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宥在楚府里的地位大约和季泠差不多,都是个隐形人,中了秀才之后怎么也考不中举人,叫他姨娘曾氏一直引以为憾,最后好不容易说动老太太,让楚宥也跟着楚宿一同从嵩山书院回来进了东正书院。
季乐选了根钓竿拿到楚宥跟前,“宥表哥,你看这根如何?”
楚宥大约和姑娘家相处得少,颇有些手忙脚乱,看着季乐还有些脸发红,“挺好的,主要是觉得趁手便好,你们姑娘家力气小,别选那太重的就行,也别选太软的。”说着楚宥又帮着季乐在一堆鱼竿里挑拣,甚是用心。
季泠对所谓的彩头也什么期望,在旁边随便拣选了一根鱼竿,这便跟着众人一同去了鱼塘边。
塘边的大树下,楚寔和楚宿正并肩坐着说话,鱼竿就放在旁边,见老太太领了一大群人过来,不由站起身迎上来,“老太太怎么来了?”
“就是你这群不省心的妹妹啊。说这些天骑马骑累了,腿疼,见着你们来钓鱼,也就嚷嚷着要来,还逼着我老婆子出彩头呢。”
静珍上前一步朝楚寔俏皮地笑道:“大哥,我们可说好了,今日谁钓的鱼最多,就赢家通吃,听者有份,在场每人都要贺她一件好东西。”
楚寔道:“就你鬼主意多,你们这么一闹,我和二弟钓上钩的鱼看来都要被吵走了。”
季泠没上前凑热闹,落在人后帮着指挥仆妇把老太太的椅子在塘边安好,还有各位姑娘的板凳,不到盏茶功夫便将事情都料理好了。
静珍没坐在老太太边上,有楚寔在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粘着她大哥。而周容却就挨着静珍坐在一旁,离楚寔也不算远。
如此一来婉珍和淑珍便留在了老太太跟前,婉珍和季泠一般,也不上前抢热闹,所以就坐在了尾巴上,听着淑珍和季乐一左一右地讨老太太欢心。尤其以季乐最是上蹿下跳,不时起身张罗楚寔、楚宿等人的茶水,以及点心等,穿花蝴蝶似的忙活。
季泠则静静地坐在最右稍,旁边已经没人,她左边坐着婉珍,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只定睛盯着池面。
季泠托着下巴看着池塘,心里想的是各种鱼的做法,清蒸鱼、红烧鱼、豆腐鱼、松鼠鱼、水煮鱼、蜀地的酸菜鱼等等。
她虽然没钓过鱼,却也听人说过,钓鱼最要紧的是心境和心静,她自问这两样她都做不好,尤其是满心眼里都是怎么把这些鱼给剖来吃了,也就没料想到第一个得鱼儿咬钩的人居然会是她。可见这些鱼儿啊都不怎么聪明。
这是季泠第一回钓鱼,也是第一回钓上鱼,哪怕平日再文静,这会儿也有些小小的激动,指着那下沉的鱼漂低呼道:“动了动了。”
“快拉杆啊。”婉珍笑道。
季泠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地将鱼竿提了起来,鱼钩上吊着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可把她高兴坏了,嘴角边的梨涡就没消退过。
这人的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半个下午下来,季泠一个人就钓了八条鱼,而钓得最少的季乐,甚至一条都没有。
“看来今日是泠妹妹赢家通吃了。”静珍道:“你是第一次钓鱼么?”
季泠点了点头。
“可是有什么秘诀啊?怎么你一人钓了这么多,比我们几个加起来还多呢。”静珍笑道,“我心里直求老天赏赐呢,结果才钓了两条。”
季泠实话实说道:“没什么秘诀,只是我心里一直想着清蒸鱼、红烧鱼什么的……”
季泠话都还没说完,静珍大笑了出来,“还是泠妹妹这法子好,那鱼塘里的鱼是怕你把它们都弄来吃了,这才赶紧派了几条不怕死的到你鱼钩上,想是求你放过整个鱼塘呢。”
老太太被静珍的话逗得也大笑了起来,“这静丫头,真真是个促狭鬼。”
一时众人笑毕,老太太率先表示道:“今日泠丫头赢了,我手里现在可没好东西,等回府去开了库房再让南蕙给你送去吧。”
季泠笑道:“那可是偏了老太太的好东西了。”
既然老太太带了头,静婉淑肯定也纷纷表示,回了府就给季泠送过去。只是在场的三位哥儿却还没开口。
静珍看向楚寔道:“大哥,那你打算送泠妹妹什么啊?”
楚寔道:“我回去让繁缨看看吧。”
静珍道:“可不能随便敷衍哦,大哥。”
楚寔道:“我什么时候敷衍过自家姐妹?”
这倒的确是,连从扬州送来的年礼给季泠的都是上好的珍品。
☆、第三十五章
所以当回了城里的楚府, 繁缨亲自将一枚镂空元宝、如意纹的“必定如意”玉佩给季泠送来时,她也没太惊讶, 因为早就料到楚寔出手肯定不凡的。
这块玉佩温润细腻如羊脂, 那白色白得十分纯粹, 难得的是还不闪青, 放在白色宣纸上也丝毫不落下乘, 且雕工精湛, 随着玉石形态而成, 可谓是巧夺天工。季泠在楚府待了这么些年,也能略微辨玉了, 这一看就是上等的和田玉。
“呀,大公子送的东西从来就没差的。”芊眠看了也在旁边惊叹,“这和田玉真的是细如羊脂诶。”
但季泠并不为得到如此贵重的玉佩而高兴,像这般东西即使戴出去还得时刻担心会不会丢了, 亦或者磕碎了, 很是叫人不省心。
繁缨在旁边抿嘴笑道:“大公子对自家姐妹向来大方的,而且这还不仅仅只是和田玉。”
“那还是什么?”芊眠问。
繁缨对季泠道:“姑娘握着这玉时, 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温意?”
如今已经是仲春,白日里天气已经较暖和,繁缨如果不提的话,季泠还真不一定能留意到玉佩的暖意, “好像是有点儿。”
繁缨道:“这会儿怕是不明显, 到了冬日,姑娘拿这玉佩当手炉都成呢, 这是极其稀罕的暖玉,便是大公子手里也只有这一块。”
季泠倒吸了口气,“那这也太珍贵了,我,我不能收。”
繁缨道:“大公子早就料到泠姑娘的反应了,他说这是愿赌服输,还请姑娘别让他做失信之人。”
既然楚寔都这般发话了,季泠自然只能从命,她让芊眠替她取了披风来,“繁缨姐姐,这玉佩太贵重了,我想向大公子当面道谢才好。”
繁缨道:“也好,大公子今日正好在。眼看着夏日就要到了,我打算给公子编个扇坠穗子,泠姑娘平日里是最手巧的,去了那边,还请到我屋子里教教我呢。”
“呀,想起来了。”芊眠插嘴道:“上回大公子让人从扬州捎了年礼回来,我们泠姑娘答谢的就是个扇坠穗子,只是我们这边信才出去,没多久大公子就回京了,怕是没收到。”
“那真是太不巧了。”繁缨感叹。
却说季泠同繁缨一道,去了楚寔的院子,他正好换了出门的衣裳,穿了袭湖蓝锦云水纹袍,这颜色有些跳,普通人穿了会显得轻浮,但穿在楚寔身上,却正合适,清雅俊逸,人生得衣服架子似的,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楚寔见季泠进门,便顿住了脚步看向季泠。
季泠忙上前行了礼,“我是来给大公子道谢的,那暖玉玉佩太贵重了,我……”
“喜欢吗?”楚寔打断了季泠的吞吞吐吐。
季泠没想到楚寔会这般问,她难道还能说不喜欢?何况那样的玉佩,哪个人能不爱?“喜欢。”季泠低下头。
楚寔道:“喜欢就收着吧。这送人礼,最怕的就是别人不喜欢。”
季泠连忙道:“那玉佩极好,我极喜欢。”
楚寔点点头,“你这衣裳翻来覆去就那么几身,又都短小不合身,若是别人看了还以为老太太苛待你,年边时我叫人送回来的衣料你不喜欢么?”
季泠没想到楚寔还会问这个,她低声道:“喜欢,就是那水光纱等太贵重了。”
结果楚寔脸色十分平静地道:“再贵重也不过是匹布而已,只有穿的人喜欢,那才称得上有值,若是叫人压在箱底虫蛀了、搁烂了,那也就是无用之物。”
季泠的头低得已经不能再低了,楚寔先说她有意给老太太丢脸,如今又责备她不尊重人的心意,她哪儿能不惭愧。
见季泠不说话,楚寔道:“我有事要出门,繁缨,你招呼着泠姑娘吧。”
“是。”繁缨立即应了一声。
待楚寔走出了门,季泠才松了口气,可能是动作太明显了,叫繁缨“噗嗤”笑出了声。“我瞧着姑娘怎么那么怕咱们大公子呀?”
季泠红着脸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大公子一说话我就紧张,我人愚笨,有时候开罪了大公子也未可知。”
繁缨道:“姑娘放心,你并不曾开罪大公子。我与姑娘说个秘密。”繁缨凑近季泠的耳边道:“大公子呀,越是不喜欢一人,对他就越是笑得欢,他若真唬着脸同你说话,那反而是对你好。”
季泠诧异地看向繁缨,不知她为何会同自己说这些。
繁缨重新站直身体道:“我是见姑娘太紧张了,才跟你说这秘密的,姑娘可不能对其他人说哦。”
“这是自然。”季泠忙道,然后跟着繁缨进了她的屋子。
繁缨一进门就忙着拿针线笸箩,然后同季泠一起配色、挑结的样子。
繁缨看着季泠翻飞的手指道:“果然还是姑娘手巧,收这琼花球结的时候,这一处我总是编不平,在姑娘手里却是平平整整的。”
季泠停下手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就是手力的缘故。”她将新编好的结尾重新拆了,慢慢地在繁缨面前演示了一番。
繁缨看了几次,这才算是上了手,两人便又开始低头编穗子。
繁缨抬头看了几次认认真真编穗子的季泠道:“泠姑娘,刚才公子说的话你莫要太往心里去,只是我也是好奇呢,那些布料你怎的不做了衣裳穿啊?你个子长得快,旧年的衣裙已经穿不得了,不像乐姑娘她们那般,的确该做几身新衣裳。”
季泠点点头。
繁缨继续道:“你也别怪老太太,她老人家最是难做,府里必须一碗水端平,也不能单独为你破例,这也是为何当初大公子让我打点年礼的时候,专给你们几位姑娘送布料的原因。”
季泠却没想到繁缨为她们如此着想,不由有些感动地道:“繁缨姐姐,多亏你替我们想着,可我却没能体谅你的苦心,实在是惭愧。”
繁缨低声道:“是不是觉得那些布料太贵重了?”
季泠心里其实一直在捉摸怎么提这个话题呢,没想到繁缨却主动开了头,她道:“我跟姐姐说实话吧,那水光纱、烟霞纱都是极好的布料,我原以为静姐姐、乐姐姐她们都有的,结果后来才知道只我箱子里有,我生怕是送错了。”
繁缨有些好笑地道:“我便是再糊涂,也不至于在这等事上错的,这送礼送错了人,不得开罪人啊?”
季泠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心里总有些忐忑。”
繁缨道:“我知道。公子吩咐下来时,我也以为他口误呢,结果你猜公子怎么说?”
季泠摇摇头。
繁缨道:“这水光纱一年就几匹,公子也不过才得了一匹,分送众姐妹是不可能的,他就说静姑娘她们不缺好东西,倒是你和乐姑娘都大了,所以才给了你。”
“原来如此。”季泠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然而她也留意到,繁缨并没说为何给了她,却没给季乐。
季泠回了自己的屋子后,同芊眠把繁缨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芊眠道:“我早说姑娘是太谨慎了,繁缨姐姐也不是那等糊涂人,怎么会送错呢?姑娘还是赶紧做两身新衣裳出来吧,四月里赏花,家家都要开宴,我早就愁着你衣裳不够穿呢。你都不知道那些个姑娘嘴有多碎,你若是穿了重样的衣裳,她们背后不知怎么编排你呢。”
季泠点了点头,便是不为了赏花宴,但是楚寔都那么说了,她当然得赶紧用水光纱等制衣裳。“其实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我感觉我个子还得长呢,若是现在拿出来做了衣裳,过一年怕就穿不得了,太浪费了。”
芊眠道:“也是,这样的好布料,的确难得。”
两人正说着话,楚宿的通房丫头怀秀也过来窜门了。楚宿因为也年近二十了,章夫人怕太约束他的女色反而叫又歪心的狐媚子勾引了去,便从府里颜色好的丫头里挑了一个,给了楚宿做通房丫头。
不独楚宿如此,楚寔身边的繁缨,楚宥身边的葵心,都是这般来的。
怀秀窜门也是给季泠送彩头来的,“这红珊瑚手串是广济寺慧通大师开过光的,能保佑人和顺平安,是当初章夫人特地给二公子求的呢。”
又是一件宝贝。
季泠朝怀秀道了谢,自然也得去当面给楚宿道谢。怀秀道:“二公子去书院了,怕是十天半月都不会回来,待他回来,我会代为转告姑娘的谢意的。”
季泠再三感谢,又亲自将怀秀送出了门。
送走了怀秀,季泠坐回妆奁前,看着芊眠收拾新得的这两件宝贝,那暖玉倒也罢了,季泠只让芊眠好生收着,放在箱子里压在衣裳里,以防丢失。
楚宿送的那串红珊瑚手串,芊眠也想放进箱子里,却被季泠阻止了,“拿给我吧。”
季泠将这红珊瑚手串拿在手里仔细打量,总觉得极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姑娘很喜欢这手串么?”芊眠好奇地问,除了箜篌之外,她还很少看到季泠这般对外物上心的。
季泠摇了摇头,将手串顺手放到手边的首饰盒子里,那里面装的都是她常用的。所以她虽然摇头,但芊眠还是觉得季泠就是喜欢那手串。
季泠收了楚寔和楚宿的东西后,不久楚宥也差人送了一册前朝珍本书籍来,周容送的也是书,而静珍送了季泠一套珍珠头面,正好解决了季泠出门做客最大的难题。
这出门赴宴的衣裳都还好说,但是一套头面,好的打下来几百两银子都不够,等闲几十两银子的头面戴出去,在楚府的交际圈子里却又实在有些不够看,反而招人笑话。
这么些年季泠也就得了两套齐全的头面,其余的都是零零碎碎的首饰。没想到这次意外地得了一套好的。静珍手里的东西从来就没次的,不说苏夫人疼她,给她置办了不少头面,便是有楚寔这样的哥哥,也是时时刻刻想着她这个妹妹的。府里的姑娘中,好东西最多的怕就是静珍了。
季乐看了直眼热,“呀,三姐姐出手可真大方,这一套头面少说也得百两银子呢。虽说都是她不用的了,但比别的也好不少呢。”
季乐将那套珍珠头面一件一件地拿到手中仔细把玩,这珍珠的颗粒虽称不上太大,但已经不小了,主要是色泽还十分鲜亮,静珍送出的东西自然不能拣那太差的。
季泠道:“乐姐姐喜欢就拿去戴吧,反正我也不怎么出门。”
☆、第三十六章
季乐摇摇头, 她知道自己如果接了,被静珍看见肯定要鄙视自己眼皮子浅的, 她好容易才算和静珍说上了话, 可不能贪图一时便宜就毁了。
“不用, 不用。这是你赢来的东西, 我若是接了, 岂不是眼皮子浅。”季乐将那珍珠头面又一件一件地放回了匣子里, 抬起头对季泠道:“泠妹妹, 我只是有些感叹罢了。咱们到底不是楚府的姑娘,你看二姐姐和三姐姐, 她们两人的头面少说也得有十几套,才有底气输一场就送一套头面,哪儿像我,送姐姐的东西那般寒酸, 只一对耳坠而已。”季乐的心情很是低沉。
越是在楚府住着就越是能感觉到彼此的差异, 也就越是让季乐觉得无法满足。想要再进一步往上爬。
季泠道:“礼轻人意重,我知道乐姐姐对我的心意就好。你也别跟二姐姐、三姐姐比了, 她们的头面都是大夫人和二夫人从自己的嫁妆里出的,老太太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的。”
季乐想,哪儿能一视同仁呢?
季泠又道:“这珍珠头面我先收起来,家中姐妹换着戴头面的也不是没有, 姐姐出门做客时, 需要的话过来取就是了。”
季乐握住季泠的手道:“泠妹妹,你真好。”
到晚饭时分, 季泠和季乐照例去嘉乐堂陪老太太,才说了片刻话,静婉淑三个姑娘也陆续地进来了。
一进门,淑珍就问,“泠姐姐,你今儿怕是得了不少好东西吧?”
季泠笑着点了点头。
季乐在旁边道:“可不是么?寔表哥送了泠姐姐一块玉呢,我看了看,那玉就跟羊脂似的,又润又滑,而且寓意也好。”
旁边的静珍问,“可是雕的‘必定如意’?”
“对,就是那个。”季乐奇道,“三姐姐见过?”
“呀,那块玉最难得的还不是质如羊脂,最可贵的是世间少有的暖玉,有回我见了问大哥要,他都没给我,不想今日却给了泠妹妹。”静珍道。
季泠没想到还有一这茬,她尴尬得不知该如何说话,“我,我也没想到。”
倒是老太太开口给季泠解了围,“这有什么,既然是输的彩头,总是要挑好的,不然怎么拿得出手?”然后又指着静珍道:“倒是你,屋子里的好东西都堆得山高了,却还眼馋你大哥一块玉,羞也不羞?”
静珍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没说大哥不该给泠妹妹。”
“对了,我的彩头还没给泠丫头呢,南蕙,你去将那匣子拿出来。”老太太道。
南蕙应声而去,不久就拿了个黑漆嵌百宝的匣子出来。老太太道:“直接给泠丫头吧。”
季泠忙地起身接了过来。
“快打开看看是什么。”淑珍已经将头探了过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心里微微叹息,淑珍也马上十四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她姨娘私下也来求过老太太,只是看淑珍这脾性,眼皮子那么浅,嫁出去当冢妇怕是不成,最好是低嫁,小门小户的也就讲究不了太多,她万一有个不如意,还能有娘家这个靠山。
不过现在的人都好高骛远,那杜姨娘私下来找老太太,就是因为不满苏夫人正在给淑珍相看的人家门户太低。
季泠当着众人的面将匣子打了开来,里面是一支金嵌红宝石五福流苏钗,五支蝙蝠制得十分精致漂亮,一看就是名家所制,而那红宝石最大的更有拇指甲大小,色泽莹亮光泽,品质上乘。
不仅季泠吸了口气,就是见惯了好东西的静珍也屏住了呼吸。
季泠有些无措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这太贵重了。”
老太太道:“这是以前宫里的贵妃娘娘赏下来的。我年轻时戴过几次,现在留在我这儿可没用了。不过你如今年纪还小了些,怕是压不住这钗,等你成亲时就能派上用场了。”
若是换了季乐来,这会儿怕就该眼泪盈眶地哭着说老太太对她太好了。季泠也知道,自己也该这般的,才能显出自己的知恩来。但她心里虽然明白,做却做不出来这般夸张的举动,只能干巴巴地道了句,“多谢老太太 。”
好在老太太素来知道季泠的为人,并没觉得她不感恩。
季乐看了眼季泠,心里很清楚,老太太肯把这样贵重的东西给季泠,怕就是因为她当初坚持说楚寔没事。
直到现在季乐也没觉得自己有错。错的实在是季泠,不该为了老太太的欢喜,而扭曲事实。虽然最后楚寔的确回来了,可万一没有呢?但不可否认为了这件事,季泠又重新得了老太太的欢心。
用过晚饭,不能就那么坐着,得去园子里消食,季泠陪着老太太慢慢地后面走着,季乐和淑珍则手挽手地走到了一块儿。
这两人说来也奇怪,一开始淑珍其实是很讨厌季乐的,但是季乐嘴巴甜,经常不是夸她衣裳好看,就是夸她头饰漂亮,日子久了,淑珍就跟季乐走到了一块儿,心里既鄙视她,可又盼着她不停地说好话讨自己欢喜。
何况小姑娘爱嚼舌根,总得有个说话的对象。
这楚府也是有小团体的。比如贞珍在时,静珍就和贞珍玩得多,并不怎么搭理淑珍和婉珍,便是贞珍出嫁了,静珍多和外头的姑娘玩,也不怎么搭理淑珍。而婉珍呢又是个木头疙瘩,淑珍也不喜欢和婉珍说话,不得已而求其次这也才接纳了季乐,但对季泠,淑珍却是怎么也接纳不了的。
淑珍在季乐耳边低声道:“我原以为你在老太太跟前,比季泠得宠些呢,没想到今日一看,只怕老太太心里更看重她呢。你知道那钗子吧?就是宫里头的娘娘也没几个有那等精致的流苏钗的,要备齐那么多色泽纯净的红宝石可不容易,只怕一支钗子就价值千金呢。”
季乐道:“我,你还不知道么?就是表面看着好,老太太哪回不是更偏心泠妹妹啊?好东西都是先紧着泠妹妹的。”季乐太明白淑珍的性格了,典型的不喜欢别人比她好,所以跟淑珍交往,做出一副比她差的样子就行。
淑珍听了这话,虽然觉得季乐说得有些亏心,但她现在正乐得听季泠的坏话。“可见还是不叫的狗咬人才厉害。”
季乐听了有些微微的不适,在淑珍眼里季泠就像楚家养的一只给老太太逗乐的狗,那自己又能高贵得到哪儿去?她其实打心底瞧不上淑珍,一个姨娘养的,眼皮子浅得厉害,除了会在背后说人小话外,真当着面了她又屁都不敢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