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在倚水阁设了告别宴,徐嬷嬷不改以往的气势,恩威并施跟问秋等几个丫鬟俱都做了交代,总而言之就是齐心协力照顾好楚晴。
徐嬷嬷这一走,楚晴身边就只剩下五个丫鬟了,离标准配置还差两个名额。
明氏没打算从其他地方调人,叫了人牙子进来现买。
除去楚晴这边外,宁安院也添了两个丫头,再就飘絮阁楚曈跟楚晞各添了四个丫头,胡姨娘身边添了两个丫头。
鉴于楚晴身边的小豆豆多,使着不顺手,明氏帮着掌眼,挑了两个年纪稍大点儿的。
都十四岁,一个起名叫冬欢,一个叫冬乐,因刚来也没入等,先按打杂丫头的月例拿,每月六百文钱,过上半年再论等级。
其余几个丫头的等级也没调,虽然上头有语秋空出来的缺,可楚晴感觉春笑跟春喜两个都不太得力。
春喜倒还罢了,掌管着楚晴的衣饰和屋子里的器皿,素来认真细致,美中不足就是太过老实,不会应变。
春笑性情温柔手也巧,不管是女红还是烹饪都能拿得出手,但她耳朵根子软,常常听风就是雨,楚晴不太敢用她。
暮夏倒机敏,可年纪太小,有时候控制不了毛糙劲儿,而半夏就是个没长成的孩子,只能跑腿传个话儿。
唯一用着顺手的还是问秋。
楚晴便吩咐问秋,“不用太过拘着这两个新来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们,你只在旁边冷眼看着,也好为自己挑个帮手出来。”
问秋明白楚晴的意思,果真时不时吩咐两人往各处取个东西或者传个话什么,偶尔也会叫了两人进屋里伺候。
外面看着松散,可暮夏与半夏已得了问秋吩咐,只在暗中盯着。
楚晴花费了四五天的工夫把做春裳需要的各式布匹的数量、价格以及花费银钱总数详细地写了张单子交给明氏。
明氏看了笑一笑,在后面多加了二两银子,“水至清则无鱼,府里进出都是靠买办,他们地头熟用起来方便,能用就暂且用着…算起来这一季衣裳他差不多能赚十两,要是还不知足,就另换人做。”
那边楚晚也把厨房下月进出账目核对了起来,数目字虽不如楚晴记得详细有条理,可总算有了个数目。
楚晚皱着眉头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油盐酱醋样样得要银子,以后再不糟践饭菜了。”
明氏闻言莞尔,楚晴却双手合十,“二姐姐这般想,真是大造化,当初也不知砸了我多少茶盅碟子,这可都是用银子买的。”
楚晚急赤白脸地说:“哪壶不开你提哪壶,你要不惹着我,我干嘛砸你的碟子?”见楚晴偷笑,知道她是开玩笑,便也不当真,指着纸上两行字道:“除去祖母那里,就数胡姨娘花费得多,当归炖鸡一天都不落,也不知会不会吃腻了?”
明氏笑道:“胡姨娘身子不好,多补补也是应当,依了她便是,免得被人说嘴。”
楚晚哼一声,又道:“那两人也不是省心的,要吃鸽子鱼,我还以为是鸽子和鱼,心道这也不难,让管事买几只鸽子养着就成,鱼也不是新鲜东西,全是刺儿,我还不乐意吃呢。谁知道人家说那种鱼就叫鸽子鱼,京都这边还买不到,单只宁夏那边有。我让人叫她们换两样,结果换成黄河大鲫鱼,呸,祖父也没这么难伺候,我就吩咐人炖白水河的小鲫鱼,爱吃吃不爱吃拉倒。”
楚晴笑得前仰后合,揶揄道:“当心她们又在大伯父跟前哭着告状。”
“哭就哭呗,”楚晚不以为然,“又不是没见过爱哭的人,就像楚暖,不也是整天哭丧着脸,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楚晴无语,楚暖是真受了委屈好不好?
虽然大半都是楚暖主动招惹的,目的就是把楚晚的骄纵性子激起来,但也是货真价实被欺负了的,不像楚曈姐妹,分明什么事儿都没有,愣是能哭出眼泪来。
难道她们不知道,不管长辈也好,同辈也好,都喜欢跟开心喜乐的人在一块儿,那种楚楚可怜的委屈样儿看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也就不当什么了。
所以眼泪不能浪费,得留在刀刃上。
针线房的差事交代完,周琳又写了信来,重提逛银楼的事儿。
楚晴去找明氏商量,明氏笑道:“现在倒是好时机,银楼生意清淡,正好你们可以慢慢挑,我给掌柜写封信,给你们让出四分利。中午就到醉仙楼用饭,醉仙楼有几样菜很有名,这个算是我请你们…叫上二丫头一起,姐妹间的情分也是慢慢处起来的。”
楚晴点点头,跟楚晚商量之后,给周琳回了信,约在正月三十那天。
明氏特地让桂嬷嬷跟着去,又派了四个护院跟着。
因为都是到明氏的铺子,楚晴便留下问秋在家看着冬欢与冬乐,只带了暮夏,楚晚则带了喜鹊。
五人只坐了一辆车,先往铁帽子胡同跟周琳会合。
刚进胡同口,迎面蹿出一匹高大矫健的白马,“让开”,马上人叫嚷一声,马鞭甩得“啪啪”作响。
车夫忙往路旁避让,情急之下,车厢险些倾倒,车帘晃动间,楚晴看到擦着马车过去那一袭张扬的绯衣,不由憎恶地撇了撇嘴。
楚晚也瞧见了,问道:“是谁那么张狂,也不怕撞了人?”
楚晴淡淡道:“许是和静大长公主的长孙,没瞧清楚。”
周成瑾也认出卫国公府的马车,下意识地拉了拉缰绳,可随即想起手背上刚刚愈合的伤疤,双腿一夹,直往前冲去。
周琳已在角门处等着了,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就是赏灯会那天剪纸的明远侯府的魏姑娘。
周琳笑着介绍,“是我二堂嫂家的表妹魏明珠,论起来我该叫表姐。”解释了半天,楚晴才明白。大长公主嫁的是忠勇伯府的三子周镇,而袭了忠勇伯爵位的是长子周钦。
周琳口中的二堂嫂是周钦的第二个孙子周成玦的妻室。
二堂嫂与魏明珠是关系很近的两姨表姊妹。
难怪都说京都勋贵之间,扯起一根藤上面连着好几个瓜,楚晴再想不到沐恩伯府跟明远侯府也是亲戚。
魏明珠今年十四,长相不算出众,但性情温柔,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很招人喜欢,说起话来也细细软软的,“进宫那天就想跟两位楚姑娘叙话的,可是后来走散了就没来得及。刚好听表妹说一同去逛银楼,就想跟着去见识见识,冒昧了。”
楚晴笑道:“魏姑娘客气了,我们请还请不到呢。”
几人说得热络,索性上了同一辆马车,把下人们都赶到后面去了。
楚晚大咧咧地问起来,“刚才有个穿绯色衣裳的人骑马经过,差点撞上我们的马车,是你们府的人?”
周琳赧然,“应该是我家大哥,他骑术好,经常进宫跟皇子们打马球,撞是肯定撞不上,可必然累得你们受惊吓。”
魏明珠细声细气地说:“男子穿绯衣的不多,但周家表哥穿起来着实好看。”
楚晴想起那种几乎比女子还要俊美的脸庞没有搭话,楚晚却道:“没看清他的模样,就是感觉车要翻了,吓了一大跳。”
周琳连忙道歉,“大哥随性惯了,我替他给两位赔个不是。”
楚晴笑道:“跟你有什么干系,左右也没事。”
说笑间,几人便到了东街,马车缓缓停在福盛银楼门口,后头马车的丫鬟赶紧过来搀扶着各自的主子下了马车。
掌柜已得到明氏送来的信,给几人行过礼之后,亲自引着她们上了二楼。
二楼除了她们一行之外再无别的客人,因此也无需避讳,就在厅堂里让伙计将各式珠宝石头端了出来。
能摆在她们面前的自然都是上品,有红得像火焰般的玛瑙石,有翠绿胜松柏的绿蜡石,还有晶莹剔透的猫眼石以及湛蓝得犹如秋日天空般的碧玺石。
女孩子无不喜欢这种闪亮晶莹的石头,齐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绿松石该镶成什么式样,碧玺石又该配着什么戴。
正说得热闹,只听旁边传来温润清朗的声音,“表妹是要镶簪子吗?”
楚晴回头,就看到了白衣胜雪的明怀远,而后边跟着的穿绯色衣衫的人,不就是周成瑾?
他们两人怎么会凑到一处?
第65章 /4400/24
压下心中疑惑,楚晴脸上漾起甜甜的微笑,“明表哥。”
身后三人齐齐抬起头来,楚晴听到有人压抑着的抽气声,像是魏明珠。
定然是被明怀远的美色惊呆了吧?
不知为何,楚晴心底突然生起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楚晚也欠身行了礼。
明怀远浅浅笑道:“这位周大爷要来拿镶好的首饰,不知道两位表妹在上面,一时唐突了。”
原来是偶遇。
就说嘛,清雅如高山遗雪般的明怀远怎可能与臭名昭著的周成瑾有交集?
楚晴商量周琳,“要不要换到雅间里?”
魏明珠悄声道:“算了,反正都是亲戚,也没有外人在。”
周琳跟楚晚俱都没有异议。
明怀远便问楚晴,“你选好石头了,我这里画了几张图样,要是喜欢可以让人照着镶。”
楚晴接过来大致翻了翻,约莫七八张的样子,有钗有簪,还有珠花步摇,几乎张张都是精品,单是看着就让人心动,要真正镶起来还不知有多美。
画出这么繁复细巧的图样,该是耗费了许多精力吧?
楚晴关切地问:“表哥不是初九就要下场了?”
明怀远傲然一笑,“读书是平日的工夫,不在乎这一两天。”言谈间很是胸有成竹,说着指了楚晴手里最上面那幅图,“这支簪用蓝宝石镶最好看,很适合你。”
魏明珠探头来看,不由惊呼,“真漂亮!”
楚晴将手中的样子塞给周琳,“你喜欢哪一个?”
周琳左挑右选拿不定主意,“想要这支步摇,但这支顶簪也很好,要不我这两支都要?”
楚晴笑道:“你随便选,我等你们挑完了再挑。”
明怀远负手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清浅高雅的微笑,看似温和亲切,却让人觉得不敢靠近,生怕亵渎了他。
楚晴注意到他腰间系着的是块墨玉,而不是往常那块白色的羊脂玉。
明怀远察觉到她的眼神,笑容柔和了许多,伸手撩起墨玉在掌心摩挲了下,“凌风托人带回来的。”
“凌公子还在太行山?”楚晴好奇地问道。
“想必眼下已经到了恒山,凌风说在成家之前要游遍万晋名山名水。”明怀远眼中流露出无限向往与羡慕,“若有朝一日能与他携手同游就好了,可惜身在俗世,终不能远离红尘喧嚣。”
周成瑾手里捏着掌柜给他的匣子,看着两人有问有答,心里是既恼且怒。
自他进来,周琳倒是恭敬地喊了声,“大哥”,魏明珠与楚晚均都颌首微笑,唯独楚晴看见他目光就像扫过一堵墙,连瞬息的停顿都没有。
可面对明怀远,她却是言笑晏晏,连带着腮边的梨涡也雀跃不已。
周成瑾承认明怀远的相貌气度都是万里无一,可自己并不曾差到哪里去?百媚阁的头牌寻蕊一向清高自傲,在众多文人墨客面前摆足了架子,但对着自己的时候却低声下气地求,“能得公子一夜垂怜,寻蕊此生无憾。”
他只是不想动她而已,若是想,又有几个女子能够抵得过自己的魅力?
周成瑾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感到浑身的血液着了火似的直往脑门窜,怂恿着自己上前质问楚晴一句,“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可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万不可如此,否则只能更让她厌了他,而且楚晟也不会再原谅他。
周成瑾紧紧攥了下拳头,大步往楼下走,走到一半时放慢了步子,楼上楚晴甜甜糯糯的声音如魔音般飘来,让他无处可藏,“表哥殿试后要回苏州吗?”
连会试还没考呢,就这么相信明怀远一定有资格参加殿试?
周成瑾冷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打马直接来到了百媚阁。
正值晌午,百媚阁已经骚动起来,晚醒的姑娘们倚着栏杆梳头,手指翘成兰花状,捏几根掉落的长发,风情万种地往楼下扔。
老鸨还是一如既往地奔放热情,伸展着双臂几乎要将周成瑾搂个正着,“周大爷,这足有半个月没来了,我们这儿新来了许多女孩子,要不要让她们都出来走走?”
周成瑾将手里的匣子往老鸨怀里一扔,“蹬蹬蹬”上了楼。
老鸨打开匣子一看,喜得直叫唤,“姑娘们,都出来。”
二楼最西头有个极大的房间,屋里红色锦缎铺地,陈设着成套的花梨木桌椅案几,高大博古架上摆着各式精致细巧的瓷器。
周成瑾往美人榻上一靠,两脚顺势架在榻旁的矮几上。
老鸨已带着七八个水灵的姑娘排成一队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周成瑾放眼一看,环肥燕瘦各有风姿,眸光里透着笨拙的娇媚,显然都是刚买来不多久,尚未完全调~教出来。
“把鞋脱了,”周成瑾懒懒地吩咐。
姑娘们怔一下,面面相觑。
老鸨是知道周成瑾这个癖好,重复一遍,“没长耳朵?把鞋脱了,袜子也脱了。”
姑娘们这才手忙脚乱地除去袜子,七八双或秀气或灵巧,或瘦削或丰腴,或黑或白的小脚便呈现在面前。
周成瑾仰面望着绘了精致花纹的承尘,心头一片焦躁,不由拍了桌子,“都滚出去,快滚!”
姑娘们吓得惊慌失措,一时顾不得穿鞋,光着脚丫就退了出去。
老鸨挥挥手示意姑娘们散去,见人都走远了,才敛了适才嬉笑之色,探询地问:“公子有事?”
周成瑾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能说有个才刚十岁的小女孩从来不愿意搭理自己,所以他失态至此吗?
略略静了静,道:“送桌酒菜上来,不用人伺候。”
老鸨轻轻掩上门,回身又是一脸笑容,“给周大爷烫壶酒,送几个小菜,要精致可口的,别拿那些俗物来充数。”
有人清脆地回答,“好嘞!”
少顷,老鸨亲自提了食盒上来,四道菜,两素两荤,素的是红油笋丝,卤蚕豆,荤的是烧蹄膀,茭白肉丝。
酒是半壶桂花酒。
老鸨将碟子一一摆好,把酒满上,“公子别嫌酒味淡,公子年纪还轻,不好养成酗酒的毛病,而且,借酒浇愁愁更愁。”
周成瑾沉着脸一言不发。
老鸨再不言语,轻手轻脚地离开。
周成瑾一口将酒喝了个精光,再满上一杯,就了口卤蚕豆。蚕豆里放了辣椒,一口咬下去,舌尖就像绽开了火焰,心也被辣得缩了缩。他猛然又喝下一大口酒,酒遇到火,燃起了烈焰。
两杯喝完再要倒,酒壶已空。
他木木地看着桌上的菜,想起那天在乐安居,他躲在门帘后头瞧,她笑意盈盈地说,“最喜欢烧蹄膀和烧鸡翅。”
周成瑾泄愤般将一整碟烧蹄膀啃得干干净净,用帕子擦了手,轻轻掀起墙上一幅美人沉睡图,不知碰触到什么地方,只听“吱呀”的响声,画幅旁边显出道门来。
走进门,竟是别有洞天。
松木的案几松木的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熏香,只有淡淡的松木的清香。
周成瑾深吸口气,一头倒在床上。
他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
楚晴完全没有将周成瑾放在心上,她跟周琳等人选定各人要镶的钗环,然后在醉仙楼用了顿丰盛精美的午餐,心满意足地回了倚水阁。
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明怀远连考三场共九天,明氏上了九天的香念了九天的经。
楚晴也跟着吃了素斋拜了佛。
二月十七,王家发嫁妆。
楚景成亲的院落离倚水阁不远,叫做怡静居,跟楚晴等人的住处一样都是三间的小院。明氏怕不够住,去年春天在正房两边各加了间耳房,后面则加了排后罩房,如此便是以后有了孩子也是富富余余的。
嫁妆满满当当地摆了一院子,王家来的婆子在笑呵呵地在旁边看着,另有人则在里面铺陈新房。
楚晚扳着手指对楚晴道:“六十四抬,很实在,”努了嘴示意楚晴看摆着玉如意的头一抬,通常别人都只放一对,这可好,放了一对大的,旁边还有两对小的,整整六只如意。
要是那种不讲究的人家恐怕是要算成两抬。
还有塞着布匹衣物的箱子,个个都冒尖地满。
楚晴大眼扫一眼,只面上能见到的怕也不止七八千两银子,这还不算压箱银子和藏在底下的。
楚暖见了,眼中也流露出艳羡,却又不屑地说:“这银子还指不定打哪儿来的呢?”
王氏名姝,父亲是光禄寺少卿。
光禄寺掌管朝廷祭享、筵席及宫中膳馐,油水很丰厚,明眼人都知道王家肯定少不了捞外快。
可也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吧?
楚晚冷冷地瞪她一眼,“你放心,等你出嫁的时候,每一厘银子都清清白白的。”
眼下楚家已没有人在实权机构任职,楚景倒是在吏部文选司当差,可他年纪轻阅历少,基本上没人给他送礼。
楚家的进项除了国公爷及楚溥的俸禄外,就是两千亩的田庄还五六间铺子的收益。
楚晓出嫁时,公中出了四千两银子的嫁妆,此外老夫人跟文氏各自补贴了二千两,而楚暖是庶女自不能与楚晓比肩,公中出三千两已经不错了。她在老夫人面前也不讨喜,文氏更不可能补贴她,只能看张姨娘愿意拿出多少体己来,所以她的嫁妆银子倒真可能是干干净净的。
楚曈看着满院子的箱笼也在盘算自己将来的嫁妆,女人成亲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谁不巴望着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胡姨娘手里是有些好东西的,以前楚溥得的封赏中就有些落在了胡氏手里,但现银却不多,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千两。
无论如何是没法跟要过门的嫂子相比。
听到此话,楚曈不由朝楚晚看去,楚晚头上戴了支玉簪花簪头的金簪,玉簪花的花心镶着细碎的金刚石,花瓣用金丝混着银丝缠绕而成,非常别致。
楚晴头上也戴着支精巧的金钗。
听说都是在明氏的银楼打制的,而且楚晴还从明氏手里得过一套碧玺石的头面,像珍珠玉石之类的更不知得了多少。
明氏出身苏州富户,想必这点东西根本没看在眼里。难怪楚晴整天围在明氏身边巴结她?
要是自己也能从明氏手里捞点就好了。
***
二月十八,王家姑娘进门,卫国公府足足热闹了一整天,隔天就是认亲。
因为天气还是冷着,认亲的场所就定在宁安院的穿堂厅里。
楚晚特地绕了个圈儿到倚水阁邀楚晴一同去。
昨晚她们都到新房里看过,只觉得新娘子脸涂得很白,唇又格外地红,新娘子害羞没多说话,她们俩也是头一次见人娶亲,更不知说什么,只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楚晚是来跟楚晴讨主意的,“我娘说要多亲近大嫂,让我没事常往怡静居跑跑,可我实在没话可说,总不能到哪里干站着。”
楚晴笑道:“这几天大嫂怕是不得闲,要收拾嫁妆,而且大哥哥也在家,总得等他上衙后咱们才好去。”
两人正商量着,抬眼就瞧见楚景与新娘子手拉着手从另一条道走来。
见到楚晴与楚晚,楚景下意识地甩开王氏的手,脸霎时红得跟布染得一般。
楚晴素来只见楚景温文从容的样子,何曾看到他如此窘迫,不由笑出声来,清脆地跟两人问了安,又问:“大哥哥的脸为何这么红?”
楚景更加羞窘,手指点一下楚晴的脑门,“就你这个小毛丫头事儿多。”转身跟王氏介绍,“是二叔家的二妹妹楚晚和四叔家的六妹妹楚晴。”
王氏的脸色已由适才的羞红平复过来,笑着跟两人打招呼,“两位妹妹好,要是我没认错的话,昨晚应该见过吧?”
楚晴应着“是”,趁机看清了王氏的模样——五官很周正,不是那种乍眼的长相,但非常耐看,眉宇间透着大气温柔。
与明氏有点神似,应该不难相处。
四人一路说笑着到了宁安院,穿堂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少顷国公爷跟老夫人过来,认亲仪式便正式开始。
王氏奉给长辈的都是亲手做的鞋,给姑娘们的是一只香囊和一方丝帕,给少爷们的是文房四宝和一只书袋。
礼物中规中矩。
楚晴注意到书袋的样式正是自己之前给楚晟的那种,只不过用料讲究得多,都是素色云锦,上面还绣着竹叶或者兰草或者梅枝等各自不同,而且系带处还镶了宝石,使得书袋奢华了许多。
楚晟也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朝楚晴笑了笑。
明怀远也在场,等明氏介绍到他时,王氏显然愣了片刻,随即低下头,将同样的文房四宝交在他手里,并不曾多看一眼。
国公爷对这第一个孙子媳妇很满意,捋着胡子连声道:“既已成亲,你二人就该同心连气早点为楚家开枝散叶,我已经年过花甲,只等着抱重孙了。”
王氏羞红着脸不敢抬头。
正其乐融融时,忽有一小丫头匆匆自外面跑来,直跑到明氏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禀夫人,外头有四爷的小厮说四爷已经进了城,没多大工夫就到了,还带了两位女眷。”
四爷,父亲?
楚晴的心急促地跳了几拍,脑中一片空白。
老夫人已经哭叫起来,“我的儿呀…”
国公爷板着脸道:“孽畜,还知道回来,去,赶紧把大门关上,别让那兔崽子进门,进门就打断他的腿。”
明氏有条不紊地吩咐,“阿景先陪姝姐儿回去,阿昊跟阿晟带着晴丫头晚丫头她们到门口等着,”回身对桂嬷嬷道,“让人把闻风轩收拾一下。”
明氏的镇定感染了楚晴,她平静地吩咐问秋,“到四房院跟杏娘和六月说一声,备着热水,把父亲以前的衣物也找出来。”
一众人刚走到大门口,便见一人骑马徐徐而来,后面还跟着辆黑漆平顶马车。
那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如冠玉眉目清朗,穿一袭青色长衫,袍角绣着清雅的水墨风荷,腰间系碧色玉佩,戴着白玉冠,发梢如瀑披散在肩头,被风微微扬起,宛如明月皎皎,俊美无双。
楚晴仰头思量,这便是父亲么?
第66章 尽孝
不怪她不确定,这次楚澍离家又是两年多,原本就不太深的印象因为经久不见愈加变得模糊。
只觉得眼前这人隐约有几分熟悉,可更多的却是陌生与疏离。
匆匆赶来的楚景扯一把楚晴,带着众位弟弟妹妹行礼,“见过四叔。”
楚晴恍然惊醒,匍在地上行大礼,“女儿见过父亲。”
“你是晴儿?”楚澍诧异地看了楚晴两眼,突然面上一红,“都长这么大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回身自马鞍前的包裹里掏出一只拨浪鼓和两朵小绢花。
楚晴啼笑皆非,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拨浪鼓?
就是六岁的楚旻,也早就不稀得玩这个东西了。
楚曈“噗嗤”一笑,“六妹妹是欢喜糊涂了,还不快谢过四叔?”
楚澍闻声望去,疑惑地问:“你是晚儿?”
楚景同情地看一眼楚晴,欠身对楚澍道:“四叔快请进,祖父与祖母想必等得急了。”
楚澍点点头,吩咐随身跟着的小厮听泉,“我先去拜见父母,你照看一下柳娘子。”说罢匆匆与楚景等人一道往二门走。
几位姑娘却是没动步子,仍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马车。
楚晚目中带了些关切,而楚曈却完全是幸灾乐祸,“六妹妹,还不赶紧招呼客人下来?我瞧着六妹妹这阵子恐怕有得忙了。”就没功夫到明氏或者王氏跟前献殷勤了。
听泉到马车旁边低语几句,便有只白皙的手翘成兰花指的模样,掀开了车帘,露出张不算年轻的脸。
眉眼倒是不错,很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样子,但明显是经过生活的磨难,肌肤有些粗糙,眉梢眼底已细细地布上了细纹。
听泉搬了车凳放好,妇人提着裙角下了车,接着又搀扶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来。女孩穿件玫红色的潞绸袄子湖水绿的八幅湘裙,因洗得次数多了,袄子袖口处隐隐有些发白,手里拎只蓝色棉布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