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嘴上越是说不值得,她的眼泪却掉得越汹涌。而她嘴里的她们,显然不止是冯华。
萧谡没劝冯蓁什么,只是将她的头轻轻扣在自己胸口,就那么任由冯蓁哭泣、抽噎、渐渐地平静。
然后萧谡才起身替冯蓁拧了帕子擦脸。
“我想沐浴。”冯蓁道。
“孤让宜人去吩咐厨上给你抬水。”萧谡说罢便站起身往外走。
一时净室的水备好了,萧谡上前想替冯蓁宽衣,却被她阻止了。
“你手上还伤着呢,不能沾水。”萧谡道。
“我只是泡泡。”冯蓁红肿着一双眼睛道。
萧谡没再劝她,任由冯蓁转过屏风,自己笨拙地脱了衣裳跨入浴桶里。透过屏风看着她将双手交叠搁在桶沿上,额头磕在手背上,又开始哭。
背脊那般薄,好似振翅的蝴蝶一般,肩膀那般细凹,像再也承受不住一根稻草之力。然而萧谡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她哭泣,他就是杀了她们,也丝毫缓解不了冯蓁心底的痛。
冯蓁哭了多久,萧谡就在屏风后站了多久。
水凉了,他就进去替她加上一瓢,也不多说转身就出去又重新站着。
冯蓁直哭到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这才算泡完澡。
冯蓁就那么不言不语地盯着天花板,一宿没合眼,直到天将亮时,才对着也一晚未睡的萧谡道:“殿下,我……”冯蓁垂眸看着萧谡的手,他手上也缠着白布,是因为要给她喂血而划出的伤口。
萧谡的脸色并不比冯蓁就强上多少,人的身子骨再壮,也经不得连续几日如此大量的失血。
冯蓁拉起萧谡的手,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萧谡抽回手摸了摸冯蓁的头,“孤知道你要什么,那药得在一个时辰内服下才有用,孤等你用过早饭,叫人送到宜人手上。”
冯蓁用过早饭,一个装着萧谡鲜血的白玉瓶便送到了她的手上,冯蓁将玉瓶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站起身。
“备马车我们去蒋府。”冯蓁对宜人道。
长公主知道后笑着道:“两姐妹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你想明白了就好。只是做什么这般着急地赶着去,你这才刚醒过来呢,瞧着随时都要倒的模样,等养好了身子再去也不迟。”
冯蓁低头道:“有些事儿宜早不宜迟。”
长公主想了想也是,误会久了,的确不容易解开。“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冯蓁“嗯”了一声,却没想到在蒋府吃了个闭门羹,便是宜人那样的好脾气都气得跳脚。
“女君,蒋府的人说华女君要静养,谁都不见。”宜人气呼呼地道。
冯蓁倒是不意外冯华不见自己,“你让他们派人去把有实叫出来。”
听说是叫个侍女,门丁再不好推脱,只能去了。过了好半会儿,有实才出现在门口。
冯蓁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欺霜赛雪的脸来。
有实一瞧,心里就替冯华生出了无限的委屈。她家少夫人为着难产九死一生,原本娇美的容颜如今却是面黄肌瘦,可再看冯蓁,除了头上还裹着一层白布外,气色却已经是白里透出粉了。而且人瞧着,甚至比以前还美上了一分。
倒不是有实这档口还有心留意美丑,实在是此时的冯蓁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如此。以往她美得好似艳阳,光芒万丈,是叫人不敢直视的美,而如今却仿佛是薄雾的朝阳,带上了一重云做的面纱,挡住了那灼人眼的光芒,却也叫人再挪不开眼。
冯蓁将白玉瓶递到有实跟前,“这是我给你家少夫人求来的药,半个时辰内必须服下。她若是将来还想生孩子就用了,若是信不过不用也罢。”
在有实接过瓶子时,冯蓁又道:“别替你家主子做主,务必交给她,用不用是她自己的事儿。”
有实留意到,冯蓁对冯华连一声阿姐都没再喊过了。
宜人看着连礼都没行就走了的有实,不由伤心道:“以前咱们多好啊,有实也是看着女君长大的,她难道还不知道女君对华女君的心意么,怎么能,怎么能如此伤人呐。”
“回吧。”冯蓁淡淡地说了一声。
却说有实将白玉瓶递到冯华面前时,把冯蓁的话也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呵,她倒是怪上我了么?”冯华冷笑了声。
有实道:“少夫人,这药我瞧着还是扔了的好。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啊?”
冯华却是没理会有实的话,反而揭开了瓶塞,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子血腥味儿直冲脑门儿,险些吐了出来。
“呀,这,这……”有实是吓着了。
冯华也是惊着了,用手往下抚了好几次胸口才忍住了恶心。
有实伸手就要去拿冯华手里的药瓶,想要扔掉。谁知冯华却握得牢牢的,没松手。
“少夫人?”有实不解,只看着冯华一仰头就将那瓶鲜血喝了下去。
冯华原本以为会腥臭难当,立即吐出来的,可谁知那鲜血下去后,整个人却都神清气爽起来,胸口的闷郁之感大为减少。
“少夫人,你怎么就喝下去了啊?”有实跺跺脚,实在是没想到冯华会喝下去。
冯华笑了笑,“她若真想要我死,我就死好了。”
“什么死不死的?”冯华的大嫂柳氏和何敬一同走到廊下,瞧着冯华道:“今儿气色可好多了呢。”
冯华笑了笑。
“听说蓁女君来了,连府门都没进得,你们姐妹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那谣言竟然是真的?”柳氏的语气实在难掩幸灾乐祸。
冯华闻言,神情却是未变,只仰头看着柳氏,“哦,什么谣言?”
“就是……”柳氏看着冯华似笑非笑的脸,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她这是笃定自己不好意思说出来么?
“不就是你阿妹和……”柳氏话没说完,就被何敬扯了扯袖子。
可她们越是这样在意,柳氏就越觉得开心,“呀,难道她们做得出丑事儿还不许咱们几个说说啊?”
柳氏抽回袖子,看着冯华道:“当初我就说哪儿有做妹妹的往姐夫家跑这般勤快的,这可不就出事儿了么。”
冯华冷笑道:“你倒是说说出什么事儿了?”
柳氏没想到都这样了,冯华竟然还死鸭子嘴硬。于是做出一副同情模样道:“你又何必强撑着,咱们是一家妯娌,难道有话还不能直说?这府里都传开了,是你妹妹和二郎有了首尾,被你逮个正着这才摔了一跤的,是也不是?”
冯华气得发抖,“你都是听哪起子烂了舌头的嚼的舌根啊?我这个事主怎么都不知道呢?”
柳氏见冯华抵死不认,越发来了劲儿,“哎哟,那日二郎和你妹妹衣衫不整地从你屋子里跑出来,可是大伙儿都看见的,你的侍女有实还当众骂了她呢?她只跪在你跟前哭着说错了,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冯华被顶得说不出话来,何敬在旁边呵斥道:“大嫂,无凭无据的你别瞎说,幺幺不是那种人。她与二嫂是手足情深,断断做不出那等事的。”
柳氏撇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说你可曾看过哪家的妹妹这么黏糊阿姐的?这哪儿是黏阿姐啊,分明就是看上姐夫了。”
何敬看向冯华,指望她说一句“血口喷人”,可冯华在一旁气得发抖,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却一句话也没再反驳。
“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信的,幺幺不是那种人。”何敬道。
“你知道什么呀?她从小就有娘生没娘教的,能有什么好教养?”柳氏道。她这话骂得可就忒刻毒了,只因为比起冯华和何敬来,柳氏最讨厌的就是冯蓁了。
出身名门,生得还那般倾城倾国,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成日里笑得比花儿还灿烂,生怕人不知道她过得好似的。她一到府里,替冯华和何敬把个君姑哄得云里雾里的,原本她个大儿媳妇正该主持中馈,如今却成了三房各管一支,柳氏如何能不嫉恨冯蓁。
“大嫂,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冯华出声了,毕竟冯蓁可是她从小养大的。
柳氏立即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啊呀,是我嘴快了,倒是忘了她是你从小教养大的了。”这话道歉了跟没道歉有什么区别,分明是连冯华都骂了进去。
“你……”冯华吸了口气,转而道:“大嫂倒是有阿母教,可我看着教养连街边那些讨生活的妇人也不如。”
柳氏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重新笑了起来,拿手绢沾了沾唇角,“呀,绨妇这是生气了?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儿,你才是心里最难过的。说话难听些也是当然。”
柳氏这一番做作,可把冯华给堵得说不得话了。柳氏发泄了一通,只觉得浑身的气都通泰了,“绨妇你好生歇着吧,我也不打扰你了,还得去君姑那儿呢,五哥儿生得真真是好,像极了他阿爹。”
柳氏一走,冯华就颓唐地坐回了榻上,眼泪直流。
何敬叹息一声道:“二嫂,你先才怎么不跟大嫂顶回去?难道你真是信了幺幺是那等人?”
冯华默不作声。
何敬急道:“二嫂,这不可能的,幺幺哪里瞧得起二哥啊。”何敬也是个嘴快的,这种话不是更往冯华心上插刀么?
果不其然冯华抬起了头,“你什么意思?”
何敬不好意思地撇开头,“反正就是,我觉得幺幺不是那样的人。”当着冯华的面不好说,冯蓁可不是一次两次说蒋琮薄幸无情了,她阿姐有孕在身,他却跟那两个侍妾胡闹,眉宇间全是嫌恶,那都是自然流露的,装不出来。
何敬走到门边,冯华提高了一丝嗓音道:“是她,是她亲口承认错了的。”
人就是这样,事后可能发现了许多疑点,但当时已经错了,就只能把错当对坚持下去,而绝不肯改口承认是自己错了。
何敬回头看了冯华一眼,叹了口气。
却说冯蓁回府,长公主问,“跟你阿姐可当面说清楚了?”
冯蓁笑了笑,“连蒋府的门儿都没得着进去呢。”
长公主立即阴沉了脸,“你阿姐好生糊涂呀,对那些谣言,这不就是不打自招么?非要将你的罪名给钉死么?”
“她接受不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那等不堪之辈,所以只好把罪名往我头上栽了。”冯蓁说起这话来像是极其无所谓。
“幺幺,你……”长公主有些担忧地看着冯蓁。
冯蓁笑了笑,“外大母,你放心吧,我会好起来的,只是那些谣言还得你费心了。”这话冯蓁算是打的官腔,反正长公主要是压不下那些流言,她就嫁不成严儒钧,礼仪受损的还不是长公主么?冯蓁反倒是无事一身轻。
冯蓁下去后,长公主对着翁媪忍不住骂了句,“冯华是脑子被狗吃了么?”
第94章 欺无人
翁媪不好跟着骂, 只能道:“这,恐怕是还在气头上。且再等等看吧, 孩子满月的时候总是要请的吧?”
长公主叹了口气。
晚上萧谡见着冯蓁时, 她正坐在镜前描花钿。
“大晚上的在干嘛?”萧谡站到冯蓁身后道。
“这两天刚制出来的油胭脂, 我试试新的妆容。”冯蓁道。
萧谡颇为担忧地看着冯蓁, 这人不振作不行,振作得太快那也叫人焦心。
冯蓁在镜中对萧谡笑了笑道:“殿下怎么知道我会问你要血啊?”
萧谡往前两步, 靠在墙上正面看着冯蓁道:“从小是她带着你,冷暖病痛都是她照顾, 即便如今生分了,可你总是舍不得她不好的。”
冯蓁收敛了笑容,搁下细尖笔,垂眸看着妆奁上落下的胭脂粉,看着那圆管笔滚落地上也没弯腰要捡的意思, “我知道这样不好, 受了气不说,还要叫人瞧不上,可是有些情总是要还了,自己心里才过得去。”
萧谡弯腰拾起刚才滚落到地上的笔, 用旁边的布巾擦了擦, “想画什么, 孤替你描如何?”
冯蓁摇摇头,朝萧谡嗔了一眼,“殿下若是画得不好, 就是对不起我这张脸,可若是画得好了,我又会怀疑殿下是不是在别的女子身上练过手。”
萧谡被冯蓁给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再把笔放回了冯蓁的手中,“好了,情还了有些人和事儿就别放在心头了。”
“哪有还得完的情。只是……” 冯蓁叹了口气,“她那般选,也是怕闹了出去影响蒋琮将来的仕途吧。”强逼妻妹和与妻妹通奸那可是两码事儿。
“蒋琮不会有任何仕途。”萧谡道,“冯华算是白做了小人。”
冯蓁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总不能一点儿气都不出,那样真是要憋死人的。”
萧谡弯腰将冯蓁抱起来,往床榻走去,却并没行往日的亲昵之举,只看着她的眼睛道:“幺幺对不住,那日孤不在城里。”
冯蓁圈住萧谡的脖子道:“没人能无时无刻陪在谁身边,我也没法子把殿下装兜里。”现如今她再没有本钱离开萧谡,第五颗仙桃估计得狗年马月才有成熟之望了,所以冯蓁决定好好笼络住萧谡,说些好听的话哄着他也不费钱。
至于在不在身边什么的,他又什么时候在过呢?
冯蓁暗自发誓,这一次就是天王老子要死,她也再不会为任何人付出仙桃了。
“孤有些担心。”萧谡道,因为冯蓁实在是太过于宽容了,这跟以前那位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的小女君可真是判若两人了。
“担心什么?我如此善解人意不好么?”冯蓁讽刺地笑了笑,“殿下这是嫌弃我没跟你闹腾么?”
“幺幺。”萧谡无奈地低低地唤了一声。
冯蓁想来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天煞孤星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那都是被背叛,被遗弃的宿命,怎么躲也躲不开。身边的人,萧谡、冯华、长公主哪一个不是在指望她退让,指望她无私奉献,她就只是个工具人而已。
她现在很是理解当初的二十郎了,那得是多绝望才会想要那般去抗争,宁愿死也想离开啊。
“殿下,你能帮我个忙么?”冯蓁问。
“你说。”
“把风吹花找回来吧,如果二十郎还喜欢她,送他们远走高飞行么?”冯蓁道。
萧谡只觉冯蓁这个要求莫名其妙,“怎的突然想起他了?”
冯蓁垂眸,“只是突然觉得他同我一般可怜。”
萧谡紧了紧抱着冯蓁的手,“幺幺,你还有孤。”
有个头啊,你这是忘了你过不久就要跟别的女人成亲了么?冯蓁敷衍地点点头,“二十郎也只有风吹花了。”
萧谡故意逗冯蓁道:“你这是拿风吹花比孤?”
冯蓁嘻嘻地笑出声,“殿下就知足吧,至少风吹花可没跟别人定亲。”
行,还知道挑他的刺儿,萧谡就放下半分心了。“她这虽然没成亲,但跟成了无数次亲有什么区别?”
无数次?冯蓁在心里默默地为风吹花点了支蜡烛。“殿下,你说如果找回风吹花,她和二十郎还能再续前缘么?”
萧谡不吭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他不是神仙也猜不到那两人最终会是如何?
“那殿下把你我二人代入,你觉得会如何?”冯蓁这是闲得无聊乱找话题。
“你这是觉得孤现在不会收拾你是吧?”萧谡佯怒道。
冯蓁白了萧谡一眼,“那我这样问吧。如果有一日我嫁给了其他人,殿下和我还会有破镜重圆的机会么?”冯蓁感觉这个可能性挺高的,既然萧谡另娶,长公主也不会允许她不嫁人,这不还有个严儒钧么。她若真嫁了……
“孤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幺幺。”萧谡替冯蓁盖好被子,“行了,别问了,你再问下去,孤这心快受不了了。”
冯蓁吃吃地笑起来,萧谡的话,她听听也就算了。
何敬到城阳长公主府时,冯蓁正在水榭里观舞,十个身姿窈窕、脸庞净白的妖娆舞姬正随乐起舞。
“你倒是好兴致,自个儿观起舞来了,怎的不备些酒菜呢?”何敬走进水榭道。
冯蓁起身笑道:“她们的舞跳得软弱无力,全是些陈旧之姿,我看一看打算帮她们理一理,省得以后府里宴客出去丢人。”
“却不知你还有此等闲情逸致。”何敬笑道。
“找点儿事做呗。”冯蓁携了何敬的手往外走,“今儿是什么风把敬姐姐给吹来了呀?”
何敬看着冯蓁的眼睛道:“你不知为何么?”
冯蓁想了想,有些事儿也没办法装傻,只能道:“那你怎么看?”
“我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就二哥那大胖子,能入得了你的眼?也就你阿姐当个宝。”何敬撇嘴道。
“你这么说,是怕我不留你吃饭么?”冯蓁笑道。
何敬叹口气道:“你怎么能跟没事儿人一样啊?”
冯蓁终于耷拉下了肩膀,“那你要我怎样,成日要死要活,为那些莫须有的罪过抑郁终日么?”
“那倒不是。”何敬笑道,“我原本还怕你想不开呢,所以想着来安慰安慰你。”
冯蓁挽起何敬的手臂道:“敬姐姐,多谢你。”
“谢什么呀,也帮不了你什么,只是府里那些人说话说得太难听,君姑又管不住他们的口。如今啊外面的人只怕都知道了,你要怎么办啊?”何敬替冯蓁担忧道。
冯蓁却是天塌下来都不愁的样子,“外大母自会料理的。”
“可那些人的秽言污语也太难听了。”何敬道。
“所以我最近是不能出门了。”冯蓁依旧笑嘻嘻的,“敬姐姐若是能经常登门,想必对我的名声也能大有好处。”
何敬道:“放心吧,我可不信那起子小人的话。只是没想到二哥竟然是那样的人,我现在看到他都直犯恶心。”
冯蓁没顺着何敬的话骂蒋琮,说实在的她真是一点儿当事人的感觉都没有,对她而言,天翻地覆不过只因睡了一觉而已。至于蒋琮对她做了什么,冯蓁还真不知道。但她能肯定蒋琮应该是没碰到她的,否则她不会睡得那么死。
只是冯蓁没想到何敬会为这件事专门上门来安慰她,她还是挺感动的。
日子不管怎么难过还是欢喜,总是雷打不动会往前过。没过两日,征西大将军严儒钧就在京营誓师了,苏庆自然是跟了去,至于蒋琮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绝佳的赚资历的机会也就白白错过了。
其实冯蓁还挺好奇严征西对她那“丑事”的反应的,可长公主没提,她也就不太方便问。反正谁知道严征西在战场上会不会有事儿呢,一切都得等他回来了才好议论。
忙完了苏庆的事情,长公主才有闲心空下来处置冯蓁的这档子事儿。“明日,跟吾去一趟蒋府吧。”
冯蓁一听就摇头道,“我不去。”
“胡闹,你和你阿姐这么闹着算什么?叫别人看笑话么?一切都是有实那丫头闯的祸,要不是她口无遮拦,竟敢辱骂主子,能让那些人以讹传讹么?你忍得下这口气,吾可忍不得,总要让蒋府给个说法儿的。”长公主道。
冯蓁笑了笑,“外大母该比我更清楚,这事儿能有什么说法儿?流言既然传开了,任你怎么澄清,他们只当你是心虚掩饰。所以有什么说法可要?”
“那怎么可以,你以后还嫁人不嫁人?”长公主不是不知道,这种流言的确是堵不住也解释不清的,然则冯蓁和严儒钧的亲事却不能因为这个而不成。
冯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这有什么?不是还有元帕么?要真是不贞,休妻就是了。”
“休妻?那你也得嫁得成才行。”长公主啐道。
“嫁不成难道外大母还能缺了我一口饭吃?”冯蓁嘟囔,“大不了从今儿起我就饭量减半,菜量也减半好了。”
“哎哟哟。”长公主被冯蓁气得胸口痛,但也没再提蒋府的事儿。她不是没有法子收拾蒋府,但冯华和冯蓁,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把冯蓁的事情解决,那就得伤着冯华。这样子闹出来,姐妹失和,更叫上京人看热闹,而且还未必就能抵消流言。
似这等事,最好的法子就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让冯蓁和冯华重新走动起来,如此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偏偏冯蓁是个执拗的性子,但这件事也实在怪不得她。而冯华又在坐月子,似乎也有理由不登门解释。
在这样的纠结中,时光像是跳着在翻页,眨眼间便进了十月,这不是个令人愉悦的月份,至少对冯蓁而言如此。
凌冽的寒风夹着雪渣子扫在脸上,冯蓁把自己裹成了一颗粽子,自己觉得美感全无,心情就不大好。到长公主屋里问安时,又听她道:“你阿姐的五哥儿满月,帖子送过来了,你跟你庆表嫂去吧。”
冯蓁笑了笑,“我可没脸去。”
长公主瞪了她一眼,“你不去,外面那些人不就更有说头了?只当你真犯了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