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冯蓁还以为这东西并不容易送到佟季离手上,却没想到秋高气爽时,上京人都争着想在寒冬腊月前再畅快地欢宴,所以各种赏菊宴、咏菊宴就层出不穷地送来了帖子。
冯蓁也不知道佟季离跟谁熟,少不得又得去叨扰冯华。
“我看你是魔怔了,季离公子大你那许多,又有嫡子嫡女,还与原配鹣鲽情深,你在西京时又不是没见过,怎的就犯了傻?”冯华不赞同地问。
“阿姐,我只是想念西京了。”冯蓁低下头,“而且佟家咱们是知根知底的,伯父、伯母都是极好的。再且季离公子有嫡出的子女又如何?我又不跟他们争什么。”
许是“知根知底”打动了冯华,佟季离如果不是续弦的话,这门亲事自然是极好的。“就那么想念西京啊,你若真嫁了回去,以后咱们姐妹再想见面可就不容易了。”
冯蓁想起萧谡,不由道:“或许我不在上京,对阿姐反而更好。”她怕萧谡最后拿冯华逼自己就范,所以能这么断了是最好的。
冯华一愣,不解其意,“说的什么傻话呢。”
不过到底冯华还是拗不过冯蓁,给了她指点了一下。“你姐夫好像说安郡王与季离公子也有些交情,这次的菊宴,你姐夫应当也会去。”
“多谢阿姐。”冯蓁笑嘻嘻地又跟冯华肚子里的孩子说了会儿话,这才离了蒋府。
冯华叹了口气,蒋琮回来时见她神情郁郁,不由道:“这是怎么了?”
“哎,还就是幺幺的亲事么,叫人头疼。”
蒋琮一边换鞋一边道:“她的亲事怎么了?是挑花了眼?”
冯华道:“也不知道外大母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这月份大了,也不好四处走动。眼看着幺幺年纪也不小了,却没点儿动静。”
“幺幺这才多大点儿啊?你着急什么,天下俊才还不可着她挑的么?”蒋琮道。
“话虽如此,可若要挑个称心如意的却未必,何况外大母……”冯华感觉得出,定然是长公主心里有什么人选,是冯蓁不愿意的,这才着急地想借佟季离脱身呢。
要不怎么说她们是姐妹情深呢,冯华还真没猜错。
“你是眼瞧着要生了,心思越发多了。”蒋琮安抚了一下冯华,“我去后面睡吧,晚上怕不小心磕碰着你。”
冯华的身形微微一顿,旋即撑出一丝笑容来,“嗯,真是委屈你了,再过三、四个月就好了。”
蒋琮摸了摸冯华的脸,转身出了门。
却说冯蓁跟长公主说起安郡王府的菊宴时,长公主问道:“你不是不爱出门么,怎的忽然想起去菊宴了,安郡王府的菊花能有什么名品?”
显见长公主是不大看得上安郡王的。
幸亏冯蓁“交游广阔”啊,安郡王府还真有她一个熟人。“金络不是嫁给安郡王做侧妃了么,我去看看她。”
长公主有些想不起来金络是谁了,但是侧妃让她蹙了蹙眉。“侧妃?”
冯蓁道:“从我到上京,就跟她一块玩儿的,总不能因为她做了侧妃,就不搭理了吧?”
长公主叹了口气,知道冯蓁素来不在意这些的。“她请你还不是为了让你给她长脸,你可别傻傻的被她利用了去跟正妃打擂台。”
冯蓁赶紧道:“我才没那么傻呢。”
长公主朝翁媪笑道:“瞧,她还说她不傻。”
冯蓁嘟嘟嘴,撒娇地唤了声“外大母”。
冯蓁其实也觉得自己傻的,就是不知道从哪儿方便着手改进。所以说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走为上策,不跟上京的这群人精玩儿就是了。
安郡王菊宴那日,冯蓁的马车在府前停下来,女眷需要再换乘青轿到垂花门。她刚扶着宜人的手下了马车,就见萧谡站在他的马前正看着她,这也是刚到。
遇到前男友该怎么应对,冯蓁也算是有经验的。或喜或怒都不对,像对待陌生人也不对,那都显得太在乎了他了。
冯蓁朝萧谡遥遥地行了一礼,唇角还挂着十分标准的笑容,然后才迤逦而去。冯蓁的裙子总是在裙摆处做足了文章,身量高,腿就长,裙摆做得长了些,配上她的身姿,转身时好似有浪花翻涌,却又不觉繁重,煞是好看。若是换成个短腿,那就跟带着个拖把一样了。
冯蓁自己挺满意把这样的背影炫给萧谡看的。
隔着水岸,有男宾遥遥地看着冯蓁一行走进院子,安郡王的正妃和侧妃都一块儿陪着她,如群星拱月,而其他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在她身边都被衬得面目模糊不清了。“那是谁啊?”
另一人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上京竟有如此美人,怎的从未见过。”
却见另一人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不就是城阳长公主的小外孙女儿么。”
其他人齐齐朝赵君孝看过来,“原来是她,我说怎的没见过呢。倒是君孝兄好眼福。”
“君孝兄的阿妹是三皇子妃,都是皇亲国戚自然见得多。”另有人捧赵君孝道。
“那也未必,我怎么听说这位上京第一美人可高傲得紧,等闲的游宴是从不参加的,所以你们才未见过她。”
“是傲得厉害。”赵君孝道,因为冯蓁就没搭理过他,其实这么说还算抬举赵君孝,应该说冯蓁压根儿就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是圆是扁统统不记得。
但是冯蓁却不是傲,只不过不大搭理这些招花引蝶的纨绔子弟而已,尤其是赵家的人,冯蓁更是没什么好感,萧证的三皇妃实在败人胃口。
“季离兄想来也是第一次见她吧,听说小时候是个大胖墩儿,长大了倒是变了个一样。仗着有城阳长公主做靠山,眼睛都长头顶上的。”赵君孝道。
佟季离只道:“君孝兄还是少饮些酒吧。”
赵君孝吊梢眼一番,“我可不是喝醉了才这么说的。不过人家对咱们傲气,待蒋家可是殷勤得很,是不是啊,玉书?”赵君孝嘿嘿地笑了几声,颇有些暗示之意。
“你这是马尿喝多了么?”蒋琮不客气地道。
“啧啧,我说什么了?这做姐夫的就开始护着小姨子啦?”赵君孝大声地嚷道。
一时众人全都感兴趣地盯上了蒋琮。即便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可只要带着“姐夫”和“小姨子”的名头,似乎立即就有了一段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暧昧了。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蒋琮喝道。
赵君孝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哟,这是被我给说中啦,恼羞成怒啦?”
蒋琮哪里忍得了这个,上前就给了赵君孝一拳。
赵君孝先是一愣,然后就咆哮开了,抢前一步就要回击,亏得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另一堆人又抱住蒋琮的腰,这才没打起来。
“这是怎么了?”安郡王陪着萧谡走了过来,见两拨人在拉架,作为主人自然要询问。
“没事没事,两人都多喝了几杯。”和事老出来和稀泥道。
赵君孝平素也是霸王惯了的,而且赵家和蒋家有些旧怨,当众挨了一拳这口气可忍不下,“五殿下和郡王来得正好,给咱们评评理,我说什么了我,蒋玉书冲出来就给我一拳。莫不是真的和小姨子有什么不清不楚?!”
安郡王不安地看了一眼萧谡,这等混账话居然在五皇子面前说了出来,让安郡王有些汗颜,毕竟是他请的客人,倒显得他自己也十分地低俗了。
“赵志忠,这种无凭无据的混账话你是想去城阳长公主面前讲么?”萧谡道。赵志忠是赵君孝的名字,萧谡直呼其名可知是斥责了。
赵君孝倒是不怕萧谡,毕竟他是三皇子党的人,但一提城阳长公主他就不敢吭声了。
萧谡又看了眼蒋琮,却没再说话。
一时二皇子萧证也到了,众人便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地入了席。
冯蓁可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一场拳打脚踢了,她正愁着怎么跟佟季离私下说两句话呢。只是佟季离实在太守礼了,席间就从没离开过人群。
冯蓁对这百无聊赖的菊花宴自然没什么兴趣,只是安郡王妃和金络都十分殷勤,她也不得不敷衍几句。
好在金络是个灵醒的,趁着更衣私下问了问冯蓁,“蓁女君,我瞧着你今日有些神不守舍,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冯蓁想了想道:“你知道我是从西京来的么?”
金络点点头,冯蓁身上也就只有西京来的这一个缺点了。上京那些嫉妒她貌美的女君,唯一能议论的也就是她来自西京了。觉得西京的女君天生就差她们上京人一等,带着洗也洗不掉的土味儿。
“许久没回西京了,也不知道我那院子如今怎样了。我瞧着今日男宾里有西京季离公子,得见故人有些感触,所以想找他叙叙话。”冯蓁道。
冯蓁知道金络是聪明人,而且急切地想讨她欢心。果不其然,金络道:“这有何难,女君略等等,我让侍女去传个话。咱们王府后园的狮子山还算玲珑别致,女君可去一观。”
冯蓁笑道:“金姐姐果然是热心人。今日我来时,外大母还问我怎的想着要来这儿呢,我也是记挂着姐姐才来的。”
金络听了心里越发火热,“女君可找得到那狮子山?”
冯蓁点点头。
冯蓁到了狮子山没多久,就见佟季离过来了。这狮子山仿的是空山幽谷之韵,所以山虽小,其中却是幽径曲徊,深壑掩翠。
“季离哥哥。”冯蓁从假山的其中一个门洞后冒了个头出来,朝佟季离招了招手。
佟季离有些紧张地走了过去,冯蓁估计他很少干这种事儿,所以才会紧张,而她已经被萧谡给带成了老油条,一颗心在胸腔里那可是四平八稳的。
“蓁女君,可是寻我有要事?”佟季离走过去低声问道。
呃,有心成亲的男女,非得有要事才能相会?冯蓁感觉自己以前似乎是跟萧谡浪得太厉害了,都忘记怎么端方守礼了。她低着头从袖袋里取出手绢包裹的转心簪递给佟季离,“季离哥哥,这是我的诚意。”
这诚意可未必就是真的诚恳了,从冯蓁挑的定情之物就能看出,她只是想快点儿甩掉萧谡的一切而已。
佟季离收了东西后,冯蓁本正要说话的,却听见有脚步声往这边过来,像是男子的脚步,而且不止一人。
冯蓁心中一凛,朝佟季离匆匆地道:“没事啦。”然后转身往小径的另一头快步走去。
脚步声从几条道纷而踏至,冯蓁怎么听怎么像是来捉奸的。哎,归根到底还是佟季离太端方了,这种私会之事儿不大熟练,若是换了萧谡,就绝不会让人缀上。
冯蓁感觉几条能出去的路都被封死了,却也不急,毕竟是有桃花源的人。
佟季离正疑惑冯蓁怎的走得那般匆忙,手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见赵君孝出现在了眼前,他赶紧地将东西藏入袖口。
“季离兄怎的一个人在此?”赵君孝快步走上前来,还伸长脖子往佟季离的身后瞧了瞧。
佟季离有些紧张,“哦,酒喝多了,我出来散散。”
赵君孝似笑非笑地道:“是么?”
“君孝兄是来寻我的么?咱们这就回去吧。”佟季离急着离开这儿,好让冯蓁能躲起来。
“不急,我也喝多了,正好走走。”赵君孝道,他在等着其他几个人把人给逼出来呢。
先才金络派侍女给佟季离传信时,恰好被赵君孝听见了一个词儿,“蓁女君”,然后赵君孝就见佟季离匆匆离席,当即就起了疑心。
赵君孝因为冯蓁丢了脸,所以这会儿见事有可疑,便一心想找回点儿面子。若发现冯蓁真跟男子私会,管他是不是蒋琮,那他说的话也就不算无的放矢了。即便是城阳长公主要怪罪,那也得怪她的外孙女儿自己不检点。
当然若是能握住这上京第一美人的把柄,少不得也能占些便宜,赵君孝之前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在冯蓁这儿可行不通,跟着他来的人,从假山后露了面,都摇了摇头。
赵君孝这才不甘心地和紧张得手脚冒汗的佟季离一道回了席上。不过他先才见佟季离似乎藏了什么东西在袖子里,于是又心生一计,侧头跟旁边的人密语了几句。
这男子喝多了酒就容易生事儿,不多时,便见赵君孝旁边的人和佟季离身边的男子说着说着起了冲突。
赵君孝假模假样地站起身要拉架,佟季离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一时席间便闹做了一团,也不知谁撞了佟季离一下,实则是有意用手从佟季离的袖口下方往上抖了抖。
于是便见得一包东西从佟季离的袖口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从手绢散开的地方看去,能隐约辨别出乃是一枚女子用的白玉簪子。
佟季离心中一急就要低身去捡起,却被人先行一步地拾了起来。
萧谡将断掉的白玉宝莲花转心簪拿在手里,用手指转了转那内层的宝莲花,宝莲花一转,一道极快的残影便显现了出来,却是个“幺”字。
即便是冯蓁也不知道,她送出的这枚转心簪,若是以一定的速度反着转里面的宝莲花就能看到她的小字。
“呀,那是什么,好似女儿家用的簪子。”赵君孝走了过来,大声地道,“季离公子身上怎的还戴着女儿家的簪子啊?”
佟季离脸色苍白,额头已经有细细的汗滴冒出。
萧谡将断做两截的白玉簪依旧用手绢包着递回给了佟季离,然后笑着对赵君孝道:“这有何奇怪的。在西京可是所有的女君都送过季离公子荷包,他一上街家中的蔬菜瓜果便不用买了。”
众人闻言立即笑了起来,“是也,是也,上回我去西京,也是亲眼见着的。”
因着萧谡一句话,赵君孝就再不好说别的了,何况跟佟季离私会的人他们也没逮个正着。即便是冯蓁又如何,拿不着证据若是贸然说出来,城阳长公主定然不会放过他。


第86章 簪无心(中)
冯蓁可不知道男宾这边又闹了这么一出, 她从桃花源出来时, 心里也有些慌, 可见人还是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在别人府中私会。所以她也没在安郡王府久待, 出了狮子山后便寻了个借口先走了。
“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席上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没有?”长公主见冯蓁回来少不得问两句。
“没有, 寻常得紧。”冯蓁这可不算说谎,因为男宾那边的事儿她一概不知。“只是没想到安郡王同五殿下走得挺近的。”
城阳长公主皱了皱眉头, “老五今儿也去了?”
“嗯, 在大门口遇见的。”冯蓁点点头。
“安郡王太妃是老二的姨母, 他一向是跟老二裹得很紧的,倒是没听说跟老五有什么来往, 今儿他去凑什么热闹?”长公主嘀咕了一声,“难不成……”她很自然地猜想,是不是老二和老五联手了。
冯蓁没搭腔, 她很有自知之明,像这种朝堂之斗,她绝对是菜鸟级别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老姜——长公主走。
晚上冯蓁一关上帐子就进了桃花源修行, 现在院子外有高手守护, 虽说是萧谡的人,但如今瞧着却是极安全的, 至少萧诜那等夜贼再进不来,而萧谡也不会再光顾,所以冯蓁连密室都不必去了。
现如今冯蓁的九转玄女功大约是修炼到了一定程度, 对桃花源也有了一定的掌控,她身在桃花源里时,虽说看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却已经能隐约察知一些动静儿了。
就好比桃花源成了一颗裹着白色薄膜的蛋,外面有人影晃动冯蓁是能看到的,今儿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重保护,她才能在狮子山自由进出的。
夜半,冯蓁运行九转玄女功刚一个小周天,却突然感觉桃花源震动了一下,她微微睁开眼睛,便见薄雾外面有个黑影在移动,看身形却是冯蓁极熟悉的,正是萧谡。
冯蓁垂下眼帘,这人不是说不来了么?
萧谡没找着冯蓁,又开了密道的门往密室而去。这是非要找到她不可?冯蓁可没打算露面,好歹也是有架子的人,怎么可能由着萧谡想见就见,不见就弃如敝履呢?
所以一连几晚,冯蓁都是早早就进入了桃花源,却见萧谡夜夜都来。冯蓁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萧谡急着找自己,她思来想去只能心虚地想起佟季离的事儿。萧谡那包打听该不会是连这个都知道了吧?
冯蓁打了个寒颤,打定主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见萧谡。她只想当个缩头乌龟,藏在长公主的羽翼之下。
何况跟佟季离的亲事,最后能不能成,还得打个大大的问号呢。佟家同不同意,长公主同不同意,都是未知数,双方同意的可能性都很小,冯蓁知道自己只是跟敏文一样,狗急跳墙了。
现在冯蓁倒是有些欣赏起当初敏文的“勇敢”来了,至少冯蓁可没有扒掉佟季离裤子的勇气,因为她知道,她的身后没人给她兜底。
本着当缩头乌龟的念头,冯蓁再没出过门,就安安心心地宅在公主府,连冯华那儿都没去,毕竟萧谡可是闯过蒋府的。
可惜冯蓁低估了萧谡的决心。这日她正在院子里莳弄她的香草,一抬头就见萧谡与苏庆正一块儿往她这方来。
冯蓁赶紧俯低身子,连地上的小花锄都来不及收拾了,就那么猫着腰做贼似地借着花丛、树丛的遮挡半走半爬地藏到了游廊的柱子后,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一看,心里更慌了。
萧谡此时已经和苏庆分开了,大步地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冯蓁心里暗骂了一句,萧谡怎么敢大摇大摆地到长公主府来,也不怕她外大母下阴手么?
冯蓁再不敢冒头,顺着墙根儿,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花墙后,此时萧谡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了,冯蓁只能慌慌忙忙地藏入了桃花源里。她本是不想的,怕暴露桃花源,萧谡那个人精不能用常理来推测,但现在这不是心慌了么。
萧谡在墙后没有逮到冯蓁,四处又搜了两圈,只能作罢转身离开。
冯蓁在桃花源的薄雾后看到萧谡走远了,这才从桃花源内出来,腿软地靠着墙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稍微有点儿力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心虚,明明是萧谡说分手的。
唔,他那个意思应该是分手吧?就当是分手好了。冯蓁给自己打了打气,站直身子。
“幺幺。”
冯蓁发誓,那一瞬间她真的差点儿吓尿,惊呼一声往后一靠,在萧谡的眼神里背脊摩擦着墙壁往旁边螃蟹步地横行了好几步。
萧谡这是学会飞天遁地了吗?冯蓁心里暗骂,怎么神出鬼没的。
“原来真的是在躲着孤。”萧谡笑了笑。
这笑,笑得冯蓁的腿好软。
冯蓁忽然一愣,眼睛也瞬间瞪得大圆,神情惶恐地唤了声,“外大母”,不过短短三个字,就已经颤抖得厉害了。
然则萧谡却是一动也未动,连下意识转身的动作都没有,脸上的笑从阴森变作了讽刺。
冯蓁在萧谡的笑容里缓缓站直了腿,挺直了背。
城阳长公主自然没来,冯蓁先才不过是想把萧谡糊弄过去,然后转身跑人的。结果没捉弄到萧谡,自己却出了丑,有些尴尬地低头假装整理鬓发,不敢跟萧谡对视。
冯蓁也是才想起来,若是她外大母过来,脚步声一定瞒不过萧谡,倒是她自作聪明了。只是寻常人哪怕是下意识也该转个身啊,萧谡还真是稳得住。
“你……”萧谡才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声音。
冯蓁的耳朵里响起了脚步声,当是苏庆的,不过应该还有一小段距离。冯蓁下意识就想转身走掉,却被萧谡一把拽住手腕拖了回来,依旧贴墙站着。
被这么一耽搁,冯蓁就再走不掉了,她怒瞪着萧谡,就差没骂他蛇精病了,这么想被人捉个正着么?
苏庆转过游廊看见冯蓁和萧谡面对面站着,不由狐疑地道:“殿下怎的在这儿?你俩这是做什么?”
冯蓁不语,等着看萧谡怎么解释,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萧谡说话,这般情形即便再无疑心的人都得起疑了。
冯蓁熬不过萧谡,只好朝苏庆笑道:“表哥,五殿下这是不好意思说呢。”她从萧谡的面前横着挪步出去,“是卢家女君托殿下问我要些雪肌膏呢。”
冯蓁爱捣弄花粉香膏的事儿,在上京的贵女圈子里已经是人所周知的事儿了,平素也有人托人来求,所以卢柚问她要雪肌膏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儿。
而萧谡钟情卢柚的事儿,似乎也众所周知的。原本大家也只是当做笑谈,可打从上回萧谡为卢柚遣散姬妾又夜叩禁宫后,这猜测就算是落实了。
苏庆于是也信实了三分,想着帮卢柚要雪肌膏的事儿的确不好跟人说,也就难怪萧谡要私下找冯蓁了。“哦。”他朝萧谡促狭地笑了笑。
冯蓁松了口气,好歹算是敷衍过去了。
谁知萧谡却冷冷开口道:“孤还没闲得那般无聊,替什么人讨脂粉。”
冯蓁刚刚放松的背脊,又立即收紧了起来,像只受惊的猫,她不敢置信地回望萧谡,这人怕不是疯了么?
苏庆闻言则狐疑地看看冯蓁,又看看萧谡。
萧谡道:“先才见有人鬼鬼祟祟地顺着墙根儿爬,孤以为是这府里进了什么奸细,谁知走过来一看却是蓁女君。”
冯蓁简直要暴跳如雷了,她这是挖萧谡的祖坟了?多大的仇啊居然让他这般拆台。前男女友非要这样不爱就相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