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脸色涨得通红,抬眸看向白咏薇。
白咏薇微微一笑,把邱奎拉到自己身边,“陆同学您好,这是我先生,邱奎。我们都是武陵高中的。”
邱奎落落大方地笑道:“你好。”
陆景行支吾着想要开口,却什么都没说,提着行李上了船。
杨佩瑶与白咏薇对视两眼,摊开手做无奈状,“年少无知的时候,总要遇到一两个人渣,才能学会长大。”
白咏薇奇怪地问:“什么是人渣?”
杨佩瑶想一想,斟酌着回答:“这么说吧,你看大桥用钢筋洋石灰才结实,要是用烂树枝子肯定撑不住,一压就像豆腐似的碎成渣渣了,这叫做豆腐渣。人也是,要有担当有良心,那些没有担当靠不住的就是人渣。”
白咏薇恍然,“咯咯”笑个不停,“佩瑶真会奇思妙想。”
杨佩瑶笑道:“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以前年轻,看人只看皮相,觉得人模狗样的长得还行,那还想到是不是人渣?”
话音刚落,听到邱奎招呼,“会长”。
顾息澜跟顾平澜已经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杨佩瑶突然感觉有点心虚,赔笑道:“找到静怡的舱位了?”
顾息澜点头,“刚巧遇到个熟人在头等舱,就给小静也换到头等舱了,又委托了船上职员,应该没问题。”
原本顾静怡要跟“中法教育会”的一起走,大家都订的三等舱。
岂料陆景行从中插一杠子,顾息澜便将顾静怡换到头等舱。
头等舱安静宽敞,伙食也比三等舱好。
从杭城到法国至少要二十多天,没有必要让顾静怡跟着受委屈。
这会儿,天色已全黑,昏黄的路灯在地上照出暗淡的光晕。
轮船“呜呜”几声长鸣,驶离码头。
杨佩瑶目送轮船慢慢变成黑点消失在空茫的夜色里,叹口气,挽起白咏薇的胳膊,“回去吧。”
两人走在前面,三位男人跟在身后。
顾息澜看着杨佩瑶窈窕的身影,突然就想起两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在码头第一次见到她。
她身上的旗袍被雨水淋得精透,紧紧地箍着,勾勒出美好的身姿,而一头长发散乱在脸旁,使得那张小脸有种致命的诱惑。
当天夜里,她就入了他的梦。
顾息澜抿抿唇,先将白咏薇两人送到馆陶路公寓,然后风驰电掣般驰回家中。
留下顾平澜应付顾夫人的询问,顾息澜借口出汗要洗澡,吩咐下人备水,一刻不耽搁地拉着杨佩瑶走进卫生间。
温热的水很快浸透她身上T恤,透出内衣的粉色。
长发沾了水,湿漉漉地贴在背后。
顾息澜低下头寻她的唇,声音低哑,“瑶瑶,两年前头一次见到你,我就想了。”
杨佩瑶刚想开口,唇被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窗帘低低垂着,有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顾息澜并不在屋里,不知跑哪里去了,
杨佩瑶忍着浑身酸痛起身拉开窗帘,看到院子里晾晒的床单——赫然就是昨天早上铺的那床。
她已经记不起昨晚是如何回到床上,又是几时换的床单,只记得顾息澜仿似脱缰的野马,尽情地在草原上奔跑驰骋,带着她直冲上云霄。
还记得他哑着声一遍遍地问:“瑶瑶,我好看吗,我好看吗?”
想必他听到她说的话,年轻时候只看皮相,觉得模样好看就喜欢了。
她确实喜欢那种儒雅斯文的人,但她更喜欢他呀,喜欢被他有力的胳膊抱着,喜欢抚摸他强壮的肌肉。
杨佩瑶低低骂声“大猪蹄子”,洗了脸梳好头发,看着衣裳还算齐整,这才去了客厅。
顾夫人正在给盆栽浇水,瞧见她笑着招呼,“瑶瑶饿了吧…自新早上有会,他先吃完走了,咱们娘俩一起吃。”
扬声唤阿秋摆饭。
婆媳俩亲亲热热地吃完饭,一起到庭院里散会步消了食,杨佩瑶便拿出课本写作业,刚写两行字,听到电话铃声响。
是顾息澜打来的。
声音醇厚仿若久藏的窖酒,还微微带了些哑,“瑶瑶你吃饭了吗?”
杨佩瑶心中一荡,娇声抱怨,“九点多了还不吃饭?你干嘛不喊醒我,害我晚起。”
顾息澜柔声解释,“看你睡得香”,又低低唤一声,“瑶瑶,你真好,今天晚上…”
“闭嘴!”杨佩瑶羞红着脸止住他,“不许胡说八道。”
“你想什么呢?”顾息澜低低笑,“我是说今天晚上有应酬,可能晚点回去…本来是想让你早睡别等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尽量早回,你想的事情我也想。”
“你无耻!”杨佩瑶低骂声,果断地挂上电话。
少顷,电话再度响起来。
仍旧是顾息澜,“瑶瑶,今天五家电影院联合成立影业协会,请了几位电影明星作陪,在金梦夜总会…”
杨佩瑶咬牙切齿,“你不许跟她们跳舞,我都没和你跳过。”
顾息澜似是有些犹豫,“我本打算请其中两人拍广告,要不你过来吧…我五点半回家接你?”
“不想去。”杨佩瑶没精打采地挂了电话。
顾夫人察觉不对劲儿,问道:“自新说什么了?”
杨佩瑶嘟着嘴告状,“娘,他晚上在金梦宴请女明星,还要陪她们跳舞。”
顾夫人安慰道:“瑶瑶,你别担心,自新跳舞归于跳舞,肯定不会乱来。他要敢胡闹,娘决不轻饶。”
杨佩瑶用力点头,“狠狠地揍他!”
其实,她也相信顾息澜,但再怎么信任也不妨碍她心里泛酸。
尤其这个时代的女明星都是货真价实的天然美女,千娇百媚的,就算顾息澜心底有一点小小的浪花,杨佩瑶也不舒服。
吃完午饭,杨佩瑶睡了个美美的午觉,然后踩着缝纫机做出来两件大妈穿的棉布长裙,一件给顾夫人,一件自己穿。
没多大工夫,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顾家晚饭一向清淡,杨佩瑶原本也不饿,吃了只小花卷,喝了半碗汤就饱了。
时钟指在七点钟。
杨佩瑶坐不住了,对顾夫人道:“娘,我想去金梦看看…看看女明星长什么模样。”
顾夫人笑道:“看看也成,顺便告诉自新,别空着肚子喝那么多酒…让阿平去开车。”
杨佩瑶看看窗外,虽然已经暗了,却没全黑,便道:“不用,我叫黄包车。”
回屋把头发重新梳了梳,换件蜜合色短袖旗袍,把枪放进手袋出了门。
今天金梦夜总会是包场,并不接待散客。
杨佩瑶不好大喇喇地说找顾息澜,就跟门口的侍者道:“能不能麻烦您请张大志出来?”
侍者见她长得漂亮,说话也和气,点点头,“先等着。”
不过三五分钟,穿白色衬衫配金色马甲的张大志匆匆走出来,瞧见杨佩瑶,连忙招呼,“三小姐,”话出口,想起报上说已经结婚了,立刻改口,“太太里面请。”
点头哈腰地将杨佩瑶让进大厅,“顾太太稍等,我告诉顾先生一声。”
杨佩瑶止住他,“不用,我就看看。”往旁边暗处挪了挪,看向舞池。
舞池里有五六对在跳舞,除了一个蓄着羊角胡的男人不太要脸,把手放在腰下之外,其余人都挺规矩。
其中并没有顾息澜。
舞池旁边有四桌客人,杨佩瑶一桌桌瞧过去,很容易就看到了顾息澜。
他竟然不嫌热,又穿上了之前的墨色长袍,手里夹一根雪茄,在跟旁边的老者谈论着什么。
正好一支曲子结束,舞池的人纷纷回座。
有个女子走到顾息澜旁边,笑着说了几句什么,似是在邀舞,旁边老者推一下顾息澜肩膀,示意让他去跳。
顾息澜拿起酒盅跟老者碰一下,抿了两口,又朝女子摇摇头。
女子穿着酒红色无袖旗袍,就是刚才跟“羊角胡”跳舞的那个。
杨佩瑶凭直觉,感到她有些难以言说,否则先前就应该跟“羊角胡”翻脸,而不是任由他的咸猪手从上摸到下。
音乐再度响起,另外有个穿白纱连衣裙的女子过去请顾息澜跳舞,顾息澜指指酒盅摆了摆手。
想必是在说喝多了不能跳。
杨佩瑶抿抿唇,暗“哼”一声,还算知道好歹,没有被美~色~迷住。
可下一瞬,顾息澜就站了起来。
“白纱裙”伸手去挽他胳膊,顾息澜躲避开,大步朝门口走来。
一晃眼的工夫便来到杨佩瑶面前,唇角不自主地弯起,“几时来的,怎么不叫我接你?”
杨佩瑶睁眼说瞎话,“我逛百货公司来着,顺便过来看一眼,你说想请谁拍广告?”
“待会儿介绍你认识,”顾息澜揽着她肩头,引她到自己的位子,跟旁边老者介绍,“这是我太太,这是刘理事。”
杨佩瑶估摸着他的年纪已经在五十开外,笑着招呼声,“伯父好。”
刘理事认真打量她几眼,笑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来,快坐下。”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顾息澜替杨佩瑶要一杯橙汁,指着舞池里的“酒红色旗袍”,“她就是冯梅,你觉得让她拍福酒的广告怎么样?我们另外有个给她搭配的男职员。”
福酒是种黄酒跟女儿红有点类似,发酵后填加了枸杞、虫草、藏红花等物用于补肾强体,适合男子饮用。
“酒红色旗袍”应该挺适合的。
杨佩瑶没发表意见,只笑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说着话,就感觉无数双眼睛盯在了自己身上,目光里有探究、有好奇、有不满,让人如坐针毡。
正好舞曲结束,顾息澜低声问道:“下支曲子,一起跳?”
“我不会,”杨佩瑶迟疑着。
她连基本的舞步都不怎么会,仅有的几次跳舞经验都是随着苏先坤瞎晃。
而舞池的这些人,看上去个个都是舞林高手,花步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眼花缭乱。
“没关系,这不有我呢,”顾息澜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跟着我随便走。”牵起她的手,等音响起第一个音符,拉着她走下舞池。
不知道为什么,先前总会有五六对或者七八对人在跳舞,现在舞池里却只有他们一对。
屋里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杨佩瑶本就对舞步生疏,被这些人盯着更加慌乱,两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可这个时候又绝对不能当众露怯。
杨佩瑶心一横,索性两只手都攀附在顾息澜肩头,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顾息澜两手扶住她腰身,唇角勾起,柔声道:“别慌,嗯?”
杨佩瑶仰头。
瞧见他幽黑的眼眸映着满室灯光,亮晶晶的,比天边星子都要闪耀。
突然就踮起脚尖,嘟了嘴问道:“你敢不敢在这里亲我?”


第115章 警惕
顾息澜愣一下, 低头在她额头点一点, 再往下, 亲吻她的鼻尖,然后覆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下。
杨佩瑶弯起眉眼,水润的眸底卷着清甜的笑意。
她就知道,顾息澜不可能当众来个法式热吻, 可这样带着宠溺的轻吻越发地显示出他的温柔,大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就是想秀恩爱,想宣示自己的主权。
面前这个男人是她的, 只能搂着她跳舞!
顾息澜看着她在灯光辉映下,分外明亮的眼眸,双手不自主地收紧,将她整个儿揽在怀里。
他身上有酒味,有雪茄味, 还有因为天热出的汗味。
混杂在一起, 不好闻,却莫名地有种让她安心让她踏实的力量。
杨佩瑶深吸一口气,听到他在耳边低喃,“瑶瑶, 咱们回家好不好?想你了。”
杨佩瑶脸颊飞快地染上层粉色,轻轻吐出两个字,“无耻!”
顾息澜低笑,松开她的腰身, 两手牵引她转了一个圈,再度牢牢环在臂弯。
音乐声戛然而止。
两人手牵手走回座位,喝了杯水,顾息澜带着她跟几位德高望重的理事道别,“我太太明早有事,我们先行一步,失陪。”
杨佩瑶依偎在他身边,全程微笑,只负责貌美如花。
那几个电影明星都好奇地看着她。
原本顾息澜很低调,虽然位居会长之职,但知道他真实情况的人不多。
因为跟着宋清上过几次报纸,娱乐明星们都知道了这位会长年纪不大,尚未娶妻。
年轻有为的实业家大家都爱。
虽然报上关于他成亲、联姻以及经济状况困窘的新闻层出不穷,但报纸并没刊登两人的婚礼照片,是不是真结婚还两说。
再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息澜拥有七八家工厂,他的困窘跟揭不开锅的困窘完全不是一个程度。
所以今天的宴会,有好几人对顾息澜抱有非分之想。
没想到顾息澜竟然真的结了婚,太太还挺年轻而且漂亮,相貌并不输于她们。
那几个有想法的明星不免气馁。
杨佩瑶却很得意,在车上咧着嘴一个劲儿傻笑。
顾息澜扫她两眼,“这么高兴?”
“是呀,很高兴,”杨佩瑶侧头看着他,“你为啥又穿长衫,不嫌热?”
顾息澜笑道:“这样显得庄重。”顿一顿,又道:“怕打翻你的小醋坛子。”
杨佩瑶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不许你跟别人搂搂抱抱。”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家,又是一夜痴缠,杨佩瑶累得几乎散了架子,第二天仍是没能起床。
九点多,顾息澜打回来电话,“醒了,吃饭没有?”
杨佩瑶正往嘴里塞包子,含混不清地“嗯”了声。
顾息澜笑道:“想不想看拍广告?我回去接你,别天天闷在家里。”
杨佩瑶应声好。
约莫二十分钟,顾息澜开车回来。
拍广告的地方是在酒厂的陈列室,以各种酒瓶子作为背景。
冯梅已经到了,正在化妆。
她穿水滴领无袖旗袍,旗袍是紧身的,很好地展现出她曼妙的身姿。
看到两人携手而来,冯梅目光直直地落在顾息澜身上。
顾息澜今天穿白衬衫配牛仔裤,挺拔得仿似草原上的白杨树,衬衫是短袖的,露出半截麦色的手臂,看上去结实有力。
昨天顾息澜穿长衫,给人的感觉老成死板,冯梅还没十分上心,没想到今儿见到…一颗心顿时小鹿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冯梅比不上彭剑青或者宋清有名,但她也担纲过女主角,还算有点名气。
自然,结识的男人也不少,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富家子弟从小有人伺候,大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有些家里管得严读书读得好还行,自有种儒雅的气度,最怕那些连书都不想读的人,要么赶时髦抽烟,要么在脂粉堆里混,早早坏了身子。
很少有顾息澜这般健壮魁梧的身材。
只可惜好好的白菜被猪拱了。
为了跟顾息澜搭配,杨佩瑶特地穿了宽松白T恤配牛仔短裙,头发梳成半丸子头,自我感觉相当清新可爱。
一万个没想到自己在冯梅眼里竟是那只拱了好白菜的“猪”。
她正听摄影师跟男职员讲解要拍摄的相片。
男职员是酒厂的工程师,长得很帅气,这次特地选出来跟冯梅搭配,算是人体背景。
福酒是针对男人的功能性酒,照片要通过男女间昧的动作表情,以吸引目标人群。
两人每人手中托一只酒瓶或者并肩站着,或者对面坐着,摆出各种不同姿势。
杨佩瑶直摇头。
虽然拍的是酒的广告,那也不需要始终抱着酒瓶子吧?
而且动作神情生硬,跟前世《男人帮》、《VOGUE》、《时尚芭莎》等杂志上面的硬照差远了。
因为学得是服装设计,学院里订了许多时尚杂志,杨佩瑶每期必看,除去看下季的流行元素流行趋势之外,自然也少不了对着自家爱豆的盛世美颜流口水。
还有那些撩得人几乎流鼻血的男女模特的合照。
杨佩瑶默默回忆着看过的照片,低声给摄影师提出建议。
诸如酒瓶放在桌边,冯梅斜趴在桌面上,伸手去够酒瓶,既表现出她曲线的动人,又表现她对酒的渴望。
再如,男职员踩在椅子上,抓着酒瓶往下倒酒,而冯梅半仰着头,双唇微张,发梢、腮旁有水珠闪动,衣服也被水打湿,紧贴在身上,来演绎身惑。
拍摄时候,男职员不需要露脸,只露出酒瓶的商标以及冯梅即可。
还有一种烂大街的拍照姿势,冯梅跟男职员合握一只酒瓶放在身前,另一只手在头顶比划成爱心的形状。
杨佩瑶上前指导冯梅怎么摆姿势,摄影师则“咔嚓咔嚓”不断地拍,直到拍完三卷胶卷才收工。
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摄影师迫不及待地回去冲洗照片,其余人一同到附近面馆吃面。
杨佩瑶要了清汤面,她早饭吃得晚,并不觉得饿,只吃了小半碗就饱了。
顾息澜先掏手绢给她擦擦嘴,神情坦然地把剩下的半碗面吃完了。
一众人咂舌不已。
这个年头,男人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一般家庭都会先尽着男人吃,男人吃饱之后,女人打扫盘子底儿。
而顾会长却…太娇惯女人了,就不怕女人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可他们也只在心里嘀咕几句,并没有人敢说出口。
吃完饭又等了半个小时,摄影师把相片送过来。
一共冲洗出九十多张相片,几人商量着分头挑选,当看到那张倒酒的相片时,顾息澜轻轻攥了下杨佩瑶的手。
杨佩瑶羞恼地白他一眼。
进入八月,杭城的天气燥热无比,顾息澜越发喜欢拉着她一同洗浴,每每弄得她满身是水。
而他好像特别喜欢她湿漉的样子。
真是…恶趣味。
这次共挑出八张效果好,清晰度的相片,准备送去报社。
冯梅得到的报酬是一千二百块。
因为她名气不如彭剑青跟宋清大,相应的报酬也少很多。
杨佩瑶送给她两条牛仔裤和两条牛仔短裙,说是蝶舞今年新推出的时装,在市面上很难买到。
冯梅非常高兴地收下了。
转天报纸上就刊登出福酒广告,顺带着还有张杨佩瑶的相片。
下面的配文大意是,顾息澜请明星拍广告,顾太太紧迫盯人寸步不离,意指杨佩瑶醋劲大,连丈夫正常工作都要干涉。
还写了昨晚的事情,顾太太亲自去夜总会抓人等等。
杨佩瑶哭笑不得,却没在意,她巴不得别人都知道自己是醋坛子,免得有人觊觎顾息澜。
日子过得飞快,不经意间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杨佩瑶早早去了学校,从大红榜上找到了杨承鸿的名字。
跟两年前的她一样,杨承鸿也被分到了高一(2)班,班主任却不是秦越,而是位姓宋的老师。
杨佩瑶就没有在高一年级找到秦越的名字。
课间时,杨佩瑶问起邱奎,“秦老师今年不教高一年级吗?我还想让我弟弟跟着秦老师。”
邱奎眸光暗了暗,“秦老师请了长假,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来上课。”
“怎么回事?”
邱奎哀声道:“上星期师母生产,因为胎位不正故去了,秦老师回老家治丧。”
“啊”,杨佩瑶低呼一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月时候,她陪杨佩珊看铺面还见过赵凤芝,那会儿肚子已经有些凸起,没想到…秦老师父母均亡,师母又过世,秦云舒还不满两岁,他自己不可能带着孩子上课。
杨佩瑶又问:“秦老师几时能回杭城?”
邱奎答道:“至少要过了七七,还得有一个多月,说不定会过完百日。”
杨佩瑶沉默了许久,再没说话。
怪不得都说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便是前世,在医院里生产,也有难产或者产后出血的情况,这个时代都是请了接生婆在家里生,万一遇到突发情况,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杨佩瑶头一次对生孩子产生了莫大的恐惧,连着好几天抑郁难安,缓不过劲来。
直到星期天,跟白咏薇碰了面,总算打起精神。
白咏薇正值新婚,不舍得与邱奎分离,便申请延期入学,明年与邱奎一起走。
这段日子,她每天去佳丽模特公司看看,如果有工作就接点活儿,如果没有就去邱家跟邱奎母亲学习做饭。
邱奎母亲教得认真,白咏薇学得也认真,却始终没有锻炼的机会。
在她自己家里,总是邱奎下厨。
邱奎说白咏薇嫁给几乎一文不名的他已经很委屈了,不想再让她辛苦。
所以,早饭跟晚饭都是邱奎做,而午饭则是去邱家吃。
白咏薇虽然不如在娘家那么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却也是顺心如意。
九月底,楚青水风尘仆仆地从温哥华回来。
三个月不见,他沧桑不少,原本白净的脸色晒成了小麦色,倒是多了些成熟男人的稳重。
只可惜帅不过三秒,没几分钟就原形毕露,瘫在沙发上哀嚎,“那个什么鸟不生蛋的地方,别说牛肉包子,连素包子都没有,天天啃生菜洋葱,啃硬邦邦的面包…妹子,以后再让哥去,你就是哥不同戴天的仇人。”
随手将两本小册子扔给她,“一百七十八亩地,市里有五十亩,其余买在郊区,还剩下四千美元,懒得再去折腾…那地方太破了,别说杭城,连静海、处州都不如。而且说什么洋鬼子话,哥想泡个妹子都张不开嘴。”
十足的怨夫!
杨佩瑶弯了眉眼笑。
眼下温哥华的确像个大农村,但是再过六七十年,到了八十年代末,温哥华会成为国际化大都市,成为移民者的天堂。
册子是地契,市区里的地带着几栋小楼房,而郊区的尽是荒地,还未开垦。
加拿大地广人稀,各人连自家的地都种不完,没有人花钱去种别人的地。
夜里,顾息澜疑惑地问:“青水跑这一趟怨气可是不小,本来我还以为是个好地方…你为什么非要到那里买地?”
杨佩瑶斟酌片刻,回答道:“我担心打仗,东洋人这么猖狂,万一哪天打起来,杭城不安全,我想让娘跟静怡她们避到温哥华。”
顾息澜不屑地轻笑声,“就那点儿弹丸之地还敢跟我泱泱中华斗?他来一对我灭他一双,必然让他们有来无回。再者,东洋人要坐船来,一条船顶多运送二三百人,还不够练枪法的。”
他说得没错,无论从人口还是物产来说,中国较之东洋都胜出百倍,可是那段日子,东洋人就是在我中华领土上烧杀抢掠横行无忌。
顾息澜又道:“便是打仗也不怕,咱们可以往港城,往印尼去,那里气候暖和华人也多,更方便。”
杨佩瑶长长叹气。
前世,从东三省一直到港城都沦陷在东洋军队的铁蹄下,印尼也没能幸免。
甚至整个东南亚都是敌占区。
现在要说出去,谁会相信?
“我害怕,”杨佩瑶再叹,“反正东洋人卑鄙无耻,又崇尚武力,你提醒爹千万要注意东洋人的动向…我说话没份量,要是你说,爹肯定放在心上。还得跟青水哥说一声,让他也关注着些。”
顾息澜看她脸上少有的肃穆,郑重地点了点头。
说过这些,杨佩瑶犹不放心,低声问道:“你上次买的枪,都放到哪里去了?”
顾息澜答道:“给了青水一半,另外商会有个六十多人的保卫队,发给他们了,还有一部分发给工厂里的心腹,家里还有十二把枪,都藏在小洋楼里。”
“要是能买到,就多买些武器,我看南涪那边男丁不少,能不能成立个小分队,万一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可以抵挡一阵子。”
顾息澜思量会儿,揽过杨佩瑶肩头,柔声道:“这事我尽快找人办,你放心吧,不管打仗还是不打仗,我都能护得你平安…”


第116章 喜脉
杨佩瑶相信顾息澜的话, 生死关头, 他绝不会抛下她。
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再者, 如果父母亲人都亡故,她一人独活又有什么意思?
杨佩瑶辗转反侧许久,才窝在顾息澜怀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