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赵明明和陈峰外出,在公司大厦一层的大堂迎面撞上刚从外面回来的江城北的秘书苏倩。见她手里拿着个包装精致、扎着缎带的漂亮礼盒,陈峰便忍不住打趣,说:“苏倩,上班时间出去约会,还这么高调,手里拿着礼物就回来了,小心城北找你找不着扣你奖金。”
苏倩听陈峰这样说,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陈总,这次您可是猜错了。这个东西我可是为江总当的差。”说着还将那礼盒在陈峰面前亮了亮,才接着说,“谁要是对我这么大手笔,卡地亚限量版,就是翘班约会让老板扣薪水,我也认了。”因为想着江城北的差事,苏倩也没敢多耽搁,和陈峰说了再见便匆匆上电梯回办公室了。
赵明明上了陈峰的车,一路上心里都想着苏倩的话和她手里那只精巧的礼盒,侧头看了看陈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说,那个礼盒江总是要送给何小姐的吗?”
陈峰听赵明明这么问,扭头看了她一眼,才说:“是吧,谁知道呢。”
“江总真的是在和何小姐谈恋爱吗?他们会结婚吗?”
“赵明明,这是老板的私人问题,不是我们员工应该关心的范畴。”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心里涌上一阵尴尬,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失落与忧伤,像涨潮时呼啸而来的潮汐,说不出的无尽失落瞬间将赵明明包裹了。
“其实城北跟何小姐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很般配啊。”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心里也不禁想着,是啊,江城北和何淼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很般配的啊,郎才女貌,站在一起任谁看了都只觉得光芒四射,书上说的佳偶天成大抵就是如此吧。
“城北终归是要结婚的,何小姐的家世相貌都是上选,有什么不好呢?这次的收购,表面上,虽然是城北占上风,可是前期我们收购股票时占用的现金太多,公司目前的项目都是长期项目,短期收益有限,现金流目前已经于趋于紧张的势态。后期的收购还需要大量持续的投入,如果得不到何家的支持,对于公司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那江总爱何小姐吗?”
陈峰听赵明明这样问,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沉寂了,才说:“爱情对有的人来说是奢侈的,要得到就会有失去。你说,在公司生死存亡的关口,爱情算得了什么呢?”
赵明明不再说话,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路旁都是一家家的商铺,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不知道要去向何方。窗外喧嚣的声音传进车里已经变得小小的了,仿佛已经隔得很远。
陈峰扭头看了看赵明明,只见她看着窗外,面上都是落寞的神色,心中禁不住生出几分不忍,说:“对城北那样的人来说,爱情是奢侈的。可是,赵明明,对你来说,爱情并不是奢侈的。你不需要有这么多的顾忌,也不需要有那么多的衡量,想爱就爱。”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心中更是百转千折,无限凄清,满腹的话只是说不出来。可是对着陈峰,也只得强忍着难过笑了笑。
“城北有今天的成绩很不容易,他一个人白手起家,吃过什么样的苦头,经历过什么样的艰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一惊,诧异地问道:“不是传闻说江总的创业之路是平坦的吗,大学时期就赚得了第一桶金,接着开创自己的公司,一路顺风顺水的吗?”
陈峰听了赵明明的话,笑了一下,才说:“他现在成功了,自然会有人把他的故事说成传奇的励志故事。可是这个世界,谁的成功是容易的,又有谁一路走来都是康庄大道。我和城北是大学同学,几年的大学生活,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总在不停地学习、打工、做自己的项目积累财富。没有生活,没有娱乐,甚至没有睡眠。我有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他的内心到底得有一个多么强大的信念,才能支撑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刚做公司的时候,在外面应酬,酒桌子上面没有深浅。当时公司的境况不比现在,谁都不敢推脱,生怕不小心就得罪了谁。大杯大杯的洋酒、啤酒、白酒,不分青红皂白,递到嘴边都得干。有几次胃出了血,从医院输完液出来,照样回公司加班到天亮。
“他今天拥有的每一点成就都是他用血汗拼回来的,所以,不论他怎么捍卫都是应该的。”
赵明明听了陈峰的话,只觉得百味杂陈,仿佛不胜唏嘘,她并不知道江城北还有过这样的过往。今天的他,气宇轩昂,仿佛所有的成就与生俱来,让人仰视。
“你是怎么跟江总在一起的?”
听赵明明这么问,陈峰先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说:“很小的一件事情,那会我跟老师赌气,说下狠话,要用比老师教的更好的方法写一个程序实现结果。冥思苦想了好几天也没有头绪,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又到了。这时,城北来找我,说告诉我方法,还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创业。
“当时虽然年轻气盛,像个刺头,但对于比我强的人,也是真服气。我觉得城北比老师靠谱,就跟着他混了。”
陈峰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似乎还想着当初那些年的故事,有一种对年轻时的感慨,也有一种隐秘的小小得意。
“赵明明,这周我们一起去看《哈利·波特》的大结局怎么样?这部电影放第一部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吧。”
陈峰说着,也不等赵明明回答,便又接着说道:“周五晚上OK吗?我们可以先去吃饭,然后再去看电影。”
赵明明听着陈峰的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一句话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我是一个做事情讲效率的人。你知道的,我工作繁忙,记事簿上的事件安排,时间以分钟计算。当然,如果你希望我送你花呀这些什么的,也是没问题的。”
陈峰一席话说得赵明明噎在那里,一张莹白如玉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慌又乱,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陈峰说到做到,第二天上班真的就让鲜花公司的人送来了大束的百合,赤色的花儿包在淡白色的包装纸里,扎着绿色的缎带。花束里的花有的已经全开了,有的还只是要开未开的花骨朵,不同于普通的百合花,是一种艳艳的红,发出馥郁的芳香,整个办公室里都是芬芳的味道。
同事们纷纷过来打趣。正好来赵明明的楼层办事的乔娜看到了,走过来,抚了抚那花儿,说:“赵明明,这可不是一般的百合花。专业的叫法叫做艳红鹿子百合,号称东南亚最美丽的百合花。咱们这没有,得从台湾空运过来,送花的人可真够有心的呀。”
大家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玩笑,没想到江城北找陈峰有事,正巧经过这里,也走了过来,看了看赵明明工位上的花,笑着说道:“好漂亮的花。”
看着江城北,赵明**里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一种惧意,仿佛是怕他误会一般,也没顾得多想,脱口就说:“不知道是谁开的玩笑。”
江城北却并没有在意,仍只是笑着,说:“不用不好意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着便向陈峰的办公室走去了。
赵明明看着他这样淡然的态度,心中只觉得被一种沉甸甸的失落感包围了。那天晚上,赵明明加班加到很晚,直到整理完了资金表才准备离开,见江城北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便忍不住走了过去。
他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从外面看进去可以看到江城北没有在办公桌前。赵明明没有看到江城北,禁不住推了推门,才发现江城北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躺在沙发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衣,一只腿搁在沙发上,一只腿还撑在地上,显然是累极了才睡着的。
办公室里非常安静,连中央空调细微的嗡嗡声都听得十分清楚,凌晨的时分,气温已经有些凉了。赵明明想了想,把空调的温度稍稍调高了一些,又将江城北办公桌上一件他的外套拿过来,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跟前,轻轻地将外套盖在他的身上。可是一抬首,目光却在江城北的脸上停住了。
办公室白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照着他微皱的眉心,浅浅的“川”字形。赵明明这才惊觉,认识江城北这么久以来,见过他的雷厉风行,杀伐决断,漫不经心,淡定从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真的高兴过。原来,他连睡着时,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赵明**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勇气,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落在他紧皱着的眉尖上,仿佛想要抹平他落在眉尖的阴郁。
大概是感应到什么,江城北突然惊醒,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赵明明,人还带着几分恍惚,又扭头看了看,似乎才确认是在办公室,便问:“赵明明,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赵明明像个偷糖吃被逮到的孩子,只觉得双颊似火烧一般,一颗心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怦怦作响,又急又快。看着江城北,急急地说:“我下班,经过你的办公室,门没关,见你在沙发上睡着了。太晚了,有点凉,怕你又感冒,就顺手用你的外套给你搭上。”
听赵明明这样说,江城北才“哦”了一声,看了看窗外一片夜色,说:“很晚了吗?”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便点了点头。
“我本来在沙发上看点资料,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说着,又抬腕看了看表,对赵明明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赵明明却没有回答,却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勇气,说:“你还没吃饭吧,这会饭店都关门了,我知道有一家二十四小时送外卖的快餐店,我打电话帮你订餐吧,熬夜又不吃饭,对身体最不好了。”
江城北抬头看了看她,见她眼中都是关切,心中一暖,便点了点头,说:“好。”
赵明明见他同意了,心里一高兴,兴高采烈地便打起了电话,只听见她对着电话十分耐心地一样一样说着:“对,要菠菜瘦肉粥和花生红枣粥,不要桂圆糯米粥,这个晚上吃上火。还要一份红豆乌骨鸡汤,一定要炖得热热的。”
她一样一样细细地耐心交代着这些琐碎的事项,仿佛是在做着什么最重要的事情一般。灯光下,越发显得一张脸莹白如玉,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待她挂了电话,江城北笑了起来,说:“随便吃口东西,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话不能这样说,吃饭都这么将就,那这么拼命工作的意义是什么?”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愣了一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看向某处看不见的地方,好一会儿才说:“有时候,拼命工作,追求成功只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只是为了争一口堂堂正正做人的骨气。”
赵明明听着江城北的话,抬头看着他。他站在那里,内敛而沉静,可是身上却蕴藏着一种必达顶峰的气势,似乎谁也不可以阻挡。可是他的眉目间却分明又隐约藏着深沉的忧郁,孤独而茕然。赵明明觉得,这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仿佛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头,让人心疼。
外卖来得很及时,赵明明很快便取回来了。回江城北办公室的时候,手里不光拿着外卖,还拿着一盒什么别的东西,她把外卖放下后,将那盒东西递给江城北,说:“我工位上除了备着常用药外,还备着茶。这是八宝茶,最适合长期熬夜的人喝了。”说着,便放到江城北的办公桌上,放下了,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说,“你要是觉得麻烦,可以让苏倩泡给你喝,只要别忘了就成。”
“谢谢你,赵明明。你知道吗?”江城北这么说,看向赵明明,眼中带着一种温柔的暖意,说,“有很多人,为我做过很多事情,细致妥帖,面面俱到,好得挑不出错来。可是这些人,要不都跟我连着利益,要不就是有求于我。像你这样,什么也不图的,除了我妈,你还真是第一个。”
赵明明听她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玩笑般地说:“也许我是讨好老板,为了升职加薪呢。”
江城北听她这样说,也笑了起来,看着她问:“那你想要哪个职位,加多少薪水?”
赵明明见他这样,禁不住真的窘了起来。可是江城北的目光仿佛无所不在,不论她怎么样躲避,似乎都被他的眼神覆盖。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种悲凉。其实如果可以,她还想为江城北做更多的事情,想为他分担忧愁,想为他的吃穿住行而烦恼,想为他抹平眉间的忧愁。
可是她并没有这个资格,能够分享王子人生的必然只是美丽、高贵的公主。而对于赵明明,江城北注定是她此生无法跨越的山长水阔。
赵明明极力地压抑着自己内心的难过与失落,努力地做出微笑的样子。以前她只知道用心地去爱一个人是十分辛苦的事情。现在,赵明明才明白,原来拼命地让自己不要去爱一个人,才是真正的辛苦。
江城北坐在那里吃粥,大概是因为烫,他只是扶着塑料方便盒的边沿,花生红枣粥,红红白白,煞是好看。江城北盛了一勺子,吹了吹才放进嘴里,那样的专注,像是品着极好的美味。明亮的灯光照出他的影子,那挺拔的身影印在办公室雪白的墙壁上,也深深地印在了赵明明的心上。
“白天的花是陈峰送的吧?”江城北突然不经意地问道。
赵明明怔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说是。
“他跟我说过他要追求你。陈峰是很好的人,有担当,有责任,最难得的是情深义重。有的时候,人很容易会被一种叫**情的东西蒙蔽,你以为那就是你要的幸福,可是,结果却往往只会带给你彻底的失望。所以说如果要找伴侣,陈峰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好好考虑。”
江城北还在埋头吃粥,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看赵明明。因为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灯下他脸上浓浓的阴影。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停滞了,带着一种涩涩的味道。赵明明尽量做出一副自然的样子,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百转千回,好似有一种隐隐的钝痛,极力强忍着的眼泪在眼底滚动,泫然欲泣。最后,这么拼命的忍耐也终于变成了徒劳,豆大的眼泪掉下来,落在赵明明的手背上,热热的。
周五的时候,赵明明和陈峰看完了《哈利·波特》的最后一集。
十年的时间,终于等来了哈利与伏地魔的生死决斗,不论是演戏的人还是看戏的人都从小小少年变成了青春风华。赵明明记得小时候的爱玛·沃特森,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手里的魔法书比她的人还要高大。可是好像不过只是转瞬,却已经交起了男朋友。
电影结束时,突然亮起的灯光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巨大的银幕上徐徐滚动着无数的人名,深沉婉转的音乐还响彻在放映厅的四周。来看电影的人多,赵明明和陈峰随着人流往前走,四周都是粉丝们的感怀,声音高高低低,情绪起起伏伏。
赵明明被后面的人流推搡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差点就要摔倒,还好陈峰眼疾手快一把搀住她,她才没有摔倒。赵明明站定了,看着陈峰说了声“谢谢”,便要将自己的双臂从陈峰的手中抽离出来。陈峰亦没有坚持,轻轻松开了赵明明的臂膀,只是松开的右手却牢牢握住了赵明明的左手。
拥挤的人群中,她没有退路,只能被陈峰牵着手拖着向前走。赵明明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他的手像火炭一样,烫得她浑身不自在,被握在陈峰掌中的整只手仿佛都是僵硬的,冒出细密的汗意。
终于从电影院里面走了出来,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呼啸而过,各式灯光将原本黑漆漆的暗夜照得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耳畔响起各种声音,汽车驶过的声音,人群里说话的声音,路旁门店促销的音乐声,汇成一片。赵明明的心里像是一团乱麻,一时之间,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想,用力将自己的手从陈峰的掌心中抽离出来。
陈峰怔了一下才站定,回头看了看赵明明,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不喜欢我送你的花?”
赵明明的心里本来是又慌又乱的,可是听陈峰这么一问,反而慢慢地镇定了下来,说:“对不起。”
陈峰听了她的话,却只是笑了笑,看向面前无边的车流,说:“没关系,我本来就是勉力而为。知道你并不心仪于我,可是如果不试一试又不肯死心。”说着,他顿了一下,目光看向夜色,眼中还是露出了一点点萧索之意,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真的要面对,还是要比想象的难过。”
赵明明听陈峰这样说,心里只觉得百感交集,又似乎觉得无限歉疚。进出影院的人来来往往,快速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不时有流动的灯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但只是倏忽,那光又落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末了,她看了看陈峰,还只是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陈峰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感情这种事本来就得你情我愿,你不必觉得抱歉。像我这样的**倜傥,又不是没有钱,虽然在你这里失了意,但也不愁没人爱。”
见陈峰这样的磊落,赵明明禁不住笑了起来,本来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看着他,心里更是生出了几分敬意。
陈峰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笑意,便故意沉了脸,说:“赵明明,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上司。你这样不留情面,我若要治你,多的是办法。”
听了他的话,赵明明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加深了,说:“如果能让你出气,有什么方法你只管用,千万别客气。”
陈峰听了她的话,目光终于落到她的脸上。暗淡的光线中,仍能清楚地看见赵明明莹白的脸,眼神澄澈宁静,脸上笑意盈盈。不知道为什么,陈峰突然地叹了口气,仿佛满腹的话语,只是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一声薄薄的叹息。
“陈峰,你不用替我难过。其实我也知道我很笨,可是人生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徒劳无功的,我并不敢奢求结局圆满,我只是想对得起我自己。”
陈峰听了赵明明的话,点了点头,说:“我明白。”看着赵明明,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她的头。他的动作很用力,拨乱了赵明明的头发,一缕缕的发丝从他的指尖流过,好似带着无尽的感慨。
周振南快步走在医院的长廊上,医生和护士似乎都认识他,见到他都微笑地说着:“周先生好。”他亦笑着对经过的医生护士点头致意,可是脚下的步子却是一点也没有慢下来。因为是私立医院,人很少,又是晚上,更是安静。
他走到尽头的VIP病房门口,推门进去。本来坐在沙发上的小护士见他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说:“周先生。”
周振南向病房里间看了一眼,伸手止住了小护士的话,轻声问道:“睡着了?”
护士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道:“吃完了药,刚睡下。”
周振南听了护士的话,点了点头。放轻了脚步向里间走进去,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病床上的病人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察觉周振南的到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是亮着一盏床头灯,晕黄的灯光像是流沙一样覆盖在病床上,有一种细细的金黄色。周振南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睡在那里,头上已经稀薄的头发基本上全都白了,只有少许发丝还残留着一点黑色。因为一直在病中,瘦得脸颊几乎凹了进去,脸上的皱纹也显得越发深了起来。不过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朗,周振南长得十分像他。周振南坐了不知道多久,见父亲睡得很安详,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地替父亲掖了掖被角,整理好了,刚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父亲唤:“振南。”
周振南便停了脚步,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父亲,说:“爸,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是我自己醒了。”周钊平说着便要坐起来。
周振南连忙走过去撑住了父亲帮他坐好,又调整好了床位。外面的小护士见周钊平醒了,端了茶就要送进来,却被周振南接过了,对她说:“我来吧。”
周振南照顾父亲喝完了茶,才又在床前坐了下来,说:“我看您气色好多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周钊平听了,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不用宽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再说我这把年纪了,生老病死平常事。”
“爸……”周振南听父亲这样说,长长地唤了一声,声息里都是埋怨,不禁露出了几分小儿之态,让周钊平忍不住笑了起来。
“公司怎么样?”
“我说爸,您能不能好好养您的病,公司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您这到底是不放心公司还是不放心我呢?”
“你新拍的那块地皮你打算怎么处理?”
“因为前期拍这块地皮占用了很多资金,现在公司最重要的是要应付泰悦的收购,不可能再拿出这么多资金投入开发。现在大家都在关注我们东方实业的动向,这块地皮如何开发会显得特别微妙。我想了想,最好的办法便是和人联手进行开发,我们提供地皮,对方提供开发资金。虽然现在政策上是打压调控,可是长期看,政策肯定是要放开的。这块地皮的价值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只要我们肯,愿意合作的公司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