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求你……”

欧辰的手臂紧紧地拥住她,恨不能将自己的生命输入她的体内。

“……就吃一点,好吗?”

仿佛听到了他声音中的痛楚,她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僵硬,欧辰屏息地放开她,再次将盛有米饭的小勺凑近她的嘴唇。她苍白干裂的嘴唇还是呆呆地闭着,他狠下心,小勺微微用力,挤开她的牙关喂了进去。

望着她木然地将米饭吞咽下去,欧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用纸巾轻柔地擦干净她的唇角,又挖了一小勺米饭,这次特意放了一点鸡肉在上面,他将小勺凑近她,轻声说:

“就这样,再吃一点……”

正这时,她的面容却变得异常苍白,胸口有“咯咯”的声响,然后她扭过脸去,张开嘴,“哗——”地一声,开始剧烈地呕吐!

她将方才吃下的那口米饭呕了出来。

她俯身继续不停地呕着。

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她面如金纸,全身都是虚汗,那些呕出来的都是清水。

“夏沫!”

欧辰惊痛地扶紧她,感觉到她周身冰冷颤抖,那样刮肠搜肚的呕吐似乎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而她的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连呕吐都是茫然和呆滞的,这种平静让他心底的恐惧和无助愈来愈强烈。

她的身体仿佛已经失去了进食的基本机能。

无论为她准备怎样的食物,无论如何哄劝和强迫她吃,她总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如果勉强她吃下去,她也会一阵阵地反胃呕吐出来。

她消瘦得可怕。

而且她整日整夜地睁着眼睛,好像她的身体也不再需要睡眠。只有医生强制为她打了安眠剂,她才会昏睡过去。也只是靠着昏睡时为她输些营养液,来维持她的身体。

*** ***

《爱弟不幸早逝,尹夏沫悲痛欲绝!》

这一天,大街小巷的报摊都把橘子日报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上,这条套红的重磅新闻顿时吸引了无数路人的驻足瞩目!

自从尹夏沫淡出娱乐圈,嫁入豪门,已经渐渐脱离了公众的视线。虽然狗仔队一心想探知她嫁入豪门后的生活,无奈欧氏集团将她保护得异常周全,记者们竟完全无法接近她,时间一长也只得放弃了。

好在娱乐圈的新人们层出不穷,新鲜的面孔和新鲜的八卦使娱记和公众也逐渐淡忘了她。直到这篇新闻的出炉,尹夏沫才又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橘子日报的记者华锦披露出来,尹夏沫的弟弟尹澄已于半个月前过世,年仅二十岁。尹夏沫与其弟姐弟情深,无法接受这个打击,精神出现恍惚的症状。

华锦同时披露出来,据可靠人士透露,尹夏沫嫁给欧氏少董欧辰,竟并非为了欧氏显赫的家世,而是因为当时其弟尹澄急需做换肾手术,恰好只有欧辰的肾配型合适。这桩婚姻不过是一场换肾的交易。

这条新闻就像巨石投入水面,顷刻间舆论哗然!关于目前尹夏沫丧弟后的精神状况,关于尹夏沫嫁入豪门的内幕,一下子成为世人关注议论的焦点!

各媒体纷纷派出记者跟踪这桩新闻,尹夏沫婚后居住的欧宅别墅被记者们包围了起来,在华锦的报道中所提到的医院记者们也毫不放过,追逐着可能知情的医生护士甚至清洁员探听讯息。

接连几日打探下来,尹夏沫其弟尹澄的过世被确切地证实了,欧辰换肾给尹澄的事情虽然医院里含糊其词,然而根据娱记们的“判断”,华锦的报道应该是事实。

至于尹夏沫现在的情况,她是不是已经精神崩溃,却无从得到证实。各家媒体的娱记们在欧宅别墅周围蹲守了几天几夜,都没有见到尹夏沫进出,也无法拍到任何她的照片。娱记们反复拨打尹夏沫和其经纪人的手机,也全都处于关机状态。

“夏沫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珍恩家里的这个电话,只有少数关系紧密的人知道。姚淑儿和采尼刚刚才打来过电话,放下电话不到几分钟,潘楠也打了过来。听着话筒里传来潘楠焦急的声音,珍恩呆呆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夏沫……夏沫她……

“尹澄……”

没有听到回应,潘楠的声音僵滞了片刻,低哑地问:

“……真的过世了吗?”

珍恩的手一颤,心头生出阵阵颤栗般的疼痛,不知不觉小澄离去已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是每次提起,那道伤疤都仿佛会淌出永不凝固的鲜血。

“……是的。”

克制住喉咙的颤抖,珍恩尽力用平静的声音说,然而看着卧室墙壁上那幅小澄生前为她画的那张画,她的眼圈还是不由自主地又红了。

“……那夏沫……夏沫她……”

话筒里传来潘楠担忧关切的声音,珍恩心中又是一痛,想到夏沫每天呆呆地倚坐在窗边的身影,想到夏沫那已然消瘦得如纸片般的模样,她的泪水难过地流淌了下来。她答应过小澄会好好照顾夏沫,可是现在的夏沫……

“她的情况很糟吗?”好像听到了她的流泪的声音,潘楠连声急切地问,“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不行……”

珍恩望着油画中小澄的侧面,黯声说:

“……夏沫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而且她以为……小澄还活着……”

同一时间。

洁妮震惊地望着报纸上的内容,她手中不停地拨打尹夏沫的手机,可是听到的永远只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她重新按下一串号码。

于是在遥远的纽约。

洛熙公寓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窗外的风很大。

春天来了。

远处的楼下,杨柳发出了嫩芽,草坪里的小草一天比一天青翠,而珍恩每天看到的夏沫都是一样的。每天,夏沫平静在厨房里做上米饭,做好红烧鸡翅,喊小澄出来吃饭,将鸡翅夹到那只碗上,直到再也放不下,然后,夏沫就开始一整天的发呆。

如果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越来越瘦,瘦到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地步,瘦得就像一抹飞烟,轻轻一吹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欧辰请来了一些心理医生。

然而无论心理医生怎样耐心地开解和引她说话,她始终木然地坐着,好像听不见也看不见,她的空间与外面的世界隔着厚厚的墙壁。

“她不可以再这样了!”

看着夏沫的眼睛如同深夜般幽黑空茫,看着夏沫的手腕瘦骨伶仃得没有一丝肉,珍恩颤栗地说:

“她必须要醒过来,她这样下去会死的!”

她会死的……

做红烧鸡翅时的酱汁溅在她的手指上,欧辰僵住了正在用温热的毛巾轻轻为她擦拭的动作。她的冰凉冰凉,轻若无骨,望着她呆呆出神的模样,一股寒彻的凉意冻僵住他的心底。

她……

会死吗……

“小澄已经离开了!”

珍恩扳过她的肩膀,伤心地低喊着:

“小澄他……已经死了!你明知道小澄有多爱你!你明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小澄知道了会有多伤心!夏沫,你醒醒好不好!小澄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还是要活着啊!”

尹夏沫呆呆地被迫面对着珍恩。

她的眼睛呆滞空茫,有种异常的平静,仿佛再没有了悲喜。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夏沫?小澄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那天在医院,医生宣布他医治无效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没有说过要吃鸡翅,他没有跟你说过任何话,你走到他病床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珍恩泪流满面地大声对她喊着,想要唤回她的意志,哪怕唤醒她会让她再痛一次,也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慢慢死去!

窗外的阳光灿烂明媚。

尹夏沫缓缓地转过头去,她出神地望着被风吹动的白色纱帘,阳光在透明的纱帘中漾出温柔的光芒,她的眼珠一动不动,她的身体也一动不动。

珍恩的喊声渐渐无力。

就好像无论怎样的呼喊,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声。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从白天坐到黑夜,再从黑夜坐到天明,任由欧辰整日整夜地守在她的身边,任由珍恩不断尝试着各种方法,她只是悄无声息地坐在客厅的窗旁。

而这一天,如木偶呆滞般的尹夏沫忽然在冰箱里狂乱地翻找起来,她越找越急,口里不停焦急地喃喃低语着,神情越来越不安,后来竟一件件将冰箱里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鸡翅……”

“鸡翅……”

她茫然地翻找着,眼中充满焦急不安。

“你做了什么?!”

欧辰沉怒地看向珍恩,早晨的时候他见到珍恩在冰箱前忙碌,冰箱里原本储藏了足够夏沫做很多天用的鸡翅。

“是我把鸡翅拿走了。你看,这样是有用的对不对?她有了一点反应了!这是好现象对不对?!”

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珍恩努力深呼吸了几下,走到焦急得已然呆住的夏沫身边,再次试图唤醒她。

“夏沫,不要再做鸡翅了,小澄吃不到的……小澄已经死了……在天国的人是吃不到任何人间的东西的……”

是有用的吗……

望着夏沫呆呆站在冰箱前的背影,那斜斜映在地面上的又长又黑的影子,欧辰心底那绝望的黑洞越裂越大,这种绝望和恐惧超越了以往!

如果说以前他在绝望中还有恨意,还有嫉妒,还想要不择手段地再去争取些什么,而现在,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看着她的眼中空寂得再也没有灵魂,这种绝望,让他愿意去世间的所有去交换。哪怕用所有的财产和地位,哪怕用他的生命,哪怕——

永远离开她的身边……

如果有神,他想让神知道,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当他终于拥有了她,当她永远也不会离开他,他却明白了,所有对她自私的占有的爱都比不过她幸福快乐地活着。

“鸡翅……”

“鸡翅……”

脸上的焦急慌乱愈发得明显,尹夏沫一把推开不停对她说着什么的珍恩,脚步虚浮地吃力向大门走去,嘴里喃喃地说:

“小澄,你很饿是吧……”

“你等等哦……姐姐这就去市场买鸡翅……”

“夏沫!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我在说,小澄已经死了!就算你天天做鸡翅,他也吃不到了!夏沫,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好不好!”

珍恩紧紧拉住她,悲伤和愧疚让她的泪水再次绝堤。

“夏沫,你一直那么坚强,你什么都不怕,你坚强得像一颗大树一样!你醒过来好不好!小澄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欧辰,你还有我啊!我发誓,我会像小澄一样永远照顾你,永远陪着你!求求你,夏沫,求求你不要这样!”

可是尹夏沫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喃喃自语着,用力推开哭泣的珍恩,走向大门,欧辰追上她,正准备拦住她时,“哗”地一声,她已经将大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怔怔地凝视着她,身上仿佛还染着飞机里的气息,他的头发长了些,面容瘦了些,可是依旧眼如黑玉,唇若樱花。他深深地凝望着她,然而望着望着,他眼底那如海水般的渴盼渐渐转变为震惊和怜惜。

欧辰怔住了。

看着许久未见的洛熙,看着洛熙眼中那份对她浓郁依旧的感情,半空中,他欲拉住夏沫的手僵了僵,慢慢放下。

“鸡翅……”

尹夏沫茫然没有焦距地看了看挡住她的那个人影,无意识地伸手想要将那人拨开,她要赶快去市场买鸡翅回来做给小澄吃,小澄身体不好,如果饿到会胃痛的。

“夏沫,你不能出去!”

珍恩从猛然见到洛熙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她顾不得和他打招呼,连忙从身后拉住试图推开洛熙的夏沫,着急地喊。现在所有的媒体上都是猜测夏沫精神是否正常的各种新闻和报道,万一她出去被记者们碰到,记者们一定会如恶狼扑食般包围住她!

 “鸡翅!……”

“鸡翅!……”

始终无法摆脱开珍恩的双手,尹夏沫的脸上流露出焦急狂乱的表情,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开始拼命地挣扎,用力地挣扎!

“好!我给你!我把鸡翅藏起来了,我这就拿出来,你不要出去……”珍恩低泣着,终于宣布投降。小澄,她又失败了,是她太笨,她没有能好好地照顾夏沫,没能做到答应他的事情。

正午的阳光洒照在小小的厨房里。

透明的水流从水龙头中静静流淌下来,尹夏沫的面容恢复了平静,她仔仔细细地反复清洗着鸡翅,用手指搓洗鸡翅的每一寸地方。每当她洗好一块,就有一只修长的手将它接过来,认真地用干净的毛巾吸干它表面的水分,然后整齐地放到盘中。

锅里倒入少许的油,她打开火,怔怔地望着油渐渐热起。身边那人细心地为她戴上一双棉质的烧菜手套,然后将一只打开瓶盖的白糖罐放到她的面前,她怔怔地挖了一勺糖放入锅内。

白糖融化出小小的泡,那只男人修长的手将她稍微拉开些,把一盘鸡翅倒入锅中,锅里溅开“噼啪”的声响,待到油花落下,他才将锅铲递给她。

她茫然地看了看他。

又茫然地扭过头去,瞳孔里一片空荡荡的怔仲,她慢慢地翻炒着锅里的鸡翅,看着它们慢慢金黄,接过那人递来的酱油,接过那人递来的凉水壶,锅里的汤汁翻滚出浓香的气味,弥漫在厨房的空气中。

看着洛熙和她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灿烂的阳光将两人的侧面勾勒成美好的金色,她和洛熙之间有种难以言语的默契,似乎洛熙可以察觉到她的每一寸心思。

沉默地望着那两人。

欧辰的背脊笔直而寂寞。

珍恩不安地看看陪着夏沫做菜的洛熙,又不安地看看欧辰。

洛熙瘦了些,在以往那种美如少年的妖娆中,更加多了几分男人的气息。他的唇边不再有似笑非笑的神情,黑如深潭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坚定和刚毅。

欧辰也瘦了很多很多。

虽然他的神情依然淡漠倨傲,虽然他的背脊永远笔直,可是他的眼睛沉黯伤痛,两腮边的胡须青痕已多日没有修整。他黯然地望着夏沫和洛熙的目光,让珍恩心惊了起来,仿佛他已经有了某种决定。

“小澄,吃饭了。”

尹夏沫将碗筷和红烧鸡翅摆好在餐桌上,温柔地对小澄的卧室喊着,然后她坐在那里静静等,等小澄走出来,坐在那把拉开的空荡荡的椅子上。

等了许久。

卧室的门依旧静静地关闭着。

没有人出来。

也没有人坐到她的面前。

怔怔地,她没有如往常般对着空椅子喃喃自语,而是无声地将一块鸡翅,又一块鸡翅夹到小澄的那只碗里。碗里再也放不下,最后一块鸡翅险些从最上面滑下来,一双筷子及时夹住了它。

“也许是小澄累了,想在房间里面吃,我把饭菜端进去给他,好吗?”洛熙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鸡翅重新摆好,轻声对她说。

尹夏沫缓慢地抬起头,似乎努力想要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良久——

 “鸡翅!……”

“鸡翅!……”

始终无法摆脱开珍恩的双手,尹夏沫的脸上流露出焦急狂乱的表情,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开始拼命地挣扎,用力地挣扎!

“好!我给你!我把鸡翅藏起来了,我这就拿出来,你不要出去……”珍恩低泣着,终于宣布投降。小澄,她又失败了,是她太笨,她没有能好好地照顾夏沫,没能做到答应他的事情。

正午的阳光洒照在小小的厨房里。

透明的水流从水龙头中静静流淌下来,尹夏沫的面容恢复了平静,她仔仔细细地反复清洗着鸡翅,用手指搓洗鸡翅的每一寸地方。每当她洗好一块,就有一只修长的手将它接过来,认真地用干净的毛巾吸干它表面的水分,然后整齐地放到盘中。

锅里倒入少许的油,她打开火,怔怔地望着油渐渐热起。身边那人细心地为她戴上一双棉质的烧菜手套,然后将一只打开瓶盖的白糖罐放到她的面前,她怔怔地挖了一勺糖放入锅内。

白糖融化出小小的泡,那只男人修长的手将她稍微拉开些,把一盘鸡翅倒入锅中,锅里溅开“噼啪”的声响,待到油花落下,他才将锅铲递给她。

她茫然地看了看他。

又茫然地扭过头去,瞳孔里一片空荡荡的怔仲,她慢慢地翻炒着锅里的鸡翅,看着它们慢慢金黄,接过那人递来的酱油,接过那人递来的凉水壶,锅里的汤汁翻滚出浓香的气味,弥漫在厨房的空气中。

看着洛熙和她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灿烂的阳光将两人的侧面勾勒成美好的金色,她和洛熙之间有种难以言语的默契,似乎洛熙可以察觉到她的每一寸心思。

沉默地望着那两人。

欧辰的背脊笔直而寂寞。

珍恩不安地看看陪着夏沫做菜的洛熙,又不安地看看欧辰。

洛熙瘦了些,在以往那种美如少年的妖娆中,更加多了几分男人的气息。他的唇边不再有似笑非笑的神情,黑如深潭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坚定和刚毅。

欧辰也瘦了很多很多。

虽然他的神情依然淡漠倨傲,虽然他的背脊永远笔直,可是他的眼睛沉黯伤痛,两腮边的胡须青痕已多日没有修整。他黯然地望着夏沫和洛熙的目光,让珍恩心惊了起来,仿佛他已经有了某种决定。

“小澄,吃饭了。”

尹夏沫将碗筷和红烧鸡翅摆好在餐桌上,温柔地对小澄的卧室喊着,然后她坐在那里静静等,等小澄走出来,坐在那把拉开的空荡荡的椅子上。

等了许久。

卧室的门依旧静静地关闭着。

没有人出来。

也没有人坐到她的面前。

怔怔地,她没有如往常般对着空椅子喃喃自语,而是无声地将一块鸡翅,又一块鸡翅夹到小澄的那只碗里。碗里再也放不下,最后一块鸡翅险些从最上面滑下来,一双筷子及时夹住了它。

“也许是小澄累了,想在房间里面吃,我把饭菜端进去给他,好吗?”洛熙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鸡翅重新摆好,轻声对她说。

尹夏沫缓慢地抬起头,似乎努力想要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良久——

“也许这部电影可以对她有所触动,刺激她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呢?”电话里,采尼的这句话使得珍恩怔住,然后望着呆呆坐在客厅窗前的夏沫犹豫了起来。

现在的尹夏沫瘦得可怕。

原本就清瘦的身体足足瘦了有三十多斤,手腕和脚踝可以清晰地看见骨头,她的眼睛显得出奇的大,茫然而空洞,肌肤也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当她坐在窗纱飘扬的落地窗前,风似乎能将她轻飘飘地卷走。

她无知无觉。

除了做红烧鸡翅的时间,她每天只是呆坐着,望着窗外,仿佛只是等着耗尽她体内的最后一点生命。

“必须想办法唤醒她。”

下午,医生将注射器具收起来,又看了一眼径自发呆的尹夏沫,神色凝重地对欧辰说:

“她的意志太过消极,如果只是每天靠注射营养液维持,长期下来,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

唤醒她……

傍晚,欧辰用一只小勺舀着他亲手榨好的苹果汁,轻轻凑近她的唇边,沙哑地说:“吃一点东西,好吗?”

她木偶般地坐着。

“乖,吃一点。”

他屏息将小勺送入她的口中,看着她茫然地将苹果汁喝下,窗外是柔和的晚霞,他的声音微微紧张。

“吃下去,不要吐出来,夏沫……”

“哗——”

她大口大口地呕吐,清水般的秽物吐了她自己满满一身。

唤醒她……

欧辰帮她脱下被弄脏的外衣,用温热的毛巾擦干净她的脸和双手。浴室里,他沉默地清洗着她的衣服,用肥皂一遍一遍地洗着,轻盈的肥皂泡沫挤满了洗衣盆。

浴室的镜子里。

他的面容憔悴黯然。

唤醒她……

深夜,她望着窗外的夜色,身体仍旧保持着那个不变的姿势,黑猫在她的脚边喵喵叫着绕圈,她的眼睛呆呆没有焦距地望着漆黑的夜色。

欧辰黯痛地望着她。

突然,他伸手将她从椅子里拉起来,她的身体如此之轻,以至于他只是轻轻一拉,她就向外跌了出去。他扶住她,双臂横抱起她如纸般薄的身子,向尹澄的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打开。

尹澄的卧室依然像昔日一样干净整洁,屋里似乎还有他的气息,仿佛他正倚在床头画画,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会抬起头来,会露出开心的笑容,会对她喊:

“姐——”

尹夏沫呆呆地看着那张空荡荡的床,她仿佛在发怔,仿佛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晚了,小澄会不在家里。

欧辰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慢慢变冷,慢慢变得僵硬起来,他心中疼痛,下意识地用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些。然而只是几秒钟,他逼自己狠下心来,将她放在小澄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