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宝仪帮腔:“姐,牌品就是人品。”
宝仪今天也很奇怪,她不仅没放水,而且把关把得滴水不漏,一下午居然没给骆丞画吃过一张牌。云暖本以为她抢占了骆丞画上家的有利地形,会抓住机会献殷勤的:“看来你们俩人的人品很接近啊,都姓周的吧?”
“那你一定姓赖!”宝仪回嘴。
外婆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云暖没机会“下不为例”了,因为接下来她就再没摸到过百搭。大概打牌讲究风水和气场,三人斗嘴后,后面基本全是外婆胡牌。外婆别提多开心了,整场结束云暖和骆丞画成最大输家,本来小赢的宝仪因为后半场的不利堪堪扯平。
外婆笑呵呵地数钱,问:“谁输得最多?”
云暖不说话,骆丞画不承认。宝仪抬眼嗔了眼骆丞画,抱怨:“丞画哥,我打了这么多好牌给你,你怎么一张也不吃啊?”
谁说宝仪没放水?云暖发现她又想错了。
骆丞画丝毫不领情,他沉着脸瞥向云暖,一副有人欠他三百万两银子的吃人表情:“吃不进就不吃了。”
宝仪在一旁不敢置信:“难道就没一个能吃的?不应该啊。”
云暖不知为什么,心里居然暗爽了一把。她佯咳两声,撂下一句“牌品就是人品啊”,转身去客厅。饭厅只剩骆丞画和宝仪,收拾麻将的“咯啦”声中夹杂着宝仪“丞画哥”长“丞画哥”短的甜美声音。
外面雨绵绵地下,云暖把客厅的金鱼缸抱到外面接水,看雨水在屋檐汇成一条条直线,水晶帘子似的落进鱼缸里,激起碎钻似的水珠飞扬。
那几条金鱼在鱼缸里又惊又喜的摆动尾巴,耳边是雨打屋顶瓦片和轻叩窗户的滴答声,这一刻云暖真觉得日子要能像现在这样一直下去,也是一件幸福完满的事。

第六十三章


晚饭时,雨渐停。
云爸爸和姨丈杯来盏往,在席间相谈甚欢。云暖吃完饭搬了张椅子坐到门口,雨后的清新空气带着泥土气息,让人不由得想深深深呼吸。
宝仪趴在云暖的椅背上,问云暖:“姐,我觉得丞画哥是喜欢我的。”她下巴磕在云暖的肩上,无意识地转来转去,转到肩骨就滑一下,声音里满是困惑,“可他为什么不接受我呢?要不姐你帮我探探口风吧?”
云暖受不住痒,推开她,回头瞥向客厅。骆丞画坐在饭桌旁,刚好朝门口看来,两人视线交会,云暖扭头看着宝仪笑:“人就在这里,还需要传声筒吗?这样好了,我帮你把人叫出来,有什么问题你当面问清楚。”
然后不等宝仪拒绝,她扬声道:“丞画哥吃完了吗?宝仪有事找你。”
宝仪没想到云暖不仅拒绝,还反摆一道。印象里她这个表姐是出了名的好说话,有些事她即使不情愿,但只要别人开了口,她碍于情面再勉强都会答应,从来没有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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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丞画很快过来,宝仪急得去拉云暖,不料云暖先一步起身离开。她气得跺脚,看着跟前的骆丞画,紧张得脸都红了:“丞画哥…”
骆丞画不动声色地看着躲到屋檐最远角落的云暖,声音清冷:“什么事?”
宝仪扭扭捏捏的,小女儿情态尽现:“刚才和姐姐聊天,说丞画哥你回来后,都没请我们去家里做过客呢。”
言下之意是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到家里吃饭?可惜骆丞画就跟听不懂似的,反问:“你姐姐这样说的?”
云暖故意腾出地方留给宝仪和骆丞画,但屋子就这么大,外面又在下雨,她离得再远,还是依稀能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她不想听他们说什么,觉得这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可又忍不住偷偷地好奇,好奇骆丞画和宝仪究竟会说些什么。
宝仪知道云暖和骆丞画关系匪浅,却不知道云暖早就登堂入室不知多少回,这时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出乎她意料的,骆丞画竟然微微一笑,然后他故意提高声音,意味难明地道:“你姐姐没告诉你,我刚回来她就登门拜访了?”
宝仪“啊”了一声,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的还有云暖,她没想到骆丞画会这么直接。
骆丞画看着宝仪,神色温柔:“宝仪,比起叫我哥哥,我更愿意有朝一日你能叫我姐夫。”
宝仪一下子脸都白了。
“很抱歉,我以为我说得够明白了,看来还是太委婉了。”骆丞画说完,转身坚定地朝朝云暖走去。
云暖被那句姐夫雷得外焦里嫩,反应过来时,骆丞画已经走到她跟前。她来不及避开,就被骆丞画握住手,牵着拽回了屋。
屋里的人看到两人这副架式,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外婆率先发话:“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骆丞画把云暖按坐在沙发上,微笑回道:“没什么,外面冷,我怕小暖吹风吹感冒了,就拉她进来坐。”然后他跟着坐下,取了个橙子,边切边道,“吃橙子吧。”
云暖没办法当着长辈的面发火,只能假装看不见听不到。
饭厅那边,阿姨还在奇怪:“小画,不是宝仪有事找你吗?你们说完了?”转眼看到宝仪背对着身杵在门口,她略略不满地道,“外面冷,你们怎么不喊她一起进来?”
云妈妈不乐意了:“多大的人了,冷还不会自己走进来啊。”
阿姨被噎,气得亲自走过去把女儿拉到沙发边,不甘示弱地道:“你也吃橙子,饭后水果对身体好。”
骆丞画刚切完一个橙子,闻言将刀擦净放回原处,然后他把切好的橙子整盘放到云暖跟前,捏捏她的手:“吃吧,很甜的。”
盘子里的橙子被细心地剔掉了皮和筋,片片鲜嫩多汁,那种橙黄亮得仿佛能刺痛人的眼睛。宝仪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暖,云暖则从始至终低着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直到宝仪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云暖才伸手,一片一片吃干净盘子里的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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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连着几天没去学车,直到教练打电话给她,说安排她下月初场地考,让她抓紧时间多练车。
骆丞画那天从云暖外婆家回去后,第二天就急匆匆赶去S市,结果到了S市给云暖打电话,云暖依然不肯接他电话。他以为那天他说清楚后,两人的关系应该有所好转才是,可一转身又什么都退回到原点。
处理完事情他风风火火地赶回N市,直奔云暖的公寓,谁知扑了个空。确定云暖没有加班也没有回家后,骆丞画直奔学车点,好不容易逮着她,结果云暖一晚上没看过他一眼。
骆丞画猜测云暖心情不好,他风尘仆仆的,也是身心俱疲,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这几天我去了S市,家里出了点事,刚回来。”
云暖倒不是生骆丞画的气,她所有的困顿都源于自身,至于骆丞画,那是等她确定好自己之后才要考虑的事。不过忽然听骆丞画这样说,她心里奇怪的同时,还是礼貌地问:“还好吧?”
她不是看不出骆丞画的疲态,知道他这些天出差在外,回来还第一时间过来陪她学车,即使她全程没给他好脸色,他还是默默陪在一旁,若说她一点不感动,那肯定是自欺欺人。终究是自己喜欢的人,做不到视而不见,更做不到铁石心肠。
骆丞画本以为云暖不会这么快搭腔,结果她不仅开了口,还很关心他。这短短四字好像拥有魔力,让他一身的疲惫找到了释放与缓解的出口。他觉得为了云暖,即使再辛苦再劳累,那都是值得的:"还好。"
在云暖的印象里,骆丞画家甚少和亲戚走动。父子俩相依为命,后来骆丞画生病,辗转去S市求医,此后一直留在S市,连同骆伯伯一起再没有回来过。难道骆丞画说家里出事是…云暖只觉得舌尖发苦:“骆伯伯还好吗?好多年没看到他了。”
直到这一刻,骆丞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与云暖中间隔了十二年。他满心的涩意,忽然觉得这些年的自己混账至极。这个他从小喜欢并深爱的人,无时无刻不让他感到温暖和快乐的人,他竟然把她搞丢了十二年。
他拥紧云暖,脸埋进她肩窝,闷闷地道:“爸爸走了,在我大三那年。”
“什么?”云暖震惊地无以复加。她推开骆丞画,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
记忆里的骆伯伯温和豁达,因为有个聪明有出息的儿子,所以每天都乐呵呵的,虽然生活艰辛话不多,但从不是木讷的人。骆丞画大三那年,骆伯伯还不到五十吧,这么年轻怎么会?
从那时起,他就一个人生活了?从那时起,他就是…孤儿了?
骆丞画重又拥住云暖,紧紧的,感觉身体里紧绷了好多年的弦忽然松懈下来,酸痛又舒爽:“宝宝,你知不知道,我那时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自幼丧母、初恋夭折、成年时忽然变成半个聋子,接着相依为命的父亲也走了,临终前告诉他,他是他的爸爸,却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人生在那一刻轰然崩塌,办完父亲的丧事,搬进那个自称是他生父的家庭里,他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才怀着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心情回来找云暖,却看到云暖和别人在一起。
他那时真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弃了。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他就像孤崖悬壁上的一株杂草,目之所及的天地间唯他一人,茫茫然、孤伶伶。后来他几乎逃似地离开熟悉的一切,如果不是生父一年年的极力要求,他根本不会回国也不想回国。
云暖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搞得心乱如麻,她不敢想象骆丞画的那段日子,只能哑着声问:“那你说的家…在S市的家…”
这些年苦苦压在心头的种种都有了倾诉的欲望,骆丞画发现他从未将自己的这份遭遇告诉第二个人,不是因为他不想倾诉,也不是因为所谓的既然苦与痛只能自己承受,又何必示弱于人,而是他没有找到那个想倾诉的人。
他想倾诉,想有个人和他一起分担共同面对,只是这个人被他弄丢了,直到现在才找回来。

第六十四章


骆丞画毫无心理压力的把一切告诉云暖,告诉她S市的家是他生父的家庭。当年骆爸爸临终前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骆丞画认祖归宗,他不想留儿子孤零零在这世间,希望他能有个温暖的家庭,可以为他遮风挡雨,可以让他停靠休息。
云暖这才知道骆丞画的生父与他的母亲原是一对情侣。一个是风流倜傥的画家,一个是浪漫的大提琴演奏家,两人在国外留学时相识相知相爱,定情信物就是骆丞画的生父为骆妈妈画的人体油画。
据说画完后,骆丞画的生父就发誓此生再不画人体油画。
后来两人一起回国,不久就遭遇那场文化大浩劫。骆妈妈因为学习西洋乐器,光顾着把大提琴藏好,最后却因为这幅油画,成为批/斗重点。骆丞画的生父则在家庭的帮助下,逃回国外躲过一劫。
多年后骆丞画的生父回国辗转找到昔日恋人,骆妈妈不仅结婚生子,而且已经自杀身亡。后来骆丞画的生父有了自己的家庭,这一段往事被尘封起来,再无人提起,两家人也再无往来。若非骆丞画当年生病住院,在N市找不到良医,骆爸爸不会想到去S市求助故人。
也是那时,骆丞画的生父才知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真相大白后两位父亲选择了隐瞒,直到后来骆爸爸身染恶疾,才在临终前将秘密说出来。这个除了骆丞画,其他当事人早就知道的秘密,对当时的骆丞画来说与噩耗无异。这些年,骆的生父虽然想尽力弥补父子感情,无奈骆丞画逃得远远的,有时连过年都不愿意回来。
云暖听完这段渊源都快傻眼了。她从来不知道骆丞画还有这样一段离奇身世,虽然她一直觉得骆丞画和骆伯伯不像,但她看过骆妈妈的照片,只是想当然的认为儿子像妈妈。
她把所有的一切嚼碎咽进肚子里慢慢消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她忽然想起有次争执,她说她把那幅油画剪了扔了,骆丞画当时情绪失控,第一次吼她。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画人体油画?你以为我还会画人体油画?你以为我的名字为什么是丞画?!”
云暖想着骆丞画当时的话,一个激灵,脱口问道:“你的名字是你妈妈起的?”
骆丞画点头,神色悲伤。
丞有帮助辅佐之意,亦有秉承之意。骆丞画的生父是学画的,按理说那时的骆妈妈精神出了问题,可她却给儿子取名丞画。云暖心里百般滋味,为那个动荡疯狂的时代,为骆丞画的父母,为骆丞画。她伸手抱抱他,涩涩地道:"既然新家在那边,你怎么会来N市工作?"
如果新家温暖有爱,她相信骆丞画的性格不至于变得这般清冷别扭。其实她完全理解,好好的家庭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有几人能坦然面对,又有几人能心无芥蒂地接受接纳?
不可否认,这一刻的云暖心疼骆丞画。
骆丞画说出来后,心里轻松许多,这时竟还笑得出来:"我在那边有两个弟弟,一个名正言顺,另一个和我一样名不正言不顺。”
跟电视里的豪门恩怨一样,家大业大的万新集团执掌人的家里,也是个争权夺利的战场。骆丞画一直躲在国外,最后还是被父亲以身体有恙为由叫回国,并被临时指派到N市接手与君和集团的合作上市事宜。
这次也是老人家被另两个儿子气得住进了医院,给骆丞画打电话,骆丞画才匆忙赶过去的。当然他这次赶过去,除了探望父亲,还做了一件事。但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云暖知道。
看他还能自我调侃,云暖放下心来。她最怕骆丞画什么都闷在心里,他心思那么重,又不肯与人说,再加上这样的人生际遇,她担心他的性格会越来越孤僻。
两个人似乎谁都不想那么早回家,明明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心里偏又有种很奇特的踏实安宁。就像终于在纷繁的尘世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在城市的万家灯火中有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人那盏灯,所以即使明天依然生活艰辛,但心有归宿,就有了可以依靠与依赖的憩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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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地考的那天,云暖收到苏汐发来的短信:“囡囡,不管你跟谁在一起,只要你幸福就好。”
云暖盯着手机良久,然后问和她同车驾考的一个大学生:“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下次PET4级能过。”
大三的学生,每次PET4级都是以微小的差距不及格,备受困扰。他生怕同学都毕业了,他只能拿到结业证书。
“这么简单?”
“对你来说简单,对我来说却很难,所以人与人的幸福标准是不一样的。”
云暖慨然。幸福是什么,或许只是达到或实现心里的某个目标或完成某个心愿。
很多人的目光往往没有那么长远,一眼看到一生,或一生就一个念想,所希望的也不一定是风花雪月或腰缠万贯。他们要的,也许只是回家有盏亮着的灯,也许只是半夜冻醒有个温暖的怀抱,也许只是腹痛难忍时有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是充实并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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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顺利通过场地考后,站在小区门口的银杏树下等苏汐。
苏汐单休,周六还要上班。
过了立冬,夜幕来得又快又急,才五点多天就黑下来,不像夏天,六点钟夕阳还红火火的挂在天上。
苏汐不出去约会,都会准时回家。天虽然暗下来,但她刚进小区大门,就仿佛有所感应,第一时间朝云暖这边看来。
时间仿佛跌回九年前的那个暑假,云暖无意撞见苏汐和何哲亲热,这才知道她的两个好朋友早就在一起了。她那时不知怎么的,不止茫然而且尴尬,偷偷躲了苏汐一整个暑假。
苏汐那时就站在这棵大银杏树下等她,夕阳下,一袭水红连衣裙跟个玉人似的。只是九年后的今天,彼此互换位置,那轮鲜红如火的夕阳已被沉沉夜幕掩盖。
“小汐。”开口的一刹那,云暖才体会到九年前苏汐等在这里的心情。
苏汐停在原地,没有前进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和云暖当时一样。她没有应声,没有说话,交汇的眼神却胜过所有言语。云暖心里酸落落的,千滋百味混杂在一起,只觉得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就要掉落下来。
“小汐!”云暖走出树下,才发现路灯下,苏汐的脸上晶莹一片,早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囡囡…”苏汐带着哭腔,在云暖走向她时,往前疾走几步,扑抱住云暖。
云暖回抱住她,眼泪跟着落下来,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又什么都不必说出口。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想什么,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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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把何哲跟她说的,一骨脑的告诉苏汐。苏汐静静听着,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末了轻道:“说不回来的是他,回来后一声不响的也是他,难道他扔下我走了,我还得等他一辈子?”
“小汐…”
苏汐抬起头看云暖,噙着泪:“是不是很可笑?他不肯为我留下,又不让我等他,结果现在反过来嫌我不够忠贞。”话到此一顿,苏汐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他都说不回来了,难道我还得为他守一辈子没名没份的寡么!”
云暖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慰。
“其实我知道,我们整整大半年没有联系,他对我的感情早就淡了,在异国他乡寂寞时,陪他聊天听他吐槽的都是你,他又一直没忘记你…”
“小汐!”云暖喝住她,她找何哲聊天,一开始是想替苏汐挽留些什么,哪怕收效甚微,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她从未想过要因此和何哲发生些什么。
苏汐苦苦噙着的眼睛大颗大颗滑下来,像一串小晶珠子,然后她用手捂住脸,弓起背:“对不起,囡囡,对不起,我知道这是我的报应,是我的报应!”
“小汐,”云暖抱住她,可她弓着身,云暖只能勉强抱住她的后背,“不是的,小汐,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他,这不是你的错。”
苏汐拼命摇头,却是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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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汐变得消瘦而沉默。她不借酒浇愁,也不哭,甚至看起来并不悲伤,只是仔细看她的眼睛,以往水灵得像会说话的眼睛却是空空呆呆的。
云暖给廖绍辉打电话,告诉他苏汐的近况。他略略沉吟,当机立断:“你现在方便出来吗,我们见面谈。”
云暖依约过去,对于廖绍辉想知道的事,几乎知无不言。所幸廖绍辉很懂分寸,虽然问的是别人的感情这种私密事,但所有的问题都不会让苏汐觉得难堪,更不会让云暖为难。
廖绍辉给云暖一种很沉稳很真诚的感觉。虽然他与苏汐的第一次见面非常尴尬,云暖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也许是制服力量,第二次看到他时,云暖就慢慢地对他改观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让她一个人先好好的静静。”
“廖绍辉,”有个问题真的很难启齿,可是为了苏汐,云暖还是想确定一下,“你…你真的不介意小汐的过去么?”
廖绍辉正色道:“苏汐是个好女孩,别人可以这样问,但你是她最好的姐妹,我希望以后你都不要问这样的问题了。”
云暖被呛,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替苏汐感到高兴。

第六十五章


虽然宁非的成全弄错了对象,但见识过张皓轩的人品后,云暖真心感激宁非。他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君子,也许这就是苏汐口中的很好很好吧。
可惜她没有这个福气。
苏汐这次不仅不相信爱情,大概连男人都不愿相信了,对于廖绍辉的示好,她表现得很冷漠。
云暖在一旁干着急,廖绍辉倒是不担心,只让云暖别劝苏汐,以免引起她情绪上的反弹,让云暖尽可以安下心来。
云暖想廖绍辉是对的,苏汐这次是找对人了。也许正是因为她之前并不看好的他们的第一次,反而让廖绍辉对苏汐有种异于寻常的了解,不似一般认识不久的情侣,不仅会互猜心事,还经常动不动为一点小事闹误会耍别扭,最后还往往因此分道扬镳。
廖绍辉的包容与处理事情的理性,让云暖真心觉得苏汐的后半生幸福有了着落与保障。
可惜她却不知道她的幸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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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虽然何哲说过那样的话,但云暖并没有因此避开他。何哲的电话她照接、短信她照回、网上碰到了也能聊几句,甚至何哲嚷嚷着要她请客,云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总之一句话,两人多年的友谊,不会轻易改变。
于云暖来说,她和何哲实在太熟,熟到即使何哲说喜欢她,两人独处时她连暧昧的感觉都没有。
于何哲来说,云暖既是床前的白月光,又是心头的朱砂痣。也许初恋对于男人就是如此,相比与云暖在一起,他更不能接受与云暖从此陌路。因此他心有顾忌,既不敢勉强云暖,又不舍得逼迫云暖,所以他从不曾真正的不顾一切地豁出去追求过。
这么多年,他对云暖始终是努力争取、争取不到就迅速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两人一如既往的频繁联系,因为苏汐的事,云暖第一次发现在一段感情中,男女的心态完全不同。她简直把何哲当成了活标本,探听很多男人对于感情的理解与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