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晕大巴车,一路上抱着塑料袋呕吐不断,恰好孟遥又坐在她旁边,被她影响得胃里也是一阵一阵翻腾。
车终于到了,孟遥赶紧下去呼吸新鲜空气。
远处天高云淡,青山巍巍,山下有个湖泊,远远望去,湖水波平如镜。
在酒店入住之后,一行人前去县内唯一的四星级酒店吃饭,设宴的是正雅集团。
到达包间,一个西装革履男人请大家就坐,“郑副总出去接电话了,请大家稍等。”
服务员端上餐前小点,没一会儿,房间门打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就是正雅集团的负责人郑岚。
孟遥忍不住打量一眼。
郑岚身材高瘦,穿了件真丝的上衣,齐颈短发,化淡妆,并不十分出色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显得很大气。
郑岚脸上带了一点笑意,走过来同林正清握手,“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坐下之后,郑岚同林正清寒暄起来。
郑岚同林正清的硕士生导师黄皓有交情,话题自然也就围绕黄皓展开。
郑岚说:“年前在帝都同黄教授吃了顿饭,颇不容易。我从机场赶去饭店,堵上两小时车,饭吃了半小时,菜还没上齐,黄教授就得赶去机场,说香港那边还有个讲座。我就想,何必这么折腾,不如就约在机场的星巴克,咱俩还能多聊一会儿。”
林正清笑说:“黄老师确实比较忙,除了各地讲座,在旦城大学还要上课。”
郑岚笑说:“我刚才看了一眼,你这小组全都是青年才俊,如今的年轻人不简单。”
“都是黄老师指导得好。黄老师特意叮嘱我,说这回过来,考察固然是第一要务,但更重要的是要跟您多学习学习。”
全是些互相吹捧的话,孟遥没听进耳中,只觉得到目前为止,郑岚倒没显得有多“难搞”。
宴会进行到一半,小组的人各自拿上酒杯,过去向郑岚敬酒。
做这一行,工作环境就是如此,孟遥不是心高气傲的人,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没有突出到无可踢打,只能审时度势,做好本分。
也就同样捏着酒杯,走到郑岚跟前,举杯客客气气笑说:“郑副总,谢谢您今天设宴款待。”
郑岚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有若无地打量她一眼,放低了酒杯,孟遥赶紧将自己杯子放得更低,与她碰了碰杯。
郑岚笑说:“我听黄教授说,公司里员工多半都是旦城大学的高材生,尤其是林主任手下领导的这些人。旦城大学的老师我都熟悉,不知道你的导师是哪一位?”
孟遥不亢不卑,“我不是旦城大学的学生。”
“哦?”
孟遥笑一笑,“还得感谢林主任,招聘时不问出处,只看工作能力。”
林正清便笑说:“孟遥是咱们小组的笔杆子,以前在帝都XX报工作过四年。”
郑岚看着孟遥,目光似是突然多了些复杂的意味,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你们报社的人,我碰巧也认识几个。”
孟遥怔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勉强笑了笑。
给郑岚敬完酒,孟遥回到自己座位上。一桌子美味佳肴,忽然便觉得没了胃口。
她不由地向着郑岚那儿看了看,谁知郑岚竟然也在看她。
郑岚一只手背托着下巴,另一只捏着酒杯,轻轻晃了晃,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孟遥下意识端起自己的杯子。
郑岚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后便别过目光,再不看她。
这顿饭的后半程,孟遥吃得如坐针毡。
散席之后,一行人到楼下。
郑岚的车已停在门口,她与小组的人一一握手,笑说:“期待黄老师的高材生拿出个惊艳的方案。”
握到孟遥,她停了一下,目光定在孟遥脸上,“当然,也期待‘笔杆子’做的文书。”
孟遥手心发凉,手掌有汗,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郑岚的手上的。
道别之后,郑岚拉车车门上了车,奔驰在夜色中拐了个弯,迅速地消失在大家视野中。
赵月说:“这位郑副总好像没大家说得那么吓人啊。”
“对人随和对事严苛,你们以后就知道了。”林正清笑了笑,一挥手招呼道,“走吧,大家回去休息,明早还要在外奔波一整天。”
回到酒店,孟遥洗完澡,等赵月进浴室的时候,给丁卓拨了个电话。
她刚洗过头发,还没干,肩上搭着一块毛巾,头发就散在毛巾上。
“在值班?”
丁卓声音有点儿疲惫,“嗯,刚去了趟病房。你还没睡?”
孟遥头靠着房间的玻璃窗,“没呢,刚吃了晚饭回来。”
“见过正雅的负责人了?”
“见了…”孟遥欲言又止。
丁卓问:“怎么了?”
孟遥笑了笑,说没事,与丁卓闲聊几句,挂了电话。
她看着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脸,叹了声气。
一路过来,秘密掩盖秘密,很多事,她习惯了对别人一字不提,对自己也是缄口沉默。
孟遥把自己这张床边的台灯拧亮,从包里翻出曼真的日记本。
读高中的时候,在曼真的影响下,孟遥跟着写过三年的日记,但到了大学,她没坚持一个月,就把这个习惯给抛弃了——人苦闷无助的时候,总会逃避剖析内心。
陈素月给她的那袋子里,一共有五本,从大一开始,几乎天天不落。
从陈素月手里拿到之后,孟遥就从头开始,每晚睡觉前看一点,但一天只能看个三四篇。每每看到曼真记录的生前欢畅那些记忆,就让她心情沉重,难以继续。
孟遥逐行往下,翻过一页,顶头另起的日期下,曼真写着:我感觉遥遥跟我疏远了。
一页纸,只写了这一句话。
孟遥一顿,手指停在那儿,迟迟没动。
她竭力回想,也想不起曼真所写的这日期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心里有一种悔意逐渐扩大,为当年自己的敏感自卑,矫情阴暗。以为一辈子还长,很多秘密留着以后说,也来得及。但事实上,这一段路,早已被人设下了倒计时。
浴室门开了,孟遥赶紧关上台灯,把日记本塞回枕头下,装作已经睡着。
第二天,一行人起了个大早,去郊外考察。
那儿是政府之前规划的工业园区,由于缺乏资源和资金,引进来的厂商没过多久就迁走了,一大片还是崭新的厂房,全都已经废弃。
大家在园区门口下了车,林正清、郑岚和一个政府的负责人在最前,大家往里走。
政府负责人向郑岚和林正清介绍这片厂区基本情况,郑岚似听非听的,忽然插话,“这些厂房能全推了吗?”
负责人怔了一下,笑说:“这个工业园区,当时也是花了…”
“其实这跟花多少钱没关系,有人的地方,自然能钱生钱,可现在除了一个看门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郑岚眯了眯眼,往直插向天的烟囱看了一眼,“这烟囱挺有意思,怪高的,我先在车上就看见了。”
孟遥在旁,渐渐能觉察出郑岚这人的厉害,这一路过来,她关注的地方压根让人摸不到套路。
走了大半个小时,园区刚逛了三分之一,郑岚仿佛一点儿也不觉得累,脸上汗都没怎么出。倒是那位政府的负责人,体型胖,这会儿脚步渐渐慢下来。
郑岚停下脚步,看他一眼,笑说:“金主任,我走得有点累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负责人忙不迭点头说好。
一行人在厂区中央的小广场停下,孟遥走远一些,在草地旁蹲下休息。
身旁光线忽让人遮住些许,孟遥扭头,林正清往她面前递了瓶水,“累了?”
孟遥摇头,起身接过水瓶,道了声谢。
林正清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孟遥笑了笑,“我们的想法不重要,揣摩郑总的想法才重要。”
正聊着天,身后响起脚步声。
郑岚手里捏着水瓶,走到他们跟前,她目光在孟遥身上似有若无地停留片刻,笑说:“林主任挺体恤下属的。”
她穿白色薄毛衣,搭配靛青色的风衣和细铅笔裤,脚下是方便走路的平底鞋,穿着简单,没用什么挑眼的颜色。喷了点儿淡香水,味道很清淡。仍是化了点儿淡妆,没有刻意遮瑕,眼角细纹看得一清二楚。
林正清笑说:“咱们小组没有阶层,没什么上司下属,都一样的。”
郑岚笑了笑,看着孟遥,又问:“孟小姐什么时候到林主任团队工作的?”
“去年八月。”
“XX报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离职呢?”
孟遥淡淡回答:“只是个人选择而已。”
这郑岚说不清楚是什么来路,但孟遥对别人的情绪一贯反应比较敏感,她觉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郑岚有点针对她。

第35章 (35)新闻

此后又有几次,郑岚反反复复,绵里藏针。
孟遥问赵月,觉没觉得郑岚在针对她。
赵月说,没有啊,郑岚这样日理万机的人,哪有时间哪有有必要去专门针对一个小小的员工。
孟遥便将怀疑暂时放下,以为自己只是多心敏感。
在弼县逗留三天,小组回到旦城。
孟遥到家简要收拾,然后乘车赶去医院。
已到下班时间,孟遥干脆就不上去了,即便如今的恋人是医生,对医院那白墙白灯,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她仍然喜欢不起来。
丁卓接完电话,回去低头一看,放桌上的笔已经不见了。
他看旁边一个小护士在填表,借过来把自己剩下的这半份报告赶紧填完,脱了白大褂,下楼。
天上红霞满天,把温和的光线投向大楼门口站立的人。
她穿着一件藕粉色的风衣,让霞光映衬得分外温柔。
初春朗晴的天气,一切都有点儿草长莺飞的蓬勃。
丁卓脚步顿了一会儿,才向她走过去。
孟遥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还没开口,已让人抓住手臂,往怀里一合。
丁卓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发丝,“回来了。”
孟遥“嗯”了一声。
过了片刻,丁卓松开她,将她手一挽,去附近找餐馆吃饭。
孟遥正在研究菜单,觉察到丁卓正在看他,抬眼一笑,“看什么?”
“很多天没见了,现在多看几眼,补上。”
“我在旦城的时候,不也经常好几天见不上面么。”
“那是不一样的,你在旦城,要见你,随时都能去找你。”
孟遥笑起来。
菜端上来,两人边吃边聊,孟遥同丁卓讲了在弼县时郑岚的事。
丁卓安慰她,郑岚是项目负责人,即便出于什么原因,对她有所微词,但不至于因为这就影响到正常的合作。
吃过晚饭,孟遥去丁卓宿舍小坐。
踏进博士楼里,孟遥刚要跺脚点亮声控灯,便被人一把抱住,紧接着后背便被抵在了墙上。
昏暗的光线里,空气一股潮味。
孟遥呼吸一顿,下一瞬,丁卓捏着她的下巴,重重吻下。
过了片刻。
她踮了踮脚,手臂环住丁卓的脖子,把自己身体靠上去,热烈回应。
许久,孟遥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忙将丁卓一堆。
丁卓轻笑一声,拍手把声控的点亮,攥住她的手,上楼。
丁卓掏出钥匙打开门。
窗外霞光还未散尽,橙黄深红里露出一点深蓝,暮云叆叇,夕日曈昽。昏暗的房间,显出一种微醺暧昧的调子。
都没去开灯,静了一会儿,丁卓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孟遥眨了下眼,抬眼去看他。
不明的光调将他脸上分明的轮廓隐去,显得比平日温柔。
孟遥不由自主地,喊了他一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踮脚吻上去。
这一个吻,绵长温柔。
像是凡人俗世,涓滴的细微温暖。
最后一缕光线消失的时候,他们总算分开。
丁卓抬手开了灯,低头看了看孟遥,她眼里一点水雾。
丁卓没忍住,又低头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脱了外套,丁卓走去窗边,把水壶添满烧上。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看新闻了吗?”
孟遥愣了一下,“什么新闻?”
她这几天在弼县行程紧凑,早起七点出门,披星戴月而归,累得倒头就睡,也没什么心思刷微博看朋友。
丁卓一顿,“你还不知道?”
孟遥一头雾水。
丁卓神情几分凝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篇微信公众号的报道,走过来递给孟遥。
孟遥匆匆扫了一眼,冷汗涔涔,把手机递还给丁卓,拿出自己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王丽梅便不由分说一通臭骂:“你还晓得打电话回来?我早让你关心关心孟瑜,现在出了这么大事…”
孟遥心里一个咯噔,“孟瑜也是受害者?”
王丽梅喘了口气,“她不是,是她把这事儿捅破的…”
孟遥听懂一个大概,安抚王丽梅几句,挂断电话。
丁卓抓住她手,“别慌,孟瑜没事就行。”
孟遥咬着唇,定了定神,“…我得回家一趟。”
做了决定,孟遥立即给林正清拨了个电话请假。
丁卓开车送孟遥回家去拿了两件衣服,又将她送到火车站。
在检票口,丁卓用力抱了抱她,“要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孟遥点点头。
丁卓嘴唇在她脸颊上碰了一下,“注意安全。”
动车疾驰,往邹城方向开去。
孟遥回想方才丁卓所看的新闻,似乎发布者是她以前所供职的XX报。
她便从订阅列表里把XX报的微信公众号翻出来,打开一看,头条赫然便是。
配图是邹城一中的校园,标题是“备考噩梦——21名高三女生遭老师猥亵”。
孟遥将新闻点开,从头到尾又认真看了一遍,生怕漏下一个字。
报道内容严谨详实,文风杀伐决断,不作危言耸听之语,结尾处直接拷问为何校园性侵屡发不止。
孟遥将页面拉到最后,瞥见“XX新闻记者管文柏”一行字,顿时一震。
手机被她捏在手里,屏幕沾上掌心里冒出的冷汗。
从旦城到邹城,动车五小时,孟遥不知道这五小时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到达邹城火车站,已是凌晨。
孟遥乘车租车回到家中,一打开门,王丽梅就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孟遥没让她兴师问罪,问:“孟瑜呢?”
王丽梅气鼓鼓道:“房里。”
孟遥丢下行李,径直走去卧室。
打开门,呜咽的哭声从床那边传过来。
孟遥顿了一下,走过去。
孟瑜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
孟遥伸手,轻抚她的发丝,把她脑袋轻轻的转过来,“孟瑜。”
孟瑜一双眼睛肿得跟鱼泡一样,看着她,嗓子沙哑:“姐…”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孟瑜只是流泪。
“报道我都看了,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被那个什么张老师…”
“我…我…”
“有没有?”
孟瑜大颗眼泪滚落而下,“…差一点…”
孟遥脊背发凉,“差一点是什么意思?”
孟瑜又将脸埋进枕头里,呜呜大哭,“…你别问了行不行…”
孟遥又急又气,又恨自己没早一点逼问妹妹说出实情,“能告诉管文柏,就不能告诉我?”
孟瑜一顿,“…管文柏是来找你的。”
孟遥沉默了一下,“他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月前。”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孟瑜声音哽咽,“告诉你不给你添堵么…那天我放学回去,一出校门口,就看见他站在那儿…就他一个人,也没开车。他上来问我你的电话号码,我把他骂了一顿。他也不放弃,连续好几天在那儿蹲点。”
孟遥沉着脸,“你就应该直接报警。”
孟瑜接着往下说:“…有一天下晚自习回家路上,我跟我同学在五道桥桥墩那儿说起张老师的事…管文柏听到了…”
“他一直跟着你?”
“我不知道他在跟着我…他估计是想找到我们家里来。”
孟遥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听到了,就说他有办法能把张老师——张程猥亵女生的事儿揭露出来。”
孟遥没忍住抬高声儿,“那你就答应了?”
“我…我没答应…直到…”孟瑜哽咽。
“直到什么?”
孟瑜声音全梗在嗓子里,几乎听不清楚:“…上周,上晚自习的时候,张程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然后…他…”
孟遥心一紧,伸手按住妹妹的肩膀。
“…其实我心里一直还抱有一丝侥幸,虽然好几个同学跟我说,张程是个人渣…我觉得他这么年轻,看起来又风度翩翩,不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我…”
孟遥叹了声气,轻抚着孟瑜的头。
“我扇了张程一巴掌,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也没回教室,直接跑出学校…管文柏在门口拦住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刚说了两句,他就说知道了,他会帮我报仇,让张程在学校没有立足之地…我当时特别生气,又生气又恶心…根本没想那么多…”
孟遥实在不忍心责备妹妹,“…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你难道不知道这事直接捅给记者,你的生活也会受影响吗?”
孟瑜放声痛哭。
报道一出来,校长就在全校追查是谁漏的这个消息。
同学之间,消息传递得更快。
张程是孟瑜他们班上的任课老师,班上的女生首先遭到攻击,孟瑜自然也不能幸免。封闭环境之下,校园里的“暴力羞耻”,反倒比其他地方更要严重。
出了这样的事,大家第一反应不是指责老师,而是觉得班上女生“不检点”,都要高考了还“勾三搭四”,“不要脸”。
加上张程是旦城师范大学毕业的,人很年轻,长得也算不错,平时也不端架子,跟学生打成一片。他之所以屡屡得逞,一直没被人揭发,就是因为一些女生对他有好感,出事之后,甚至没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性侵犯。
孟遥安抚完了妹妹,从她手机未接来电里,找到了管文柏的电话号码。
凌晨三点,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孟遥“喂”一声,那边顿了一会儿,沉声喊她:“遥遥。”
孟遥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十五分钟后到和平路和建设路路口,我有话跟你说。”
外面,王丽梅也还没睡。
她见孟遥从房里出来,把憋了一整晚的火气全部撒了出来:“你们一个两个,只会给孟家丢脸!”
孟遥径直向大门走去,忍住了没还嘴,她这会儿就像一只装满了火药的炮仗,一点就能着。
“大半夜的,你还要死哪儿去?!”
孟遥紧抿着嘴,摔上门。
初春夜风还凉,孟遥走在路上,一点也不觉得冷,愤怒在心里乱窜。
到了路口,便看见已经关门的超市门口,站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孟遥加快脚步,到了他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管老师,人血馒头吃得开心吗?!”
她把“老师”两个字,喊得格外嘲讽。
顿了一会儿,管文柏转过头来。
深深的一双眼睛,看着孟遥,“遥遥,我离婚了。”

第36章 (36)安慰

“怎么?是还想我送您两个花圈庆祝一下?”
她很少这样牙尖嘴利。
管文柏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拿出打火机,低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气,“遥遥,咱们别站在风口,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过来只想告诉你,我妹妹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管文柏一手插进裤袋,拿眼瞅着孟遥,笑了一声,“那你这个姐姐,当得可不怎么负责。”
孟遥似给刺了一下。
管文柏向前一步,伸手便要去碰孟遥的脸颊。
孟遥挥手一挡,退后一步。
管文柏手悬在半空,顿了一下,“遥遥,别闹脾气了。”
孟遥冷着眼,“全世界不缺新闻去成全您‘良心记者’的名声,你要是想把我妹妹推到风口浪尖上,我决不会放过你!”
管文柏笑看着她,“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不放过我法?遥遥,你跟我学了这么多年,我可没教过你虚张声势这一课。”
孟遥气得咬紧牙关,然而单论耍嘴皮的功夫,在管文柏手下,她从来过不了三招,“您尽可以试试,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孟遥不想再与他周旋,转身便往回走。
“遥遥。”
管文柏一个箭步,上前捉住孟遥的手臂。
“别碰我!”孟遥猛一下甩开,将手抄进风衣的口袋,大步往前走。
管文柏跟在她身后,边走边说:“你要是气我骗你,这事儿确实该气。但你怀疑什么都行,别怀疑我是不是真心实意,不然这不是在糟践你我的感情么?”
孟遥心里只泛恶心,脚步一顿,“你那些蒙骗小姑娘的招数,也好意思贴个‘感情’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