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荣瑾这一番回家哭诉,对渐渐长大的这几个妹妹,影响如此之大。荣五也改了素来高傲不理人的样子,于上京闺秀圈里开始左右逢源,才名渐隆。
荣四在课业上也越发用心,虽不及荣五来得出色,但较之众人也算出众,也越发讨好起荣五来。
年关将近,这一日崔氏却突然说要带阿雾出门。
一大早崔氏就将阿雾打扮一新,一同去禀了老夫人出门的事情。
原来崔氏的父亲青州知府崔知行三年考满,上京来述职,等待吏部的重新安排。做父亲的上京,崔氏无论如何是要该去见一面的。
崔家在上京东陆门一带置了一座三进的宅子,崔知行上京就在那里落脚。这一次随行的还有崔氏的大哥并他两个儿子。
阿雾跟着崔氏进门,拜见了自己的外公同大舅舅,又给两个表哥问了好。
…伤自尊崔氏开口
崔知行和崔立仁见了阿雾都侧了侧目,但并未多说,只那两个表哥倒底年岁还小,见了阿雾欢喜得不得了,那小的不过十岁模样,伸手就来捏阿雾的脸蛋,好在她躲得快。
“表妹生得好生可爱。”崔二表哥笑嘻嘻地道。
至于崔大表哥虽故作年长,但一双眼睛仿似黏在阿雾身上似的,那眼神让阿雾只觉难堪。却是这崔怀玉年已十四,爷爷是知府,在青州算是下一辈里数得着的第一人,早被人逗引着知了男女之事,又听了些闲书,知道些表哥表妹的韵事,看阿雾的眼神便带了丝打量和挑剔,看起来虽然年纪小些,但其他方面还是令他颇为满意的。
阿雾恼怒,恨不能扇他一个嘴巴,却自知不能,崔氏大约也察知了,便支开了阿雾,让紫砚带她去西梢间玩耍,并不敢让她走远,怕自己看不见被人欺负了。
崔府一大家子的德性她最清楚。
这边崔知行也遣走了两个孙子。崔氏在崔知行左手的一溜椅子上坐了下来,问了家里太太的安,道一切皆好,又叙了些琐碎这才罢了。
阿雾在西梢间坐不住,使了眼色给紫砚,让她别出声,自己则趴在槅扇上仔细听崔氏等三人说话。
比起崔氏的宛转羞涩,自己这位外公却是开门见山地道:“姑娘,你也知道爹爹这回上京是为考满的事,你看能不能托姑爷想想办法,让爹还是能在原职留任。”
这话让阿雾格外高看了一眼,这位崔知府倒是个有自知之人,知道京城的水深,他一只小虾米蹦弹不了,还不如留在青州自在,实惠也不比京官少,没求着调任别的更富庶的州县显得也不贪心。难怪能屹立几十年不倒。
这位崔知府阿雾也算知道,在知府一任上兜兜转转,不见升迁,但位置极稳,后来哪怕在几龙相争里也能左右逢源,新帝继位,还别迁了江浙一带任职。
只是崔知行的话让崔氏为难了。自己家的事自己知道,别说大伯他们帮不上忙,就算能帮也未必肯帮。至于老太爷,那是多年不问事的了,也不敢烦扰他。自己相公就更是不提了,荣三爷对这位老岳父的为官之道并不见好评,觉得他贪婪鄙薄、油滑奸狡。
见崔氏支吾,崔知行也笑而不催,他上京这些时日早打听得安国公府的情形,只觉得嫁亏了一个女儿,毫无帮助,如今见她这番,更是明白。
崔氏支吾一番,只道回去同公爹说说。千难万难中自己开了口道明来意,即使阿雾在后面听了都觉得脸红,想不到自己这一房已经艰难到了这般地步,要崔氏开口问崔知府要银子花了。
崔知行摸了摸胡须,“姑娘你也知道,当初为你嫁了国公府三爷,家里上上下下的银子全打点了你的嫁妆,如今又恰逢为父三年考满,京里一应关系都需要打点,等过了这个坎,为父回了青州再给你筹措如何?”
这一番话把崔氏羞得无地自容。她本难得开口,如今还被拒了。家里的情形崔氏是知道的,崔府的钱财别说应付自己的嫁妆,便是再多十个自己,那嫁妆也花不完他,明摆着就是不帮,还带着威胁,若是他不能继任青州,只怕还有得官司打。
崔氏吸了口气,唤了阿雾出来,拜别了父兄,一路同阿雾坐在车中也不言语。
阿雾低头而坐,小手微微地抚摸着崔氏搁在膝上的手,让崔氏眼中一酸,她也是好强之辈,若非为了自家相公和儿女,怎肯对父亲开口,没想到亲情淡薄如此。
好在自己的阿勿总算长大了,如今越发有规矩起来,礼仪上便是宫中的嬷嬷都赞不绝口,为人处世也越发进益,将她屋里上下管得顺顺溜溜的,便是那小刺头紫扇都顺服了。
其实当初紫砚紫扇的事情崔氏不是不知,只是她手下就这么两个丫头的一家子都握在掌心,只有将她二人放在阿雾屋里才放心,所以也不提换人,只经常敲打她二人,奈何阿雾的前身这般都还是压不住下人。
现如今阿雾从崔氏那里知道了这些,以她的本事如何还拿捏不住二人,恩威并施下紫扇自然就顺服了。也是因紫砚紫扇如今也不过半大丫头,紫砚不过十三、紫扇才十岁。
“娘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阿雾安慰崔氏。
崔氏听了眼泪差点儿就忍不住了,她只当阿雾是为了宽慰她而说的,但心里也已经觉得快慰了。岂料阿雾却绝非说说而已。
第二日阿雾就寻了荣玠,缠着他要看时文集子,里面都是如今的应试八股文。
荣玠点了点阿雾的额头,阿雾本能就要一闪,她有个怪癖便是不喜人碰触,又极为爱洁,如今除了崔氏那儿她有时还能主动接近,其余人她都绝不碰触的,但因今日有所求,也就忍了下来。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看什么时文,这也不是你该看的,嫌无聊了去读读诗,或找做姊妹们玩耍也好。”
“我怎么看不得了,我就想看看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花团锦簇文章。”阿雾撅撅嘴。这动作配着那粉嫩的鼓囊囊的包子脸极为可爱,荣玠哪里拒绝得了自己这个妹妹。便是以前的阿勿那般不堪,他们也爱若珍宝,何况如今的阿雾。
荣玠起身去为阿雾取,阿雾则更在他身后,“好五哥,我自个儿找吧。”
如今的阿雾还没抽条,身子矮墩墩的,额头刚齐在桌沿儿上,就这样还想自己寻书,惹得荣玠一笑,看她一边儿费力又一边儿保持淑女样儿地想爬上椅子,更是被阿雾萌得爱心泛滥,伸手将她抱上椅子,“好,好,你自个儿翻,我把时文都给你放在桌上。”
荣吉昌自己屡试不第,对荣玠这个儿子的培养就更为重视,荣玠一开始学制艺时,荣三爷就把自己看过的一些好的时文挑来给他学,又为他新添了不少书。
阿雾主要是想找有没有徐立斋曾经制的时文,再就是隆庆十五年他为会试座师时中试的文章。当然近些年中试的文章也得看看,她久未接触这些,还需熟悉熟悉。虽然曾一时起兴学过时文制艺,还得过老师夸奖,但那毕竟不是女子应做之事,她不过学了一年多就放下了。
只可惜荣吉昌不喜徐立斋之流喜欢的瑰丽文章,给荣玠找的书里并不曾收录。阿雾有些小失望,望着荣玠的眼睛骨溜溜一转,寻思着得找个借口鼓动荣玠去书铺找找。
开了年二月里就是春闱,时间可有些紧了,阿雾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能不能写出入得了徐立斋眼的八股文,但她也不是没有优势的,至少她比那些应考的举人有更多时间来写作和修改。
“五哥,什么时候你们去书铺也带着我去好不好,我也想找几本书。”阿雾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善加利用自己容貌上的优势,表情越发天真烂漫。
“你?”荣玠笑了笑,“是找描红本子吗?你年纪还小,可不许自己出门,你要什么书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找回来。”
荣玠的性子严肃,不好忽悠,阿雾便将主意打到了荣珢的身上。
这日荣珢来看阿雾,她拿着素日荣珢送的小玩意抱怨道:“哥哥送的东西都是些你们男孩儿喜欢的,哪日你带我自己去选好不好?”阿雾拉着荣珢的衣襟。
“那可不行,太太知道了要打我的。”荣珢看起来也不是好忽悠的。
阿雾心里着急,又故意酝酿情绪,眼泪很快就流出来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荣珢哪里扛得住这个,手忙脚乱地为阿雾擦眼泪,“好了好了,哥哥想想办法。”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还真被她二人找到机会了,那便是上元灯会,上元灯会女子有走百病的习俗,崔氏那一日也会去。家里正好无大人管着,阿雾便可寻了机会与荣珢出去。
荣珢被阿雾这一番头头是道的安排忽悠得连连点头,完全没领悟到自己是被阿雾牵着鼻子在走,还当是自己想出的主意。
过年时,荣吉昌自然也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除夕夜阿雾跟着哥哥们一起放鞭炮、看烟花,好不热闹,她以前小时候可没这机会,那时候她病弱,受不了炮仗的轰雷声,早早就关在屋子里捂在被子里了。
阿雾喜欢这等热闹,越发想要将安国公府的这种热闹留下来,就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原先阿雾并不打算插手荣吉昌应试的事,觉得那是国家的抡才大典,不该舞弊,毕竟那是她舅舅的天下,她自然偏向那边儿,所以不曾有所准备。
可现如今三房万般艰难,荣四又说了那番话,阿雾少不得也要为将来考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况荣吉昌并非无才,只是怀才不遇而已,论才华和人品,都是上上选。
过了年,荣吉昌领着三个孩子,亲手为他们做了三盏灯,阿雾得的是一盏兔儿灯,红眼睛,三瓣嘴,惟妙惟肖,四个脚有四个轮子,可以拖着跑,对于豪门深闺里长大的阿雾来说,这普通人家的兔儿灯却是十分新奇的事物
阿雾新得了灯本想拉着跑起来,却一想这与她淑女之态不符,她可是曾经上京最负盛誉的贵女,才情素着、仪态端雅,众人效仿的康宁郡主。
所以最后阿雾在自己的院子里,遣退所有伺候的丫鬟,拉着兔儿灯跑了十来圈大呼过瘾后才罢休,当然人前又是一副端庄模样了。
十六的晚上,崔氏同两个妯娌要去走百病,阿雾年岁太小,人又生得粉团团的如观音娘娘身边那玉女模样,怕不小心走失了,叫人痛断心肠,崔氏自然是无论如何不肯带她出门的。
阿雾也不痴缠,她的心都“跟着”荣珢走了。
…遇拐子冤家路窄
结果今日荣吉昌没与一众文友出去吟诗赏月,反而父爱大发,要亲自领荣玠和荣珢出门看灯,阿雾见了急得险些破了淑女大功,要跳将起来。
荣吉昌深得夫人教诲,也没打算带上阿雾。
阿雾最后咬了咬牙,眨巴眨巴大眼睛,内心吐血外表烂漫地对着荣吉昌张开了双手,“爹爹,抱。”
破功。
荣吉昌颠颠地上前抱起阿雾,这女儿自从这半年“长大后”极不喜人亲近,连他偶尔想香一香她苹果似的小脸蛋都不行。这会儿忽然有了这待遇,荣吉昌如何不乐颠了。
小女儿的身子又软又香,像个香喷喷的面团,将荣吉昌的一颗心化得软绵绵的,哪怕这时阿雾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搭个梯子为她摘下来。
阿雾抱着荣吉昌的脖子在他身上嗅了嗅,还好,没什么怪味,可以忍受,但是也颇为嫌弃地将脑袋远离了半尺,不过这举动丝毫不影响荣吉昌的爱女之心。
于是荣吉昌一脸笑容地抱着阿雾,后面跟着荣玠和荣珢,一同出了大门。
阿雾穿着大红织金团绣芙蓉的棉袄,下面是鹅黄绣缠枝芙蓉的裙子,系着过年时老太爷赏的双鱼玉佩,梳着花苞头,像个年画娃娃,最妙的是出门时奶娘怕她冷,特地给她带了过年时小孩子爱带的兔儿帽。
阿雾的这顶兔儿帽并不名贵,是雪白的兔毛所制,但奶娘的手很巧,两只兔耳朵尖尖的竖着,刚卡在花苞头上,显得特别挺立,戴上后萌翻了所有人,见着她的人无不想香一香她肥嫩的小脸蛋。
荣吉昌舍不得阿雾下地走,一路都抱着,还与有荣焉地一路傻笑,路上行人谁看了阿雾都要驻足回头,有大胆的还想上前逗弄,引得阿雾大发娇嗔,将头埋在荣吉昌的脖子里。
阿雾上辈子虽得父母宠爱,却也没有被父亲抱着走这么远的经历,一时环着荣吉昌的脖子也不怎么嫌弃这位“臭男人”父亲了。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阿雾眼尖地瞧见了一间书铺,学着安国公府自己那才四岁的大侄女的语调道:“爹爹,书。”其实前面那个“爹爹,抱”也是跟大侄女儿学的,实在是阿雾一个曾经二十多岁的女人早忘了当小孩的样子了。
“啊,我们家阿勿想看书吗?”荣吉昌摸了摸阿雾的兔耳朵。
阿雾忍了,你当本郡主阿猫阿狗一样的摸啊。
荣吉昌本也是爱书之人,既然爱女喜欢,便带着她进去逛逛也罢,顺便给她买些字帖,最近阿雾的书法越发进益了。
结果阿雾翻的全是时文,看得荣吉昌一阵惊讶。阿雾无视了他的惊讶,翻到自己要找的一本,直接往荣玠手里搁,“哥哥,看。”
原来是买给玠哥儿的,兄妹实在是太友爱了,荣吉昌笑眯眯地付了钱。
出了书铺后,荣珢拉着阿雾四处窜看,给阿雾指点那些好玩的小物件,竹编的蚱蜢、糖吹的小儿、五色轱辘转的风车,阿雾看着看着也找回了一丝童趣,呃,其实阿雾姑娘的童年泰半都在床上躺着过的,因此今日的童趣就显得格外有趣。
那些小玩意都是康宁郡主童年里欠缺的华章,没成想在这里实现了。两个金童玉女一般的小孩叽叽喳喳地拉着手跑着笑着,阿雾也抛开了什么贤淑贞宁的训诫。
“珢哥儿,仔细着你妹妹。”荣吉昌只能在两个猴还在后面大喊,有些追不上两个小东西。
荣珢毕竟是小孩子,嘴里应了,但心里听进去没有,就未可知了。街旁有耍猴的,两个小人兴致盎然地挤进去看了,阿雾和荣珢借着身子小,钻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荣吉昌一行人都只能站在外围。
到杂耍耍完,杂耍人捧着盘子收钱的时候,人群轰然而散,荣吉昌一时没看住两个小人儿,再找到的时候眼前已经只剩下荣珢一个人了。
荣吉昌吓得脸都白了,荣珢也哇哇地哭了起来,毕竟才小十岁的孩子,荣玠急得打起荣珢来。一家子仆人已经散开来到处寻人。
却说阿雾确实是被一波人贩给看上了。
人群里远远就能看见那个如明珠朝露的小姑娘,在她父亲的怀里,笑得恣意盎然,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灿烂。
这等美貌的小姑娘,李拐子一辈子都没见到过,如今见猎心喜,想着定能卖个大价钱。
因此趁着人散的时候,挨了上去,给同伙使了个眼色,绊住了她父亲一行,又隔开了荣珢。阿雾本是无知无觉,但李拐子一近身,她就被他身上的气味给熏了,猛地一回头,看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瞧,阿雾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心里一惊慌不择路地钻开人群就跑。
李拐子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警觉,猱身追了上去。
阿雾毕竟也没经历过这些,一时着急,偏偏同荣吉昌等人的方向跑了个反,她的叫喊又被人群淹没,只好自己使出吃奶的劲儿开跑,幸喜她虽人小腿短,但胜在身子灵活,人群又拥挤,她瞅着腿缝钻来钻去,李拐子拿她一时无法,使了个法子,喊道:“小姐,你别怕啊,老奴可追不上了。”
周遭的人本还奇怪一个大男人追着个小女孩,如今才知道是下人在追自家主子,也就不曾上前阻拦。
眼看就要被李拐子追上,阿雾正急得不得了,一双黑色绣金螭龙嵌宝石为眼的靴子出现在了眼前。
阿雾抬头一看。
眼前的人谪仙一般,眼若星辰,鼻若悬胆,身材颀长,风情外朗,神采内融,鸾章凤姿,居然物外,让人忍不住称赞一句,好一个“郎艳独绝”的男儿。
只可惜阿雾不懂欣赏。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阿雾前辈子最大的仇家居然就堪堪出现在了眼前。
谁曾想这般一位朗逸出尘,如明珠仙露一般的清雅人物居然会是那位最后谋逆弑兄、挥刀屠京,令人闻之变色的正元帝。
又是正,又是元,生怕人不知道他的帝位来路不明似的。
因为政见不同,长公主素日就不喜欢这位先孝贞后所生四皇子,而支持当今皇后所生的六皇子,想当然的正元帝登基后,长公主府的下场如何。
当时阿雾已死,魂魄在世间飘荡,目睹了后来之事,对这位正元帝深为痛恶。
这正元帝睚眦必报,对曾经的敌人手起刀落,收割得干干净净,京城勋贵之家哭声震天、血流三日不绝,他依然安眠无碍。
至于长公主,这位正元帝却偏偏没给她一个痛快,钝刀子割肉那才叫疼,最后逼得长公主尊严尽丧,跪地悔过求饶。
于阿雾的公主母亲来说,性命不是珍贵的,那引以为傲的尊严才是最宝贵的,偏偏正元帝不要她的命,而是要彻底摧毁她的尊严。
阿雾没有亲身经历这些,但旁观已经是满脸血泪了。
不想如今冤家路窄,居然碰到了他。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阿雾脑子里万般念头闪过,如今少不得引狼驱虎了。
“哥哥,救我。”阿雾抬起头一脸惧怕,睁着大眼睛泪汪汪求助地望着楚懋(mao,四声)。
如今楚懋也不过虚岁十六岁的少年,算来他也是前世阿雾的表哥,自当得阿雾叫一声哥哥。只是阿雾心里觉得膈应,但如今有求于人,权且搁下恩怨,先卖萌求救再说,阿雾也不是不懂变通的“好女子”。
面前这个忽然撞进人眼里的小丫头,让一向不管闲事的楚懋驻了歩。
这丫头有一双星辰般璀璨的眼睛,楚懋想,他见过的美人儿不少,当今的向贵妃便是赫赫有名的大夏朝第一美人,便是她也没有这样一双让人一见忘尘的眼睛,可想见这丫头长大了,必定是个美人。
跟在楚懋身边的侍卫刘向也吃了一惊,不知哪家的小丫头居然独自跑了出来,长得实在是太过可爱,脸蛋儿红得比春天最嫩的桃花还鲜,小嘴巴粉得比玫瑰凉粉还晶莹,胖嘟嘟的身子,藕节子一般雪白的手腕上带着一对金镯子,最可爱的是那双兔耳朵,这姑娘就像年画娃娃般可爱、喜庆。
刘向见着阿雾,这位惯来冷血嗜杀的护卫心都软了。
楚懋也被那双兔耳朵给挠软了心肠,想着未来自己的女儿如果能有这小姑娘般玉雪可爱,他也就满意了。
也不怪楚懋小小年纪就想得这般多,实在是宫里的皇子懂人事懂得早,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有宫女来教导。
“小姐。”李拐子见阿雾停了下来,上前就想抓,口里呼着,“你快跟我回去吧。”
…托梦言文助运程
阿雾尖叫一声往楚懋身后躲去,刘向哪里容得李拐子近楚懋的身,这位爷有洁癖最不喜人靠近,伸手一拦,将李拐子的手抓着往后一推,李拐子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李拐子心想,糟糕,遇上硬点子了,他平素也算练过手的,想不到被人轻松就扔在了地上。
刘向见他长得粗鄙不堪,门缝里还带着褐色的菜叶子,心下不喜,哪能将那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同这等鄙奴联系在一起。
阿雾见状吊着楚懋的裤子探出头来,“哥哥,我不认识他,他不是我家下人。”
吊着裤子?对,您没看错,就是吊着。
要说阿雾还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好歹现如今楚懋算是救了她。可她转眼就忘了这事儿,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今她虽然人小力微,根本动弹不了楚懋,但也想着能给他添点儿堵总是好的,要是能当众让他掉裤子,也算是把他那假正经的“谪仙”面具给扯下来,今后还看他怎么装出这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世外高人模样。
不过四皇子的裤腰带拴得紧,阿雾算是白费工夫了。
楚懋因着阿雾的动作皱了皱眉,没有一脚把她踢开,这让跟随的人跌破了眼镜。
“大家里的姑娘身边都是丫头、妈妈伺候,那里有男仆跟着的道理,这人定是拐子,你将他绑了送去官府。”楚懋开口就定了李拐子的罪。
阿雾一看就像是世家姑娘,衣裳花色看着,老旧有余、精致不足,可能是某个破落勋贵家里的姑娘。
阿雾如能听见楚懋的心声,定要赞一句,“表哥,你真神了。”
李拐子的这等拙劣演技在楚懋这位演技派的祖宗面前显摆自然是错漏百出的。
李拐子被绑了后,楚懋弹开阿雾的手,对随从太监李延广吩咐道:“你送她回去。”
虽然是个美貌惊人的姑娘,但是阿雾你的矮短身材实在是入不了男人的眼,所以四皇子楚懋毫不留恋地大步流星往前走了。
留下阿雾在原地,摸了摸自己被弹疼的手,心想,真是狂妄,难怪自己那长公主母亲最不喜欢这位四皇子。阿雾前世身子不好,多在深闺,同楚懋的交集并不多,大多的印象都是从长公主那儿零星得来的,以及后来见识过他那同倾世容貌相反的狠绝冷酷,对他的印象可谓是坏得不能再坏了。
当李延广把阿雾送到荣吉昌跟前时,荣吉昌感激淋涕差点儿没抹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