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涟漪也渐渐想明白了,她这辈子估计是回不去了,这个世界才是她的家了。祖母和父亲都是真心疼爱她的人,二十年了说没有感情那都是骗人的话。何况,如果能活着,谁想死啊。
想如今,楚涟漪看三婶婶都觉得可爱些了,终于有一种都是自己的家人的感觉了。
荣辱与共的人。
此番波折以后,好消息是禹王府又来议婚期了,这次再没有拖延,日子就定在九月里。
作者有话要说:哎,居然也有双更的一天。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26、龙凤烛...
婚期定下来之后,太夫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禹王府太妃去太后面前告了状,太后那般言语后,她还以为这婚事肯定告吹了,这才下了狠心要收拾碗丫头。
其实先开始碗丫头称病的时候,太夫人只当她是真病了,本也想给她调养调养,过了府也好生养子嗣,何况既然是王府聘正妃,这礼节走得总是特别的久,哪知道这次禹王府如此急迫,这前后不过一年不到,等太夫人被太后召进宫训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可到底是人同命不同,太夫人瞧着楚涟漪都在感叹,这般折腾都没折腾掉这桩婚事,真是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话。
从奉祖堂回来,楚涟漪就被软禁在太夫人的宜兰院里面壁思过。
食补和汤药都没断过,太夫人是下了狠心要把楚涟漪的脸色给补起来,每日里严加看管她用饭,楚涟漪不吃,她就请出那蛇头拐杖来,楚涟漪挨了那一顿棍子后,如今最怕的就是家暴。
果然是矫情还需恶人磨,此番下来,楚涟漪腰也不疼了,思想也不混乱了,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也有了既定方针。
那就是对敌人坚决不让步不妥协,但是对敌人的亲朋好友还是要采取拉拢政策的,拉拢一个就少一个敌人。
楚涟漪住在宜兰院,百花深处的规矩就宽松了许多,在楚府大房开侧门的巷子里,夜半的时候悄悄驶来一辆青油马车,有个黑影从侧门闪了出去,也无人发现。
只见那人低头上了马车,车里响起一个脆甜的嗓音。
“姑娘被太夫人拘了起来,百花深处的丫头都不许近身。听说姑娘要自尽,被太夫人狠狠打了一顿,咳了血,这些日子汤药流水似地往太夫人的院子送,我们都见不着姑娘。”其实这人的话是丝毫不错的,只是断章取义,又难免以讹传讹,所以听者十分容易想入歧途。
那黑影垂着头膝跪而坐,约略可见那搁在膝上的手上略略发抖。
良久,黑暗里才响起一个男声:“涟,你家姑娘伤好些了吗?”
“奴婢偷偷向大夫打听,听说是不妨事了,可以下地行走了。”
“你先回去吧。”
“是。”那黑影这才恭恭敬敬地退出了马车,闪进侧门口,用手抚摸胸口,大松一口气,先才那气氛压抑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虽从不曾见主子发过怒,但就是没来由的怕他。
来人的身份其实并不难猜,正是禹亲王唐楼。他星夜来此,不过是奇怪于这一次请期进行得太过顺利,不放心让下人传话,免得传走了调,这才亲自来问楚府的暗钉。
此一方暂按下不表。入了九月,楚府上下皆张灯结彩,挂红贴喜,后日就是楚涟漪成亲的日子了,远在扬州的楚涟漪的舅舅也赶到了京城。舅老爷到了,彼此又是一番应酬,这位舅老爷也是越活越宝了,为楚涟漪带了不少贵重的礼物,其中还有一名扬州瘦马。
楚涟漪当时变幻了多种脸色,看来不仅太夫人有此担忧,连舅老爷也知道王府乃膏粱肮脏之地。
好在太夫人严厉申斥了一番,责怪舅老爷也不看看王府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扬州瘦马入府,岂不是让人看楚涟漪的笑话吗。
因着太夫人是长辈,舅老爷被训也只能乖乖听着。楚涟漪是知道这位舅舅的好意的,她所有舅舅里,只有这位五舅舅游手好闲,其他几位舅舅都身有官职,脱不开身,这才让她五舅舅前来贺礼。
楚涟漪打量着那扬州瘦马,其实着实不瘦,该胖的地方一点儿也不缺丰满,面白如玉,胸脯起伏,腰肢轻软,看得人魂消意绵,比起回雪、流风的精致妩媚,又添了一丝□裸的x诱惑。
楚涟漪心道,果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要一个人抗衡如此多的诱惑,楚涟漪自问不及,只有将自己的位置坐正了才是正理儿。
到楚涟漪出嫁的当天,楚太夫人才准暗香、暮雨、回雪、流风、纤云、飞星六个大丫头近身伺候楚涟漪。
早一日便先有亲戚里的全福太太去了禹亲王府铺房,到了成亲的这一日,又请了一位全福太太为楚涟漪开脸,上头。
绞楚涟漪脸上的绒毛时,痛得她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那全福太太李氏道:“十二姑娘这都是我见过的脸上最光洁的了,有一次我给吴府的姑娘开脸,那脸上绞下来的绒毛足有大拇指这样大一团。”
周遭伺候的人都笑了,这李婆子是个极会活跃气氛的人。
开了脸,李氏将楚涟漪的头发梳了起来,挽在头顶,如今就是妇人打扮了,一边梳一边念:“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说了这样的吉祥话,身边的暗香自然是李氏每说一句就给一次红包,喜得李氏合不拢嘴。
这李氏的身份不高,但福气着实好,儿孙满堂,夫贤子孝,嘴巴又会哄人,头也梳得不错,所以京里人家办喜事都爱找她,她的行情水涨船高,现在一般人还请不了她了。
“哎,我老婆子这么些年给数不清的媳妇上过头,要说最俊的还数今天这位新娘子,瞧这脸蛋儿,不搽粉都跟鸡蛋白似的一样滑嫩。”虽然口里这样说,手里却还是在扑粉。
楚涟漪一看李氏那棉扑上的粉就吓了一大跳,好说歹说才让李氏给她上了个淡妆,但桃花膏子是必定要上的,嘴上也要涂桃色胭脂,画了下来,更是显得唇红齿白,娇艳动人,无端端添了几丝媚色。
梳妆完毕,暗香、暮雨伺候楚涟漪换了王妃翟服,扶至中门。
此时,楚府中门大开,迎了册封的正副二使入内宣旨,正式行册封礼,并送册封之礼,颁亲王妃金册一副。
楚氏谢恩后,归内房,换朱红嫁衣。
其间,男方送催妆礼三次,有北羊二支,红绿娟销金盖袱二条;酒二十瓶,红绿娟销金盖袱二十条,每条堕角折二铜钱四个;果二合,用花四枝。
楚涟漪哭谢祖母及父亲后,在禹亲王亲迎,引礼官前导下登轿,从此便是禹王府之人了。
踢了轿门,跨了马鞍,接过喜娘递来的另一端系在新郎手里的大红绸缎,楚涟漪拜过来观礼的皇帝及皇后,禹王高堂后,终于被人扶入了洞房。
那重达二十斤左右的首饰实在是压得人“神魂颠倒”。
洞房门口,放着五只麻袋,楚涟漪走上去,走过一只,喜娘又递传于前面铺道,直到新人走到床畔坐下,这是寓意“传宗接代”、“五代见面”的好兆头。
一名全福太太将黑漆金星秤杆递入唐楼的手中,由他挑去楚涟漪头上的盖头。
盖头一去,满室光华,楚涟漪头上那金灿灿的首饰虽然帮了大忙,但让屋子里众人都静了片刻的却是那欺王嫱赛西施的脸。
由不得众人不赞一句,“好俊的新娘子。”
只是与这喜庆不太合称的,却是新郎新娘的脸色。
新娘子被掀了盖头,也不害羞地抬头看夫婿,新郎掀了盖头,也不含羞带喜地瞄新娘子,两个人好似白玉雕成的玉人一般,虽然如金童玉女一样般配,却面无表情。
楚涟漪与唐楼并坐在喜床上,喜娘开始抛洒花生、桂圆、莲子之类的吉庆物。
有东西抛来时楚涟漪直觉就想躲,好容易才压下那条件反射,硬着头皮挨了一阵。花生的鹰嘴啄到楚涟漪的手背时,她略略缩了缩手,虽然并不疼,但也不会太舒服。
唐楼的眼扫了扫喜娘,这一节便算过了,大伙儿都觉得洞房的气氛有点儿凉人,喜娘赶紧说了几句喜庆的俏皮话,便端来合卺酒。
楚涟漪与唐楼各端了酒杯,站起身,彼此端杯互拜,举头一饮而尽,这番过程却是谁也不看谁。
饮后,根据大夏朝的习俗,两人都将酒杯扔到了床下,喜娘捡了起来,笑着道:“女仰男合,百年好合。”
一屋子的人同贺新喜,因这杯子一俯一仰,就意味着天覆地载,阴阳和谐,是大吉大利之像。
唐楼饮酒后,起身入内更换了礼服,“我去前头陪客。”抛下此一句,便径直走了,看得满屋子的人心思各异。
唐楼走后,楚涟漪才呼了口气,抬起笑眯眯的脸。
众人也松了口气,原来这新娘子并非真是玉捏的人。
楚涟漪抬头瞧了瞧屋里的人,除了喜娘外,来观礼的妯娌并不多。此前,楚涟漪早打听了消息,这禹王府如今只有三位爷,除了唐楼外,还有一位四爷和七爷。七爷与柳茜雪订了亲,日子定在十一月,所以算起来这禹王府勉强算得上楚涟漪妯娌的便只有四夫人。
虽然屋子里站的女眷不多,但那满室皆是金光耀眼,珠光宝气。
一个脸圆圆,眼圆圆,模样娇美,二十岁出头,着一袭遍地金凤穿牡丹大袖衫,戴一顶鸾凤冠的女子笑着上前拉了楚涟漪的手道:“好俊的禹王妃,比那年画的玉女还要美上三分。”
楚涟漪见她和蔼可亲,又是自己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禹王府后对自己亲近的第一人,难免就生了亲近之心。
“妹妹无需担忧,禹王爷就是这样的脾气,面上虽疏离淡漠,可私底下待人却是极好的。”
这一句话楚涟漪便听出了来人的身份。宫里没有内眷来洞房,这能坦然直呼自己为妹妹的可不多,就是她那四夫人的嫂嫂也不敢如此称呼的,况她又称呼唐楼为禹王爷,言语里仿佛还颇为熟识,想必不是其他王府的王妃便是世子妃了。
她言语里虽在为唐楼解释,可语气里却有些微的抱怨,这同楚涟漪印象里满脸笑容登徒子模样的唐楼可合不上。
“不知姐姐如何称呼?”楚涟漪回握住这美妇人的手。
“瞧我这脑袋。”那美妇人作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旁边早有人笑了道:“这是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笑着指了指说话的人,这是齐郡王府的世子妃,陆续地礼亲王妃陆氏又介绍了其他几位妯娌,不是王妃便是世子妃,最最末的便是府清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万子俊的妻子,如果不是因为府清侯夫人是禹王府太妃的表妹,只怕两府也不会太有来往。
楚涟漪如今才算深深体会了一把这里的等级制度,不可谓不深严。
素来皇室宗族都是不同其他人来往的,王府宴客不外乎都是皇亲王戚,偶也有内阁首辅并六部堂官,但都是少之又少的。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那府清侯府的世子夫人远远的见过面,其他人楚涟漪都不曾见过。
楚涟漪一一见了面,序了礼,屋里的气氛便活跃了起来,虽说都是王亲,但日子过得有松有紧,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把楚涟漪赞了个遍,屋里唯一一位少言寡语的是一个身着桃红织金绣牡丹大袖衫,同色宽襕绣牡丹长裙,带全副金镶玉嵌宝卐字纹头面的二十来岁的女子。
“瞧瞧我这记性,把你正经儿的嫂嫂都给忘了。”礼亲王妃又拉了楚涟漪的手。
只怕如果真是正经儿的嫂嫂,礼亲王妃是万不敢忘的,“这是你四嫂。”
楚涟漪见这女子生得甜眉细目,唇红齿白,比礼亲王妃还要俊俏三分,低身行了一礼,甜甜地唤了一声“四嫂。”
其实以楚涟漪的身份是万不该给这女子行礼的,但俗语云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楚涟漪还是有现代人的心性,脑子里的等级观念并不神严。
“可不敢。”那女子急急地侧身闪开,不敢受礼,反而给楚涟漪行了一礼。这皇室是最重规矩的,□宫妃回家省亲,是尊君而不是尊父,所以即使是父母也要给子女行跪见礼的。更何况楚涟漪如今是亲王妃,而那白氏却是三等辅国将军的夫人,那四爷并非嫡出,所以说算不得楚涟漪正经儿的嫂嫂。
“王妃只怕也是辛苦了,想我嫁进来那日,满头首饰压得脖子都要断了,王妃可要更了衣服咱们再说话?”这白氏嗓音十分轻柔,同她柔弱的长相十分相称,这话点中了楚涟漪的如今的难处,顿时对她这位嫂嫂生了好感。
礼亲王妃也点点头,“那妹妹你就去更衣休息吧,这后面还有得你累呢。”
在场都是嫁了人的妇人,听了礼王妃如此大胆的言语也不惊讶,都捂嘴而笑,看来这位礼王妃平素就是言语颇大胆的人。
楚涟漪被礼王妃的暗示给臊红了脸,送了各位妯娌亲眷出门,这才由着暗香给自己擦了擦汗。
暮雨赶紧上来给楚涟漪围了兜巾,回雪、流风一个端水,一个捧香胰子和澡豆,秩序井然地伺候了楚涟漪卸妆。
卸了那头饰,回雪将楚涟漪的头发简单的挽了起来堆在头顶,用花钿固定在背后,根据楚涟漪的喜好选了两支白玉卐字纹对簪并列插了。
如此人才算清爽了出来,本来给楚涟漪梳妆的工作向来是暗香再做,但有一日暗香轮休,回雪便自告奋勇给楚涟漪梳头,楚涟漪见她手艺精巧,今后便留了她在身边梳头。将暗香空了出来,更好地接受疏影的工作。
如今楚涟漪身边的大丫头里,她最依赖的居然换成了暗香、回雪和流风三人,真是想也想不到,当初买来做通房的丫头,楚涟漪居然用顺了手。
梳洗完毕,由禹王府拨来新伺候楚涟漪的两个大丫头抬了膳食桌子到炕上。可这两人立马就被怕被夺了宠爱的暗香以及回雪和流风挤了出去。
楚涟漪心情紧张,也没甚胃口,暗香好说歹说才让她用了一小碗白果乌鸡汤煮的面。今夜为了图长长久久的吉庆,不兴用米饭,都是用面食。
饭毕,流风捧来茶水供楚涟漪漱了口,又奉上薄荷茶让楚涟漪漱了第二次,又取了无糖的薄荷片让楚涟漪含在嘴里,这才算完毕。
如此混到晚间,才听见人声嘈杂,往新房这个方向行来,良久见有人开了门,这便是唐楼应酬完了前面的宾客回到洞房来。
(修改后补充字数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婚礼程序是我编的,正经的亲王娶亲是很繁琐的仪式。
二:呃,没想到写个洞房前都写了这么久,我的神啊,我也没料到。
三:写了就放上来,估计很多虫,请大家顺手捉住吧,不甚感激。

27、玉门关...
楚涟漪听到声音后便端坐在南窗的炕上,见唐楼进来,他脸色微带酒醺后的微红,但步履稳端,并无醉意。
其实亲王纳妃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身份够格来观礼的并不多,也不敢放肆地灌酒。
唐楼的眼睛往楚涟漪扫来,楚涟漪并未回避,反正做了亏心事的又不是自己,何况只要穿着衣服,楚涟漪也不是没有勇气的回视他的。
算一算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已经是三年多以前的事儿了,唐楼的样貌变化不大,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黑如点漆,只是少了当年的情意。
巍巍如玉山而峥嵘,又在战场上多历练了些日子,于新旧朝交替时能砥砺不动,这番经历只让这个男人变得更深沉而威严,如果不是确信当初那夜闯自己闺房的人是唐楼,楚涟漪几乎都要不信这样的两个人却是眼前这一人。
楚涟漪有微微的惆怅,但却不改其心。
两个人互相凝视了半晌,皆默然不语,都不肯先说一句话,最后楚涟漪到底是技不如人,心理稳态不如人,终于眨了眨眼睛。
所谓时势逼人,楚涟漪不得不起身行礼,道了个万福,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王爷。”既然她没有选择避世而死,那她便要活着,而且要活得好,活得舒坦,活得人人羡慕。
活着当然不能得罪自己的饭票。
唐楼点点头,径直往净室去了,身后跟着两名千娇百媚的丫鬟也赶紧跟了上去。
楚涟漪的眼睛终于从唐楼的身上挪到了他背后的那两名丫头身上,真真是耀目生辉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真称得上是以花为貌,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楚涟漪自问,如果自己不是人靠衣装,只怕与这丫头的姿色不过是在伯仲间。
这样美的丫头在身边,是谁谣传他没有通房的?
大约是楚涟漪的眼神一直胶着在那绝美丫头的身上,身边的一名丫头,知情会意地上前道:“回王妃,伺候爷的那绿衫姐姐是奴婢的亲姐,水彤,另一名着紫衫是紫彤姐姐。”
楚涟漪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丫头,觉得甚为面熟,想了良久才忆起这不就是当初她在禹王府落水,伺候过自己更衣的那大丫头安彤么?
楚涟漪见了她就脸红,想起以前种种的不堪来,安彤却仿佛今夜是第一次见楚涟漪似的,果然是伶俐的丫头。
安彤见楚涟漪看自己,蹲身行礼道:“奴婢安彤,这是静彤,都是拨来伺候王妃的,王妃如有吩咐,奴婢等莫不遵从,定当尽心竭力伺候王妃。”
“你起来吧。”安彤既然不认自己,那就是做好的,因为楚涟漪着实不想认她,不过这丫头同那静彤都长得精致婀娜,比之回雪、流风也丝毫不输,这让楚涟漪暗暗担心,祖母买的这两个丫头不知道手段够不够高了,倒是惋惜了那扬州瘦马,只怪自己坐井之蛙,还以为回雪、流风已经足够迷惑男人了。
“是。”安彤站了起来,一举一动丝毫不输大家闺秀的举止风范,她不着痕迹地靠近楚涟漪,“奴婢的姐姐水彤,已被王爷许给了罗总管的儿子,罗总管的儿子如今在边关军营里任职,待年关时回家,就要办婚事了。”
楚涟漪红着脸瞧了瞧这安彤,她倒是把主子的心意琢磨得很到位,可就是太忍不住嘴了。不过好在她解了楚涟漪的疑惑,可又恼怒,那水彤配不配人关自己什么事,这安彤把自己当什么人了,难道她还能吃了她。
不过听这四个丫头的名字都带了一个彤字,难道是唐楼那边儿拨出来的?
“来我这儿之前,你二人在何处任职?”
“回王妃,奴婢和静彤是被选出来伺候王妃的,一直在府里的郑嬷嬷跟前学习规矩,也在罗管事手底下做些事儿,并不曾伺候其他主子,奴婢二人的名字是王爷赐的。”
楚涟漪想问的,安彤不待她发问,便一一作了解答。
说实话,禹王府居然拨了这两个人给自己,楚涟漪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安彤与水彤是姊妹,那今后唐楼的举动都是瞒不了自己的,可是这是把双刃剑,自己的行踪只怕也瞒不了唐楼,可是要妄想她一个新人,就能震住安彤这样伶俐的下人,让她以后只认一个主子,恐怕也不现实,用起来着实扎手。
楚涟漪烦躁地往后坐了坐,蜷起脚,以手撑肘地坐在炕上。她骨子里到底不是那自小受礼教熏陶的古人,一旦跟前没了人束缚,就撑不起那王妃的端庄,惫懒地歪着,袖口顺着雪白的手腕下滑到肘部,那金晃晃的双龙戏珠搭扣镯子因那玉腕而增色不少。
静彤人如其名,十分安静,安彤一门心思要讨好主子的时候,她静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也不敢直视,只是偶尔借故总要抬抬眼睛瞅瞅。
她只觉这位新王妃美貌极了,除了太妃之外,真不想到世间还有这样标致的人物,即使这样没规没距地坐着,那一姿一态也是极尽妍丽的。怨不得安彤姐姐事先就提醒过自己,千万得罪不得王妃,这样的美人儿谁能不爱呢,王爷肯定也是不例外的。
楚涟漪想着一旦唐楼梳洗出来,那洞房花烛夜就难免要摆上桌面,可她从心底觉得抗拒,这男人想享齐人之福那可是做梦。
如此一会儿又担心起明日给婆母敬茶,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半晌后,唐楼从净室出来,着了一袭玄色织金四团龙中衣,胸口微露,满脸沐浴后的清爽,空气里冷梅的香气格外浓密,楚涟漪看着那玄色的绸缎衬着他比玉色稍深的皮肤,约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刀削斧刻的俊脸因为岁月的雕琢而越见玉之珍奇,真可谓玉不琢不成器。这样冷着脸,一身不可亵玩的威严气息,楚涟漪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是越活越好看了。颇有点儿惹人犯禁的勾人模样。
楚涟漪起身立于炕畔,略略转了转头不看他,旁边静彤轻轻递上一杯茶,“禀王妃,王爷的醒酒茶熬好了。”
楚涟漪端着那玉色富贵牡丹纹瓷盏颇有些手足无措,她并不想讨好唐楼,彼此只是做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而已,不能首鼠两端的让人误会,还以为自己没脾气,到底是被他的富贵给压断了脖子。
楚涟漪冷冷地将那茶盏搁在炕桌上,“暗香,伺候我梳洗吧。”
整个屋子里清风雅静,落针可闻,安彤与静彤互换了一下颜色,谁也不想王妃敢这样慢待王爷。
楚涟漪坐于浴桶里,暗香取了“蔷薇露”滴在桶里,顿时满屋生香,楚涟漪躺在浴桶里不肯起身,直到水凉了还没将心理建设好,叹息一声,狠狠地道:“就当是被猪啃了。”尽管楚涟漪想了千百种方法,今后可以回避夫妻义务这件事,可是洞房花烛夜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借口逃避。
楚涟漪也不穿暗香给她准备的那套大红中衣,让暮雨重新翻出了袭素缎银菊中衣穿上。这样一黑一白倒像是黑白双煞,哪有新婚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