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遥一边骑一边看风景,骑得不快,不一会儿,就跟前面三人拉开了距离。等她意识到时,前面丁卓的身影只剩下了一个点儿。孟遥赶紧踩快一些跟上去,等离丁卓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她摁了一下铃。
丁卓车往路边拐,回头看了一眼。
孟遥踩得更用力,“超你了!”
刚超过去没一会儿,在前面一个上坡路段,丁卓又反超回来。
就这样,两人不服气的你超我赶地骑了好一阵,经过了一座桥,丁卓停下了,问她:“要不要歇一歇?”
两个人把车停在路边,站在湖岸上吹风。凉风扑过来,背上出的汗很快就蒸发了。
“方竞航他们骑得好快,一直没看见人影。”
丁卓说:“老方妹妹是体育特长生,打乒乓球的,老方本科也是校足球队的。”
孟遥惊讶,“这个真没看出来。”
“以前还进过省队,就是年纪到了,成绩出不来,干脆去读书了。她小时候老生病,有一次高烧不退,差点死了,所以老方爸妈才把她送去学体育,老方也是为这才学医。”
孟遥其实对方瀞雅没什么恶感,虽然头回见面她表露出了一点敌意,现在听丁卓这么说,又有点可怜起来。
歇了一会儿,两个人重新出发。
孟遥跨上车,一脚踩在地上,笑说:“还比吗?前面水塔那儿,看谁先到?”
丁卓:“不占便宜,你先骑一分钟。”
孟遥微微扬了扬下巴,“别后悔。”
丁卓抬腕看着手表,开始计时。
孟遥踩得飞快,天上一大片云把太阳盖住,凉爽的湖风从脸颊旁飞速擦过。
水塔遥遥在望,身后忽响起叮铃声,孟遥回头一看,丁卓已经快要赶上来了,不甘示弱,使出浑身力气,越发踩得用力。
越过一个平缓的坡,孟遥转头又看了一下,丁卓就保持一定距离,紧咬不放。
很快,离水塔剩下不到五百米,后面突然加速,孟遥速度已到极限,然而距离还是越追越近。
最后,还是孟遥早了三秒钟到目的地。
丁卓捏着把手,自行车平滑地越过,停了下来。
孟遥笑说:“你是不是让了?”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丁卓从自行车上跨下来,站着吹风。
他呼吸平缓,孟遥却出了一身的汗。
“还有一半,后面慢点骑吧。”
孟遥点点头,从前面筐子里拿出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
后面半程,两个人不紧不慢,等到了终点,太阳已经西斜。
方竞航和方瀞雅围在一个摊子前面,方瀞雅手里端着一碗煎豆腐,招呼两人:“你们吃东西吗?”
小贩趁机吆喝起来,“煎豆腐茶叶蛋啊,煎豆腐茶叶蛋啊!”
孟遥一边停车一边说:“不了,你们吃吧。”
丁卓把车停下,清点战果:“两点半走的,现在四点半。”
方竞航拿牙签从妹妹碗里戳了块豆腐,“你俩不行,我们等你们老半天了。”
方瀞雅也笑说:“丁卓哥,这还不是我巅峰时的水平。”
“嗯,”丁卓爽快认输,“你们是专业的。”
离开环湖路,四人踩着车,慢慢往回骑。
夕阳很大很红的一个,缀在西面天空上,空气被染成浓稠的蜜色。
孟遥抬头看了看天,很久没觉得这么畅快,像是暗云累积,总算落了雨,天空也渐渐显出亮色。
前面方瀞雅和方竞航的身影拐了道弯,慢慢远了,孟遥加速踩了两步跟上去。
刚右拐,对面突然逆向来了一辆左拐的电动车。
孟遥吓得呼吸一滞,赶紧转过车头,然而还是迟了一步,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那电动车扫得连人带车摔倒了。
那电动车只略停了一下,便逃之夭夭了。
孟遥只觉得手臂钻心一疼,脑袋了一懵,半晌都没缓过来。
“孟遥!”
殿后的丁卓跟上来,停车一脚跨下,赶紧过去把压在孟遥身上的自行车扶起。
“怎么样?”
孟遥没说话,咬着唇抬了抬手臂,却见手肘下方粗长一道口子,皮肉都仿佛给挫烂了,正在往外渗血。
她往地下看了一眼,手臂好巧不巧,就撞在路牙的拐角上了。
丁卓伸手将她扶起来,托住她手臂,缓缓地扭动着用了一下力,“里面骨头疼吗?”
孟遥摇头。
丁卓掏出手机,给方竞航打了个电话,对孟遥说:“坐着等会儿,我让他开车过来了。”
他看了看孟遥,“还有哪儿伤了?”
孟遥疼得一头冷汗,说话只剩气声,“膝盖撞了一下。”
她穿着宽松的运动长裤,丁卓蹲下去,把裤子挽到膝盖以上看了一下,肿了,但没破皮。
“膝盖骨头疼不疼?”
“不疼。”
丁卓站起身,“还好,问题不大。”
没一会儿,方竞航开着丁卓的车到了。
丁卓让他把两辆自行车弄回去,自己开着车去附近找诊所。
伤口太深,诊所只给简单消了毒,也不能做进一步处理。
孟遥本来已经缓过来了,消毒的时候,又疼得一脸煞白。出诊所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附近建筑少,远处一片漆黑。
丁卓给车解锁,也不多说什么,“上车。”
“我找个车回去,你跟方竞航他们接着玩吧。”
丁卓拉开车门,“你这伤口得清创,还要缝针,走吧,要玩以后有机会。”
孟遥只得上车。
回去路上,路宽车少,丁卓开得很快。
孟遥不爱给人添麻烦,这会儿又疼又觉得沮丧,跟丁卓道了声歉。
“道歉什么,都是老乡,你又是曼真的朋友,帮点忙应该的。”
孟遥楞了一下,微抿着唇,向前面镜子了看了一眼。镜子映出丁卓的眼睛,他正目视前方。
孟遥转头,看向窗外。
一片片稻田迅速往后退,黑暗里浮着几星灯火,仿佛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第11章 (11)急诊

到达医院,丁卓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停下,带着孟遥去急诊部。
晚上急诊人多,丁卓找了个位子,“你坐着,我去挂号。”
孟遥没说话,点点头在位上坐下。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膝盖上起了一片淤青。孟遥呆愣盯着,伸手按了一下膝盖,有点疼。
一会儿,丁卓挂完号过来找她,“走吧。”
孟遥站起身,跟在丁卓身后走去急诊外科。
医生拆了孟遥手肘上包裹着的纱布,重新给她消毒。
棉团沾上去,孟遥疼得“嘶”了一声。
消完毒,然后打麻药,做完清创处理,缝了十多针。创面大,怕会感染,医生又开了单子,让孟遥去输液室挂消炎药水。
输液室里坐了快有一半的人,孟遥找了位置坐下,片刻,护士拿来药水给她输上。
丁卓在旁边坐下,问孟遥,”饿不饿?”
两人从落云湖回来以后,直接到了医院,中间都没有时间吃晚饭。
“我还好。”
丁卓歇了一会儿,站起身,“想吃点什么,我出去买。”
孟遥今天出了一身汗,现在只想洗个澡,运动过后有点脱力,却没什么胃口。
“你自己去吃吧,我不太饿。”
丁卓顿了一下,“那我随便买点,将就吃一下吧,输完了再去吃点宵夜。”
孟遥垂着眼,心里只觉得茫然,“丁卓。”
丁卓刚迈出去一步路,又停下,转过身。
孟遥声音很低,“送到这儿就行了,今天谢谢你,你回去休息吧,我打完针自己回去,不麻烦你了。”
输液室里顶上白色灯光洒下来,照得她表情越发显得平淡,有点疏离的意思。
丁卓看着她,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孟遥微微抬头,目光定在输液的软管上,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从很久以前,话就积了太多,像是酿酒,陈的太久,一揭开那浓烈的气息先让自己醉生梦死。
想说的很多,能说的却不过只是谢意与歉意。
她觉得这几次会面像是有个顽童随手在地上扔了一把玻璃弹珠,晶晶亮亮,叮叮咚咚。然后有人把珠子都捡起来,地板和房间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眼前光线给人挡去些许。抬头,顶上灯光照着丁卓,淡淡的一抹影子投向自己。
丁卓把手里提的一只袋子放在旁边椅子上,“给你买了一份扁豆焖面。”
他坐下,把包装解开,盒盖揭开,递给孟遥。
孟遥愣着,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去接。
她把餐盒搁在腿上,捏住筷子夹了一粒扁豆,沉闷地说了声“谢谢。”
她发现了,丁卓对于自己认为对、必须要做的事,基本上不大会去听其他人的意见。
丁卓抬头看了看药水瓶,才下去一半。
他说:“你先慢慢吃,我出去打个电话。”
孟遥点一点头。
吃了几口,饿的感觉才从胃里泛起来。她一箸一箸,不紧不慢地吃,吃了快一半的时候,丁卓打完电话回来了。
“给方竞航说了,他们明天回,他会把你行李带回来。”
孟遥说谢谢。
丁卓在一旁坐下休息,没再说话。
孟遥闻到他身上有烟味。
时间连着滴管里的药水,一点一点流逝,等输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护士拔了针,孟遥拿棉签摁着针孔,跟着丁卓去窗口取药。
这回,孟遥没试着再去跟丁卓客气,乖乖地上了车——不管她说什么,丁卓总归还是会去履行他所以为的义务。
她记起以前自己在日记里写:这个人有江湖气,像是一意孤行的剑客,重诺重义。
回去路上,孟遥头靠着车窗。
大城市夜生活如火如荼,这样晚了,路上还有很多车,从对向车道驶过来,两车错过时,呼啸的一声。
都没说话,各自沉默。
很快车到了小区底下,孟遥提着药下车。
丁卓嘱咐两句:“伤口别沾水,药按时吃。”
这话,十足十一个专业医生的语气。
临走,丁卓又说明天方竞航回来,他会抽时间把行李给她送过来。
孟遥道谢。
明天…她思绪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向丁卓道了声再见。
走到小区大门,没忍住,还是回头。
那车已经开进了前方朦胧一片,边界不清的暗黄色路灯光里。
回到住的地方,孟遥举着手,艰难地冲了一个澡,换上睡衣,去卧室躺下。
充电器落在落云湖的宾馆没带回来,手机快没电了,她干脆关了机,把手机扔到一旁。关了灯,一会儿,房里家具显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窗帘里漏进来点儿光,孟遥侧躺着,身影也融入这片光影之中。
她想找个人说说话。
然而即便是以前,很多话她也不曾对曼真说过。秘密就是秘密,烂在心里才是它应有的归宿。
此时此刻,如果有一个人在面前,孟遥极想问他:为什么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红玫瑰还未变作蚊子血,依然是心上的朱砂痣。
孟遥一觉睡得很长,醒来的时候,微眯着眼看了看窗帘的缝儿,从那里蹑进来一片敞亮的天光。
她把手机拿过来,开机一看,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紧接着,所有通讯工具齐齐跳出来未读信息,孟遥率先点开了短信,里面几条垃圾信息,再就是丁卓的:行李在我这儿,你什么时候有空?
孟遥回复:你在学校吗,我自己过来取吧。
没一会儿,丁卓直接回了电话过来。
先是问了问她伤口的情况,紧接着说:“下午我有事,刚来了你小区一趟,打电话你关机,我把你东西放在门口保安那儿了,你有空下去拿。”
孟遥懵了一下,赶紧说了句好,又说谢谢。
电话挂断,她起身把窗帘拉开,太阳光一下照进来,她眯住眼睛。
她想,说“再见”这样的机会,也是用一次就少一次,说不准什么时候的“再见”,就成了真正的再见。
国庆剩下几天,孟遥就在家里养伤,活动半径限于周围两公里。
她把攒了许久的书看了一部分,这段时间的票据做了规整;小区里有只野猫,吃完晚饭回来,她从家里拿一点猫粮下去,坐在花坛边沿上喂猫,在樟树深浅不一的树影底下,一坐就是两小时。
六天时间,被她自己分割得漫长琐碎,又毫无意义。
等到上班,林正清看到她抬手,袖子滑下去,从里面露出一截纱布,忙问她是怎么了。“骑车摔了一下。”
“没事吧?”
“没事,快好了。”
林正清便说:“这段时间也不怎么需要你写东西,先好好养着吧。黄老师国庆去熹县,谈了个案子,下周咱们几个人要一块儿去考察。”
孟遥问:“具体做什么?”
“县文化部,要做文化产业规划。我要参加他们的座谈会,你们就当过去玩玩。”
孟遥没什么想法,服从工作安排。
“周四银辰的案子比稿,你跟我去听听看。”
“要做什么准备吗?”
林正清说:“不用,我上去讲。东西给他们了,到底谁的好,一眼就能知道。”
周四,孟遥没来公司,直接去蓝天集团。
在大厅,她与林正清接上头,一块儿上去。到报告厅,已经来了很多人。
林正清指了指第四排预留给公司的位置,孟遥点点头,跟他走过去。
正要坐下,孟遥忽瞥见左前方有道背影,十分熟悉。
等了一会儿,孟遥看见她偏了一下头,又仔细一看,果然是方瀞雅。
方瀞雅身旁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估计是她上司。
等了半小时,会议正式开始。
按照蓝天集团给出的讲稿顺序,孟遥他们排在第三个。
每个二十到三十分钟,一共五个方案,全部讲完估计得两个多小时。
到孟遥这组,林正清上去侃侃而谈。他对材料非常熟悉,完全脱稿,条理清楚,加上一些演讲的技巧,极具煽动性。
等林正清讲完,孟遥偷偷离场,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回来,恰与从里面出来的方瀞雅装上。
方瀞雅一愣,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孟遥,更没想到自己做的是策划工作,但其实跟孟遥是一个行业的。
方瀞雅往孟遥手臂上瞅了一眼,“你手臂好了吗?”
“好了,下周就能拆线。”
方瀞雅看着她,有些试探的,“要去我哥的医院拆吗?”
“不用,小诊所就行。”
她好像放心下来,又问:“那…这段时间是丁卓哥照顾你的?”
孟遥心里烦躁,多少有点不耐烦,但没把这情绪表露出来,没答,说了句“我先进去了”,绕过方瀞雅回到了报告厅。

第12章 (12)萤火

比稿结果出来,孟遥他们没什么意外的拿下了这单。接下来,就得跟银辰大厦进一步接触,做出最终的策划方案。
从银辰大厦出去,林正清格外意气风华,他负手站着,回望了一眼身后高耸入云的大楼,“我还记得跟黄老师第一次参加比稿,黄老师一讲完,满堂喝彩。”
孟遥笑一笑。
文案是她一手完成的,比稿能通过,她当然也是与有荣焉。
很长时间了,她的生活就是闷在大缸里的一缸子死水,只有工作上的一点微小成就,才能让它稍微泛起点波澜。
晚上,项目组的人聚餐庆祝。
林正清撒得开,场面让他搞得很有气氛。
一轮酒敬完,林正清坐回位上,他座位跟孟遥挨着,他挑了一箸菜,胃里垫了点食物,微微偏头看了看孟遥。
她正听着一桌子人聊天,脸上看不出多少的表情,似乎是饶有兴味。但她也只是听着,即便话题插得上嘴,也从不开口。
他观察孟遥很久了,她是个情商高的人,能跟公司所有人都维持表面和谐的工作关系,但她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从没有跟谁刻意走得很近。
“孟遥。”
孟遥转过头来。
林正清目光在她清亮的眼睛上定了一会儿,突然有点语塞,笑一笑说:“是不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孟遥笑说:“还好。”
林正清喝了酒,脸有些发热泛红,“你觉得现在这工作怎么样,喜欢吗?”
“我觉得很适合我,跟着大家能学到很多东西。”
场面话,官样文章。问她喜欢不喜欢,她答适合不适合。
林正清笑一笑,没跟她计较,转过头接着吃菜。恰有一个问题提到他,他便接过话茬,仍旧跟大家喝酒聊天。
吃完饭已是九点,大家各自打车回去。
林正清跟在孟遥身旁,脚步有一点儿踩不到实处。
孟遥说:“你住哪儿,我用打车软件给你叫个车。”
林正清看她一眼,灯光下,她看着安安静静的,明明日常接触下来是个有些寡淡的人,但好像就是因为她那一点不合群,一点抗拒,让她特别的勾人。
“孟遥。”
孟遥看他一眼。
“陪我走两步,我去路口打车。”
夜里起了一点儿风,旦城四季分明,十月一到,天就渐渐的转凉了。
灯光下,她一缕发丝让风吹起来,飘在脸颊旁。
林正清发现,她侧脸也很是好看。
两个人并排走着,鞋底踩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哒哒”的声响。
林正清不说话,孟遥当然更不会主动说话。
路口眼看就到,林正清停下脚步,“…想跟你说件事。”
这话,语气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拘谨。
孟遥看了林正清一眼,他深深呼吸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的局促。
她心里隐约有感觉,极怕他捅破了以后尴尬,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林组长,你现在喝了酒,你说什么,我都要对信度打个折扣。”
林正清顿了一下,笑一笑,“…也是。”
孟遥迈开脚步,接着往前走,林正清跟上去。
“我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吗?”
林正清摇头。平常要从孟遥嘴里撬出点私事,比登天还要烂。
“我是单亲家庭,父亲在我八岁就去世了,现在家里妹妹还在念书,还有一个有心血管疾病的外婆,每周得吃上千块钱的进口药。”她微微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灯,“…所以,有这样的家庭,我走不了多快。很多问题,我没有精力去考虑…”
语气平平淡淡的,却有一丝极苦的味道。
她态度摆得很清楚,不管门槛立在这儿,是为了拒绝人,还是筛选人,总归是立了一道门槛。
林正清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点为自己这段时间的一些言行感到后悔。
“到了。”孟遥笑了笑。
林正清还没来得及反应,已有一辆亮了绿灯的出租车朝这边驶过来,孟遥招了招手,替他拦下。
林正清看着她,“那一起走吧,先让车送你。”
孟遥摆摆手,“不顺路,我去对面拦车。”
林正清上了车,不放心,又嘱咐一句:“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孟遥回到家,先洗个了澡,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她晚上没吃饱,想起来冰箱里还有点速冻水饺,去厨房煮了,端回自己房间。
她是与房东合租的,房东是一对夫妻,男的时常出差,女的一周有一半时间在女儿家里住。房租两千,她住的南卧只有十来平方米,和房东共用厨房和客厅。
孟遥坐在桌前,随便抽了本书,边看边吃。
看了两行,没什么兴致,叹了声气,把书合上扔到一旁。
吃完饺子,去厨房洗完,刚开了水龙头,听见房间里传来手机的响铃。
孟遥赶紧关上水回屋接电话,一看来电人,愣了一下。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
那边打了声招呼,也静了一会儿才开口。
丁卓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今天方瀞雅过来,跟我说碰见你了。”
“嗯,跟她竞争同一个项目的。”
“结果不错?恭喜。”
孟遥道谢。
她听见那边安静了下,接着是非常细微的“咔”的一声,然后是呼气声,她猜丁卓是点了一支烟。
“这段时间在跟着导师忙,一直没空问,你手恢复怎么样了?”
“还可以。”
“过个三四天,记得去拆线。”
孟遥说好。
丁卓没再说话,但也没挂电话。
她听见那边的呼吸声,好像就在耳畔。
沉沉,一声又一声。
窗户没关,风把窗帘吹起来,又“啪”一下打向窗棂。
孟遥伸手,手指无意识地在放在桌上的台历本上打圈,她目光定在今天的日期上,突然意识到什么,心里算了一下。
哦,今天是曼真百日忌辰。
孟遥顿觉心里发苦,一半为曼真,一半为自己。
电话那端安安静静的,房间里也是。
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丁卓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她也太冷了,暖不了他。
许久,孟遥受不了这种被自己摁下去又生出来的委屈和苦涩,终于主动开口,声音有点哑,“还有什么事吗?”
那边轻咳了一声,“没什么事了。”
台历本上,下周有一天被圈起来,孟遥看了看,很平淡地说:“我下周要去外地考察,如果你要联系我的话,等过了这一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