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没办法明说,强忍着怒意给顾静怡夹两筷子菜,“别顾着说话,多吃菜。”
顾静怡不停地推拒,“娘,我够了,别给我夹了。”
顾夫人又让杨佩瑶,“多吃菜,别见外,喜欢吃哪道就吃哪道。”
杨佩瑶没客气,又给自己加一勺汤,转头问顾静怡,“你最近都忙什么,没见你去看他们排练。”
顾静怡答道:“我在研究建筑,最近都在图书室查资料。”
杨佩瑶奇怪地问:“研究什么建筑?”
顾静怡道:“古今中外都有,哥特式、巴洛克式,能查到的我都摘录下来,不过外国的资料少,没法深入了解,我打算还是从国内的民居开始研究。”
顾夫人又把话题往顾息澜身上扯,“你不早说,你大哥去美利坚,让他帮你查阅。”
顾静怡毫不客气地说:“美利坚建国才百十年,哪里有值得称道的建筑?就连自由女神像都是法兰西国赠送的。再说我哥又不懂英文,拜托他也没用。以后我出国留学自己去查。”
顾夫人抿抿唇,正想给顾静怡夹菜,只听杨佩瑶问道:“你想去哪个国家?”
完美地忽略了顾息澜不懂英文的话。
顾夫人松口气,听到顾静怡回答:“英国或者法兰西吧,伦敦是个古老的城市,应该有许多可以参观的地方,法兰西在欧洲大陆,去雅典或者罗马都很方便…你要不要去,我现在在恶补英文,打算高中毕业就申请学校,我先去探路,你跟我申请同一所学校,我帮你申请也行。”
杨佩瑶思量会儿,“那还是巴黎好,我对巴黎有兴趣。”
顾夫人哑然无语,只觉得全身力气好像被抽走一般,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专门扯后腿的小姑子,婆婆不好当呀~~
第50章 说法
倘或杨佩瑶真的被说动, 高中毕业就出国, 她的儿媳妇不就飞走了?
但是又没法对顾静怡明言, 顾静怡的脾气是有些轴的,如果真心觉得顾息澜跟杨佩瑶不般配,绝对会胳膊肘往外拐。
顾夫人再次疑惑, 自己生出来这三个个性迥异的孩子到底都像了谁?
主宾三人其乐融融地吃完晚饭,那边唐俊杰也吃完了, 正起身告辞。
程信风已经等在门口, 准备送唐俊杰回南涪厂里。
唐俊杰问杨佩瑶, “杨小姐走不走,要是顺路的话,正好再聊一聊。”
杨佩瑶欣然应声好, 谢过顾夫人的盛情款待,又跟顾静怡和顾平澜挥挥手, 钻进车里。
为了方便谈话, 两人都坐在后排。
唐俊杰便问起裤子的尺码与质地, 杨佩瑶道:“现在入冬了,用哔叽布吧, 更厚实紧密,而且有下垂感。至于尺寸, 只作中间三个尺码, 我认为裤子比裙子或者旗袍更方便,保暖性也好,应该会被接受。如果不放心的话, 可以先做三四十套试试…我先预定五套,静海那边有亲戚需要。”
唐俊杰思量片刻,“那就做五十套,可以让工人先做裤子,大概两三天就能完成。接下来就要全力赶制春节穿的棉服,以往主要是绸面、缎面,我想今年加一批华达呢的。款式就按刚才商议的这几种,杨小姐觉得是否可行?”
杨佩瑶笑道:“唐先生考虑已经很周到了,我也不太懂,还是个门外汉。”
唐俊杰也笑,“杨小姐太过自谦,上次听取您的建议后,这半个月服装销量大增,还接了不少订单,之前的库存几乎全卖出去了。如果这也算门外汉,那么我们厂里急需门外汉。”
两人一路谈笑风生,程信风听得直皱眉。
杨小姐性情确实挺随和,跟什么人都谈得来,朝那个小眼镜笑个不停,又跟唐俊杰说个没完没了,怎么就不知道朝顾息澜笑一笑?
那天程信风决定打程先坤的主意后,就拜托楚青水帮忙找人。
他既不知程先坤的名姓,手头又没有照片,也不知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单凭穿西装、系领结、戴金丝边眼镜几个特点,在整个杭城找人宛如大海捞针。
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正在街头溜达,突然看到程先坤进了家面馆。
程信风守株待兔,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看程先坤正要跨上脚踏车,拿出一块钱对旁边经过的半大小子道:“你把那人撞倒,这块银元就是你的。但是你得保证别让他抓到你。”
小子不过十二三岁,看着很机灵,接过银元咬了咬,乐呵呵地说:“瞧好吧。”
三两步窜到旁边巷子里,只等程先坤经过,撒腿冲过去,撞了就跑,程先坤却倒在地上过了三四分钟才起来。
再走路,就不像先前那么趾高气扬云淡风轻。
程信风轻轻吹声口哨,“小子,跟我斗?”
眼看着他瘸着腿离开,去了先前的面馆。
程信风跟随顾息澜五年,多少也学会了粗中有细。
凡事不可莽撞,得查清楚再做打算,否则惹上不该惹的人,平白给顾息澜招麻烦。
只可惜,面馆伙计只知道程先坤来吃过几次面,估摸着是住在附近,但具体名姓也不晓得。
程信风不着急,顾息澜不在家,他有得是时间,早晚能查清他的底细。
在此之前,他才不介意玩这种小花招。
反正伤不了人命,就是让程先坤消停点儿,别总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星期六晚上,程信风不放心,仍是到金梦夜总会转了圈,没看见小眼镜,自然也没看到杨佩瑶。
他又到附近几家歌舞厅瞟了眼,也没发现踪迹。
也不知小眼镜是真的老实了,还是两人约在别的地方了?
他心里吊着两天不得安生。
汽车很快开到文山街。
程信风下车替杨佩瑶开门,趁势问道:“星期六三小姐没出门吧?”
杨佩瑶跟唐俊杰聊了半下午,心情不错,便没动怒,只冷冷地反问:“跟你有关系?”
程先坤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把仙霞路的歌舞厅都找遍了,没看到人。”
“该,”杨佩瑶低低念叨声,忽而莞尔一笑,“我生病在家哪儿也没去,但是这个星期六我们可是约好了要出去玩的。”
话音刚落,抬眼瞧见王大力,便问:“你怎么出来了?”
王大力憨笑,“看三小姐没回来,我在门口迎迎。”身体一转,将杨佩瑶护在身前,示威般朝程信风挥了挥拳头。
程信风没言语,上车离开。
杨佩瑶得意地笑笑。
哼,再让你吃饱了没事干,这周接着到处找去。
回过头对王大力道:“我到顾家吃饭来着,早晨跟我娘说过晚点回,天太冷,你不用在外边等。”
王大力笑,“闲着也闲着,出来走走不妨事。”
杨佩瑶进屋,先跟太太汇报了晚饭的情况,特别提起那道冬瓜丸子汤,“顾夫人亲自下厨做的,非常鲜美。”又兴高采烈地说:“话剧社定在星期六晚上公演,我请娘去看吧,还有二姐、四妹和姨太太们。”
四姨太凑趣道:“敢情好,三小姐请看话剧,我请吃馆子。”
二姨太只要有便宜可沾,绝对不肯错过,立刻响应道:“行,等佩环放学咱们就去,松散一晚上。”
其他人都无异议。
杨佩瑶问四姨太,“是在葵青戏院上演,戏票是多少钱?”
二姨太对这个是门儿清,抢先回答:“正厅前排是五毛,边座三毛,后座两毛,楼上包厢一块五。”
四姨太道:“咱们用不着包厢,离得远看不清楚,正厅就好。”
杨佩瑶笑道:“那按八个人算,外加茶水点心,我给四姨太五块钱,麻烦四姨太订票子。”
四姨太满口应好。
杨佩瑶数出钱交给四姨太,回屋写作业。
拿课本时,程先坤的信掉在地上,露出艳红的槭树叶子一角。
叶片裂成五瓣,边缘有细小的锯齿,漂亮得惊人。
杨佩瑶拿出信,默默地再读一遍,终于决定不给他回信,将信和叶子塞进抽屉,与先前的银杏叶放在了一处。
隔两天,课间的时候,杨佩瑶正跟高敏君闲聊,有同学进来交给她一封信,“杨佩瑶,你的信,刚才别班同学顺便拿回来的。”
信封依然是米白色绘着水墨的兰草,信封外面,系着两朵盛开的白色菊花。
高敏君笑问:“又是程先生送来的?”
杨佩瑶点头,“八成是”,正要找铅笔刀,发现封口处已经破了条缝,索性就着裂缝撕开,拿出信纸。
纸上只写了两句诗,“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摘录的《红楼梦》里的句子。
虽然信纸上没有署名,可看字迹,跟上封信全然一样。
百分百是程先坤写的。
高敏君摆弄着花朵道:“我家的两盆菊花早就开败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盛开的,应该是冬菊吧?”
“不知道,”杨佩瑶怔怔看两眼,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片刻撇了下嘴,“白色花不吉利。”
高敏君道:“你还信这些?西洋人成亲都穿白色婚纱,头上戴白玫瑰,白百合,哪里不吉利了?以后我结婚,就要办西式婚礼,我喜欢教堂那种庄严神圣的气氛。”
杨佩瑶取笑她,“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憧憬婚礼?”
高敏君瞪她一眼,“想想还不行?”
上午的课一转眼过去,中午去食堂吃饭,杨佩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不管走在路上还是吃饭时,总有人偷偷打量她,还窃窃私语,但是当她回视过去,那人立刻又闭嘴不言。
白咏薇也察觉到,问她,“你最近惹事了?”
“哪里有?”杨佩瑶无辜地低呼一声,“我几时主动招惹过人?我不惹事,可别人要是惹到我,我也不怕事。”
白咏薇想想,走到旁边桌,问道:“你们议论什么呢?”
她是学校风头人物,长得漂亮成绩又好,还是话剧社的台柱子。
全校同学没有不认识她的。
几位女生连忙道:“不是谈论白小姐,是别人?”
白咏薇霸气十足地说:“说谁呢,我也跟着听个热闹。”
其中一人看眼杨佩瑶,吞吞吐吐好半天才道:“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杨小姐以前死乞白赖地追过一个男生,放暑假时候被人甩了,这会儿不知道又勾引到谁了,天天往学校送情书。”
另外一人紧跟着撇清,“这事真不是我们说出去的,我们就是听说…别人说得可难听…其实,依我看,女生还是自爱自重些好。”
白咏薇紧跟着问:“哪个别人?”
先前的女生压低声音,“好像是从高二(2)班传出来的。”
白咏薇回到自己桌前,原话告诉杨佩瑶,“你看着办,这件事情我不想帮你。”
杨佩瑶瞥她一眼,嘟哝道:“小气鬼,你不会还惦记陆景行吧?”
白咏薇道:“没有,我已经看上更好的了。但是…反正我心里还有刺,还生你的气。”
倒是坦坦荡荡的。
顾静怡跟着表态,“目前我站在咏薇这边,要是佩瑶被人欺负,那我再帮忙。”
“哼,”杨佩瑶从鼻孔里出口气,弯了眉眼,“我不用你们帮。”
吃过饭,杨佩瑶先去门房找校工。
校工对那封带着菊花的信印象很深,说早晨有个报童专门送过来的,第一节 课课间高二(2)班的张培琴来拿信,顺便把这封信一起拿走了,说帮忙转交。
信件往来记录本上有张培琴的签名。
杨佩瑶又去问给自己送信的女同学,女同学说:“我不认识那人,应该是高二年级的,穿件水红色格子夹棉旗袍,梳前刘海短发。”
两厢对照,除去张培琴还能有谁?
偷拿了她的信,或者还偷看她的信,然后随意散播谣言…污蔑她的名声。
杨佩瑶忍住怒火,平心静气地上了两节课,第三节 自由活动课时,寻到了高二(2)班的教室。
他们班跟杨佩瑶班级的格局不同,是两张桌子并在一起摆放的。
教室里人不多,有三四个人在写作业,有几人凑堆儿窃窃私语。
杨佩瑶一看就看到了穿水红格子旗袍的张培琴,跟她同桌不知道在看什么,一边看一边捂着嘴偷笑。
杨佩瑶大步走过去,轻轻敲两下桌面,沉声道:“张同学,你好,我有事儿向你请教…”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还有2或3章回来,不要着急~~
第51章 再罚
张培琴抬头看到她, 立刻想起脸颊上次捱的巴掌, “嗖”地站起来, 戒备地问:“杨佩瑶,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爹是都督就可以狗仗人势欺负人?”
杨佩瑶跟她差不多高,气势却十足, 大大的杏仁眼圆睁着,里面满是警告, 声音依旧保持冷静, “我没必要依仗我爹的势, 也没打算欺负谁,我就是来问个明白,是不是你偷看我的信, 还无中生有胡说八道?”
张培琴叫道:“我才不是无中生有,你能做得出来难道不许别人说?你难道没有倒追过男生?难道没有男生给你写信?还孤标傲世偕谁隐, 明摆着就是想私奔…不要脸, 下贱, 丢人丢到家了。”
还真是被她偷看到信件!
杨佩瑶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很想对准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再扇一巴掌,咬咬牙忍住了, “我喜欢谁就去追谁,这有什么丢人的?”侧头问前排坐着的男生, “你好, 我可以知道你名字吗?”
男生正旁观,冷不防被点到自己,脸“腾”红了, 愣了会儿才答:“我叫王志刚。”
杨佩瑶续道:“王同学,要是一个女生对你说喜欢你,你觉得丢人吗?你觉得那个女生丢人吗?”
被这样一个漂亮女生询问,又被这样一双漂亮眼眸盯着,王志刚脸更红,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意思回答:“不丢人。”
杨佩瑶再度看向张培琴,“听见了吗?喜欢别人不丢脸,光明正大,好不好?请你向我道歉!”
张培琴“哼”一声,“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向他抛媚眼,我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反正我就是觉得你无耻,不要脸。但凡自尊自爱的人,谁会跟男生写那些不清不楚的信,光天化日之下跟男生眉来眼去?就应该拉你们这种人沉鱼塘。”
“我告诉你,大清已经亡了,”杨佩瑶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顿道:“依我看,你更不要脸?上课时,你盯着男老师看,发作业,你的本子让男班长发。还有,教室里,男生呼出来的空气,你又吸进肺里…你怎么不去沉鱼塘?”
教室里发出压抑着的低笑声。
张培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双腿一软瘫坐在座位上,指着杨佩瑶又哭又骂,“你卑鄙无耻不要脸,活该被人欺负,活该被人扔破鞋。”
杨佩瑶再忍不住,抓起桌面上的书,劈头朝她砸了下去。
毫无悬念地,杨佩瑶再度被请到校长室。
同去的还有张培琴、秦越以及高二(2)班的班主任姚老师。
姚老师跟谭鑫文差不多年纪,穿墨青色长衫,戴黑框眼镜,蓄着寸许长的胡子,脸色铁青,神情极为严厉,“张培琴平时老实本分,跟同学们相处非常融洽,而这位杨同学跑到我们班里动手打人,已经违反了校规第八条。据我所知,她已经是第二次违反校规了,事可一,不可再,必须要严肃处理!”
张培琴在旁边抹眼泪,时不时抽泣两声,十足受了委屈的样子。
杨佩瑶深吸口气,开口道:“我承认我先动手不对,我向她道歉。但是事出有因,是张同学私自拆我的信,且出言污蔑诋毁我。我一个女孩子,当不得她这般辱骂。”
姚老师虚点着她,厉声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女孩子?女孩子有随随便便跟校外男生写信的吗?放到以前说,这就是私相授受。”
杨佩瑶咬咬唇,“姚老师也说是以前,以前的律令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时代…如果非要往前,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怎么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说?”
春秋年间,姑娘小伙看对了眼就用随身佩饰相送,或者手拉手钻小树林,那时候何等坦荡?
直到唐朝,民风对女子也是宽松有加。
姚老师却偏偏拿程朱理学那一套要求她。
话说完,瞧见秦越默默地低下了头。
姚老师气得胡子发颤,“谭校长,你看,像这种刁蛮不服管教的学生,留下来就是败坏学校习气。这事儿你看着办!”甩着袖子离开。
谭鑫文叹口气, “事情很简单,张同学出口伤人,杨同学动手打人,对不对?”
张培琴哽咽着辩解,“校长,我是实话实说。杨佩瑶确实行为不端,跟男生书信往来,眉来眼去。”
谭鑫文沉声道:“我已经调查过,你原话并非如此,你是怎样说的自己心里清楚。另外,学校并不禁止男女书信沟通,但是你私拆别人信件,从律法层面上讲,与偷窃无异。罚你明天晨会上当众向杨同学道歉,继续整理图书室,为期半个月…你先回去吧。”
张培琴怨恨地瞪了杨佩瑶两眼,鞠个躬离开。
谭鑫文又看向杨佩瑶,神情郑重地说:“杨佩瑶,我非常欣赏你,但是我绝会不姑息你的做法。”
杨佩瑶突生怯意,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骨碌碌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往下落,“校长,您不会开除我吧?”
“我不开除你,”谭鑫文立刻亮出自己的底线,“但是你喜欢动手的习惯要改。”
杨佩瑶心头一松,泪水便憋不住,“哗”一下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她顾不得擦,先替自己辩解,“我不是喜欢动手打人,我是忍无可忍,就不想再忍…我喜欢别人又没有错,为什么要被人用那么恶毒的语言咒骂?”
秦越掏出手绢递给她,“别担心,校长会秉公处理。”
“谢谢老师,”杨佩瑶低低说一声,擦把眼泪,继续道:“我长得不难看,脾气也好,别人给我写信又有什么错?而且,林黛玉的诗词里面,哪里有相约私奔的意思?大概就是见仁见智了。”
秦越莞尔,再度低了头。
谭鑫文道:“这些确实没错,你打人有错!”
杨佩瑶不再分辩,抬眸,泪眼婆娑地问:“校长还是罚我打扫食堂吗?”
说话时,两颗泪珠颤巍巍地挂在腮旁,晶莹剔透,而那双含着泪的眼眸,像被水浸润过的黑曜石般,楚楚可怜。
这种默默饮泣的姿态本就容易打动人,尤其杨佩瑶还是个漂亮女孩,更惹人怜惜。
谭鑫文叹口气,“罚你课间时候在大喇叭里念校规,同样半个月。记着,你已经是第二次违反校规了,绝对没有下一次。”
这个课间是指上午第二节 跟第三节课之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虽然也够丢人,但是比打扫食堂轻松。
杨佩瑶老老实实地认了罚,“谢谢校长”,鞠个躬走出校长室。
秦越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对谭鑫文道:“我很看好杨佩瑶,人聪明又有想法,这次主因并不在她…能不能别往品行记录册上记?”
谭鑫文点点头,“一事一罚,这次罚过就算了。”
杨佩瑶没直接回教室,而是走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正洗脸的时候,听到放学铃声响了。
杨佩瑶不着急,用秦越那条手绢擦干,稍等半刻,感觉泪意已散,而大多数同学都走出校园,才慢吞吞回到教室。
邱奎还没走,迎上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校长怎么说?我已经听说那些闲言闲语,肯定是张培琴故意针对你。”
杨佩瑶挤出个笑容,“没事。”
一边收拾书包。
看到里面的信封和菊花,杨佩瑶犹豫数息,把信纸撕碎,连同菊花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虽然今天的事情跟程先坤并无关系,可他的信却是引子之一。
入学短短几个月,她已经第二次违反校规了。
被处罚,总归是件让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杨佩瑶收拾完书包,看到高敏君的书包还在,她又去参加排练了,也不知几时才能结束。
邱奎等将教室门掩上,跟她一起往外走,“张培琴家里有背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要当心些。”
杨佩瑶打起精神,满不在乎地说:“我爹还是都督呢,怕她干什么?”
邱奎弯唇笑笑,“之前真没想到你是那种权贵家庭出身的小姐,觉得你很腼腆和气,那天你跟我说过那些话,我才发现你挺豪气的。”
杨佩瑶反问:“你确认是豪气,不是匪气,也不是霸气?”
邱奎认真地说:“是豪气,就是见过世面,而且有雄心壮志的人才能说出那样的话…我还是眼界太窄,只顾眼前这点困难了,没想那么长远,枉为男人。”
他臂上仍旧带着黑色袖箍,他姐姐还未曾过完七七。
杨佩瑶扫一眼刺目的黑袖箍,汗颜道:“你不用夸我,你已经相当出色了,真的。”邱奎没法跟她比,她不是眼界宽,是因为从百年之后穿越而来,这些事情她读过、见过。
邱奎只当她谦虚,对她印象更好。
说着话,两人走出校门。
程信风手里提四只大袋子,站在黑色的别克汽车旁等。
杨佩瑶猜想是做好的裤子,因不愿费事解释,便对邱奎道:“我家里来人接了。”
“那明天见,”邱奎朝她扬扬手,“我去坐电车。”
杨佩瑶叫住他,“邱奎,咱们一起努力吧,为民族之兴旺而奋斗!”
邱奎郑重点点头,重复一遍,“为民族之兴旺而奋斗!”再度朝她挥挥手。
杨佩瑶默默叹了口气。
她本来想说“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因为这句话就挂在嘴边,可即将出口的瞬间又改了。
这句话是属于总理的。
总理是她最崇拜的人,容不得半点不敬。
目送着邱奎走远,杨佩瑶看向程信风,“是裤子吗?”
程信风点点头,“二少爷从南涪拿回来的,一共五套十五条。”说着,将袋子放到车后座,“我送三小姐回去。”
杨佩瑶情绪低落,也不愿拎着大包小包赶电车,闷闷地说声“谢谢”,坐到副驾驶位。
程信风疑惑地打量她几眼,“三小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杨佩瑶不想说。
告诉他就相当于告诉顾息澜,她才不想又被抓住把柄。
默一默,小声嘟哝道:“你不用管我,反正我又不领你的情。”
程信风唇角弯了弯,“会长领情。”
杨佩瑶撅起嘴,“别提他,心烦…不过借他名头上个学,他就把自己当祖宗了,管天管地的。”
程信风错错牙,没吭声。
不多时,到达文山街。
王大力仍旧在门口晃悠着等。
程信风先给杨佩瑶打开车门,把袋子拎出来直接交给王大力。
王大力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次三小姐看到这人还火冒三丈,前天晚上却坐这人的车回来,今天又是被他送回来。
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杨佩瑶解释,“他是顾会长的随从,不是坏人…也没见多好,爱管闲事。”
王大力笑笑,像是懂了,把袋子送进客厅。
二姨太扒拉着裤子看了看,“都是给佩珊的,料子很厚实,应该不便宜吧?”
杨佩瑶道:“价钱还没算,以后一起结,二姨太想要就挑一条。”
二姨太不可能穿裤子,看裤长比杨佩环又大很多,百般不舍地放下了,“不合适。”
杨佩瑶又问四姨太,“你试试吧?”
四姨太挑了条藏青色的,配上之前买的蜜合色华达呢外套,觉得身材挺拔了不少,便毫不客气地留了一条。
杨佩瑶打电话到孟家,杨佩珊不在,便问了下人孟家的具体地址,让周妈明天邮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