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那双黑白分明似怨似诉的眸子不期然又出现在眼前。
上一回就因在水井里,自个没伸手相助,她就纠缠了自己这许多天,要是这次自己再袖手旁观,倘若她出了事,岂不要自己一辈子睡不得安生觉?
也说不清到底那根筋儿不对,周成瑾脑子一热,三步两步走到了楚晴面前…
第58章
也说不清到底那根筋儿不对,周成瑾脑子一热,三步两步走到了楚晴面前,一语不发地抓住她的胳膊就往旁边拽。
楚晴猝不及防地被拖出两三步,惊得一张小脸煞白,边挣扎边叱骂:“你干什么,放开我!”
在场众人俱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反应不过来,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楚晴挣不脱,急中生智,拔下头上簪子用力朝着周成瑾手背扎下去,顺手又是一划。
“哎哟,”周成瑾吃痛,本能地想把她甩出去,可手挥出去的瞬间又抓住了她,楚晴见他不松,举着簪子又刺下去。
周成瑾反应还算快,在簪子碰到手背那一刻,躲了开来。
只这会儿工夫,楚晟已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上前,对着周成瑾的俊脸就是一拳,“你这个无耻的混蛋。”
周成瑾根本没防备,这拳正中脑门,他只觉得鼻头一酸,有温热的东西淌了下来。
楚晟仍不解气,挥拳再打,被太子拦腰抱住拖在了一边,嘴里仍是不休不止地叫嚷,“没想到你真是这种人,原先我还以为别人是误解了你…”
银安公主看着这突来的变故,上前将楚晴拉到亭子里,关切地问:“你没事吧,伤着没有?”
楚晴沉着脸摇摇头,“没事。”
六皇子也跟了过去,义愤填膺地道:“楚姑娘尽管放心,我跟银安不会坐视不管,待会我就求见父皇,请他重责周家表哥…皇家御花园里也敢撒野,这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楚晟也走过来,抓起楚晴的手,“我看看伤没伤着。”
楚晴摊开手,掌心一支簪头雕成梅花状的金簪,因握得紧,花瓣已有些歪,掌心的皮也蹭破了,沁出星星点点的血珠来。
银安公主忙吩咐宫女,“快去传太医。”
宫女答道:“适才太子爷已使唤人去传了。”
银安公主探头望过去,亭子外面,周成瑾弯着腰,鼻血顺着手指缝“啪哒啪哒”往下滴。
钦安殿的偏殿里,暖意融融茶香袅袅。
谢贵妃觉得干坐着说话没意思,叫人摆了两桌叶子牌。
诸位夫人都是个中高手,平素在家里或侍奉公婆或主持中馈难得有空闲能玩两把,如今得了机会,边说笑边打牌,倒也颇有乐趣。
谢贵妃刚摸到一手好牌,就看见贴身宫女悄悄站在自己身后轻咳了两声。谢贵妃心知肚明,把牌往旁边看牌的张夫人手里一塞,“又是好牌,我怕赢多了她们几个心里不服气,这把你来上。”
张夫人极有眼色,笑道:“那我就借贵妃娘娘的时运,好歹赢几两银子回去,让婆婆高兴高兴。”
在座众人笑着打趣她,“看把你兴的,就算我们把荷包里的银子都输给你,你婆婆也看不到眼里去。”
张夫人的婆婆是先怀远候的独生女儿,当年出嫁时,怀远候夫人恨不得把半个府邸的东西都抬过去当嫁妆。
这边众人仍说笑着,宫女简短地把事情说了遍。
谢贵妃心中诧异,脸上却声色不动,笑盈盈地朝正喝茶的明氏走过去,“楚夫人平日忙,不怎么到宫里来,这御花园还没逛过吧?”
明氏闻言知雅,笑着起身,“可不是,都说御花园景致好,这会儿挂了灯必定更漂亮,还真想出去走动走动。”
钦安殿离浮碧亭并不太远,也就一炷香的路程。
还没走近,明氏就看到周成瑾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太医正在给他包扎,亭子一角,楚晟跟楚晴则在旁边冷眼看着。
明氏心里“咯噔”一声,周成瑾可是大长公主跟顺德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儿,也不知怎么受了伤,千万别跟楚晟有瓜葛才好。
银安公主见谢贵妃与明氏联袂而来,遂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谢贵妃已经知道了倒不觉得什么,明氏却吃了一惊。
她坐在偏殿是忐忑不安提心吊胆,生怕楚曈瞒着自己做出什么不轨之举,又担心楚晚控制不了脾气跟人起了争执,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自己最为放心的楚晴被人欺负了。
当即走到楚晴身边,上下细细打量番,“吓着了吧?”
看到明氏,楚晴强忍着的惊吓与委屈一下子就窜上来,眼眶蓦地就红了。
明氏揽着她肩头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忍着不能哭。”
楚晴自然明白。
她不哭,这就能算是小事,可一旦哭了,别人还指不定以为她受了多大委屈,再传到外面去,可就不容易说清了。
男女之间拉拉扯扯,说开了对女方的伤害远比男方大,何况还是周成瑾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
所以,能把这事当作没发生是最好不过。
谢贵妃看着楚晴眸中滚动着的泪水,温和地说:“你是好孩子,这都是阿瑾的错,本宫定然禀明皇上好生训他一顿。”又转向明氏,“阿瑾这脾气,从小就乖张,如今虽然长大了些,可总归还是个孩子…”
十六岁,已经在金吾卫当差的人了,要是成亲早的,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这话说出去谢贵妃自个都脸红。
而且这事本就是周成瑾的错,平白无故地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任是谁都不会善罢甘休,何况还是卫国公府的姑娘?
可眼下,周成瑾是鼻青脸肿,满脸满身的血,手背也一道不浅的划痕,反观楚晴,虽是手掌出了点血,可终究算是毫发未伤。
自己要不把这事儿圆过去,怕是大长公主和皇上那里不好交代。
明氏岂听不出谢贵妃话里的意思,沉吟片刻便道:“小孩子不懂事,玩闹间失了手也是有的,”转头看着楚晟,“以后切不可这么莽撞了。”
言外之意是要将楚晴撇开,这事就是周成瑾跟楚晟之间的玩闹。
楚晟低头应一声,“我知错了,以后定会擦亮眼睛认清人。”
谢贵妃松口气,脸上神情却愈加凝肃,环视四周,沉着声道:“这事到此为止,要是本宫听到外头有什么流言蜚语,唯你们是问。”
浮碧亭四周伺候的宫女太监俱都恭声答应,“是!”
谢贵妃脸上又浮起亲切的笑容,对明氏道:“既是出来了,楚夫人就顺便赏赏灯,银安,好生陪着楚夫人和楚姑娘。”再转头对太子道,“带阿瑾去洗把脸换件衣裳。”
御花园西面就是皇子们居住的西五所,太子已经搬到东宫居住,二皇子也在宫外开了府,现如今只有三、四、五、□□个皇子在此居住。
五皇子萧文宬与周成瑾一样都是十六岁,个头也差不多,太子直接把周成瑾带到了五皇子的住处,让小太监找了件衣服出来。
等周成瑾换好,太子将伺候的人尽数打发了,笑呵呵地看着周成瑾道:“你也看好了?这楚家的姑娘着实不错,模样长得好,细皮嫩肉的,就是性子太野。你是没看到她拿簪子扎你的时候眼里的那股狠劲儿,啧啧,越是这么烈性的越来劲儿…可到底年轻性急,一点儿都沉不住气,当着人家里人的面就动手动脚。表哥教你一招,要先混熟了,让她对你毫无防备,甚至信任你依赖你,然后呢,领到个僻静地方,门一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是我看中的人,表哥以后别打她的主意,”周成瑾默不作声地盯着手背上那道深深的划痕,突然打断了太子的话。
“你是没有指望了吧?”太子哈哈笑着,“我看以后你都进不了楚家的门了。”
“这不用表哥操心,总之我认准她了。”
太子俯身,对牢周成瑾的眼眸认真地看了看,“行,表哥让你这会,可以后表哥有求着你的时候…”
“我记着表哥的情分就是。”
“好,”太子笑道,“我出去转转,表弟不如就在这里歇着,待会让人回府说一声便是,免得大长公主担心。”
“不用,灯会散了我便回去。”周成瑾懒懒地应着,寻个靠枕塞在腰后,双脚叠着架在案几上,长长地叹了声。
御花园里,银安公主兴致颇高地拉着楚晴去看她做的花灯,“你知道吗,这竹子先要用热气熏过才有韧性,骨架是做灯的师傅帮我搭的,灯身却是我自己画的,画了三稿才画成。”
是盏五角宫灯,五面分别画着各式花卉,梅花遒劲如铁,茶花妩媚动人,牡丹国色天香,各具特色,栩栩如生。
楚晴赞道:“画到这种境地已然不易,我是绝对画不出来的…而且构图意境都很难得。”
银安公主笑道:“哪里是我的构图,是沈在野起的稿,我只是照样临了再上色而已。”
沈在野,这个名字听着很熟悉。
楚晴稍思量想起来了,大哥楚景本想求他写一本字帖,后来被拒绝了的那人,于是问道:“沈在野的字画很有名吗?”
银安公主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很有名,但这人有点恃才傲物,轻易求不来。这次好像还是他教女儿作画,顺便多画了几幅,让太子哥哥求了来,不过就只是个轮廓,并没着色。”
连未完成的画稿都去求,太子还真是礼贤下士。
楚晴闻言越发对太子有好感。
两人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说话,后头楚晟愧疚地对明氏道:“都是我的错,没能拦住周家大爷…早知道他名声不好,可他以前帮过我,而且相处这些时日,觉得他为人还算仗义,就没有防备。看来传言果真并非空穴来风…我没照顾好六妹妹,请伯母责罚。”
明氏温声道:“罚不罚等回去禀了国公爷再说,不过这周大爷,日后还是远着点吧,你既然有心科考走仕途,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再者以后还得成家立业,总得娶个好人家的闺女。”
楚晟低声答道:“伯母说得是。”
明氏想了想又道:“听说你夜里读书到很晚,读书纵然要刻苦,但也不能熬坏了身子,须知欲速则不达,有张有弛才是文武之道。再者,你这般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更得吃饱了睡足了。”
楚晟应道:“是!”
正说着,前头匆匆走来两人,却是周琳跟银平公主。
周琳一见楚晴就嚷起来,“原来你们在这里害得我好找…你还不知道吧,那边都吵起来了,差点就动了手。”
“怎么吵起来了,谁跟谁?”楚晴疑惑地问。
周琳道:“就是谢家两位姑娘和孙月娥,对了,你们府上弹琴的那位也在。”
明氏听到楚曈也在,心不由提了起来,紧走了几步问道:“她们在哪儿?”
周琳指指西面,“就在玉液池旁边——”
第59章
玉液池在御花园西边,据说底下有处泉眼,冒出来的水清澈透亮不说,还是温乎乎的。所以即便是三九寒天也从不上冻,旁边的柳树也长得比别处茂盛许多。
玉液池旁边还有座八角亭,立国初期,曾有大臣上书说温泉眼乃祥瑞之兆,太~祖皇帝心花怒放,便将此亭子取名澄瑞亭。
在御花园赏灯,玉液池是最佳之处。
天上明月皎皎,地上花灯烁烁,池水倒映着月光灯光,风吹过,水波荡漾,月影迷离,灯影摇曳,水面上像是撒下无数宝石,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楚景一行人正是奔着玉液池方向去的。
只是沿途花灯实在太美,有雄壮高大的龙灯,有华美富贵的凤灯,还有像皮影戏一般的走马灯,即便是寻常的兔儿灯、猴儿灯也做得比外头精致许多。
别说楚曈跟楚晞生长在宁夏没见过京都的繁华,就连曾在积水潭灯会赏过灯的楚晚和楚暖也不免为之惊叹。
尤其还有一种叫连珠的宫灯,各个只有碗口大,一串共十余个从树顶直垂到地面,这样几十串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恍如天上星子洒落蔚为壮观。
楚曈站在瀑布般的灯雨前,半晌合不拢嘴。
她在这边看灯,浑不知自己也落入了别人的眼中。
楚曈长相原本就秀丽,因弹琴得了谢贵妃那支凤钗,特地又将刘海梳了起来。如此光洁的额头就全显露出来,越发显出狭长眼眸的妩媚来。
可眉宇间还存几分稚气,稚气与妩媚掺杂在一起,更加让人心动。
二皇子萧文安看得有些直,他本来就存着把卫国公府拉到自己阵营里的心思,刚才弹琴时已经表明了态度,如今见楚曈相貌也是不凡,这种心思就愈加强烈。
都说楚家的姑娘不为妾,可楚曈不过是个庶女,再者王府侧妃也是能上玉牒的,倘或自己有朝一日夺得大宝,她的子嗣也是实打实的皇子。
再者,二皇子想起谢家到卫国公府上求亲再次被拒的事情,眉头皱了皱,要是能纳了楚曈,那样东西就不用依靠谢成林或者庄阁老的儿媳妇楚晓了。
楚曈现在十三,还能在国公府住两年,有这两年的时间,那样东西应该能找得了。
二皇子不加掩饰的目光惹恼了身边的谢依苹。
谢贵妃是谢依苹的亲姑母,二皇子是她的姑表兄,亲缘关系非常近。
自小谢依苹就崇拜这个相貌英俊文武双全的表哥,等到年岁渐长,知道萧文安甚至有可能承继大宝之后,那颗怦怦乱跳的少女心便愈加雀跃。
可不论父亲还是姑母,都不允许家里的女孩儿嫁给萧文安。
因为萧文安不管是王妃还是侧王妃都是要用来结交朝臣的,谢家姑娘的亲事也要用来拉拢人。
谢贵妃与安国公府本就是一家人,没有必要浪费那个位子。
只要萧文安能顺利夺位,安国公府即可成为万晋第一家,不说权倾朝野,至少跺跺脚能让京都的地面抖三抖。
谢依苹虽然理解也沉默着接受了,可看到从来对自己温柔体贴的表哥对着别人家的姑娘发呆,心里的酸涩是怎样也止不住。
除去精致美丽的花灯外,御花园甬路两旁隔不太远还搭建了猜灯谜的棚子,棚子外挂着写有灯谜的绸布条,有了答案之人可将布条扯下交给棚子里伺候的太监。如果猜中了,太监会给你一根竹签,最后凭手中竹签多寡领取彩头,如果猜不中,太监再将布条挂上去。
楚景一行走得慢,绸布条已被扯去不少,剩下的就是相对难一点的。
楚曈自视才学高,二来也卯足了劲儿想要再出次风头,便站在棚子边瞅着布条苦思冥想。
楚晚才学平平,大略扫过去基本上都没有眉目,就想早点赶到下一个棚子。楚晞对猜谜更没兴趣,只想看花灯。
如此就有了分歧,楚景便领着楚晚跟楚晞在前头走,嘱咐楚昊在后面照顾楚曈与楚暖。
楚暖自然志不在猜谜,这一路走来她早就注意到,除去不怎么受宠的三皇子走到了前头外,其余的几位皇子都不曾经过,那就说明他们仍在后头还没过来。
所以,她也不着急,任由楚曈猜谜,自个站在花灯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楚昊说话。
都说“月下观君子,灯下看美人,”楚暖本身底子就好,加上特意打扮过。她没穿褙子,而是着了小袄,袄子腰身短,又特意多掐了几道褶子,袄子便紧紧熨帖在身上,将美好细软的腰身完全展露出来。
裙子是高腰的,也收得紧,裙摆却很大,有风吹过,裙摆便荡成一朵好看的喇叭花,底下缀着小米珠的精巧小靴子时隐时现。
更为惹眼的是,她中衣领子并非常见的立领或圆领,而是做成了大大的荷叶状,一直铺到肩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这样一副打扮自然吸引了不少姑娘少爷们的眼光,可偏生楚暖像是未察觉自个儿的美丽似的,只专注地盯着花灯瞧。
经过上两次宴会,楚暖已经认得不少千金小姐,又被公认的会打扮。不大一会便有三四个姑娘围上来打听她衣服的裁法。
楚暖在家里被楚晚打压惯了,很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感觉,倒也不藏私,把荷叶领子怎么剪裁教给她们。
其实这也没法藏私,只要衣裳穿出来,有心灵手巧的回去试两次就能做得八~九不离十,楚暖聪明,没必要藏着掖着,还不如换个好人缘儿。
姑娘们自有他们的兄弟做伴,见状便与楚昊寒暄。楚昊性子开朗爽直,很快就跟他们称兄道弟起来,结伴往前头赏灯,把楚曈忘在了脑后。
楚曈仰得脖子差点酸了总算有几个还算靠谱,便踮着脚尖一一将布条扯下来,正要扯最后一个时,有人伸手替她够下了布条,“这个谜语很难,姑娘也猜出来了?”
楚曈侧眸一瞧,来人身形挺拔,相貌端正,穿一袭宝蓝色的锦袍,英气逼人。
薄薄的唇角含一丝浅笑,幽黑的眸子里辉映了漫天的灯火,而灯火深处却有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她自己。
虽然相貌气度不比明怀远那边清雅高远,可他身上自有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那是皇家才有的权势。
楚曈粉面含羞,忙曲膝行礼,“见过殿下。”
“楚姑娘不必多礼,”二皇子伸手拦住她,顺势取过她手里另外几条布条,仔细看了,眸中流露出几分惊讶来,“楚姑娘真是兰心蕙质,方才一曲小江南已满座皆惊,又有如此才学,实在让广平佩服。”声音刚毅又带着丝丝温柔。
二皇子名萧文安,字广平。
男子跟姑娘说话时自称表字,这意味着什么?
是把她看成亲近的人,或者能与他平起平坐的人吧?
那么高高在上,又是英武高大的男子,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话。
楚曈一颗心“怦怦”乱跳,脸骤然烫起来,低声道:“殿下谬赞,我也是估摸着并不十分确定。”
二皇子笑道:“我看这两个倒有七八分准,另两个还值得商榷,不如过去问一下?”
楚曈跟在他身后走进棚子,跟太监说了答案。
太监笑着拿出两根竹签,“这两个是对的,”抬眼看到二皇子的神色,笑容愈加恭维了些,“这个姑娘已差不多猜出来了,是卷帘格的谜语。”
楚曈眸光闪动,说出了答案。
太监点头赞道:“姑娘好才学,就是这个,”双手又奉上一根竹签。
二皇子将竹签一并接了,笑着问道:“前头还有几处猜谜的地方,咱们过去瞧瞧?”
楚曈又惊又喜,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原本在她的心里,那三位未成家的皇子从来就不是她打算的对象,她一早认定的就是二皇子。
楚家的姑娘不做小,可皇上的小老婆就不是妾,是贵妃,是娘娘,是有可能一跃成为后宫之主的人。
即便顺德皇帝一早册立了大皇子为太子,可古往今来有几个帝王是以太子的身份承继帝位的?就连顺德皇帝也不曾做过太子。
而最让胡姨娘看好的是谢贵妃,谢贵妃能获盛宠十年之久,能让皇后抑郁身亡,本身就说明了她的能力与手段。
二皇子有这样一个能吹枕边风的母妃,有安国公这样强势的母舅,加上他本身能力出众,取代太子成为帝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楚曈与二皇子一个有情一个有意,颇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两人并肩赏灯,一道猜谜,几乎须臾不离。
谢依苹跟在后面看着,男的英武潇洒,女的娇俏可人,满嘴满心都是苦涩。可她又不敢坏了二皇子的打算,进宫之前,祖母谢老太君与母亲就叮嘱过,务要跟勋贵之家的子女打好关系,切不可闹出纠纷来,更不能阻碍二皇子行事。
谢依苹看着两人亲热的样子极为刺眼,索性眼不见为净,跟谢依芹快走几步,趁着他们猜灯谜的时候走到了前头。
到达玉液池的时候遇到了方静和孙月娥。
谢家要交好群臣,但有些人是势必要对立的,比如太后的母家忠勤伯府和皇后的母家承恩伯府。
澄瑞亭里也挂了不少灯谜。
方静与孙月娥手里已捏了好几个,正绞尽脑汁地猜别的。谢依苹是才女,只看了谜语一眼就猜出了答案,刚伸出手还没碰到布条,孙月娥动作灵敏,赶在谢依苹之前将布条扯了下来。
谢依苹心里本就存着气,跟方静两人素来也是看不顺眼的,见自己已经伸手了,孙月娥却不知羞耻地抢了去,不由怒道:“孙姑娘讲不讲理,我已经猜出来了,你为何要抢?”一把夺了回来。
这一夺不要紧,连着孙月娥手里之前拿到的也夺了两条。
孙月娥也是存着同样的想法,两家立场不同,是永不可能结交,便也不客气,反驳道:“是我们先猜的,而且你也没碰到布条,我们为什么不能拿?难不成你安国公府就能不要脸不讲先来后到的道理?”仗着自个儿力气大,伸手又抢了回来,塞进腰间。
谢依苹不如孙月娥强壮,眼见着是抢不回来,气得满脸紫涨,点着孙月娥的鼻子道:“你才不讲理,明明是我先猜出来的?”
“有谁能证明你猜出来了,我还说是我先猜出来的呢。”孙月娥哼一声,“啪”地拍开谢依苹在自个面前晃动的手。
谢依苹身形娇弱,孙月娥又没顾惜力气,这一下拍得谢依苹晃了晃差点摔倒。
谢依苹吃了亏,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委屈地哭诉,“你这个泼妇,没有道理就动手推人么?你有能耐,怎么不把我推到玉液池里?”
这一句却是影射孙月娥把楚晚推到湖里的事情。
那件事本就是孙月娥的心病,为此她不知被父母兄长骂过多少次,捱过多少巴掌。她也因而消停了好一阵子没脸在外面走动。
大年初一那天孙月娥进宫拜年,感觉风声已经过去了,所以今晚就打扮得齐齐整整地来赏花灯。
谁知偏偏谢依苹哪壶不开提哪壶,硬生生把她没好利索的伤疤给揭开了。
孙月娥又羞又恼,恨不得故技重施把谢依苹也扔水里去,可她毕竟脑子还好用,知道自己倘若再来这么一遭,名声估计就坏透了。
看着谢依苹抽抽搭搭地哭得梨花带雨,孙月娥也不甘示弱,用力掐了大腿一把,眼泪也扑簌簌地落下来,“谢姑娘,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何苦这样冤屈我,是看我家没人好欺负吗?”
谢依苹是才女哭得婉约凄楚,孙月娥精于算计哭得豪放无忌,一边掉眼泪一边不耽误哭诉清白与委屈。
玉液池周遭赏灯的人本来就多,听到喧闹声都往这边看过来。
不管是勋爵也好还是新贵也好,大多数姑娘少爷对谢依苹和孙月娥都不陌生,有个别不认识两人的刚开口问,旁边就有人低低介绍,“那个穿冰蓝色褙子梳如意髻的是安国公府的二姑娘,另外那个穿玫红色褙子梳堕马髻的就是忠勤伯府的七姑娘。”
“哦,”那人意味深长的一叹。
太子跟二皇子面和心不和已久,这两位起纠纷也在情理之中。
孙月娥脸皮厚,听到这些话跟没听见一样,照样哭得有模有样,谢依苹面皮却薄,还是平生第一回被人指指点点,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只苦于没人替她解围,没有台阶可以下。
正凄惶之际,眼角瞧见二皇子跟楚曈有说有笑亲亲热热地走来,谢依苹委屈到肝肠寸断生气到怒火焚心,自己在这儿被人当猴子瞧,表哥竟然对别人笑得那么欢畅。
她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表哥!
当下因孙月娥而起的委屈与怒火尽数转移到楚曈身上,谢依苹凄厉地喊一声,“表哥,有人欺负我,”当头便朝楚曈冲了过去。
楚曈一颗粉红的少女心正沉浸在无限的甜蜜中,根本不曾防备,只傻愣愣地站着,眼看就要被谢依苹撞倒在地上。
二皇子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展臂一伸揽住了楚曈的细腰。
谢依苹收不住腿,一个趔趄摔在地上,眼看着心仪的表哥根本不顾自己,只低头安慰怀里的人,谢依苹这下顾不得婉约了,咧着嘴大哭起来。
明氏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澄瑞亭就像戏台一般,二皇子与楚曈相依相偎,旁边谢依苹嚎啕大哭,而另一边孙月娥低着头哭丧着脸。
玉液池旁,三三两两赏灯的姑娘少爷犹如看戏般,目不转睛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