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澄也知道这里头的道理,但其实她和鲁大娘子并非一定要对立的。她一个姑娘家,给老太太做膳食,不过是赚个知恩又贤惠的名声,并不会抢了鲁大娘的差事。而刘厨娘也没有久居沈府的意思。
但是鲁大娘子就未必能想明白了,即使想明白了估计也不会相信刘厨娘会不想讨老太太欢心。
第36章乐游(上)
给老太太做饭,自然是在小厨房。鲁大娘子一路都在旁边冷眼看着,像是生怕纪澄给老太太下毒一般。
纪澄朝鲁大娘子笑了笑,“大娘,我想给老太太做两道菜,一个是虾皮豆腐汤,一个是黄豆核桃鸡。还请大娘叫下头的帮厨婆子替我准备一下食材。”
鲁大娘子原本以为纪澄要藏着掖着的,没想到她这样大大方方就说了出来,原是个没什么成算的小姑娘。
鲁大娘子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为难纪澄,否则小姑娘跑到老太太跟前一哭诉,她也没好果子吃。不过鲁大娘子自认吃过的盐比纪澄吃过的米还多,小姑娘家家也不可能有多大能耐。
食材很快就拿了上来,速度绝对不慢,可质量就不敢恭维了。黄豆老嫩不一,核桃也是没蜕皮的,如此入菜是有涩味儿的。
纪澄跟着刘厨娘学艺,也因袭了她的挑剔,对食材那是宁少勿烂。一个下午的时间全都被她费在挑黄豆和剥核桃上了。
鲁大娘子在一旁看了直摇头,这简直浪费得厉害,而且照纪澄这样做菜,只怕三日都做不出一桌人的菜来。
到晚上用膳时,纪澄的黄豆核桃鸡和虾皮豆腐汤出锅,统共不过一个小海碗的分量。那虾皮豆腐汤还好,还能分出几碗来,那黄豆核桃鸡若是桌上的人都伸筷子的话,怕是还不够分的。
偏偏什么东西都是越少越香,而那黄豆都是纪澄精挑细选的,大小均已,豆浆饱满,嫩度合适。核桃则更是费工,但凡剥皮的时候损毁了一点点的都弃之不用,如今看着是白白胖胖,饱满完整。这道菜别说吃了,看着就令人舒心。
老太太早就养成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习惯,鲁大娘子的药膳虽然神奇,可总嫌有些粗糙。
纪澄做的这两道就不同了。菜色都是寻常的,鲁大娘子早就做过。老太太吃了这几十年的菜,自然也知道这两道菜的效用。
老太太最近时常腰酸腿疼,这人一老骨头就空了,总觉得风能透进骨头缝里,大家都觉得热得不得了了,她即使坐着都还得搭个护膝的东西。这黄豆核桃鸡和虾皮豆腐汤都是补骨头的,沈老太太经常用。
纪澄做出这两道菜来,足见她平日十分细心,老太太对她的这份心思十分喜欢,伸筷子夹了那黄豆核桃鸡来,入口即化,又鲜又嫩,咸淡适中,略带回甜,竟丝毫不比鲁大娘子做得差。老太太是南边的人儿,本就嗜甜,鲁大娘子却是本着药膳的方理,并不放糖,所以纪澄这口味儿明显更讨老太太的喜欢。
大家见老太太吃得好,也不便动手,所以那一碗黄豆核桃鸡几乎都进了老太太的肚子,算是她这些时日以来吃得最多的一顿了。
老太太是个懂行儿的,吃罢了对纪澄道:“你这两道菜费的功夫只怕不比那一桌子的少,挑余的边角下料也不少吧?”
纪澄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呢。”
“咱家虽然讲究,可也没有那么讲究。”老太太一句就点出了她为何偏爱鲁大娘子而舍弃刘厨娘的原因来了。可见老太太不是什么耳根子软,听了鲁大娘子对刘厨娘的编排,而是她觉得刘厨娘做菜太过浪费,这才不喜的。
纪澄脸一红,不再言语。
老太太就知道她是听懂了,可见心底是个十分聪慧的。老太太想着小姑娘面浅也不再说这些,转而道:“可是说实话,这样子挑出来的菜的确是好吃。”
老太太笑出声来,纪澄随之才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打量着纪澄,心想这样的小姑娘的确可人,在观察些时日,若真是极好的,那给她说门亲事也是不难的,这是结两姓之好,若是纪澄嫁过去能夫妻和美,婆媳和睦,倒也是一桩乐善之事。
却说到了乐游原,小辈们哪儿还有心思陪着长辈在馆榭里纳凉,这乐游原好玩好耍的地儿可多了去了。
老太太又是宠溺小辈的,便是黄氏等想管,她也揽着不让,只说女儿家做女儿时如果都不能自在,将来嫁人之后就更不得自在了。
如此沈芫也罢了,沈荨简直像脱缰野马般,成日里聚会不断。长公主并未到静园避暑,而是去了皇家别院,这儿媳妇身份高于婆母,少见面反而还好些,否则老太太见了她还要行礼,两相不便,如是沈荨就更无人管得了了。
又说纪渊一心埋头念书,想要金榜题名,但京师的诱惑太多,周遭一众公子哥儿都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纪渊身处其间,也不能免俗。
这回沈径跟着到静园,也盛情邀请了纪渊。纪渊心里惦记纪澄,也就顺水推舟,不过他们虽说也住在静园,但纪澄其实并没看着纪渊两眼,只因他们一大早就出门,天黑了都不归家,在外头都玩疯了。
这日纪澄好容易逮着纪渊,才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
“哥哥加入了初阳社?”纪澄有些惊讶。
初阳社就是沈芫、沈荨口中的民间马球社,不过这初阳社这两年才建起来的,社员多是勋贵子弟,但球打得只算马马虎虎,所以这才大力发掘各方人才。
而令纪澄惊讶的是,纪渊虽然看着高高大大,可就是个读死书的性子,她出去野的时候,纪渊总是在书房里埋头练字温书,还劝她女孩子要文静持家,这会儿纪渊突然转了性子,居然参加马球社,如何叫纪澄不吃惊。
纪渊有些汗颜,大约也是想起了他以前说纪澄的话。
纪澄却立即笑开了颜,“我时常担心哥哥常年埋头温书对身体不好,如今你能去参加马球社,我可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千好万好都不如你身体健壮得好,这样读起书来脑子也活泛些。”
纪渊没想到纪澄会如此想,心下松了口气地笑道:“都是子通劝我的。以前时常肩颈疼,如今打了马球后,倒是很久没发作了。”
纪澄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纪渊嘴里的“子通”是沈径的表字。纪澄不知道沈径为何要拉纪渊入社,心想大约是被纪渊的块头给欺骗了,他虽然是晋地长大,但是骑术着实很一般。
“哥哥如今的球技练得如何了?”纪澄问。
纪渊又是一阵脸红,他身体是比较高大,但马球从没碰过,如今仿佛婴儿学步一般,多亏其他人海涵,所以最近他练习得特别勤快。
纪澄想了想,招来柳叶儿轻语几句,柳叶儿就转身回去了。
纪澄拉了纪渊到一旁的大树下坐下,“哥哥最近手头紧么?”
纪青怕纪渊手里银子多了会被其他人往坏处引,所以只每月给纪渊十两银子的零花,这在普通人家已经是极大的一笔开销了。
在晋地时,纪渊是花不完这些银子的,可是到了京师,物价昂贵不说,那从不间断的雅集简直让人花钱如流水,当铺里那些世家的古物多数都是家中的公子哥儿拿去典当的,都要在外头撑门脸儿。
纪渊听纪澄这样问,很迟疑地才答道:“还能凑活。”
纪澄噗嗤笑出声,“哥哥跟我客气什么?京师不比晋地,你那点儿银子哪里能凑手。况且初阳社都是勋贵子弟,处处讲排场,哥哥也莫要输了底气,反叫人看不起。他们那样的人,你越是低眉顺眼,他们越觉得你没什么能耐。哥哥不要胆怯,我敢说咱们比不上他们贵气,但是比阔绰还是可以的。”
说着话柳叶儿也回来了,取了一叠十张十两的小额银票给纪澄,纪澄顺手拿给纪渊,“哥哥且拿着,不够再告诉我。”
“这不行。爹要说你的。”纪渊不肯收。
纪澄道:“爹爹又不是不知道京师是什么地方,不会说你的。放心吧,我也不会告诉他的。哥哥自然要寒窗苦读,可是将来入朝为官也得经营些人脉,你能入初阳社就是极好的机会。”
纪渊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答应子通的邀约。”
纪澄顿了顿又道:“哥哥在社里可有师傅在教?”
纪渊道:“有的。只是我骑术还得多练练。”骑术可是马球的基础。
说起骑术,可难不倒纪澄,这丫头从小胆子就大,她二哥都还不敢骑大马,她就敢上去了。她尤其喜欢那种风驰电掣,无拘无束的感觉。
“得空我可以陪哥哥练一练。”纪澄道。
纪渊也听自己的二弟纪泽提过,所是纪澄的骑术比他还厉害三分,纪渊本来不喜欢女孩儿骑马射箭,但此时是非常时期,他急切地渴望能提高骑术,然后真正地融入初阳社。说白了他现在在社里就是个坐冷板凳的,谁也不重视他,社里只以球技为尊。
所以纪澄这么一提,纪渊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了。
纪澄又道:“听说沈家大表哥和二表哥的球技都十分出类拔萃,哥哥也可向他们去请教请教。”
纪渊闻言就不言语了。首先他们不算什么正经表亲,而沈御在朝任职,人又十分冷肃严峻,至于沈彻,纪渊是压根儿就见不着人,更谈不上请教了,何况他也听过沈彻的一些传闻,有些瞧不上这样的膏粱纨袴。
纪澄如何能不知道纪渊的想法,书读多了就难免有些无谓的清高,总想等着别人主动去亲近他。纪澄又不愿意伤纪渊的自尊,因而道:“亲戚亲戚,这是要走动才能亲近,要不人怎么说远亲不如近邻呢。哥哥莫要被两位表哥的表象所阻,沈家家风淳厚,两位表哥绝不是冷漠高傲不能亲近之人。哥哥年纪又比他们小,正该主动去亲近才好。莫要反过来让人说你清高不群才好。”
纪渊想了想,觉得纪澄说得也有些道理。
“再说,你放着两位曾经球赛夺魁的表哥不请教,岂不是舍近求远,择劣舍优么。”纪澄道,“哥哥若是实在觉得不便,可同径表哥一起去啊。”
“嗯。”纪渊应了一声。
纪澄也没指望她哥哥能立即想明白,但是该说的她都说了,修行就得靠个人了。
过得几日,纪渊得了闲来寻纪澄。纪澄看他满脸失落,旁敲侧击、连蒙带猜地猜出了缘由,大概是在初阳社吃了瘪,还连带着拖累了沈径。
第37章乐游(中)
“今日天气晴好,我带你出去转转吧?这乐游原景致十分幽旷,带了些咱们晋地之风。”纪渊道。
“好啊,哥哥稍等片刻。”纪澄回屋换了衣裳,又去跟沈芫她们说了一声,这才随了纪渊出门。
纪渊的小厮梧桐就等在静园角门处,身后跟着两匹马,一黑一赤。
纪澄一笑莞尔,纪渊素来知道他这个妹妹精灵过人,两个人心知肚明,却也不戳破那层纸。
纪澄道:“哥哥是知道我的,就是个挑剔的性子。你这马我可不想骑。”
纪渊急了,“这马怎么了?我花了不少银子才买来的。”
纪澄心想,你银子是花了不少,可惜没花在点子上。纪渊是典型的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这些庶务根本不通,买马也不知被人坑了没有。
其实并不是纪渊没有将钱花在点子上,马球社自然有人知马懂马,只是好马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纪澄道:“我这儿倒是有两匹好马,前些日子遇到人卖,我想着好马难求,就下手买了。哥哥不妨试一试。”
纪澄那两匹马原本是养在兰花巷的马厩里的。其实自从她从沈芫等人口里听到马球赛的消息时,就起了主意。原也不是特地给纪渊准备的,而是好马用来做人情是极好的,能投其所好,收益绝对巨大。
哪知道纪渊加入了初阳社,正好能用上,她前几日就让人将马送了过来,说的也是给纪渊和沈径准备的,纪兰自然没话说。
两匹马很快就牵到了纪渊跟前,一匹是毛色杂乱,灰不溜丢,看着有些没精打采,另一匹则毛色枣红,精神抖擞,但都不是高大的马匹,十分精瘦。
纪渊第一眼就看中了那匹精神抖擞的。
纪澄倒也不点名,自己牵了那杂毛马过来,又喂了那马一口马草,抬手在它背上轻轻捋着。
纪渊则是啧啧地打量那匹枣红马,看了看牙口,又看了看马蹄,他如今对马也算是有些了解了,“这马真有精神。”
“上马试试吧,哥哥。”纪澄将随意垂在左耳畔的面纱往右耳挂去,这面纱其实也遮不了什么,就是挡挡风,不至于刮着皮肤变粗。
两人先是并肩骑着走过人群密集的地方,真到了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时,这才渐渐放开。
这乐游原的草原不像北方的大草原,所见皆绿草,反而是草木间杂,只是树木不高而已。
两人溜了几圈,纪渊只觉得□□的马儿骑起来越发得心应手,这枣红马似乎通人性,既灵活又机敏,纪渊骑上去就有一种骑术突飞猛进的感觉。
纪澄见纪渊喜欢得嘴都合不拢了,不由一笑,拿着马鞭直指远处的山岗,“哥哥,咱们以那山岗为线,看谁先到。”
纪渊看了看纪澄骑的那匹还没打起精神来的小灰灰,“你确定?”
“确定得不得了。”纪澄俏皮地笑了笑。
从他们现在驻足的这个小山坡到远处的山岗之间,途中有几处小树林,若是绕过树林那就远了,但是骑马穿越树林速度就会很慢,纪渊眺望了半天,心里想好了行进线,这才对纪澄道:“准备好没有?”
纪澄点点头。
小山坡的脚下就是一片稀疏的林子,虽然骑马也能过,但纪渊衡量之后觉得放开马蹄跑绕过这片林子反而更节省时间。
纪渊刚刚勒马,就眼睁睁看着纪澄骑着小灰灰像一阵风一般地往山下卷去。纪渊心头一跳,这小灰灰突然一个跃起,速度直接就起来了,简直没有任何过度,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再看纪澄朝着山下冲去的那个劲儿,压根儿就不像要减速的样子,这样冲下去,眼看着就要撞在树干上,哪怕纪澄匍匐到马背上,也会被树枝刮到。
结果那小灰灰在撞到树干之前,硬生生以一种前腿往前扑,后腿往后劈开的极其滑稽别扭的姿势带着纪澄从低矮的树枝下滑了过去,这种应变简直灵活惊人。
纪渊都看呆了,他觉得自己看的不是骑术,而是杂技戏了。
纪澄骑着小灰灰,三两下就灵活地绕出了小树林,而纪渊还依然骑着马在山坡上发呆。
纪澄已经很久没有骑过马了,今日正好过瘾,所以即使纪渊的速度对她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她也依然玩得不亦乐乎。
绕过中间那片小树林的时候,纪澄甚至来了个鹞子打滚,因为树枝低矮,所以她直接矮身从右边钻到了马肚子下面,然后再借着冲力从左边又翻身上马,别看她做得轻松写意,其实这个动作格外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马蹄践踏而死。
就在纪澄刚窜上马,冲出林子的时候,突然发现正对面立着一人一马,人在马上,背上背着箭囊,手里还挽着弯弓,纪澄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是沈御。
如果纪澄是现代人,心里肯定会冒出“真是哔了狗”这句话。不过在当时,纪澄只觉得懊恼万分,她已经无数次提醒过自己要人前人后言行一致,今日可谓是功亏一篑了。
更甚的是,纪澄在看到沈御的一瞬间,手下自然地就勒了马,然而小灰灰的速度当时还十分快,骤然间也减不下来,纪澄惯性地往前摔出,因为停顿的力量太大,她握不住马缰,直接就像被弹弓射出的铁弹子一样飞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纪澄的脑子都还没来得及转动,她的身体就自动在空中连翻了三周,落地时瞬间察觉下盘不稳,纪澄又“燕子抄水、轻点浮萍”,就地连着来了三个侧手翻,然后稳稳停住,至于姿态么,在这等危险的情状之下已经堪称完美了。
若是换个场合,只怕围观的人都该鼓掌喝彩,给纪澄这走江湖卖艺的把式打赏些铜板儿才是,混口饭吃已经不成问题。
而纪澄呢,在稳稳落地的那一瞬间就后悔得想撞墙了。
在半空时,纪澄压根儿没担心过自己会不会死,会不会摔残摔死,当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一定要漂亮地落地,千万别摔个狗啃死。大约是她从没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会在这里香消玉碎,祸害遗千年嘛。
但这会儿虽然勉强保住了颜面,可是纪澄把自个儿的底儿也给漏得差不多了。她素日在人前都装得是一副文静娴雅的姿态,现在真是自打嘴巴。
纪澄心中无比懊恼,亏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疏忽大意,可自从到了京师之后,她那自控力反而越发无力。且不提她去逗弘哥儿在沈彻面前漏了底,如今又在沈御面前现了眼,纪澄有一种立即打道回府的冲动。
其实纪姑娘对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都说是装模作样了,哪有不显形的时候,何况越是压抑的环境,越让人渴望自由的呼吸一口。
纪澄自然不会给自己找借口,只在心中将自己狠狠教训了一番,但此时此刻还得先应付眼前人,勉强过关才行。
得益于纪澄多年来练习剑舞的基础,她站稳后轻喘了几口,就能带着些许颤音唤了声,“御表哥。”
至于沈御那边儿却久久没有回应。
沈御此时心头的感触还真是一言难尽,他的喉头轻轻动了动,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眼皮微微垂下,想着他娘请一直催他续弦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小到大,沈御就自律惊人,他也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自制力,偏偏此刻,天高云阔,野草茫茫,让人有一种野性的冲动。
比纪澄骑术更精湛的女人沈御见过不少,而比纪澄那“走江湖卖艺”的把式玩儿得更好的女子沈御就见过更多了,但偏偏这样的动作发生在纪澄身上,就彰显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魅力。
还有一种极其矛盾的美丽。
浑浑噩噩二十几年,一直觉得女人也不过就那几个模样,有什么值得男人为色昏头的沈彻,至此才发现他有些狭隘和自负了。
家中女人,沈御一向觉得就该如他娘亲,如他妹妹等一般,端庄贤惠,大方娴雅,娶妻当如是,至于那等妖冶女子,他恶其艳丽轻浮,从来不屑多看一眼。
偏偏到了纪澄这里,尽管沈御十分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第一眼在扫过纪澄绝丽的容颜之后,很快第二眼就会挪到她的身体上。
胸/脯、腰肢、长腿,无一不让人的视线流连忘返。
其实纪姑娘的身段跟真正的成熟女人一比,还是相差很多的。既无暴凸的胸、脯,也无浑圆的丰臀。
可是入了有心人的眼之后,他自然会将眼前的一切美化。更何况纪澄身段的比例和曲线也的确堪称完美。
刚才纪澄活泼泼的“燕子打滚”,已经凸显了她腰肢的纤细和惊人的灵活,还有那双比平常人都更为修长的腿,既结实又弹力惊人,然跟忍不住浮思偏偏,若是那双腿…
纪澄等了片刻,不见沈御回答,小心脏越发突突跳得厉害,她抬起头又叫了一声,“御表哥。”
声音柔靡,就好似那玉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挠着人的耳廓一般,沈御回过神来,只觉得惊恐,惊恐于自己居然有了那般大的反应。
第38章乐游(下)
轻咳两声遮掩自己的失态,沈御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纪澄道:“表妹先才的动作太过危险,今后还是少做为好。”这自然也是实话,沈御是真心为纪澄着想,他到没有如纪澄想的那般觉得她表里不一,只是觉得原来这小姑娘如此活泼。
其实是早生了好感,看纪澄如此举动就是活泼,若是早蕴恶感,那纪澄这就是鲁莽且失女子之贞静了。
人之好恶,如斯之不公。
纪澄闻得沈御如此说,自然直连连点头,表示一定遵从。沈御见纪澄如此,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些,这乐游原避暑本就是小姑娘等难得的消闲时光,切莫吓着她,让她后来的日子太拘束了才好。
一句话之后,两人又是沉默,只听得有脚步声靠近,因踏着树叶所以发出了有节律的“嚓嚓”声。声音如此单调反而让人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纪澄抬起眼皮就看见一身青袍的沈彻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带着一只中箭的山鸡。大概是沈御给她的刺激已经很大了,这会儿看见沈彻,纪澄的心反而一点儿浪花也激不起来,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大约就是她现在这个状态。
“彻表哥。”纪澄笑靥如花地叫了一声。
沈彻此刻也正看着纪澄,然后唇角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纪表妹的骑术…有点儿意思。”
纪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沈彻这个停顿后的“有点儿意思”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她此刻也没法儿细想,都说女/色惑人,其实男/色又何尝不撩人,无怪乎王四娘姐妹一颗心都系在沈彻身上,连家中苏、卢两位表妹也都待他格外不同。
沈御闻言倒是扫了沈彻一眼,“有点儿意思”这句话他可不是第一次听沈彻说了。上回他和沈彻出门,街边二楼的豆花西施拿系着金簪的手绢儿抛下打他时,他也说“有点儿意思”。
纪澄如此好颜色,沈彻觉得她有趣儿这是自然的。沈御问纪澄道:“表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纪澄赶紧道:“我同哥哥赛马来着。”这一句话就解释了她为何会有先才不闺秀的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