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每想起杨佩瑶,想起她盈盈如秋水的目光,想起她甜美娇俏的笑容,想起她清脆软糯的声音,心里就痛得厉害。
是钝刀子割肉般,沉闷得痛。
楚青水看出来,拍着他的肩头道:“哥,干吧,咱俩从小到大经过多少风浪,哪次翻过船?为了我妹子,豁出去了!”
兄弟两人一夜没有合眼,终于商议出万全之策。
去新苑饭店那天,顾息澜已经是胸有成竹了,可看到杨佩瑶手里的枪,差点吓了个魂飞魄散。
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躲在暗处放个冷枪还行,真要拿出来,岂不是白白给人送件武器?
再说,她长成这副模样,又是孤身一人,说不定没到申城就被算计了。
道上那些龌龊事情,他见到得多了。
顾息澜昨天就想告诉她,可时机不对,这会儿想起来,半是后怕半是心疼地道:“早跟你说过,有事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打?宁可自己死撑着,脑子里馊主意一个接一个,就不肯打个电话?”
杨佩瑶嘟起嘴,忿忿不平地辩解,“我舍不得连累你,你欠了那么多债,生意才刚有点起色…为什么给我爹五万,两万块不成吗?”
她说舍不得连累他。
正如他不想连累楚青水一样。
顾息澜心头软得像水,又觉好笑,臂弯轻轻收紧,下巴亲昵地蹭在她肩头露出的肌肤上,“你这个财迷,我有钱,能还得起贷款…记着,再以后不管什么事情,你觉得为难都告诉我,嗯?”
杨佩瑶应声好,把头埋在他肩窝,“我怕你太辛苦。”
“你再亲我一下,我就不辛苦,” 顾息澜轻声求肯,“瑶瑶,我闭上眼了。”
杨佩瑶无语。
这人真无耻,她已经主动过一回了,还得主动。
有心不搭理他,可是她也挺想的…想与他唇齿相依。
杨佩瑶仰起头,轻轻将唇贴了上去,蜻蜓点水般一碰,便要移开,顾息澜岂容她逃,反客为主,慢慢地加重了力道。
***
良久,杨佩瑶终于自云端回归凡尘,羞红着脸窝在顾息澜怀里抬不起头。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亲吻的感觉会这么好,像是相呴以湿,相濡以沫的两尾鱼,全然忘乎天地万物,眼里只有彼此,心里只有彼此。
整个世界仿佛也只剩下彼此。
顾息澜心头尽是满足,垂眸看着依偎在自己胸前的女孩,柔声道:“瑶瑶,咱们再来。”
“不行,”杨佩瑶腾地站起身,抬手看眼手表,“十二点了,你今儿没事吗?”
顾息澜道:“一点半约了茂昌纺纱厂的刘老板议事,然后公断处有两桩纷争需要调解。饿了吧,咱们吃饭去?”
杨佩瑶不太饿,因为早晨吃过早饭又吃了许多芝麻团子,到现在还没有消化。
考虑到顾息澜下午尚有公事,不能让他饿肚子。
而且,两人独处不安全…腻来腻去太容易擦枪走火了。
遂点头答应。
抻了抻衣裙,又把头发散开,以指作梳重新扎好,抬头问道:“能见人吗,会不会显得不庄重?”
顾息澜凝望着她,衣衫挺整齐,头发也算柔顺,可她一双明眸亮晶晶地发着光,红唇更是水嫩欲滴。
别人他不敢说,但楚青水肯定能看出蹊跷来。
可是看出来又如何?
杨佩瑶是他的女朋友,是他要明媒正娶的妻,谁还敢置喙不成?
顾息澜笑着把她腮旁一缕碎发抿到耳后,“很漂亮。”
牵起她的手,往楼下走。
走到门口,赫然看到楚青水。
他穿粉色短袖衬衫,米白色西裤,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声,正唾沫横飞地跟邱奎说着什么。
杨佩瑶挣脱顾息澜的手,清脆地唤一声,“哥”。
楚青水转头,眸光一亮,先吹声口哨,随即“啧啧”两声,别有意味地看向后面的顾息澜。
顾息澜有些不太自在,面上却淡淡的,“几时来的?”
楚青水拉长声音,“来了一个小时了,没敢进去…你不是说有事问我?”
顾息澜道:“我先带瑶瑶吃饭,下午要是能腾出空来,再跟你谈。”
“哎哎,我也没吃中午饭,”楚青水回头招呼邱奎,“邱兄弟也没吃,走,刚才话还没说完。”
杨佩瑶笑着招呼,“邱奎,一起吧。”
邱奎思量数息,落落大方地应道:“好。”
杨佩瑶看到不远处的红房子西餐馆的招牌,商量顾息澜,“吃牛排吧,比中餐快。”
她有所求,顾息澜怎可能不应,点下头,很自然地再度牵起她的手,当先走进西餐馆。
邱奎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惊讶片刻,很快移开了目光。
四人各自点了菜,趁着等菜的工夫,顾息澜温声道:“瑶瑶下午有事吗,跟我去公署?”
“啊?”杨佩瑶讶然,“你下午不是很忙?”
顾息澜淡淡道:“你在旁边看书,不妨碍。”
杨佩瑶摇头,“那还是算了,我回家写作业,邱奎看一上午书,我连书包都没动过…还得帮我哥收拾行李,还得练字。我的字拿不出手,你有空帮我写个字帖吧?用钢笔写,钢笔写起来简单。”
顾息澜默一默,开口道:“我请庄无影给你写,庄先生字体偏阴柔,适合女孩子临摹。”
邱奎闻言又是一惊,庄无影是杭城有名的字画大师,据说许多社会名人去求他的字而不得。
顾息澜却让他给杨佩瑶写字帖。
口气还这般笃定。
视线不由落在杨佩瑶身上,她眉眼弯弯,莹白的面颊上晕着淡淡霞色,那对小巧的梨涡俏皮地跳动着。
这样漂亮而聪慧的女子,合该就是极万千宠爱与一身吧?
正心思百转,又听顾息澜问:“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楚青水道:“我想把手头的账目理一理,到现在还不知道哪家铺子赚,哪家铺子赔,一笔烂账。”
顾息澜沉声道:“早就让你理,你推三阻四地不愿意,抓点紧吧,老爷子寿辰还有三个月,到时候你拿不出账本,少不了一顿板子。”
楚青水无奈地说:“我看见那些数目字就头大,又不想用那些老油条。这不看中了邱兄弟的稳重仔细,”侧头对邱奎道:“你饭馆的差事先别做了,帮我理三个月的账,工钱好说。”
邱奎笑道:“账目我会尽力做,可饭馆那边不能辞,这会儿天热,许多人家懒得开火做饭,饭馆正忙着。以前饭馆生意清冷时没辞了我,这会儿需要人手,我也不能离开。”
顾息澜抬眸飞快扫了邱奎一眼,“那就先紧着今年的账目,把两家夜总会和三家酒楼整理出来,戏院的账让袁老板做,剩下莺声歌舞厅的账你自己算。”
楚青水皱起眉头,“要不哥把周秘书借我用两天?”
“不能,”顾息澜冷冷地说:“谁都不能沾手。”
杨佩瑶闻言便是一愣。
莺声歌舞厅,不就是苏先坤之前带她们去过的地方?
为什么特地指明让楚青水自己算账,是不是其中有什么猫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单位事情多,只能下班后在家里码字,所以更新时间不确定,见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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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不甘
少少顷, 侍者次第将饭菜端上来。
各人除了牛排跟汤品之外, 又要了牛油果沙拉和一盘黄油煎虾。
顾息澜先替杨佩瑶切好黑胡椒牛排,才切自己的菲力牛排, 因怕她受不住黑胡椒的辣味, 特地把自己的牛排分给她一半。
然后殷勤地帮她剥虾壳。
楚青水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连咂舌,“哥,咱俩一床被子盖了五六年, 你可从来没给我剥过虾。”
顾息澜冷冷道:“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楚青水“切”一声, “过河拆桥, 卸磨杀驴。”又看向抿嘴微笑的杨佩瑶, “妹子,你这衣服不错, 上面的洞可以挖得大点儿。”
杨佩瑶低头看了眼,“也可以,把整个肩头都露出来。回头我想一下, 怎么样更好看。”
顾息澜柔声道:“瑶瑶别听他的,没个正经主意。对了,改天我带你去工厂, 你说的弹性布料,工人用按照不同比率织出来三块布料,你看看哪种合适?织布厂还试着把棉纱染色,直接织成花布,你去看看效果。”
杨佩瑶应着, “正好我也想见见唐俊杰,商量秋冬季的时装。”
楚青水笑道:“这一季的衣服真是不错,前两天我在电影院门口还看见洋人穿露脚腕的裤子…以前他们都嫌弃咱们的衣服丑,不方便,这下没话说了。”
“好东西大家肯定都喜欢,”杨佩瑶道:“洋布便宜又结实,大家爱穿洋布,咱们做出来的衣服好看,他们当然会动心。”
顾息澜点点头,“宋仁他们正改良织布机,等改良之后,说不定咱们织出来的布,比洋布还好…也说不定咱们的兵工厂制造的枪炮比洋枪洋炮都厉害。”
邱奎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他知道顾息澜是商会会长,却不知道楚青水的身份。但戏院的人都恭敬地称呼他“二爷”,猜测他应该是个地位颇高的人。
地位高,意味着眼界比普通人高。
就像他爹娘每天考虑衣食,关注的是铺子里的粮米涨没涨价,而面前的这些人却在考虑如何振兴国货,发展民族工业。
邱奎决定抓住这个与他们结交的机会,一是让自己有更大的发挥空间,二来也是为了白咏薇拼一把。
四人吃完饭,顾息澜有事要忙,急匆匆地赶往公署,楚青水自动请缨送杨佩瑶回家。
路上,杨佩瑶问起莺声歌舞厅,“是馆陶路上的那家吗?”
楚青水乐呵呵地问:“你怎么知道,听谁说的?”
“之前去过一次,就是那个姓苏的,请我和两个同学一起。”
楚青水肃然变色,“几时去的?没到楼上吧?”
杨佩瑶皱起眉头想了想,“是西历新年前夜,十二月三十一号,那天我不舒服,坐了一小会就走了。怎么了?”
楚青水舒一口气,“那家店有些不好的生意,不适合你们年轻姑娘去…楼上有几个房间设着机关,从外面能看见。”
杨佩瑶大惊失色,“还有这种亏心的生意?”
“赚钱嘛,客人需要这种服务…即便我们不做,其它歌舞厅也有不少这么干的。”楚青水瞥她一眼,“所以你千万当心,不熟悉的地方不要进。想跳舞就去金梦,想喝酒可以去金丽,都是自己的地盘,酒里头除了加冰,不会给你放别的东西。要是谁敢无礼,尽管报哥的名号。”
杨佩瑶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没多久到了文山街。
楚青水目送杨佩瑶走进大铁门,掉头便往莺声歌舞厅去。
歌舞厅都是做得晚上的生意,此时刚过晌,里面冷冷清清的,就只三两个打扮妖娆的舞女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抽烟。
另有个侍者,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跟她们调笑。
楚青水三步两步走进去,寻到姓田的经理,“账本拿我看看,去年十二月,暗账。”
田经理掏钥匙,打开藏在书柜里的保险箱,抱出一摞账本,把十二月的挑了出来。
莺声歌舞厅有两本账,明账是为了应对官方检查,合算税目,暗账记着他们经手过的事儿。
比如,某人花了多少钱,要了几间开天窗的房间,又比如某人花了多少钱,往酒水里加了什么料。
明账暗账加在一起,才是莺声歌舞厅真正的收支。
楚青水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因为隔天是新年假期,这日的额外收益相当多。
其中往酒水里加料的有二十多位。
但凡能提出这种要求的,都是熟客,真实姓名未必知道,但是能认出人来。
楚青水顺着名字一行行看下去,视线停在“眼镜记者”这几个字上。
旁边标注着,温水一杯,少量散粉,助兴。
也不知道这温水给了谁,可那家伙总是没安好心。
楚青水低骂声,合上账本还给田经理,“好好收着,过几天我来对账。”
看眼手表觉得时间还早,顾息澜许是正在忙,开了车满大街转悠,突然就瞧见安康医院的门牌。
苏先坤住在安康医院。
何鑫的太太以及家里两位下人在里面全程陪护。
楚青水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弹两下,低低道:“敢欺负我妹子,老子也给你下点药…”
楚青水寻思着报复苏先坤之时,杨佩瑶正在帮杨承灏收拾行李。
主要还是带给陆秀玫的东西,有杨佩瑶做的几件宽松连衣裙,有太太最近刚得到的枸杞和枣干,还有一挂簟席以备天热心烦时候歇息之用。
太太在旁边看着他们收拾,目光不经意瞥见她耳后一小块红,勃然大怒,“瑶瑶!”
“嗯?”杨佩瑶听出她声音里的火气,一脸茫然地问:“娘,怎么了?”
太太抿抿唇,扬声唤来春喜,“你给大少爷把行李收拾好”,目光狠狠盯向杨佩瑶,“跟我来。”
杨佩瑶完全摸不着头脑,又不便反驳,低眉顺目地跟在太太身后上了三楼。
太太掩好门,在太师椅上坐下,冷声问道:“今天都干什么了?”
杨佩瑶支吾着说:“先去书店看书,后来在戏院待了会儿。”
“看书脸上能带出印子来?你自己照镜子瞧瞧,成什么体统?被人知道,咱们杨家的姑娘,一个个还有什么好名声?”
一连串的质问让杨佩瑶喘不过气来,也不知该从何辩解。
疑惑地走到穿衣镜前,身上T恤虽然乱了些,可脸上好端端的,并没有特别的印迹。再侧头,看到耳根附近的红印,脸顿时涨得通红。
是顾息澜留下来的。
他俯在耳边一声声唤她的名字,唤得她意乱情迷,越发紧地靠在他胸前。
他就势含住她耳垂,再然后咬了她一口。
他咬得轻,她只感觉到痒得心里发慌,谁想到会留出印子来?
杨佩瑶回到太太跟前,老老实实地认错,“娘,我错了。”
太太余怒未消,“知道错有什么用,好好的姑娘被人沾了便宜…你就不能长点心,再跟佩珍似的被人哄骗了去,不用你爹动手,我先把你打死。”
杨佩瑶抿抿唇。
如果说她被占便宜的话,那她也沾了顾息澜的便宜,她咬他的喉结,啃他的下巴。
两个人情投意合,私下里相处,怎可能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
可她也没想过结婚前就尝禁果。
她不肯,顾息澜必定不会勉强她。
而且,说不定他连怎么样洞房花烛都不懂…这完全有可能。
杨佩瑶鼓鼓腮帮子,抬眸瞟一眼太太,继续认错,“娘,我以后一定注意,不会给家里丢脸。”
太太见她态度老实,脸色渐缓,“你现在有主见,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
杨佩瑶点点头,上前挽住太太胳膊,“娘,您放心,我懂,不会乱来的。”
那双大大的杏仁眼发射出明亮的光芒,而双唇似乎比往常更水嫩艳丽。
太太是过来人,岂会不明白?
重重地叹口气,“你去吧。”
杨佩瑶下楼,正巧杨佩珍也往楼下去,两人在楼梯口撞了个正着。
看着她清爽的T恤短裙,活泼的半丸子头,再对比自己身上的旗袍和大波浪卷发,杨佩珍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两人只差一岁,而且之前不管是成绩还是人缘,她都甩杨佩瑶一条街。
可现在,她却处处被比在了后面。
她因小产在家里休了一个月,再没去上学,也没有人来探望她。
杨佩瑶被学校劝退,同样在家待了一个月,天天有电话找不说,每星期还有人替她补课。
更令她不平的是,校长跟班主任竟然亲自请她回去上课。
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何至于如此?
再有这次定亲,杨佩珍其实有些窃喜的。
在她看来,尽管苏先坤花心了点,但相貌性情都不错,说话也风趣,更重要的是有个极其显赫的背景。
进门少奶奶,不啻于一步登天,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追捧巴结。
杨佩珍嫉妒得眼都红了,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杨佩瑶嫁到苏家去。
对于杨佩瑶的排斥与不乐意,她只觉得是以退为进故作矫情,以便提出更好的条件。
定亲失败,她颇为幸灾乐祸,很想见到杨佩瑶消极沉闷的样子。
没想到杨佩瑶脸上不但没有沮丧,反而充满了朝气,看上去活力十足,尤其是一把小蛮腰和两条大长腿,没有半点赘肉。
而她在家里这半年光吃不动弹,腰腹间已经堆了一坨肉。
杨致重又要太太替她相亲。
太太对她们母女恨之入骨,能相到什么好人家?
不外乎低级军官或者破落户家里,总不可能是苏公子这般显赫的门第。
杨佩珍不甘心。
都是杨致重的女儿,凭什么她就这么倒霉,杨佩瑶却那么风光。
她要把杨佩瑶拖到泥潭里,她得不到好处,杨佩瑶也别指望好过。
***
顾息澜忙活一下午,把预定的事情做完,终于抽空给楚青水打了个电话。
楚青水颇为兴奋地讲了自己的计划。
顾息澜清楚他的性子,楚青水不怕事多,就怕事少,没阻拦,只劝告道:“手脚利索点儿,那人已经是断子绝孙的命,教不教训无关紧要,别牵连进去为好。”
楚青水得意一笑,“哥瞧好就是,谁让他欺负我妹子…对了,几时把他手里的相片偷出来?”
“再等些时候,不急。”
想起杨佩瑶,顾息澜不由微笑,唇角带出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她那么软,那么柔,身上带着暖暖的女儿香,依偎在他怀里,由着他予取予求。
可她又是那么大胆,双手紧紧地攀附着他。
就像他无数次梦到的一样。
那种感觉,让他如痴似狂,让他心痒难耐。
顾息澜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默默地平静下心情,开车回家。
顾夫人刚听说昨天的事情,关切地问:“那位苏院长的公子怎么样了,我听说是要跟杨家定亲,是不是瑶瑶?”
“跟瑶瑶没关系,”顾息澜简短地说:“是苏公子的红颜知己太多,得知苏杨两家要结亲,一时气急,带了人到饭店门口哭闹,其中有一个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闹成这样,杨家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就不了了之。”
顾夫人连连摇头,“真是作孽啊,祸害了姑娘又不管,还想着风风光光地娶别人家好姑娘,搁谁身上都得出这一口气。”顿一顿,觑着儿子脸色,“你跟瑶瑶到底怎样了?咱家屋子才刚拾掇一半,要不要接着收拾?”
顾息澜脸色红了红,声音随之变得柔和,“收拾吧,要不就等开秋,天气凉快点,别累着您。”
顾夫人放下心,舒畅地笑,“我只动嘴又不出力,哪能累着?你倒是把瑶瑶带回来看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布置,喜欢什么样的家具,总得让她住着舒心。”
好家具都是精工出细活,一架床、一门衣柜做上几个月也是常事儿。
他们先做好,到时候从杨家抬过来,也算成杨佩瑶的嫁妆。
既住着舒服又显体面。
顾息澜点头,“好,回头我问问她。”
吃过晚饭,顾息澜陪顾夫人说会儿话,回到自己的小洋楼。
手自有主张地抓起电话,摇出熟悉的五个数字。
铃声响。
听筒里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杨公馆,找哪位?”
她的声线跟杨佩瑶有几分像,但杨佩瑶声音柔和,不像她这样充满戾气。
顾息澜沉声道:“请找三小姐。”
那女子又问:“你是谁?”听上去很不客气。
顾息澜道:“我姓顾,找三小姐。”
女子突然笑了,“是顾先生,佩瑶跟同学出去看电影了。”
顾息澜 “啪”地挂上电话。
杨佩珍抿嘴笑笑,对正擦桌子的春喜道:“你什么都没听见,不许多嘴多舌,知道吗?”


第86章 质问
杨佩瑶依旧一大早醒来, 头发梳成高马尾, 穿件简单的白T跟王大力一同跑步。
现在沿着文山街来回跑两圈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跑三圈也不在话下。
只是天气太热, 两圈过后已经是大汗淋漓。
杨佩瑶满面潮红地回到家, 见杨致重坐在饭桌前准备吃早饭,忙招呼,“爹,早!”
杨致重点点头。
二姨太笑道:“瑶瑶气色真好, ”抬头看到睡眼惺忪正往楼下走的杨佩珍, 又道:“佩珍也该跑一跑, 看瑶瑶多精神。”
杨佩珍手掩住嘴, 打个呵欠,“有那个工夫还不如多睡会儿, 二姨太倒是让佩环多运动,看佩环瘦得跟竹竿似的。”
杨致重脸色一沉便要发作。
正好春喜端过粥盆,太太盛出一碗, 捧在杨致重面前,温声道:“好容易放个假,孩子们多睡会儿不为过。都督慢点喝, 小心烫。”
杨致重私下里会跟太太吵,可在人前总会维护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体面与地位,不再作声。
直到吃完饭,才叮嘱句,“我已经跟人说好了, 就这几天,挑个好日子把人接回来…你看着收拾间屋子出来。”
说罢,扣上皮带,戴上军帽阔步离开。
二姨太忙问:“接什么人?”
太太笑道:“都督出去应酬相中个姑娘,之前就说接进门,最近事情多给耽搁了。这不都督着急了,桂香翻黄历看看,明后天哪天好?”
二姨太一股郁气堵在心里,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撇下嘴,“大热天,谁有那个心思张罗?”
太太道:“都督不打算办酒席,到时候桂香跟韦副官把人接来,在家里热闹热闹给都督道个喜,就完了…艳美身子重不方便,景芝最近精神不济,回头新人来了,桂香给她讲讲规矩。都督的脾气你也知道,不比那些新派人开明,脑子里仍是老一套,总得讲究个主仆有别长幼有序。”
言外之意,让她对将要纳进门的姨太太管着点儿,别让她瞎蹦跶。
二姨太觉得胸口舒畅了些,不甚情愿地接下重任,“太太每天操持家事辛苦,我就僭越一回。”一边说着又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新人进门势必要受宠几个月,倒是可以趁机拉拢一把,不求别的,只求杨致重能松口把杨佩珊接回来。
杨佩珊彻底跟孟家闹僵了,上个星期又打来电话,正好二姨太接了。
可正赶上杨佩瑶定亲,杨致重下令家里不许闹出任何丢脸丢面子的事情,二姨太绝不敢在这个当口提,好说歹说把杨佩珊安抚住了。
结果亲事没成,杨致重的脸色不好看。
二姨太又没敢提。
这会儿新姨太太进门,杨致重应该欢喜些日子,正好把杨佩珊的事情解决了。
杨佩瑶简单地擦了擦身,换过衣服,刚下楼,就听说杨致重要纳五姨太的消息。
不由看向太太。
太太神情淡淡的,跟平常并无差别。
杨承灏也是,完全没有反应。
只有二姨太脸上隐隐带着几分喜色。
而三姨太跟四姨太都没有下楼吃饭。
杨佩瑶没再多话,匆匆喝了半碗粥,吃了两只花卷。
从杭城到处州的火车是八点十五发车,杨承灏七点半出门。
杨佩瑶去送他,路上不免谈到新姨太太。
杨承灏无可奈何地说:“长辈的事儿,咱们还能拦着不成?就是娘,最多只能劝两句,也不能拦着不让往家接…别担心,不管爹纳几个姨太太,与你没多大关系,反正有哥在呢。”
杨佩瑶呼一口气,“哥,你真打算去豫章?”
杨承灏犹豫,“想去,但是豫章不是爹的地盘,不知道什么情况,头两年肯定没法把你嫂子接过去…又怕混不出名堂灰头土脸地回来…我再考虑考虑,总得等你嫂子平安生下孩子我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