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楚懋行事雷厉风行,阿雾也不能落了个拖拉的印象,“还请两位不要介意,既然王爷让我接手管这事儿,交接清楚后,也省得今后打麻烦。并非我不信任两位。”
两人点头称是,对阿雾这番做派丝毫不反感,两人本来就是来交接的,账务上的事情也复杂,两个人又都是大忙人,本还想着若王妃是个慢郎中亦或一窍不通之人,指不定要花多少时间精力在这上头,没想到这位王妃比他们还爽利,这就已经摆开交接的阵仗了。
段二的眼尾余光往翠彤那边扫去,看她打算盘那手势,飞龙走凤的,就知道是熟手,没想到这位王妃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才。人长得也好看,虽然不如前头那位紫扇姑娘,但也算是俏丽有余了。
这般伴着算盘的碰珠声,阿雾向吴翰永问道:“还请吴管事给我大致说一下王爷封邑和田庄的情况。”
“王爷的封邑在古北口附近,三个田庄都在山东。”吴翰永言简意赅地道。
古北口,那可是大夏朝和北蛮之间的门户之地,常年不靖,自己前世的舅舅居然将楚懋的封邑划在那儿,也真是够偏心的了,那里能有什么产息。
阿雾想了想,“那封邑都有些什么生息之物?”
“田赋以及一些商赋。”
阿雾觉得这位楚懋口里让自己请教的精通庶务的吴管事明显是在敷衍自己,也不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楚懋的意思。不过不管怎样,至少自己有借口“请教”。
“哦,都有些什么商赋,依我想,那里地贫人稀,但产战马,却不知想得对不对?”
吴翰永没想到阿雾这样的敏锐,于是也打叠起精神,正经来应酬阿雾了,“是的,虽然北蛮多有骚扰我朝边境,但休战时两方也时有,嗯,互市,多少有些商赋。”不唯大夏朝与北蛮有互市之约,前朝也有,但通常都是签了毁,毁了签,全看北蛮人高兴。
“那怎么经营马场了么?”阿雾问得很露骨。
吴翰永心一禀,“王妃如何这般问?”
阿雾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商赋的收益不稳定,还不如经营马场来得产息多,我知道王爷的封邑偏远,田庄恐怕也是薄瘠之地,产息不多,支撑这偌大王府自然不易,所以才问问,如是未曾开设马场,今后咱们倒可以试一试。”
吴翰永也僵硬地笑了笑,“是有一两个马场,能敷衍开支而已。”
阿雾心想,看来果真是开设了马场,如果有机会,能找人去看一看就好了。当然阿雾面上丝毫不显,继续道:“以前,内院每月的支出都是由郝嬷嬷到吴管事这儿总关么?”
“是。”吴翰永点头,也不待阿雾多问,就继续道:“内院一年的支出大约是五千两银子,平日的人情往来都是从外院直接走账。”
阿雾在心里算了算,那内院的支出就不算少了,当然也不算多,只能说合适吧。
接下来阿雾又打听了一下田庄的事情,这般彤管带着翠黛就将三年的账本对好了,彤管冲阿雾使了个手势,那是账目干净的意思。
阿雾接过彤管手里的账本,有目的的浏览了一下,并没有看到类似马场之类的收入,她笑着把账本又推到了段二的跟前,道:“丫头都算过了,段账房的账目十分清楚,吴管事,还请你这就同我身边的彤管交接吧。”
吴管事站起身,在胸口摸了摸,“在下失职,请王妃恕罪,因为出来得急,印章忘记带在身上了,还请容在下回去取。”
阿雾也站起身道:“无妨,明日过来也可。”
在吴翰永带着段二走后,紫扇走到阿雾的身边撇嘴道:“这个吴管事架子还真是大,一个管事而已,居然在下在下的自称。”
阿雾道:“你呀,就是一张嘴利,今后对这位吴管事敬着点儿,我瞧着他可不像是卖身在府里的,恐怕还是王爷手下的得力干将。”至于是干什么的,总是和银钱有关就是了。阿雾因为经营璀记和四季锦后,十分了解一个擅长管庶务和账务,又有经商头脑的人才是多么的重要。
紫扇“哦”了一声,继续评品今日看到的人,“那个什么段账房,也实在是太下作了,见了姑娘居然那样失态,一定要把这事告诉王爷。”
“好了好了,就没有一个你看得惯的,那个段二的确那什么了些。”阿雾不愿意说出那个字眼,只能含混,“但账目还是干净的,说明他本性不差,人长得还算整齐,自然难免那什么了些。你呀先别下评论,再看看吧。”
阿雾对段二的失态自然也是不高兴的,可把这种事告诉楚懋,阿雾还真怕自己被他归为“不干不净”的那个类别去。古有被人看了臂膀就自卸一手的贞烈妇人,若她遇到段二,岂不是只能砍头毁面这才算贞洁了。阿雾拿不准楚懋对这种事情的看法,便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何况,段二看她的眼神是那种悸动的欣赏,并不是想扒了人衣裳的亵、渎,冲着这一点,阿雾就忍了他。
见完了这两人,阿雾回玉澜堂用了午饭,刚歇了歇午觉,就听得紫扇来说,红药山房那边来人了。
当阿雾见到来人正是鲁妈妈时,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亏她还以为别人会投靠自己这个王妃,却原来别人早有了更好的靠山了。
鲁妈妈给阿雾行了礼,道明了来意,“郝嬷嬷让我将玉澜堂里丫头、婆子的身契给王妃送过来,还有这个月的月钱,我也一总儿带来了,府里通常是在月底发月钱,这玉澜堂的月钱怎么发,还请王妃支配。”
阿雾对于自己拉拢不了的人通常都是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并不过分地装亲切,因而淡淡地道:“哦,不知按例我这玉澜堂的人该怎么算,我身边该配几个一等丫头,几个二等丫头?”
阿雾看着那总额既定,却让自己看着办的月银,她自然要问一问前例,免得在不知晓的情况下就得罪了人。“不知,鲁妈妈带了玉澜堂的人名册子没有?不瞒你说,我至今对玉澜堂的人都认不全。”
鲁妈妈这才从袖扣里拿出了两页纸来。
“回王妃,也不知别的府里王妃身边的人怎么排,每个定例,总是富余些的丫头就多些,节俭些的用的人就少些。只是前头两个侧妃房里,都是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四个粗使丫头并四个粗使婆子。”
阿雾点点头。
“王爷身边是四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郝嬷嬷也是照这个例给玉澜堂送的月银,粗使丫头如今玉澜堂是八个,粗使婆子还是四个。”
阿雾很满意,又道:“那梅影她们几个算玉澜堂的还是…”
鲁妈妈心想,这怎么可能,面上却笑道:“她们算冰雪林的人。”
阿雾让紫扇接过玉澜堂的人名册子,“拿去给宫嬷嬷。”素来阿雾院子里的下人都归宫嬷嬷管教。
“啊,不知这位宫嬷嬷是…”鲁妈妈仿佛很惊奇的样子。
阿雾实在想给她个白眼,就目前这个境况来看,只怕这玉澜堂的一只蚂蚁,红药山房都是记录在案的,何况宫嬷嬷这么个大活人,“宫嬷嬷是我的教养嬷嬷,我身边还有一个桑嬷嬷,是我的乳娘。”
阿雾决定,一会儿就让下头人全部改口喊桑妈妈为桑嬷嬷,楚懋的一个乳母是嬷嬷,她的桑嬷嬷也得是嬷嬷。
当然待遇还是有的,郝嬷嬷管着整个王府,桑嬷嬷却连月钱也没有。阿雾倒不是缺这么点儿银子,只是觉得这样的手笔不该是出自郝嬷嬷之手,看她这么大方的将玉澜堂的人的身契都送了过来,又何必给自己添这么一点儿堵。
“哦,哦,这个…”鲁妈妈有些坐不住了。
阿雾却很大方地笑了笑,“两位嬷嬷都是打小照顾我的,本就该由我供养,以前她们的月钱也都是在我这儿支的。”
鲁妈妈越发笑得尴尬,连阿雾留她喝茶,她都不肯。
不过鲁妈妈在回红药山房的路上,却将阿雾骂了个够,“真是个笑面虎,笑里藏刀。出身也不怎么样,架子可够大的,人却小气得很,不就是两个人的月钱嘛,至于么…”鲁妈妈根本看不起走的时候紫扇塞给她的那才装了二两银子的荷包。
鲁妈妈一路进了红药山房,早有丫头、婆子上来巴结着,嘴里甜甜地说着“鲁妈妈回来啦”、“鲁妈妈回来啦”。一声儿接一声儿的,解气。
可鲁妈妈却不想想,她一个普通的管事妈妈,难道还要让一府的王妃上赶着来奉承她?真是被惯坏了。
这边的阿雾却来了兴致,“走,咱们去红药山房串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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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啊,为何要王妃去看她啊,那多没面子,”紫扇这会儿都还在为自家姑娘这个正儿八经的圣上赐婚的王妃居然没能掌管内院而不平。
阿雾笑道,“哪里没面子了,我这是尊敬长辈。”阿雾冲紫扇挤了挤眼睛,“何况,我早就教过你,本身就有面子的人才不会在乎那什么面子,只有那些本没有面子的人才会一心想装个面子。”
阿雾贵为祈王妃,此去红药山房,那是屈尊降贵地探慰长辈,如是别的人去,那就是上赶着去巴结管家的郝嬷嬷了。前者么,倍儿有面子,后者么,就难说了。
当然阿雾去红药山房的借口也是很充分的,她让紫扇抱了一罐秋梨膏,带着她和赤锦二人去了红药山房。
红药山房在相思园,也就是祈王府花园,的东面,离冰雪林不远,因春日这里遍开各种芍药而得名,据闻天下的芍药品种在这里都能找到。不如如今已入仲秋,黄叶遍地,春、色藏冬,难得是红药山房里依然有暖房里育出的芍药可赏。
走进红药山房,迎面以太湖石堆叠成假山屏障,阿雾驻足欣赏了一会儿这棱层剔透,嵌空玲珑的奇石,难怪人评这相思园乃上京四大名园之一,这样的奇石,已足以让人驻足一日赏鉴不辍了。
红药山房修得精致雅丽,房有三进,自成一个院落。阿雾登上台阶,回头看院内香樟、银杏,古木参天,两侧以芍药堆叠成花山,有一种错季之感。红药山房面阔三间,南北皆置落地长窗,嵌彩色玻璃,髹饰豪奢,便是玉澜堂也未必及得上。
阿雾一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游廊上的葵花式栏杆,一边等着那个已经进去通报了一炷香功夫的小丫头出来回话。阿雾暗忖,“一山难容二虎,古诚不欺我也。”她自问实在是难有此等雅量,在自己府中,倒像个客居之人似的。
在阿雾看不见的门内,刚刚午休起来的郝嬷嬷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的义女。
“嬷嬷,王妃一准儿是来告状的。”鲁妈妈不屑地撇了撇嘴。
“闭嘴,你这狗杀才。”郝嬷嬷怒斥鲁妈妈道。
“姑姑,不怪鲁妈妈,都是我忘了。”
“是真忘了吗,相思?”郝嬷嬷顿了顿,“我知道你不是为这么点儿小钱斤斤计较的人。”
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姑姑,我这都是按着规矩来的,王妃那边已经是比照王爷身边的丫头、婆子发放的月钱了,总不能因为她是王妃,就坏了规矩啊。”
“哦,是么,那桑嬷嬷是王妃的乳娘,我是王爷的乳娘,你说该怎么比照?”
“这怎么一样,姑姑你…”相思以“姑姑”称呼她的义母,只因当初郝嬷嬷救下她这个孤女时,曾说过,她长得有点儿像她哥哥的女儿,只不过郝嬷嬷的亲人都在一场洪灾里去世了。而楚懋也称郝嬷嬷为姑姑,所以,相思也就跟着这样叫了,但是此姑姑非彼姑姑而已。
“没什么不一样的,这都是王爷的恩义,可我们不能因为王爷对我们的恩义,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相思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我知道了,姑姑,今日是我错了。”
郝嬷嬷见相思认错,又爱怜地为她理了理鬓发,“相思啊,姑姑能为你做的都会尽力去做,王爷那边因着我的关系,定然不会薄待你,哪怕就是我去了,他也不会薄待你。可这府里的女主人毕竟还是王妃,有些东西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也不要去想。”
相思垂着泪,点了点头。她知道她缺的是一个出身,不过她听闻这位王妃,以前也不过是安国公府一个庶子的女儿,只是她爹太争气而已。
小丫头进去通报的时候,守门的丫头将她拦在了游廊外,里头主子们在叙话,除非是王爷来了,否则谁也别想打扰。
所以阿雾一直在红药山房外的游廊栏杆上靠着柱子坐了两盏茶的功夫,才见有人迎出来。
这期间,紫扇险些将她自己的鞋底子都跺穿了,“都是些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的。姑娘,你瞧瞧,已经有好几个丫头、婆子鬼鬼祟祟地在那边张望了好几趟了。她们怎么就敢这样踩姑娘的脸,姑娘!”紫扇看阿雾一脸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勾着笑,简直气得快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张望好啊,就怕没人张望呢。”阿雾淡淡地笑道,“待会儿进去,你可不许摆脸色,你要记住,郝嬷嬷是王爷的乳母,从小把他奶大的,养恩大于生恩,你可得把你那尖牙利嘴收起来。”
红药山房迎出来的人是鲁妈妈,这多少令阿雾有点儿惊讶,这里头名不正言不顺的两母女架子也真够可以的了,把自己晾了半天在外头,这会儿也就出来个鲁妈妈。
“鲁妈妈,郝嬷嬷可好?”阿雾脸上依然带笑,尽管她觉得她这一日下来,脸都快笑僵硬了。
“请王妃恕罪。嬷嬷刚才午歇起来的时候发了一阵咳嗽,痰里都带血丝儿了,急得相思姑娘直掉眼泪,小丫头见状也不敢报,这才怠慢了王妃。”鲁妈妈赔笑道。
“是我的不是了,没挑对时候来,倒扰了郝嬷嬷,可我既然来了,总得进去问候问候嬷嬷才是,对了,既然痰里带了血,可请大夫了,别耽误了病情,否则王爷怪罪下来,咱们都脱不了身。”阿雾半讽刺半认真地道。
进了正房,只见郝嬷嬷正靠躺在榻上,由她的义女相思喂着汤药。二人见阿雾进来,都作势要起身,阿雾连忙道:“嬷嬷快躺下。我是来看看嬷嬷的身子可好些了没有,刚才在外头听鲁妈妈讲,仿佛又严重了些。我带了一罐秋梨膏来,嬷嬷试一试,若瞧着好,再告诉我,我再让人送来。”
“王妃快请坐。”相思赶紧站了起来。
阿雾在郝嬷嬷右手的搭着芍药纹弹墨椅搭的玫瑰椅上坐了下来,“姑娘别多礼,嬷嬷的身子要紧,继续伺候嬷嬷喝药吧。”
相思也不推让,又坐下来仔细地伺候郝嬷嬷喝了汤药,漱了口,拿手绢为郝嬷嬷拭了拭嘴角,这才算完事。
“这位想必就是嬷嬷的义女了吧?”阿雾开口道。
“正是,小名叫相思。”郝嬷嬷道。
这边的相思又站了起来,对阿雾福了福身,“相思请王妃安。”
“名字真好听,同咱们的园子一个名儿。”阿雾赞道。
相思一脸的平静,关于她名字的事儿,前头两个侧妃都挑过刺了,也没见能怎么着。
阿雾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郝嬷嬷道:“其实今日来,我是有一事想请嬷嬷帮个忙。”
“王妃请说,但凡老身能做到的,必不敢辞。”郝嬷嬷一脸的诚意。
“我想在玉澜堂设一个小厨房,不知合不合规矩?”阿雾问道,其实心里早有了答案,不合也得合,她刚才进红药山房后,可是发现这里是有小厨房的。
“自然合规矩,这是老身考虑不周了,明日我就吩咐下头去准备。”
“给嬷嬷添麻烦了。嬷嬷的病需要休息,那我就先走了。”阿雾达成了心愿,也就懒怠再待下去了。
相思将阿雾送到红药山房的门口这才转身回去。脑子里还满是阿雾的身影。紫色暗如意云纹的琵琶襟褙子,那上头的盘扣是蜂戏牡丹,光这盘扣只怕就要费绣娘好些时日的功夫,更别说那褙子下缘绣的那朵碗口大小的粉色牡丹。
相思自然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一眼就看出那牡丹是崔绣,随着阿雾的行动,那花瓣就跟真的似的,缓缓绽放。可别瞧这位王妃打扮素净,头上不过簪了三枚小小的扇头钗,钗头嵌着小指甲大小的粉碧玺,连同她身上这件褙子,瞧着低调,实则豪奢得很。
相思想着,自己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衣裳,宫里但凡有什么赏赐,或下头进上来的好东西都是由着红药山房先拣选的,只是没那个身份穿戴。
不过这位正妃娘娘也真是如鲁妈妈说的那样,眼高于顶,连正眼都没瞧过自己。这还是相思第一次被忽略得如此彻底。便是那两位侧妃,谁见了她不是咬牙切齿地嫉恨的,偏这位会装。都说这位王妃美,如今瞧来,也不过如此嘛,相思如是想。
郝嬷嬷看相思一脸的不屑,心里暗叹,瞧这做派,相思只怕是赶不上王妃的了。今日之事也是她们无礼,但愿王爷知道了,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而阿雾虽没将相思看在眼里,但紫扇可将那“狐媚子”看在了眼里,“这位相思姑娘瞧着倒是个好生养的,怎么还不嫁人?”
阿雾没忍住,笑出声来,“你哪儿学的什么生养不生养的,你个没嫁人的丫头,羞也不羞?”
“听桑妈妈说的,她说姑娘挑的那‘四大美人’都是好生养的。”四大美人就是阿雾挑来打算开脸给楚懋做姨娘的那四个丫头。
“其实,紫扇你比那四大美人都美。”阿雾笑道。
“姑娘!”紫扇撅撅嘴,“奴婢那是一时糊涂,王爷长得那般好看,谁看了不都得糊涂,可后来奴婢都想明白了,他那样的人物,可不是我该想的,何况,奴婢也扛不住。”扛不住他那爱洁成癖的性子。紫扇没敢说出口。
阿雾收敛了笑容,没想到紫扇这丫头还真是个聪明的,本来还想让她帮着拉拢楚懋呢,看来真的只能指望“四大美人”了。
“姑娘,那相思姑娘老大年纪了怎么还不嫁,就赖在这府里了?”紫扇好奇地道。
这位相思姑娘,可曾经传过她乃是京城最美的女子,那会儿她的年纪还不大,不过过了这么些年,只怕也有二十来岁了。这样大的年纪还不嫁,看来的确是赖定了楚懋了。只是阿雾也不知楚懋怎么想的,既然都这样了,怎么不干脆纳了算了。
“我也不知道,你不是包打听么,你倒是去打听打听呀。”阿雾回道,“你觉得她长得怎样?”阿雾也不由自主地关心这个问题。
“一脸苦相,没啥好的。”紫扇一语中的。
阿雾倒不是嫉妒相思,不过也觉得她长得一副福薄之相,名为“相思”,不得才相思,听着好听,寓意却不算佳。而且前一世,这位相思姑娘最终虽然成了楚懋的贵妃,在两任皇后死后,则由她统领后宫,但楚懋唯一的儿子的妈可不是她。最奇怪的是,阿雾飘在楚懋身边那么久,也不见这位皇帝睡过她。
哦,罪过罪过,阿雾觉得自己变粗俗了,居然连“睡过”二字都想出来了。
这厢回了玉澜堂,阿雾正胡思乱想,楚懋就踏进了门。
阿雾又诧异了,她原以为楚懋就算要回来睡,恐怕也不会回来吃晚饭,没想到居然又要伺候他大爷用饭。阿雾摸了摸自己这两日饱受虐待的胃,笑着起身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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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饭后,两人照例到东次间略作休息,阿雾侧身坐在榻上,双手交叠在腿上,以可以入画的优美仪态,仿佛含羞地低头看着楚懋的胸口。唔,这身衣裳的簇花纹样真漂亮,领口的金叶盘扣也精致。
阿雾处于对服饰的爱好而险险地走了神,但很快就拉了回来,她如今应该想的是如何打破与楚懋之间的沉默。两夫妻对坐,无话可说,可不是好现象。
阿雾觉得应该从彼此共有的爱好入手,谈论天气之类的实在是太普通了,不能给人深刻的好印象。阿雾在脑子里转了转楚懋的爱好,第一个闪入的念头是“佛理”。阿雾随即就将这一条从脑子里弹出去。阿雾这个自命的才女,自问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但惟独于佛理这一项,的确不太擅长。而且她也没有同楚懋谈佛辩经的打算,那实在太费脑子。
琴艺倒是自己如今最擅长的,只不过也不知楚懋的水准如何,阿雾不敢莽撞行事,免得一会儿万一打击到祈王殿下,就不美妙了。
诗词歌赋,这时候讲来,又太刻意了,而且眼下也没有诗意。讨论书,那就更不用提了,上回祈王殿下就是直接把他看的书递给了自己,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是阿雾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向对方提出要求比你帮助对方更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阿雾就是这么对郝嬷嬷的,还可以减小对方的戒心。对楚懋,阿雾决定如法炮制一番看看效果。
“王爷,这府中可有藏书的地方,我想寻几本书打发打发时间。”阿雾话一出口,就暗自喊糟,这岂非是在抱怨,自己这个王妃成日里闲得无聊了。
“园子里的双鉴楼就是,不过需要我的令牌才能进去。”楚懋的眼睛短暂地离开了他手中的书卷,往阿雾看去。
阿雾等着他的下文。等了大约十息,才敢确认,的确是没有下文了,真是吝啬得够可以的了,阿雾愤愤地想,不过也能理解,譬如自己的书也不喜欢借给别人翻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