辱才一心寻死。如今到了府里,定要好生看护,莫生事端。
想到此,便柔声对杨怀瑜道:“杨姑娘,到了这里就跟在家中一样,别拘束。”
杨怀瑜欠身,温婉地说:“多谢夫人,让夫人费心了。”
孙夫人道:“说这些就见外了,我膝下有两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年纪,还在内院等着向你问好。”说着跟韦昕与孙守礼行了礼,带着杨怀瑜下去了。
待两人出了花厅,孙守礼看向韦昕,“杨姑娘留在府里,大人尽管放心,只是…不知大人有何良策?”
韦昕沉吟一下,道:“此次甚棘手。大人明白,若在其他地方找到杨姑娘倒也罢了,可百花楼不是善处。可本官既遇到了也不能不救。只是,如何对杨大人言明…”非常为难的样子。
孙守礼心领神会地点头。此事自然不能对杨重运明说,一来是韦昕身为朝廷官员品行不端,杨重运掌管吏部,不好装作不知。二来,两人又有翁婿之谊,女婿嫖妓遇到女儿,传出去,实乃大大的丑闻。
韦昕抿了口茶,缓缓道:“不如,待杨大人到了郾城,大人只道杨姑娘被贼人掠去,受了惊吓。其余只字不提,杨大人自会向杨姑娘求证。如此,也免得牵连你我二人。”
孙守礼明白,别人的丑事自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又问:“洛阳百花楼那边?”
韦昕一笑,“洛阳乃河南地界,大人不妨尽快一把火将它烧了,既解了杨大人心头之恨,又防止乱七八糟的话传出来。此事若江大人知道了,也只会赞你做得好。”
江大人是河南布政使。
两人商量完毕,又客套几句,韦昕告辞回官园,孙守礼到内院找夫人。
刚走至垂花门,孙夫人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以前,答应过固马君与净容写一段带荤腥的文字。
太荤了写不出来。挑选了几个关键词放上了,大家自行脑补吧~~
上一章的广告白做了,移到本章来~~~
韦昕,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翁婿会
孙守礼沉下脸,“何事慌张?”
孙夫人拉着他到了偏厅,四下看了看,关紧房门,低声道:“方才桃红要伺侯杨姑娘沐浴,杨姑娘拒绝了。桃红进去送衣服时,无意发现杨姑娘脖颈处全是红印,还有那个也不见了。”
孙守礼问:“什么不见了?”
孙夫人捅他一下,“守宫砂。杨姑娘已非完璧之身。”
孙守礼不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孙夫人道:“哎呀老爷,杨姑娘与韦大人有婚约,现下咱们知道杨姑娘的事,若不告诉韦大人,日后他会不会算旧账。听说,他可是睚眦必报之人。可若告诉了,杨大人那边就…”
孙守礼怒道:“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不就行了。这两人,咱们一个都得罪不起。让下人多长个心眼,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只让杨姑娘别在咱家出事就行。这两三日,杨大人也就到了。”
孙夫人犹豫道:“可杨姑娘在咱家住这么多天,要说什么都不知道,韦大人会相信?而且,而且,萍儿对韦大人存了那份心,要是…咱家是四品,也没得辱没了韦大人。”
“胡闹!儿女婚事哪有自己作主的,也不想想什么情形。想撇开都来不及,你还上赶着往里绕。”孙守礼一掌拍向桌子,“你给我管好萍儿跟芙儿,若有差错,你们娘三就收拾收拾走吧。”
孙夫人吓得不敢再说,只诺诺应了。
孙守礼缓和了语气,“待找个机会,你跟韦大人透露一二,就说杨姑娘看着不大对劲。其余得,什么都不必说。”
孙夫人连声答应着走了。
杨怀瑜坐在廊下的贵妃椅上望着满园的花出神。身旁站着两个小丫鬟为她打扇。
不时有穿梭往来的丫鬟婆子好奇地看过来。
也有多嘴的丫鬟凑在花架下窃窃私语。
声音虽低,可杨怀瑜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得出她们在谈论什么。
她心里好笑,忙拿帕子捂住嘴角,眼圈又忍不住红了,泪水盈盈欲滴。
韦昕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吗?让人误以为她失了清白,如此杨重运不会再将她送去广西,还会感激韦昕顾全他的颜面娶了她。
哼!他就一点不考虑自己的声名?好好的女儿家凭空被人非议。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不是那么看重名声,反正韦昕明白就够了。
况且,又有几人敢当众论她的是非?
不管如何,这笔债还是要算到韦昕头上,日后,定要加倍讨回来。
至于如何讨法,杨怀瑜的脸红了,然后用帕子捂,然后眼泪又流出来了。
在孙家人的眼里,杨怀瑜少言寡语,整日都呆呆地坐着,想一阵哭一阵,哭一阵想一阵。看得人心疼又害怕。
好在,她并没有寻死觅活,饭虽然吃得少,也是顿顿都能用些,夜里常常惊醒,可也能躺得住。
孙夫人带了两个女儿去陪她说话,杨怀瑜恹恹地,没什么精神。
如此过了三日,终于,杨重运到了郾城。
杨怀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帕子细细地洗了好几遍。这几日,她的眼睛一直红着,泪水几乎没有停过。待见过杨重运,这个可恶的辣椒水就没有必要再用了。
黄昏时分,孙夫人亲自来找杨怀瑜,说杨重运正在花厅等她。
孙夫人只将她送到花厅门口就回去了,杨怀瑜半是忐忑半是害怕地踏了进去。
屋里只杨重运一人。
杨怀瑜跪倒在地,“老爷,怀瑜不孝。”
杨重运看着她,沉声问:“怎么回事?”
杨怀瑜谨慎地回答:“我们出行头一日,宿在大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象是做了个梦,醒来后见到了韦大人。韦大人带我来到郾城,住在此处。”
杨重运直直地盯着她:“你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韦大人?”
杨怀瑜道:“前日,差不多这个时辰,我醒的时候是在一个房间里,瞧着不象客栈。不知道是哪里?”
杨重运叹了口气,“起来吧。”
杨怀瑜垂泪,“老爷,怀瑜已非清白之身,不敢令家门蒙羞。这几日苟且偷生只想着见老爷一面就放心了。老爷的养育之恩,容怀瑜来生再报。”说着,一头往落地柱上撞去。
杨重运心急手快忙抓住她的衣袖,却有一人自内厅冲出来拦在她面前。
杨怀瑜抬头,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惊喜交加,“采薇,你没死?!”
这一声喊,情真意切,完全不是假装。
采薇跪下,涕泗交流,“姑娘饶命,奴婢没保护好姑娘。”
杨重运道:“都起来吧。采薇,好好照顾姑娘,若姑娘再有什么不测,你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采薇连忙称是。
杨重运又看看杨怀瑜,“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过几日一同回京。”
杨怀瑜泪眼婆娑地看着杨重运,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出了花厅,杨怀瑜擦去眼泪,问采薇,“这些天你在哪里,怎么又碰上老爷了?”
采薇机警地四下打量一番,低声道:“在大兴客栈,月公子连夜带我出城到了德州一处小院子。他嘱咐我不可四处乱走,亦不可乱讲话,只等他的消息。我在德州待了十几天,连大门都没出过。前天接到月公子的信,让我到街上拦老爷的轿。我就跟着老爷来这里了。”
杨怀瑜抓住她的手,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死了。”
采薇道:“我虽是惜福院长大的,可跟了姑娘这么多年,对姑娘并无二心。”
听她提到惜福院,杨怀瑜恍然大悟,韦昕是担心留采薇在身边会泄露他们的行迹,故此才将她送走,也趁机考验采薇是否忠诚。
韦昕,并非不顾及她的感受。
况且,有采薇的话在先,杨重运必定多信她三分。
可她当日竟不问一句,就绝情离去。心里既悔又甜,不禁思念起那个带着浅笑,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人。
韦昕正坐在官园的花厅里,气定神闲地啜着清茶。茶自然是云峰,青桐走到哪里都会带着。
杨重运坐在他对面,掂着茶盅盖,慢慢地拂着茶面上的茶叶。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碰瓷声,清脆,清冷。
谁都不肯先开口。
终于韦昕放下茶盅,闲闲地说:“杨大人可曾听说洛阳最大的妓院百花楼一夜成了灰烬?”
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杨重运锐利地看了他一眼,“本官对青楼不感兴趣。”
韦昕笑道:“百花楼是枫霜阁的产业。枫霜阁,杨大人该不陌生吧?本官就是在百花楼遇见杨姑娘的。”
杨重运沉着脸,“韦大人怕是眼花认错人了。小女近几日一直在孙府养病。”
韦昕唇角上扬,“杨大人莫不是忘了,桃花宴时,本官曾与令爱有过一面之缘。本官怎会认错自己的未婚妻?”起身,慢慢地踱步,“皇上让韦杨两家联姻的目的,杨大人心里定然有数。杨姑娘出了此事,本官迁怒于大人,以致终年不登门,想必不会引起皇上疑心。”
杨重运神色渐缓,端着茶盅问:“韦大人有何所图?”
韦昕摇头浅笑,“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只想帮大人一个忙而已。若小婿没记错,这是大人第二次与枫霜阁结怨了。上次,大人的连襟云沐山暗查极乐坊导致被封,此次又因杨姑娘火烧了百花楼。不知大人可有应付枫霜阁的良策?”
杨重运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原来韦大人想要对付枫霜阁。不过是一个有些妄为的商号,值得韦大人大动干戈。”
韦昕走到长案前,取过两本册子,递给杨重运。
杨重运随意地翻着,越翻脸色越凝重,“这东西如何得来?”
“如何得来不重要,重要得是值不值得信王出手。”韦昕回到座位,目光凛然地看着杨重运,“听说枫霜阁勾结了瓦剌人。朱家的江山若是被瓦剌人夺去,信王不会坐视不管吧。”
杨重运狐疑道:“韦大人完全可以禀告皇上。除掉一个枫霜阁对于皇上来说,易如反掌。”
韦昕正色道:“在找出枫霜阁的主人之前,本官不想惊动皇上。本官以为,这些产业还值得信王一试。”
杨重运盘算片刻,微微点头,“本官会尽快联络信王。至于小女,还望韦大人多加爱护。”
韦昕展颜一笑,“那是自然,本官的娘子,本官定会护她到底,一根毫毛都不会少。”
杨重运探究般看了眼韦昕,告辞离去。
韦昕捧起茶盅,低喃:“用枫霜阁的产业换你平安,本官还是赚了。”精致的面容上带着浅笑,眼里的柔情似水几乎要溢了出来。
悄悄走进来的青桐感受到这种温柔,心底暗笑,动作更轻了几分。
韦昕突然被惊醒,骂道:“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青桐忙将手里的请柬递过去,“孙大人明晚宴请您跟杨大人和萧大人。”
韦昕未接,只扫了一眼,道:“也不知萧如是跟着来干什么。这下可好,大家都来了郾城,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青桐问:“大人要去赴宴吗?属下好去准备。”
“去,当然去。”韦昕毫不犹豫。
青桐迟疑了下,低声道:“要不要告诉杨姑娘,可以在后花园见一面。”
韦昕劈手将茶盅掷了出去,“后花园,你以为我唱《西厢记》呢。”
青桐矮身接住茶杯,茶水溅出来,泼了满脸。青桐不敢擦,恭敬地将茶盅放到桌上,带着满脸水珠退下了。
韦昕暗想,“偶尔做回张君瑞也不错,可怀瑜愿不愿做崔莺莺?”忆起当日杨怀瑜给云初晴出的“生米煮熟饭”的馊点子,笑容不自主地又出现在脸上。
第二日,孙家阖府灯火通明,高朋满座。悠长的丝竹声与柔媚的歌女声飘荡至内院,扰乱了众多女子的心。
听说赴宴的不但有风华绝代温雅清贵的韦大人,还有相貌堂堂人才风流的萧大人。丫鬟们个个欢喜雀跃,挖空了心思想找个缘由去瞧上一眼。
拨在杨怀瑜身边的几个丫鬟也有点跃跃欲试,采薇暗笑,对她们道:“姑娘这里有我,你们到园子里玩吧,小心别冲撞了贵客,惹得你们夫人生气不说,也让我们姑娘没面子。”
丫鬟们齐声应着“不敢”,兴高采烈地往花园去了。
采薇在外间就着灯烛描花样子。杨怀瑜在内间歪在靠枕上看书,手里捧着书,却一个字也没入眼,脑子里尽晃动着那个清俊的面容。
正胡思乱想之际,听屋顶有轻微脚步声,接着窗棂被叩响,有人低喊,“姑娘,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莫非真的要唱西厢记了?
周六不更,话说现在已经是周六了好不好?
周日或者晚上会更~~
萧如是
杨怀瑜推开窗子,一条黑影轻烟般飘了进来,落在她面前。
杨怀瑜未及开口,那人先抓起她的手腕瞧了瞧,嘴里“啧啧”有声,“姑娘,还真舍得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