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跟这位蓁女君是个什么缘分,掰着手指算,迄今为止共见了四面,每一次她不是在昏睡就是在昏倒。这般质弱,恐怕未必能活到二十。
不过这一回冯蓁没能再赖在顺妃宫中,城阳长公主听闻冯蓁又晕厥了过去,御医依然束手无策,便亲自进宫将冯蓁接回了公主府,并命人去各州府搜寻名医,还请得皇帝旨意,贴出告示,若是有大夫能治好冯蓁的无名之疾,赏八品官帽,良田百亩,白银千两。
虽然有些夸张,但皇帝也体谅城阳长公主,她与别人不同,血亲就剩下这么三瓜两枣,若再出了事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太凄凉了。
“呵呵,这回老五可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原以为顺妃能笼络住两位女君,结果呢,蓁君又无缘无故晕倒了,连带顺妃都被迁怒了。”二殿下萧证幸灾乐祸地道。
顺妃此刻正对着萧谡哭呢,“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倒了?可也不能怪吾啊,她这毛病又不是在吾这儿染上的……”
萧谡宽慰道:“长公主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母妃不用担心。”
“怎么不用担心?你是不知道,那日长公主来的时候,那眼神厉得就差没吃掉吾了。”顺妃摸着胸口道,“要不你去长公主哪儿看看幺幺吧?”
萧谡道:“母妃放心,儿臣会去的,你也放宽心。”
荣恪私下道:“殿下,上回殿下让小的寻的那只母猫刚下了一窝奶猫,要不要现在……”
须知这会儿可是冬日,猫交配和产子都在春季,要在冬日产仔,那得是有秘术才行,也只有宫中猫功坊长期伺弄的猫奴才有这等本事,但也是耗费了无数心血的。
“不用。”萧谡道。
“可长公主那边……”荣恪忧心道。
第13章 腊八会
“放心吧,若是那老太太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就能迁怒,那也没有今日的城阳长公主了。她当面斥责母妃,只是为了在父皇跟前撇清她而已。那是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冯家姐妹在母妃宫中留太久了,她是怕父皇误会她。”不得不说萧谡把城阳长公主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了。
城阳长公主是有撇清之心,可也真是怒了顺妃。冯蓁这回一睡又是一天一夜,惹得人焦心。平日里好好儿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莫名其妙就会昏厥。
冯蓁可不知道自己惹了这许多麻烦,她正在温暖如母亲怀抱的琼浆玉液里凫水呢。这横财发得简直出其不意。
原本只是一个小池子,如今却有蜿蜒成溪的架势。池边,或者说溪边的白玉石碑已经全部露了出来,白雾也退却了不少,不过此间依旧单调,不过一溪一碑而已。
冯蓁舒舒服服地来回游了十圈,感觉锻炼得差不多了,这才回到岸上,见那无字的白玉碑上竟然出现了一道人形剪影,正缓缓地在演武。
冯蓁站在跟前看了好一阵子,发现那人做的动作一共十二式,然后便会重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玉碑上的剪影缓缓消失,再次恢复了静态。
冯蓁拿不准那人演练的是什么,只好奇地跟着比划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连第一式都做不完整,别看那动作看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怎么也不到位,对身体的柔韧度和灵敏度要求极高,简直有点儿反人类,真要做到位,骨头就得掰断了。
桃花源里,冯蓁闲来无事时,自己跟自己较上劲儿了,心想就算练不成武,全当减肥好了。
早晨醒过来时,冯蓁又见冯华哭红了一双眼睛,“阿姐,我没事的。”
“怎么没事儿?这才几日啊,就又晕厥了一次。”冯华哽咽道。
冯蓁是想解释也没办法。桃花源的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冯华说,那里面的琼浆玉液也取不出来,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若是说出来,只不定会被当做疯了呢。
当然冯蓁即便有选择,也可能保护这个秘密,她对人性的期望早就被现实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了。很多秘密,只有藏在一个人的心底才是最安全的,切忌用来挑战人性,否则害人害己。
因为解释不了,所以冯蓁也就只有“病”着了。只那桃花源的溪水颜色越来越清澈,眼瞧着琼浆玉液的精华即将耗尽,长公主那点儿羊毛已经完全满足不了冯蓁了。
这是由奢入俭难啊。
总算腊八节这日公主府又热闹了起来,不仅宫中要派内侍来送腊八粥,各皇子府、公主府也要分送亲友腊八粥的。
只是没想到五皇子萧谡府上的腊八粥是由他亲自送过来的。
“华女君、蓁女君,五皇子来了,还送了一窝小奶猫来,说是替顺妃娘娘给女君道歉来的,长公主请女君到前面去。”长公主身边的明玉来传话道。
“五殿下来了?”冯华愣了愣。
冯蓁却追问道:“现在正值隆冬,怎的会有小奶猫?”
明玉道:“可不是么,想来顺妃娘娘定然花了不少心思。”
冯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又从首饰盒里另拣了一支喜上眉梢金簪插戴在了头上,对着镜子抿了抿鬓发,用了点儿冯蓁捣鼓出来的玫瑰花露,这才拉了冯蓁的手道:“走吧。”
冯蓁看了看冯华,心想若是自家阿姐真喜欢上了那位五殿下,可就是自己的罪过了,要不是她在宫中晕倒,冯华也不至于对萧谡因感激而生情。
然则当冯蓁看到五皇子萧谡时,才发现自己恐怕想得有点儿多,她阿姐原来也是个颜控。
冯蓁进去后,先看到的是萧谡的背影,他身段高颀,约莫与那日见过的六皇子不相上下,只是瞧着没六皇子那么魁梧。一袭半旧青地卐字文锦袍,衬得人挺拔如松,巍峨如玉山。
更兼蜂腰猿臂,身材劲瘦,再看那站姿,莫名就让冯蓁想起了军人。只有长年训练的人才会站得那般笔直和沉稳。
这一次冯蓁总算没晕过去了,许是先前两次对骤然浓郁的龙息太敏感才造成的。
听得脚步声,萧谡转过身,视线落在了冯蓁身上。
冯蓁也看清了萧谡的模样。
当今皇室有鲜卑血统,一水儿的混血儿,颜值是个顶个的好。不过六皇子身上鲜卑的血统多着了那么一丝,看起来就有些威武,而二皇子身上的鲜卑血统似乎又少了些,所以成了一朵风流花。
而眼前这位五皇子,混血的成分似乎增之一分则多,减之一分则少,气度清隽从容,却有肩挑五岳,脚踏四海的气势,深棕的瞳仁里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绿,像夜里饿狼的光。
冯蓁怔了怔,终于想到萧谡给人的感觉像什么了。
像春夜的风。
春风温柔,而夜色浓墨如漆,你并看不见黑暗里有什么,所以只会被春风的温暖所迷惑。
他身上的白息实在太浓郁了,甚至超过了元丰帝,这样的皇子又岂会是白昼的春风呢?
至此冯蓁才发现,原来桃花源还有个了不得的“副产品”。
跟着长公主多日,冯蓁大约也知晓如今华朝的情形。皇帝年岁大了,龙体欠佳,这两年时常辍朝,而太子早夭,太卜令占卜后,卦象显示不宜早立太子,否则两龙相冲,必有一殇。所以先太子薨后,皇帝再没立太子。
如今几位殿下都已成年,大位相争就在眼前。这如何站位,能否拥有从龙之功就端看个人有无远见卓识了。
冯蓁自然是没有“远见卓识”的,可她的桃花源天生就能分辨谁贡献的龙息足。眼前这位龙息足有手臂粗细的殿下,自然就是真龙气运加身的“准真龙天子”。
冯蓁纠结了,她万分地想拉着萧谡的手薅羊毛,但也万分地不想跟这些人扯上太多关系。若是可以,最好是那种见着面就绕道走的关系。
萧谡在公主府并没留太长时间,不管城阳长公主是不是为了撇清关系才对顺妃发火,他总是要带上十分的诚意走这一遭表示赔罪的。
五皇子萧谡走后,长公主就当着冯华的面很不委婉地提了句,萧谡克妻的事儿。
冯蓁一听就知道长公主只怕并不看好五皇子,这是在敲打冯华呢,她阿姐没被男色洗礼过,又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被萧谡所吸引,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本冯蓁是想委婉地跟长公主提一句五皇子的“帝王运”的,但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万一长公主信了她的话,改成一门心思撮合她阿姐和五皇子就不妙了。那种男人,还是让那些牙口好,喜欢啃硬骨头的女人啃去吧。她阿姐只要嫁给一个爱她、疼她不纳妾的男人就好,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至于长公主会不会因此而站错队,冯蓁觉得她外大母都老成精了,即便站错队,想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小孩子嘛,必须要充分相信大人的本事。
冯蓁能听明白的话,冯华又如何会不懂。她脸色十分平静,虽然心底对那位五皇子的确存在一点儿倩女之思,但她很清楚自己是定了亲的人。
这世上啊,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回公主,蒋太仆家二公子前来送腊八粥。”明玉禀道。
蒋太仆家四个字立即抓住了冯华和冯蓁的耳朵,那正是冯母在世时为冯华定下的夫婿家,而这位二公子显然是被故意派来的。
冯蓁立即就笑着推了推冯华,冯华的脸刹那间便红了。
“你们去园子里玩会儿吧。”长公主侧头道,这是不欲蒋二郎见着冯华的意思,若是未婚夫第一次上门,想见就能见冯华,那就显得女儿家不尊贵了。
冯华和冯蓁朝长公主福了福,便拉着手退了下去。
“阿姐,你想不想见见那位蒋二郎?”冯蓁低声问。
冯华戳了戳冯蓁的额头,“你少打鬼主意。”
冯蓁委屈地嘟嘟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阿姐,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你现在顾着矜持不见他,若是成亲后发现并非良人可就后悔莫及了。”
冯华摇摇头道:“亲事是阿母亲自定下的,她见过蒋二郎许多次,都说三岁看老,她是确定蒋二郎性子无差才为我定下这门亲事的。”
“可人是会变的,即便他性子无差,但若他心底另有他人又怎么办?阿姐若是嫁过去岂不受气?”冯蓁道。
“无妨,我是正妻,即便他心里有人也越不过我,舅姑也不会允许他薄待于我的。”冯华道。
“我知道这个。”冯蓁道,这世道妾室在正妻面前自然一点儿分量都没有,尤其是冯华这样的出身,还有长公主做靠山。“可是阿姐,一辈子嫁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日子多难熬啊?”
冯蓁是从讴歌爱情的世界来的,哪怕被爱情伤透了心,却天生还是会看重爱情的。
第14章 准姐夫
冯华笑道:“你呀你,有什么难熬的,他心里有我没我并不重要,只要能敬着我就行了。”冯华的确对成亲有期待,但并不完全是为了有个夫婿,而是她期待有个家,有自己的儿女,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
冯蓁说不动冯华,到了园子里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偷偷地溜回了长公主的院子,藏在游廊的柱子后面守株待兔。
约莫等了一盏茶功夫,只见一个身着松花色灯笼纹锦袍的胖子走了出来。说胖也没多胖,腰围就比劲瘦的五皇子宽出一半来。脸蛋圆圆的,像个新出炉的馒头,肚子约莫怀孕四、五个月大小。
冯蓁有些失望,这不是一个能叫少女见了就怀春的人。不过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冯蓁对游廊另一头的宜人使了个眼色。
看着蒋二郎就要走出长公主的院子,宜人赶紧从侧门小跑着出去,绕到了蒋二郎离府的必经之路上,这才深吸一口气,低下头不管不顾地朝蒋二郎冲了过去。
蒋二郎哪儿能料到斜刺里会窜出个人来,是以一下子就被宜人撞上了,宜人往后一坐,便跌倒在了地上。
“姑娘没事吧?”蒋二郎赶紧上前一步,不过却没伸手去扶宜人,毕竟有瓜田李下之嫌疑。
宜人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她本就生得美貌,眉如远黛,眼横秋波,眼泪欲流未流,端的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任何人见了她这副模样,都难免牵动恻隐之心。
宜人动了动,然后低呼道:“啊,我的脚。”
蒋二郎闻言一动,似乎就要去扶宜人,可旋即还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姑娘莫急,我这就找人来搀扶姑娘。”
这却是十分守礼。
等蒋二郎一行人走后,宜人凑到冯蓁跟前道:“女君,蒋二郎还算守礼吧?”
冯蓁瞥了宜人一眼道:“这里是公主府,即便不认识你,也知道你是府中侍女,他若敢无礼,岂不是自打耳光?”
“呃。”宜人有些委屈地道:“那女君还让奴去试他?”
冯蓁道:“谁叫咱们宜人生得这般美貌呢?有些人就是混不吝,看见美人便走不动道儿,咱们在公主府试他,只说明他还算会做表面功夫。他估计公主府,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愿意娶我阿姐的,也就是说他心中应该没什么必须娶的其他女人。”
宜人心里忍不住想“你心眼儿可真多啊,难怪长不高”,再一看冯蓁那双明亮如寒夜启明星的眸子,心里又想,“你可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那女君还打算再继续探蒋二郎么?”宜人问。
冯蓁摸了摸下巴叹息道:“那也得有人可用才行啊。”她正叹息呢,就被人捏住耳朵,一回头便看到了冯华。
“幺幺,你刚才叫宜人做什么了?”冯华口气有些凶恶地道。
虽然长公主更疼爱冯蓁,可却更看重冯华。这府里上上的人都敬着冯华,所以冯蓁那点儿小动作早就有人告诉冯华和长公主去了。
长公主听了,只好笑地道:“真是个孩子。”男人啊,哪有那么容易就试探出来的,就是共同生活一、二十年也未必看得清。
冯华却就没那么容易放过冯蓁了。
“每日一篇大字,三篇小字,写不完就不许出屋子。”冯华拿出长姐的气势道。
罚,冯蓁自然是认了,可还是忍不住跟冯华嘀咕道:“阿姐,你就真打算认命啊?不去见一见蒋二郎?”
冯华见冯蓁年纪小小,却已经开始替自己操心,爱怜地替她理了理额发,“幺幺,跟蒋家的这门亲事,已经是阿母能为我争取到的最好的亲事了。”
冯母硕儿早就料到自己一去,只怕冯华和冯蓁的亲事都会被长公主利用,她太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才不得不早早儿替冯华定了亲,只是到冯蓁时,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好了,再没办法妥善安排。
“可是……”冯蓁搂住冯华的腰,将头埋在她怀里道:“可是幺幺希望阿姐,一辈子都能快快乐乐的,毕竟日子那么长那么长。”
冯华轻轻抚摸着冯蓁的后脑勺,“放心吧,阿姐会快乐的,还会一直照看幺幺。”
然而冯蓁就是个心眼比蜂窝煤还多的主,见冯华认了命,她却还得替她阿姐争一争。既然不管蒋二郎是好是坏冯华都认了,那么叫蒋二胖子心里装进她阿姐总比别的强。
冯蓁抬头看了看冯华秀丽的容貌,感觉这任务应当不那么难。
却说日子一眨眼就到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的日子了。
冯氏姐妹毕竟姓冯,过年按礼还是得回阳亭侯府祭祖、守岁。长公主在这方面也不会叫人说闲话,所以二十三这日便让人驾了马车将两人送了回去。
现在上京城的贵族圈里,谁人不知长公主疼爱自己的一双外孙女儿,是以阳亭侯夫人黄氏再见冯华和冯蓁时,态度就更是温和慈祥了。
只见她满脸笑意地将冯蓁拉到身边,“咱们幺幺长高了,只是怎么瘦了这许多?”
冯蓁的确长高了,也变瘦了一些。她估摸着和白玉碑上的那套功法有关。
一开始冯蓁试了许多次,可就连那套功法的第一式都做不出来,若是强行扭过去的话,只怕骨头都得弄断了。
后来她无意间在那桃花溪里试了试,却发现原来那套功法能引动桃花溪中的琼浆玉液之精华在她筋脉里流动,有了这股玄之又玄的精气,那玉碑上的动作做起来也就水到渠成了。
只是冯蓁每练一个周天,原本呈现乳白色的桃花溪就会变得清澈见底,那是精华耗尽的意思。
没有了那精气,白玉碑上的“九转玄女功”就无法可练。可惜最近冯蓁是一只羊都没薅到,正急得嘴角长泡呢。
“听说你在公主府晕厥了好几次,这是怎的了?”黄氏关切地问道,“以前在西京时,也没听说有这毛病啊。”
冯蓁一听就知道黄氏这是在撇清呢,怕长公主怪罪她没把她们照顾好。不过这事儿也的确跟黄氏无关。她和冯华在西京,虽说日子称不上富足,但黄氏的确没少了她们的吃穿就是。
“是啊,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吧。”冯蓁道。
黄氏一听就更满意冯蓁这侄女儿了,“好了,你和华君刚回来,都好好歇歇吧。”
黄氏生的儿子多,还有妾室出的,再加上冯氏姐妹,阳亭侯冯府的年可就过得又热闹又有滋味儿了。
反观城阳长公主府,除夕夜里却只得她和苏庆两人在空荡荡的屋宇下守岁。
长公主不是个多话之人,苏庆也跟她没多少语言,两人都端坐在矮几前,任由侍女端上一道道的菜,又撤下一道道菜。
过去那么多年其实也是这么过的,只是不知为何,今年这年过得格外叫人不是滋味儿。
长公主饮了口暖暖的米酒,也没让她冰霜一样的脸上露出任何融化的痕迹,只启口吩咐道:“来人,将这几道菜给阳亭侯府送去,就说是吾送与两位女君的。”
长公主指的菜,一道是炖鹿筋,一道是蒸驼峰,还有一道是蜜汁熊掌。虽说贵重,但阳亭侯府逢年过节也未必就不能筹备。
当三道菜装在剔红匣子里送到阳亭侯府的桌上时,黄氏着实愣了愣。这除夕晚上给人送菜,就是皇帝也没来过这么一出的,只能僵硬地朝来人笑了笑,“看来长公主的确疼爱华儿和幺幺呢。”
疼爱是疼爱,只怕也有催着她们回去的意思。
冯蓁悄悄问冯华,“阿姐,外大母这是在催咱们回去吧?”
冯华摇摇头道:“不行的。幺幺,咱们姓冯,若是过年不在冯府过,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且还会说……” 那些难听的话冯华一点儿也不想学给冯蓁听。
可冯蓁心里怎么会不明白。那些人定要碎嘴说她们姐妹势利眼,只看着长公主府好,就嫌弃自己的根了。
“可是外大母总是一个人,太凄凉了。”冯蓁道。虽然冯蓁老缠着长公主是为了薅羊毛,但人的感情本就是相处出来的。
不管长公主有几多算计,又对冯华的亲事有几多私心安排,可如今一切都未走到图穷匕首见的时候。她虽然权势滔天,但依旧晚景凄凉。何况长公主的确是疼爱冯蓁和冯华的。
“咱们过了正月就去外大母那儿。”冯华不容冯蓁反驳地道。
冯蓁只怕长公主会心凉。所以这年月的人很重视姓氏,嫡亲的孙女儿和外孙女其差别人为的放大了,否则从血缘上来讲是并不分亲疏的。
“阿姐,要不然我明日去陪外大母吧。”冯蓁道。
“幺幺,我知道你想外大母了,我们过了正月就去好不好?”冯华摸摸冯蓁的脸道。
“不好,我就是想外大母了。”冯蓁知道说“礼”肯定说不动冯华,礼字大于天,但小女孩儿任性一把却也没人觉得不正常。
冯华叹口气,“幺幺,道理阿姐都讲给你听了,名声会坏掉的。”
“可我也是敬孝啊。”冯蓁道,“再且我才不在乎什么名声呢。”对冯蓁而言,其实坏名声未必就是坏事儿。
第15章 都在算
“胡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冯华竖起柳眉道,“大伯母都说要替你相看起人家来了。”
冯蓁的眼睛立即就瞪大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亲事她心里其实是早有打算的,可就是年纪太小,怕说出来大家当她是稚子之语。
“阿姐,我的亲事只怕大伯母也做不得主。”冯蓁道。
冯华一凛,只听得冯蓁又道:“阿姐,外大母今儿送菜来,已经暗示得够明白了。咱们若是一点儿表示没有,只怕外大母该心寒了。”
冯华点点头,“可……”
“阿姐,明日咱们上门去给外大母拜年,再看外大母的安排吧,她若是真心疼咱们,总不会叫你为难的。”
冯蓁这话说得可是很有讲究的。
初一这日,长公主见到冯氏姐妹,很是惊讶。须知按照上京的习俗,通常都是年初二之后才开始拜年。
“你们怎的这时候就回来了?”长公主这话说得多少有些自欺欺人,若是没有她昨夜送菜的事儿,冯蓁两人今日也不得出门。
今晨她们去跟黄氏说时,黄氏很爽快地就叫人套了马车。毕竟昨日长公主的态度她看得比冯氏姐妹还清楚。
“外大母,我想你了。”冯蓁上前搂住长公主的手臂撒娇道,可总算是又薅到可爱的羊毛了。
长公主欢喜地搂了搂冯蓁,连素日从不见笑意的脸上也露出了几丝笑纹。不过她只留下了冯蓁,而让冯华回了阳亭侯府。
冯华这样的女郎名声自然是无价宝,至于冯蓁年纪却还小,再且长公主对她的亲事也没往太高了看,有她做靠山,冯蓁岂会挑不到一个如意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