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且姬央也不是吃亏的性子,她当时恨不能自己给王晔一剑才解气呢,结果沈度下手太干脆了。
“等你的腿好了再说吧。”沈度掰开姬央的手道。
没有明确拒绝也算是不错了,姬央满意地收回手,又喜滋滋地道:“你怎么中午回来了?是担心我吗?”
“我是担心翠花。”沈度一点儿也不给姬央幻想的余地。
姬央嘟嘴道:“担心她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你留下来吃午饭吗?”
“不了。我就上来看看。”沈度道:“你自己乖一点儿,不要欺负翠花。”
若非翠花长得一点儿不像沈度,姬央都快怀疑翠花是不是沈度失散多年的妹妹了,“你怎么老觉得我会欺负她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小公主表现得再乖巧也有那公主脾气,叫翠花那样的粗人伺候她,也的确是为难姬央了。
“我会尽快叫人将玉髓儿接回来的。”沈度并未直接回答姬央的问题。
想起这个姬央就生气,“我本来以为那王成还有些风度,谁知竟是个翻脸无情的不信不义之徒。”若非他派人追杀,玉髓儿也不至于流落在外,“早知道你当初就不要帮他了。”
沈度道:“我不是帮他,而是帮并州的老百姓。”
姬央闻言,心里不由一热,自己夫君不在乎治域之隔阂,也不在乎对方恩将仇报,只以黎民百姓之福祉为福祉,为她父皇守牧一方,实在是不世良臣,她是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殊不知沈度这乃是胸怀天下,也是志在天下。哪怕是并州之民,在沈度看来,这也会是沈氏之民。
姬央想了想又道:“当初你叫我写信给母后,让她劝父皇封王成为并州刺史,现在还来不来得及再给我母后写信,说前面一封信不算,让父皇另拣贤能任之啊?”
沈度摸了摸姬央无知的脑袋道:“并州兵之精锐全在王氏宗族之兵。即使中州另拣人来任并州刺史,也只会政令不行,军队不从,反而会激得王氏提早兴兵。”
“宗族之兵?”姬央不解,在她的脑子里,这天下的军队都该是由朝廷节制的。
话虽如此,但如今天下沉疴已久,兵役、力役繁重,黔黎不堪役使生子而不举,甚至有溺死者,有门路的人都投靠了豪伐、宗族,甚至不惜改名换姓,如此朝廷无兵,而豪伐、世家以奴、客为兵,这些兵只知有族,而不知有国,以至于形成了各州刺史纷纷割据、尾大不掉的局面。
不独王氏如此,冀州沈氏也是这样的高门豪伐。
沈度不欲多谈,起身欲走。姬央本还想腻着沈度一会儿,可他却是个歇不了的,姬央只得放了他走,临走时又听他道:“在并州耽误太久,我本打算入冬之前北上幽州的,如今雪封山道,行路不易。我叫人先送你回信阳。”
“那怎么行?”姬央顿时瞪大了眼睛。
“又想玩儿?”沈度如今已经极其了解姬央了。
姬央被戳中心事不由脸一红,只是一时也想不出其他要跟着沈度去幽州的借口,“你出来时带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分给我若是你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我身体好着呢,你也是知道的,我一点儿也不怕行路难。”姬央捉着沈度的袖子道:“再说了,四哥就在幽州,成亲以来我还没见过他呢,就当是走亲戚嘛。”
“走亲戚?”沈度一度无语,这么烂的借口也亏姬央说得出口。
姬央为了能跟着沈度去“玩”,是什么脸面都可以不要的,她伸手勾住沈度的腰带道:“你不带我去,那谁服侍你啊?”
“服侍”两个字被姬央说得仿佛粘牙的麦芽糖一般黏黏腻腻,其寓意就不言而喻了。
沈度淡淡挑眉,将姬央的手指从腰带上掰开,心里却直“呵呵”,安乐公主的服侍可真令人不敢苟同,相反大多数时间沈度觉得都是自己在服侍她,连最后两人的清理都是他在动手。
见沈度不说话,姬央也知道是自己幼稚了,他去了幽州,难道他四哥还能亏待他不成?
姬央再接再厉地又勾上沈度的袖口道:“就算有人服侍你,也定然没我服侍得好对吧?”姬央颇为自信,她哪一次不是摆出十八般姿势由着沈度折腾啊,那些姿势腰肢等闲僵硬一点儿的都弯不出来。
“你可真够自信的。”沈度讥诮道。说实话论花样多姬央比不上大小于姬,论热情奔放比不上祁北媛,论温柔小意也比不上柳瑟瑟,若非体质特殊于他有利,他可未必肯与她行房如此频繁。
“行不行嘛?求你了,说行吧。”姬央双手合十地看向沈度。
“我又不是菩萨,不用拜我。叫翠花替你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我就让人送你走。”沈度显然是不为所动。
“你!”姬央有些生气了,那公主脾气就忍不住犯上来,可被沈度眼睛一扫,就想被爆嗮过的花朵一样渐渐蔫儿巴了下去。
“那这样行不行?”姬央急急地追了两步,在门边重新拉住沈度道:“这次你要是带我去,我给你写个条子,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随便什么要求都行。怎么样?”
姬央清澈得几近透明的大眼睛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沈度,若是换了别的男人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了,而沈度心里对姬央的评价则只有一个字。
蠢!
无条件的要求?沈度可以提出不下十条来,全能够叫姬央从此痛不欲生。当然也可能姬央一开始就打算赖账的。
但不得不说沈度对姬央的提议还是动了动心。
“真那么想去?”沈度看着姬央道。
“嗯。”姬央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雪封山,道路又滑又湿,若是跌下山谷,我可不会去救你。”沈度道。
姬央很爽快地道:“那就是我命中该绝,无需你救。”
“若是困于山中,没有吃的,率先吃的就是你这种没有用的妇孺。”沈度吓唬姬央道。
“没问题,从此我就和郎君融为一体了,这本就是我的期盼。”姬央想也没想就道。
沈度扶额摇头,姬央的回答显然就是没经过脑子的。“你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到时候路上辛苦你可不许哭鼻子。”
“绝对不会的,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我要是掉一滴眼泪就让我名字倒过来写。”姬央信誓旦旦地保证。
“所以你改名叫秧鸡(央姬)了?”沈度道。
秧鸡是个什么东西,姬央完全不知道,但一听就觉得别扭,“我不会当秧鸡的,你放心。”
“你答应得这样好,我更不放心了。”沈度笑道。
反正到最后姬央也没得着沈度一句准话,她白着急了一个晚上,第二条见沈度并没让人送她离开,就知道事情成了,这一整日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她见了谁都欢喜,而谁见了她的笑脸也会觉得高兴。


第38章幽州行(一)
幽州的治所在范阳,姬央以为他们一行会先到范阳,结果沈度领着人马一路沿着太行山脉北上代郡,从广宁郡出塞,再折而向东。
如此一来路可就没有官道那般平坦,一路翻山越岭,又兼且连日大雪,每日能行五、六十里路就算谢天谢地了,偏生沈度催促赶路,总不能误了回信阳过年。
亏得前面几天姬央还有马车可以乘坐,将她腿上的伤彻底养好脱疤了,虽然新肉颜色还有些不同,但已经没什么大碍。
但是行到山前马车就走不通了,有些羊肠小道,便是骑马走过去都战战兢兢的。
最要命的是翠花完全不会骑马。马匹本就是贵重东西,百姓家里即使养马也舍不得用来人骑的,最后都是要上缴官府的。
是以翠花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机会碰过马匹,更不提骑马了。
姬央对于带不带翠花是无可无不可的,侍女嘛毕竟哪里都可以找。而且翠花对她来说相对而言还只是个陌生人,便是平日伺候,有许多事情姬央也是不让她近身的,包括沐浴在内,最多就是让她帮着穿穿衣裳和梳梳头发。
至于梳头发,翠花只会一种,那就是编辫子,所以姬央现在每天都只能编着辫子,好在辫子也有辫子的好处,不容易散乱,赶起路倒也方便。是以姬央也不跟翠花计较,不过她总觉得梳两根辫子有点儿村姑的嫌疑,因为沈度第一次见她梳着辫子的时候居然笑了。
那是一种嘲笑,姬央觉得。
翠花也知道姬央对自己并不喜欢,但即使这样这位少夫人一点儿也不难伺候,跟翠花从别的小伙伴那里听来的主子的行径完全是两回事。
至少这位少夫人从来不会打骂她,脾气也是极好的,更不提每日看着她都觉得是一种享受,重要的月钱还给得那般高,这几日翠花再也没有担心过自己饭量太大,主人不愿意养的问题。所以翠花绝不愿意失掉这份不用卖身为奴的工。
翠花家里虽然困难,却还算良民,若是卖身为奴,沦为下等贱民,那生死便再不由自己,主人家打杀了她,官府也不会管。她爹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且不可自甘下贱,可惜如今家里米都揭不开锅了,她又吃得多,她兄嫂早有卖她的打算,若非她幸运地遇上了沈度,早就被卖了。
当翠花“咚”地一声跪在姬央跟前时着实吓了她一跳。
姬央道:“你这是做什么?是银钱给得不够么?”姬央虽然身为公主,但能用的现银实在不多,甚至比不上一般的贵女,但她的好东西的确不少,随便从头发上取了一支珠花下来给翠花,也足够她们家里人几年的用度了。
翠花摇头道:“少夫人,我不要银钱,求你让我跟着你吧,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不会骑马,但是我走路很快的,我就走路跟在你们后面行不行?少夫人,求求你了…”
姬央可没有沈度那般铁石心肠,她见翠花哭得伤心,头都磕青了,只能点头应允,但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翠花甩着两条腿跟在马后面跑。
沈度回房时不见姬央,出门询问侍卫才知主仆两人骑马出去了。沈度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黑压压的雪欲摧城,他眉头微微一蹙,心里只当姬央又任性了。
虽然如此,沈度还是骑了马出门去找姬央。
雪地里姬央披着雪狐毛的大氅正替翠花牵着马,沈度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你这是在做什么?”沈度朝姬央看去。
翠花被沈度那冰凉凉的眼神一扫,连滚带爬地下了马。
让少夫人姬央替她牵马绝不是翠花的本意,她其实是摄于姬央的“淫威”。
姬央当师傅当上了瘾,又想着明日便要启程不能耽误沈度,自然是怎么容易教好徒弟怎么来,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替翠花牵马,翠花摇头拒绝,她就拿眼睛瞪她,翠花只能颤巍巍地上了马。
姬央抬头一看沈度来了,爱娇地往他身边蹭去,很自觉地将双手塞入了他的掌心里取暖,“我在教翠花骑马。”
沈度想都不用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倒是心软。”
这绝非褒奖,心软的人总是容易给别人造成包袱。沈度有些后悔没替姬央先处置翠花的事情了。
“一个晚上哪里教得会?万一摔下马来,断胳膊断腿也有可能。过了这几日我再替你另寻一个侍女便是。”沈度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摩挲姬央被冻得通红而冰凉的手。
姬央感觉自己的手指终于又能弯曲了,“不用了,你再找一个还不是这样的呀。而且我还得从头教。”姬央道,她的那些瓶瓶罐罐,她自己好些都不了解呢,只有玉髓儿她们几个才能完全弄清楚。翠花能在几日里就上手,也算有心。
姬央既然做出了决定,沈度没有反对,小事情上还是得照顾公主的面子,因此只道:“你手冻成这样还怎么教?回去吧,我另叫人教她。”
姬央笑靥如花地应了一声,外面着实是太冷了。何况姬央确实没教过人骑马,沈度的那些个侍卫想必更有经验。
一回到客栈,姬央就被沈度教训了,“有你这样去给侍女牵马的吗?”若是换成玉髓儿,看在她们多年的情分上沈度还能理解,但是刚才姬央给翠花牵马着实让她不悦。
“你母后没教过你怎么御下么?”沈度没等姬央回答便又讽刺道。
“不是你说的不让我欺负她吗?你又说她家很难很难,我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只好妥协啊。”姬央表示很委屈的。说到底,她的心软只因太过在乎沈度的看法。
沈度无奈地哼笑一声,他也察觉到了姬央的这个弱点。
“我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沈度反问,他真不知道苏后是怎么样女儿的。沈度思索良久,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姬央。
说归说,沈度还不是一样地替她善后?姬央心里可是门儿清的,是以一脸乐滋滋地听沈度数落她。
沈度看着被骂都喜滋滋的姬央,忽然有种领悟,指望小公主能听进去还不如指望母猪会爬树,索性不再浪费唇舌。
次日雪晴出发时,翠花骑马已经有个基本的样子了,也亏得山路崎岖不能快行,是以翠花还算能撑得住。
至于姬央并未独乘一马,沈度嘴里说着不管她,但上山时却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背,两人同乘一骑。
刘询在后面看着沈度的背影,心里不由纳闷,前些日子本已说要将安乐公主送回信阳,却不知怎么又临时改了主意,如今再看这黏糊劲儿,刘询有些担心女色害人,但一时又觉得沈度不是那样的人,是以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找机会向主公略略提一提。
姬央可不知道那么多人都不希望她受宠,现下她正兀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真是事事都那么顺心如意。
老天似乎也很作美,前几日连日风雪,这几日却是雪霁天晴,翻山时虽有小波折,但还算顺利。
出了居庸关折而向东北是鲜卑宇文部的地盘,近两年算是沈家和宇文部的“蜜月期”,双方互不侵犯,宇文部是被沈度给打怕了,同时宇文部的穆提一年前死了,他的三个儿子谁也不服谁,将宇文部一分为三,短时间也无力南犯。
趁着这个间隙沈度在燕山山脉东北的草原上新建了马场,一旦沈家的铁骑兵成型,就再也不用惧怕北虏了。
这一次沈度在冬日也执意出关正是为了那马场,此次北行他还带了四处搜求的十名马医,以及有伯乐之称的韩老。
一行人过了居庸之后,所有人的神经又重新绷紧了起来,沈度命侍卫安营扎寨,又派探子前行,虽然宇文部现今无力南犯,但若在塞上彼此相遇总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的。
刘询是很尽忠之人,要不然也不会被沈度请为军师了。他踌躇之后还是选择了直面沈度,“主公怎么突然改主意携了安乐公主同行?”
沈度看向刘询默不作声。
刘询有些忐忑,这种问题最是容易冒犯上位者,哪怕他是一片好心,却也容易叫沈度恼羞成怒。
不过沈度的神色倒是很平静,他见刘询的眼神略有退缩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本以为先生前些日子就会问的。”
刘询不由有些羞愧,微微低头道:“是属下妄猜主公心思了。”
“无妨。先生今后如有任何疑虑都不用再隐瞒,我绝不会因言而废人。”沈度沉默片刻后继续道:“人无完人,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凤琢正是需要先生这样的人从旁提醒。”
这番话说得刘询更是无地自容了,他没有尽到谋士和谏臣之责,反而有些媚主之疑,自然惭愧,不由拱手道:“是属下糊涂了。”主公既然说得出这样的话,自然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刘询走后,沈度本该回姬央的帐篷,但一时想起刘询的话,他这位谋士不会无的放矢,自然有他觉得忧虑的地方,沈度也自觉对姬央太过宠厚了些,是以已经行到姬央的帐篷前又突然转身。
可转念一想,如此故作,岂非正是合了刘询的担忧,也说明他并非心上无尘。
竟然为了姬央如此犹疑,这叫沈度为之已经,最后还是掀开帘子进了帐篷,但满面寒霜,不语而骇人。


第39章幽州行(二)
帐篷中那两人里最会察言观色的翠花已经连呼吸都屏住了,偏偏姬央虽然素来对沈度都是小心翼翼讨好的,但她从小娇养长大,在察言观色这项本事上真是差太远,所以她那眼睛就跟白长了似的,一点儿看不出沈度的寒气肆溢。
“郎君,我听说塞上的羊和我们那儿的山羊不一样呢,吃起来不膻,肉肥而美,我们能不能烤一次全羊啊?”姬央无知无畏地贴着沈度道。她素来见着沈度就腿软,总爱挨着他、贴着他,以示亲近。
“行啊,这么喜欢吃烤全羊,我把你留在塞上送给鲜卑人,你就可以天天吃了。”沈度道。
这话语气不对!姬央总算是察觉出沈度的不豫了,心知他素来节俭,大概一头羊挺贵的,因此姬央赶紧道:“那我不吃了。”说着话姬央又拿眼去偷看沈度,见他神色没有丝毫回暖,又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爱吃肉的。”
对着姬央沈度真是想发火都发不出来,因为她认错的速度太快了。
“早点儿睡吧,明日还要赶路。”沈度道。
晚上自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连日常的拥抱都没有,姬央看着沈度背对着自己的肩膀心想,这些时日连日大雪,只怕冀州也遭了雪灾,自己却还惦记着吃,沈度生她的气是应当的。
姬央轻轻将脸贴在沈度的背上,来回摩挲着,就像蹭主人大腿的小猫一样。唯有沈度硬得起心肠,一晚上都没搭理姬央。
直到半夜听到巨大的动静儿将人惊醒。
姬央被惊得猛地坐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开,手就探过去摸沈度,嘴里道:“怎么了?怎么了?”
沈度捏了捏姬央的手,将她重新用被子裹住,“我去看看。”
原来是晚上大雪将一顶帐篷压塌了,幸亏没伤人。至于其他帐篷,虽然没有被压塌,但门口已经堆了一尺来高的雪,想出去都困难。
刘询看了看天色道:“这天大概还要下雪。”
沈度也望了望天色,“我们时间有限,必须启程,趁着这会儿雪停,赶紧赶路。”
姬央以生平最迅速的速度穿好了衣裳,早饭自然没得吃,只能骑在马背上啃几口干粮,雪风被吸入肺里,冻得人直抽抽。
雪薄之处,马蹄将昨夜的雪踩踏、压实,最终压成了冰渣,走在后面的马蹄很容易打滑。而雪深之处,若雪下有坑,马蹄也可能折断跌倒。
翠花骑马已经小心翼翼地了,可为了赶上大家的速度,她也只得咬牙坚持,结果她再小心也没有用,那马腾起来之后,落地时遇到雪坑,一下就跪了下去,因着惯性往前滑了好几丈,堪堪碰上姬央的马腿。
姬央的马被击中,嘶鸣一声将姬央抛了起来。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姬央和翠花两人都有丧命之险,亏得沈度有命青木保护姬央,所以他的马一直跟在两人身后,见着姬央遇险,青木腾空而起在空中将姬央接住。
两人落地时沈度刚好策马回来,他的视线在青木搂着姬央腰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皱了皱眉眉头。
若仅仅是因为嫉妒,沈度绝不至于形于色,他只是再一次领悟到自己的确对姬央放了过多的心神。
女人之于沈度这样的人来说连衣服怕都比不上。当今风气就是这般,除了正妻之外姬妾都可以拿来送人,有客人时,叫她们前去侍奉也是有的。
仅仅只为了一个男人搂了搂她的腰肢便觉得碍眼的占有欲让沈度产生了不小的警惕。
沈度下了马将姬央拉过来,扫了地上那两匹马一眼道:“这下是自讨苦吃了吧?”
惊魂未定的翠花早就在雪地里跪下了,她心里只感谢老天,亏得少夫人没事,不然就是杀了她也难赎其罪。
姬央心知雪地里跪着有多伤腿,“起来吧,别跪着了,我不是没事吗?”
翠花瑟瑟不敢动,只觉得头顶那两簇冷冷的目光冻得她直往雪地里沉。
姬央叹息一声,这翠花也太胆小了,她只能亲自上前扶起她,好歹是她自己同意带来的,自然是什么后果都要自己承担,何况姬央性子里本就有些护短,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只要归她管,她也不能不照应。
“起来吧,伤着腿后面的路你怎么走?况且你这才骑马几天啊,能骑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用放在心上,刚才只是意外而已。”姬央道:“快把腿上的雪拍掉吧,仔细冻了膝盖到时候可不好医。”
“行了,上马吧。”沈度发话之后,翠花这才敢真正的直起身。
他们一行人为了赶路都带了多余的马匹,翠花的马虽然折了腿,但有马医包扎,不载人的话在后面可以跟着慢慢走,能不能活命就只能看老天了。
因着这桩意外又耽误了点儿功夫,虽然还是上午,但天色已经黑压压地像黄昏了,眼看着就有一场暴风雪。
“赶紧赶路。”沈度将姬央重新扶上马,“你跟着我,骑快一点儿。”当然必须要远离翠花。
过了午时,就有雪花飘了下来,先还疏疏落落的,渐渐稠密,所有人须发皆白了起来,呵气成冰,睫毛上都有雪渣子。
再然后狂风怒号,那雪仿佛一床被子似地盖下来,眼前只能看到一丈开外的地方。
风实在太大,马被吹得东倒西歪,人在马上轻易就能被掀下来。沈度只能下令下马步行,就姬央那风一吹就跑的窈窕,有一次若非沈度拉着她,她还真能被风卷了去,也不知沈度从哪里翻出一根绳子,将姬央绑上,另一头就系在沈度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