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俯卧撑数量——翻倍四十个!
云暖和小许挤在角落里,一开始小许还笑得没心没肺的:“咦,左边第二个是事业部的吴厂吧,他做俯卧撑就只动屁股吗?”
云暖扯扯小许的胳膊,示意她别说了。工作后鲜少有人运动健身,即使有,六十个俯卧撑下来,大半的人都能瘫到地上去。现场唯有骆丞画身体紧绷成一条直线,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每一处肌理的变化都经得起推敲,每一个起伏的动作都有衡定的节奏。
这个人,真是不管在什么场合,都从容出众,不见半分狼狈。
这一轮结束后,所有人都收拾起嬉笑的心情,游戏继续。
所谓事不过三,再说真不是什么难的游戏,只要够冷静认真,完全没有问题。然而现实是云暖的小组又一次失败了!若不是三轮出错的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分公司,互不认识,云暖都怀疑是有人故意在整骆丞画了。
这一次,接受惩罚的只有五位组长,而惩罚的数量再次翻倍——八十个俯卧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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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会场的气氛已经变得凝重,主讲师在悲伤的背景音乐下,说着煽情的话:“大家有没有想过,今天他们为什么会站在台上接受惩罚,做这么多的俯卧撑?是因为他们喜欢吗?不是!是因为他们的错,才使游戏没有完成吗?不是!是因为有人出错,而他们是组长!
“他们是组长,是一个团队的领导者,所以他们要为其他人的错误买单,要承担团队失败带来的后果!一个集团是一个团队、一个公司是一个团队、一个部门是一个团队,甚至一个项目、一个策划、一个目标都会形成一个团队!配合,是每个团队必备的要素…”
主讲师滔滔不绝、慷慨激昂,云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全部的心神都在骆丞画的身上,那挽起的袖口下紧绷的肌理线条,那汗湿的衬衫下诱人的腰背曲线,那抿紧的性感薄唇,以及起伏间不时有汗珠滚落的挺直鼻梁。
骆丞画左手边那位一同受罚的女组长这时再支撑不住,趴在地上拼命喘气。立刻有组员递水递毛巾,又有组员自告奋勇要求代替组长接受惩罚。显然主讲师要的效果不止如此,他坚定地拒绝了替代的要求,勉强同意组员可以在旁陪做。
那一组的组员瞬间炸毛,好在那女组长是位分公司的经理,向来以强势闻名。她满脸涨红、汗如雨下,却仍是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咬牙坚持。一眨眼的功夫,女组长周围趴下来好几个人,大家一边齐声报数,一边陪同鼓励女组长一个俯卧撑一个俯卧撑,艰难地向目标迈近。
即使是顺利完成的小组,看到此情此景,也难免动容。其他几位组长也纷纷体力不支,这时已经没有人追求动作的标准,只要有那么一个挺起的动作,不管挺起的部位是哪里,都算一个俯卧撑了。
云暖不知不觉挤到了最中间,蹲在骆丞画的前面。
这不是十个、二十个俯卧撑,做完这一轮,已经是一百四十个俯卧撑了!
云暖一眼不错地盯着骆丞画,只觉得眼眶阵阵发热。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也许是背景音乐太悲伤,也许是主讲师的话太煽情,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很想扑过去抱住骆丞画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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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像骆丞画这样经常锻炼的人,陆陆续续一百四十个俯卧撑做下来,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云暖完全顾不得避嫌或其他,在骆丞画起身的刹那,她几乎带着点儿仰视与怯懦的,迎上去递上毛巾和水。
骆丞画低头甩甩汗,接过水拧开一气喝了半瓶,走到台下站定。
台上空出的位置很快被人补上,耳边是声嘶力竭的加油声与计数声,那位女组长需要几分钟才能勉强完成一个俯卧撑,却仍咬牙继续着、坚持着。好几个妹子围在她的身边,都心疼得哭起来。哭声好像会传染似的,加上主讲师又伺机煽情了一把,很多人开始抹眼泪。
云暖站在骆丞画的身边,偷偷打量他一身是汗、格外性感的侧影。他没有找位子坐下休息,而是站在那里,犹如一株坚韧的竹、一棵挺拔的松,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注视着台上的动静。
云暖忽然明白,他是在担心台上会出什么事。
第八章
所幸最后什么事都没有。当“八十”的大喊声落,那位女组长被人搀扶起,全场爆发出热闹的掌声。
然而游戏,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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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轮,只剩五个小组。
第一个开始的,就是那位女组长的小组。三十秒不到,就听巨大的欢呼声炸响,游戏成功!组员们把他们的组长高高举起,往上抛、接住,再抛、再接住。如此三番,全场掌声雷动。
然而这样的幸运,并不属于所有人。
云暖的心怦怦狂跳,听到后面的组员“94”、“95”、“96”、“过”…眼见着胜利在望,一声“98”,主讲师“叭嗒”按下秒表。
全场一时死寂,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等有人脱口一句“卧槽”,那位应该喊“过”却喊了“98”的小姑娘顿时脸色惨白,眼泪哗哗地落下来,一迭声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轮失败,意味着骆丞画要做一百六十个俯卧撑!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另一组组长主动要求剃头发。能容纳六百人的会场不小,赤脚跑一百六十圈的强度绝对不比做俯卧撑小。
云暖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粗话,脸色煞白地看向骆丞画。然后她看到他走到那个吓哭的小姑娘跟前,堪称温柔地说了句“没事”,转身走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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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丞画做完全部俯卧撑后,提前离开培训会场。他身上的衣服能绞出水来,必须马上、立刻、彻底地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一分钟他都不愿意多等。
最后总计完成三百个俯卧撑,新来的骆总一下子成为公司的最热门。午饭时,小许一脸花痴:“我们骆总好MAN好帅哦,看他平时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还是个运动达人!”
然后她朝云暖挤眉弄眼的:“小暖,我们骆总可是英雄救美、替你遭罪,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
云暖整个上午心里都酸酸涨涨的,她想起那位女组长咬牙挣扎着撑起身体,又不支地跌趴回地上的场景,今天若不是最后关头骆丞画站出来,她估计会被人横着抬上救护车。
下午的培训,主讲师侃侃大山、放放VCR,没再折腾人。
骆丞画下午没有出现,云暖不时地张望会场入口,心神不宁。三百个俯卧撑,即使是运动达人,也不是件容易事,她不是看不出骆丞画最后是强撑着一口气在坚持。
他…没事吧?那个样子,还能开车吗?可有顺利到家了?
云暖反反复复地掏出手机,又放回口袋,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小心翼翼地给骆丞画发短信:“你还好吗?”
直到培训结束,骆丞画才回复:“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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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骆丞画准时上班,云暖看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午休时大家的聊天话题围绕着甫结束的企业文化培训,昨天参加的那一拨同事痛苦嚎叫,前天参加的则幸灾乐祸。大家说说笑笑,一时气氛热烈。
然后不知谁说了句:“骆总竟然还能来上班,真是太厉害了!我听说冯经理都抬不起手来穿衣服,把要处理的公事让助理送去她家里了。”
过量运动后,身体的酸痛会在第二天完全释放出来。云暖有次去健身房,不过跳了半小时的操,回到家还只是觉得累,结果一觉睡醒,整个人跟被碾过似的,起个床都倒抽气。
三百个俯卧撑,不难想象。
小许一听,暧昧地朝云暖眨眨眼,小声揶揄:“喂,听到了没,还不赶紧好好伺候报答去?”
有耳尖的听到这话,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起哄,直闹得云暖耳根发烫,脸上能煎蛋。午休后,大家各归各位,投入到工作中,云暖心里藏了事,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右下角的Q/Q图标发呆。
好半天,云暖才点开与骆丞画的对话框,在键盘上十指如飞:“你今天开车来上班的吗?”
骆丞画看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动的头像,蓝天白云,一如那个人的名字,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暖暖融融、舒服放松的感觉。他觉得有点儿失控,明明早已经放下,也从没想过要与这个人再续前缘,可真又重逢,他发觉他竟然做不到对她视而不见。
就像此刻,换作是其他任何人,他一定会直接无视,或者干脆回复工作时间不聊天,可一想到这是云暖,他就做不到这般冷漠无情。
骆丞画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故意晾着云暖,不一会儿又生怕等下忙起来会忘记,着急忙慌地回过去两个字:“没有。”
一个习惯开车的人忽然不开车,总不会是被环保人士附身了。云暖翻出今天刚签完的文件,上面骆丞画的名字果然比之前的轻浮很多,好像落笔时不曾用力一样。
这个人不是超人,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他只是掩饰得太好。
下午云暖伺机溜出去,到公司不远的药房买了两支云南白药喷雾剂,趁骆丞画走开时,偷偷把药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骆丞画回来看到也没有表示。云暖借公事敲开他的门,里面没有一丝一缕的药味,那两瓶药静静地立在办公桌一角,没有挪动过的痕迹。她抿了抿嘴,把需要签字的文件放下,终是什么都没说,默默退出了办公室。
骆丞画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云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撇过视线看向桌角的两瓶药,眸光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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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云暖就给骆丞画找好了理由。云南白药喷雾剂的味道能把人熏个跟头,像骆丞画这么注重个人形象又洁癖到龟毛的人,不想在工作时身带异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所以临下班时,云暖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一头热的给骆丞画发消息:“昨天真的谢谢你,晚上我请你吃饭吧。上次说好我请的,后来也是你付的钱。”
云暖嫌AA制麻烦,她信奉“来而无往非礼也”,骆丞画请她两次,她心里一直记着呢。当然,她喜欢骆丞画,如果不喜欢,她不会让自己有欠别人人情的机会。
半小时后,云暖才收到骆丞画的回复:“这次要排队多久?”
彼时早过了下班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云暖的位子上,电脑显示屏还亮着幽蓝的光。云暖心想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吧:“…有很多不需要排队的饭馆。”
确实有很多不需要排队的饭馆,一般不是贵,就是不好吃。云暖挑的这家,两者兼具,又贵又不好吃。看着骆丞画几乎没动筷,云暖欲哭无泪,为什么最最简单的吃饭这件事,她都能一再搞砸?
吃饭的地方离云暖的家不远,骆丞画示意打的先送云暖回去,云暖看了看手机,七点半,她想散步回家。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骆丞画落后云暖两步远,偶尔看一眼云暖的背影。
这条路,他们曾经很熟悉,那时骆丞画高中,云暖初中,两人同校,骆丞画每天接云暖上学,放学后再送云暖回家,然后他匆匆解决晚饭再回学校上夜自习。
那时路两边的香樟树还不大,十多年过去,香樟树高大繁茂,树枝交相连荫笼在道路上方,盛夏时遮住整条马路的阳光,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别样清凉。路灯隐没在树与树之间,昏黄的暖光从树叶丛中漏下来,斑驳得像是记忆碎片。
骆丞画沉浸在往事中,耳边仿佛依稀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自行车铃声与云暖特有的清甜笑声。那时云暖常常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抱着他的腰,一个劲地催他:“丞画哥哥,快点儿,再快点儿,追上前面那个人!”
他不依,她就使坏的挠他痒痒,等他回头瞪她,她就吐吐舌头,朝他讨好的笑。清晨的熹光下,她脸上的笑容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与清甜,左颊的酒窝仿佛能溺毙人,给予他像是亲人又像是情人的难言美好。
三年的时光随着脚下的步伐、头顶的灯光,一步一帧,在光与影的世界里渐渐被抛到身后。再抬头,已是十二年后,物与人皆非。
骆丞画跟着云暖停下脚步,看云暖回眸一笑:“我到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跌回十二年前,骆丞画心里一动,眼神都不自禁柔和下来。
云暖平时大大咧咧的,却绝不是迟钝的人。尤其这种近距离对视,对方的一点点情绪转变,她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同身受。于是她的胆子跟着大了点儿,上前戳戳骆丞画的胳膊:“丞画哥哥的手没事吧?”
骆丞画浑身一僵,蹙眉退开半步,神情冷下来,仿佛刚才的温柔都是错觉:“没事。”
云暖面上不变,心里却说不出的沮丧。每次她觉得骆丞画待她不同,两人进展顺利的时候,骆丞画都会适时给她浇上一盆冷水。他既不热情,也不拒绝,也许是她太心急、太主动了?这么一想,云暖不再刻意地讨好纠缠,她朝骆丞画挥挥手:“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说罢转身进了路边的小区。
那是这座城市最早的职工小区之一,当初崭新的时候也能傲视方圆数里,房地产的飞速发展,如今它陷在周边繁华高档的新住宅楼间,显得破旧又简陋。
就是这种破旧又简陋,埋藏着他曾经最美好的岁月与最难舍的情怀。骆丞画站在原地半晌,自嘲地一笑。
第九章
第二天下班前,云暖照旧给骆丞画发消息:“晚上我请你吃饭。”
骆丞画:“理由?”
云暖心想又不是商业谈判,非得划出个三五六来再权衡定夺,请他吃饭自然是因为喜欢他,想和他多多相处啊。可是想想骆丞画那阴晴不定的态度,她还是保守地回道:“你的手还不方便下厨吧?都是因为那天你替我,才变成这样的。”
结果这番赎罪论发过去,骆丞画久久都没有回应。
云暖心神不宁地盯着电脑,一会儿想难道是她说错话了?一会儿又想是不是骆丞画太忙,顾不上回复?这样悬着一颗心直到下班,Q/Q上骆丞画的头像始终没有动静。
同事陆续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云暖一人,骆丞画还是没有回复。云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着该不该去敲骆丞画办公室的门。
正犹豫着,身后传来声响。云暖连忙把文件往抽屉里一塞,抓过包小跑到骆丞画的跟前,卖乖又讨好的笑:“一起吃饭吧。”
骆丞画关上门,冷冷地看她:“我有没有说过,我很不喜欢在外面吃饭。”
云暖不明所以地“啊”了声。
“所以,你会做吗?”然后好像笃定云暖不会做饭似的,骆丞画说完越过她往外走。
云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茫然地回了一句:“做什么?”
骆丞画都要气笑了,觉得自己真是有耐性,竟然能不厌其烦地跟这个人费这么多口舌:“做饭。”
云暖讷讷地“哦”了声,垂头丧气地跟着骆丞画走了几步,忽然抬头,带着点儿赌气地道:“炒几个简单家常菜的话…有什么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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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骆丞画看着云暖欢天喜地的在超市净菜区选购,十分不理解自己刚才怎么会答应她拿他和他的厨房当试验品的。
云暖甚至第一次知道超市有洗干净、配好料、装好盆的净菜。她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看一盒拿一盒,眼看着第四盒上手,骆丞画终于出声拦道:“够了。”
“哦。”云暖也不争辩,然后趁骆丞画不注意,偷偷往购物车里又扔进一盒净菜。等骆丞画余光瞥见转过脸来,她已经飞快地跑到前头,带着点儿得意,又带着点儿掩饰地道,“再买条鱼就OK啦。”
她一直记得骆丞画爱吃鱼。
骆丞画凝视着云暖的背影,她今天一袭藕色连衣长裙,外搭一件粉色针织短衫,柔韧的腰肢、篷松的裙摆、玲珑的脚踝,衬得她修长纤妍,清秀窈窕。
十多年前的少女,如今风华绽放,美好得犹如枝头娇嫩的花朵,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骆丞画站在原地,看着云暖回头朝他晃晃手中的鱼,那样恣意又亲昵的笑容几乎刺痛他的眼睛,他觉得他心里筑好的牢固防线就这么轻而易举又不着痕迹地塌陷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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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虽从未下过厨,但一点儿不露怯。互联网的时代,烧个菜还能难倒人?何况她对自己的要求不高,不求好吃,但求能吃。换句话说,煮熟就行。然而等她拿出手机百度,就被骆丞画的眼神制止了。
骆丞画冷眼嘲讽:“炒几个简单家常菜,还要临时抱佛脚?”
云暖恼羞成怒地关掉手机,愤愤地抢过他手中的购物袋,心想折腾的又不止我的胃,到时候你可别哭。
骆丞画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
到了骆丞画的公寓,云暖进厨房前特意把手机留在客厅,以长自己的骨气。骆丞画倚着厨房门,失笑地看她在里面手忙脚乱地淘米洗菜。
云暖已经完全忘了买的是净菜,把盒子里的菜重新洗了一遍后,她才一拍脑袋,懊恼:“哎呀,这是净菜,不用洗的!”
其中一盒净菜是番茄炒蛋,云暖左手握番茄右手捏鸡蛋,来回打量半晌,然后“唰唰”地把番茄切片,倒进打好的鸡蛋液里搅拌。骆丞画看得眉毛直抽,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番茄炒蛋是这么做的?”
云暖理直气壮:“难道不是这么做的?”
骆丞画安慰自己,至少云暖没有把番茄和鸡蛋整个放进锅里煮,这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超出预期的云暖热锅倒油,接着把那碗惨不忍睹的番茄鸡蛋倒进锅里,随手洒了勺盐,也不管多还是少,就把锅盖盖上了。
骆丞画觉得再看下去,他一定会把云暖拎出厨房,有多远扔多远。
这厢边骆丞画恨不能上去亲自动手,那厢边锅里飘出一股焦味。云暖镇定自若地把一大坨番茄焦蛋出锅装盘,然后洗干净锅,重复热锅倒油的动作,把切好的生姜片扔进去,跟着把鱼倒进去。
骆丞画惊觉不妙时,还是晚了一步。云暖洗好鱼后把鱼放在盘子里,没有沥水,鱼倒进锅,水遇到油,一下子爆开来。云暖“哎呀”一声,油溅到手上,疼得她把盘子都摔了。
骆丞画冲过去,抓着她的手按到水龙头下,另一手盖上锅盖、关火。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同时完成。冲水后他拽着云暖进浴室,挤了些牙膏抹在她的手上。
云暖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伸手指指自己的脸:“脸上也溅到了,我不会毁容吧?”
“刚才怎么不说?”骆丞画恨恨地把云暖按进盥洗盆,不停地用水拍她的脸,然后扯过毛巾盖在她的脸上,毫不怜香惜玉地一顿揉搓后,扯下毛巾仔细查看。
他凑得很近,近到彼此的气息扑打在对方的脸上,融成一片。云暖的脸很红,不知是因为骆丞画刚才太用力,还是因为此刻两人靠得太近。她的心怦怦狂跳,脑子里轰隆隆地像是千军万马踏过,唯一的念头就是糟糕,鼻子上有黑头!
呜呜呜,她不应该自恃皮肤好,就不擦BB霜或隔离粉底这类有遮瑕功能的护肤品。再怎么细腻光滑,她脸上还是能数出几个痘印来,被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肯定都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啦!
云暖还在胡思乱想,骆丞画已经先一步退开。他挤了些牙膏,在云暖右颊轻点几下:“溅到几滴,没起泡,抹上牙膏等会儿洗干净就好,不会留疤。”
虽然没有毁容,可黑头和痘印都被狡猾的敌人发现啦!云暖难为情地别过脸,看到镜子里的人满脸通红中零星几点白,怎么看怎么滑稽。她盯着镜子半晌,“噗嗤”一声,自己先乐开了花:“像个小丑。”
漆黑的眼眸浮起笑意,骆丞画勾勾嘴角,转身出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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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哪里跌倒哪里爬起的云暖,最后在骆丞画的指导下,把躺在油锅里的鱼捞出来放进蒸锅。
虽然骆丞画极其的不满意,觉得云暖的表现别说六十分,给个三十分那还是看在青梅竹马一场的份上。可云暖看他最后皱眉吃完了所有的菜,却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看,骆丞画比昨天吃得多多了。什么,他皱眉?那是因为俯卧撑的后遗症啦!自信心爆棚的云暖一边自告奋勇地收拾碗筷,一边得意洋洋地道:“这是我第一次做饭哦。”
骆丞画弯起嘴角:“很光荣?”
“不光荣。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啊?”云暖斜他一眼,“我爸妈都没吃过呢。”
这话配合这眼神,活脱脱就是撒娇。骆丞画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那你男朋友呢?”
云暖一怔,随即恍然:“没有,读书时住宿,哪有机会。”而且她从没动过这份心思。
“住宿?”骆丞画沉下脸来,他记得云暖高中时没有住校。
“对啊,大学的时候不都住宿吗?”
呵呵,也就是说大学时她又谈了个男朋友?或许还不止一个?骆丞画整个人冷下来,他起身拦下云暖,脸色铁青:“我来洗。”
“你的手没好,我来我来我来!”
“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呃…”云暖愕然。主动邀她上门的是他,回头下逐客令的还是他,而且这个时间点…敢情他真的只是喊她来做饭?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吃完饭就赶人吧?她本来还打算洗好碗一起去溜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