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卉便问他:“那你结婚就什么都让梁家出吗?”
那是第一回,赵卉见他露出那么难过又无能为力的表情。
赵卉不知道的是,在领证之前,傅聿城跟梁芙提过婚前财产公证的事。待傅聿城解释过这婚前财产公证是个什么意思之后,梁芙很不高兴,觉得傅聿城是在怀疑她不信任他。
梁芙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一点不担心傅聿城占她的便宜,傅聿城却不能不多做考虑。他绞尽脑汁,哄梁芙先买房,再去领证。梁小姐父亲和男朋友都是学法的,自己却对法律一窍不通,一点儿不知道这番操作有何深意。为了能尽快领证,她乐颠颠地跑过户的事,没多久就办妥,还问傅聿城要不要加名。傅聿城说不用加,一样的。她深信不疑。
赵卉对今天会面十分满意,尤其是对梁芙。
她看着埋头洗茶杯的傅聿城,觉得这桩婚事,傅家还是过于高攀了,梁芙那样容貌那样性情,合该傅聿城命好才碰得上。
待除夕过后,大年初一,赵卉同傅聿城去给傅如嵩扫墓,汇报这桩喜事,求傅如嵩人在天上庇佑傅聿城和梁芙幸福长久。
墓前白花瑟瑟,薄阳碧树,天空湛蓝,是崇城难得一遇的好天气。
·
婚礼在七月,赶上崇城最热的时候。
这一日从早起便一片混乱,状况不断,接上新娘赶去郊区度假酒店,好险只迟到十分钟。
梁家嫁闺女,自然不能在排场上露怯。宴会厅高朋满座,多是梁家亲友挚交,场面之大,堪比半个法学论坛,再加半个崇城商界。
伴娘周昙,伴郎方清渠。
傅聿城原是想定邵磊做伴郎,哪知道时间不凑巧,他拿到offer的那律所,安排他六月底一入职就去外地参加封闭培训。
邵磊人虽没到,但给傅聿城发了一个9999的红包,说等培训一结束,就回来请嫂子吃饭,还望海涵。
场地设计是梁芙一改再改的最终结果,玻璃教堂,用上好多车香槟玫瑰做装饰,六米步道洒满花瓣,尽头处请专门的花艺师设计的拱门,只用白绿两色,简约纯洁。
这一整天傅聿城都懵然而觉不真实,梁芙穿婚纱的模样他一早就看过,但在婚礼现场看见,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脑中钢琴曲回旋不断,他看着梁芙朝自己走来,心中让激动的情绪涨得隐约钝痛,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意难平(02)
中午酒宴, 直至下午两点才结束,一对新人累得够呛, 傅聿城先将梁芙送到房间休息。
梁芙的敬酒服是特意定制的, 旗袍,苏绣的花鸟葡萄, 她也不管这身衣服多贵,蹬掉了高跟鞋,直接往床上一躺。
傅聿城在她身旁坐下, 她抱着他的膝盖,将头枕在他腿上,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傅聿城,好累啊。”
兴致勃勃是她, 如今喊累也是她。傅聿城捋起她额前头发, “你要不睡会儿, 我喊周昙过来陪你。
“她陪我?她早去勾搭未婚宾客了。”
傅聿城笑一笑,将她脑袋扳去枕头上躺好,弯腰拾起散落在地的高跟鞋, 拿去门口摆好,再拿来一双拖鞋, 搁在床边。
“你睡一会儿吧。”
梁芙已睁不开眼, “你去哪儿?”
“梁老师让我去认识几个人。”
梁芙摆手,“去吧去吧,让人没事别来打搅我。”
晚上还有宴会, 远道而来的很多宾客,都安排在度假酒店的房间里休息。
好些人聚在游泳池,下午阳光正烈,阳伞下躺椅已让人占满。
傅聿城认出梁庵道和一位法学届大拿坐在对面酒吧外面,便将墨镜戴上,绕过泳池朝人走去。
从两张紧挨着的躺椅后方经过时,梁芙的名字倏然飘入他耳中,原以为讨论的是今天婚礼的事,但听见些陌生的信息,他没自觉地慢下脚步。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
女的说:“……你以前不还追过梁芙?”
男的说:“献过花捧过场,饭局上见过几次。”
“追上了吗?”
男的笑了一声,“谁会认真追?在我们圈里,都知道跟梁芙玩玩可以,结婚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她不是挺漂亮吗?”
“知道她读的那舞蹈学院有多乱?整一个班,没被人包过的屈指可数。当然梁芙没有,她家庭条件还行,不屑于此。”
“梁小姐出淤泥而不染啊?”
“一朵兰花长在鲍鱼铺子里,还有人闻得出这兰花是香是臭?梁小姐是不屑于此,她玩的跟别人不一样,十七岁跟一个男的私奔,事业也不要了,差点被舞团给开除。”
女人“哇”了一声,“……后来呢?”
“后来具体谁知道,分了呗?不然今天新郎官还不得换人。反正听说梁小姐为那人要死要活的,当时闹得挺大。”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这些事儿新郎官知道吗?”
“那你得问新郎官啊。要不你去勾搭试试,你不挺好他那一款。”
“瞎说什么,我心里只有你。”
男人也笑了一声,“章评玉一心想替她闺女寻一个门第高的,但谁愿意当这冤大头?只能往下找。也就今天新郎官,傻兮兮以为这是什么美满姻缘。”
“人家也不见得傻啊,他一个无名之辈搭上梁家这艘船,少奋斗多少年……”
两人戴着墨镜,手里端着鸡尾酒,谁也没注意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说得乐了,还隔空碰个杯。
傅聿城没站多久,很快便朝着梁庵道走去。
在酒吧露天的遮阳伞下,他向着起身迎接的梁庵道,和他对面的业界大拿,笑得礼貌、谦逊,恰到好处。
·
晚上宾客较白天少,晚宴之后还有户外酒会。
搭起的花棚缀满星子一样的小灯泡,放轻缓爵士乐,夜里浪漫得一塌糊涂。梁芙又换了一件衣服,更为休闲的一条黑色连身裙。
她与傅聿城寸步不离,和法学院的一帮朋友围成一团坐在长椅上,边喝酒边聊天。
蒋琛今天也来了,带着他女朋友,去年新进的一个研一小学妹。梁芙一事他早已释然,今天来是诚心祝福,还打趣按理说自己算是老傅和梁师姐的媒人。
乔麦难得摘了边框眼镜,换上隐形,穿条蓬松纱裙,人小小一个,十分可爱,没少被单身男士追问联系方式。她捧着酒杯,吃着果盘,看着梁芙,觉得她漂亮,一边惊叹一边羡慕。
程方平拖家带口,古灵精怪的儿子成了全场焦点,一晚上不少人抢着要给他当干爹干妈。
周昙和方清渠则两人单独待个角落对饮对酌,方清渠喝得肝肠寸断,和不知被什么勾起了往事的周昙长吁短叹。两人认识多年,今天才幡然醒悟似的将对方引为知己,还扬言要一起去游泳,被好几个人拉了回来。
场面热闹又温馨,梁芙有些醉了,靠在傅聿城肩膀上,觉得自己一整天笑太多,脸都要僵了。
她隔着胧黄的灯火望着傅聿城,他眉目清峻可堪入画,她记起与他初见,一道青色影子逆光走来,拂云拨雾,显山露水,是她最心动的模样。
傅聿城微低目光,笑问:“看我做什么?”
梁芙吃吃地笑,“我好像醉了。”
“没事,我也醉了。我陪你醉。”
直至凌晨,宾客散去,一群朋友再闹过洞房,才终于放两位新人解脱。
梁芙累得只想倒头就睡,强撑着卸过妆,洗过澡,去床上躺下,原想等着傅聿城,一阖眼困意如山倒,眼皮沉重再睁不开。
迷糊间被人揽入怀,一双冰凉的手从领口探入。她被吵得有些不耐烦,转个身要逃离,嘟囔道:“……别闹,让我睡觉。”
那手动作停下,却是去搂她的背。片刻,她鼻子让人捏住,呼吸不过来,强撑着眼皮睁开眼,人映入瞳中是恍惚的一道影子,“……傅聿城,让我睡觉。”
“等等再睡。”傅聿城把她捞起来,抚着她额头,撑着她要往下掉的脑袋。
梁芙拖长了声音:“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我就问你一句话。”他声音顿了顿,字斟句酌般的,才继续说,“……阿芙,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傅聿城声音很凉,好似往她混沌作一锅粥的思绪里倒入一瓢冷水,她暂从睡意手中夺得片刻清醒,睁开眼去瞧他,那一双眼睛也很凉。
她反问道:“我有什么要对你说的?”
“真的没有吗?你再想想。”
如果视线是有实感的,傅聿城凝视她的目光,复杂应如夏天的黄昏,所有故事结束与开始的交界:有天色将暮的悲凉,亦有鸣蝉不息的黏稠。
她不想去分辨,只是下意识地说:“没有——让我睡觉好不好,我好困。”
那双手臂缓缓放松,她轻轻跌落在松软的蚕丝被中。他替她摆正枕头,再掖好被子。
片刻,那压得床沿微微下沉的力道消失,细微的脚步声渐远,响起阳台门被打开的声音,有风吹进来。
在被困倦彻底攫住之前,梁芙撑着手臂往外看了一眼。
那道身影背对着阳台,室内少许光线漏出去,隔着纱帘,但没把他照亮。一点时明时暗的火光,似乎离她很远,在潮水一样的夜色深处。
☆、意难平(03)
十二月微冷的星期六, 落雨天气。
加了整晚班的傅聿城,一觉睡到近中午才醒, 走出房间, 梁芙在烘焙蛋糕,中岛台让器皿、材料占得满满当当。
“早。”
“早啊, ”梁芙抬头看他一眼,“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四点,怕吵着你我就直接睡在客房了——今天舞团没事?”
“今天没有谭琳的演出。”
傅聿城洗漱过后, 凑过去看梁芙捣鼓那些玩意儿,白砂糖仿佛不要钱似的往里倒,看着便觉齁得慌。
他点着烟,背倚着台子对梁芙说了律所的事,有个留学归来的同事因和他意见不同发生了一点争执, 那人消极怠工, 影响了案子的进度。
梁芙正认真地搅拌蛋液, “那要不让程师兄找他聊聊?”
傅聿城顿了一下,瞧梁芙一眼。
梁芙也没抬头,“你不好说的话, 我可以跟师兄打一声招呼。”
“不……”傅聿城收回目光,抬手轻拍去她围裙上沾上的一点面粉, “我就随便抱怨两句而已。”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 傅聿城的一个新发现,凡他说到自己工作上出现的问题,梁芙总会提议让程方平或者梁庵道出面帮忙解决。
不能说她这思路有什么不对, 但与傅聿城想和她探讨交流的本意相去甚远。
况且因他明晃晃的身份摆在那儿,律所里巴结者有,鄙夷者亦有。他已经十分避免彰显自己与梁庵道和程方平的特殊关系,自然更不会丁点儿小事就兴师动众。
纯粹想找人聊聊这事儿,但梁芙每每如此反应,让他颇有顾忌,生怕她哪天同程方平或者梁庵道碰面的时候,就真的替他“参上一本”,问题没解决,直接解决了引发问题的人。
梁芙挺认真做着烘焙,似乎这就是眼前最要紧的事,她嫌弃傅聿城在旁边杵着碍眼,打发他自己去玩。
傅聿城咬着烟要走,又想起一事,“晚上我有个朋友,想请你吃饭,去不去?”
“我晚上要去上花艺课,改天吧。”
傅聿城敛了目光,没再说什么,回书房继续去忙工作的事。
梁芙把蛋糕放进烤箱之后,又开始做午餐。
傅聿城在书房里听见她哼歌的声音,自己没来由地微微叹了声气——
婚后没多久,傅聿城渐渐觉察梁芙的状态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先是兴致勃勃地报了烘焙课和料理课,开始成日在家捣鼓这些东西。在傅聿城对梁芙的期许里,从来不包含要她成为一个会持家的人。他喜欢的梁芙,就得十分张扬三分娇蛮。
他不知道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便在一次吃晚饭的时候,提出其实她用不着做这些。梁芙便问他,是不是觉得她的菜不好吃。他说不是,她却仿佛认定就是如此。之后更加积极练习,变着花样地做给他吃。
后来她又报了花艺课、缝纫课、茶道课、瑜伽课……点开她如今的朋友圈,发得频繁,全是与这些相关的内容。
其次是她似乎不太主动愿意去舞团,但这是禁忌,凡他想委婉提及关于工作,关于跳舞的事,她就会不高兴,说自己有规划,让他别管。
有时候,当然,傅聿城觉得多半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但确实有那么一两回,在她兴致高昂地编辑朋友圈文案,或者拉着他去参加她上课时认识的那些主妇举办的家庭聚会时,傅聿城微妙觉得:
梁芙似乎是拿了一个“新妇”角色的敬业女演员,婚礼便是开机仪式,婚礼之后,她全身心投入,兢兢业业,心无旁骛。
而他只是一个配角,有没有都无所谓,就像婚纱照里,新郎永远只是用来衬托新娘魅力的一件摆设。
当然,他也安慰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两人满打满算也已恋爱两年多,该是进入细水长流的阶段了。既然梁芙喜欢研究这些,随她高兴就好。
只是关于自己工作方面的事,他决定以后能不能提就不提了,不若把时间省下,顺着梁芙的心思,多夸夸她蛋糕做得好吃。
·
晚上,傅聿城单独去赴邵磊的约。
这厮如今和他律所的那位美貌前台取得一些进展,成日在女神面前鞍前马后,极其难约,一约就推辞,加之梁芙各类课程排得满满当当,阴差相错的,这两人至今都还没碰上头。
他俩找个餐吧,吃饭和喝酒一并解决了。
邵磊见面先开嘲讽,说他面色红润,一看就被婚姻生活滋润得极好。
傅聿城懒得理他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德性,两人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提及丁诗唯。丁诗唯毕业之后没留在崇城,听说是北上去首都打拼了,如今没什么音讯。
酒过三巡,邵磊忽说,“老傅,上回,你憋不住跟我倾诉的那件事……”
傅聿城神色淡淡:“怎么了?”
“上个月去青岛出差,碰见个你院毕业的同僚,他老婆以前在你老婆工作的舞团做过人事。他们不知道我跟你是朋友,反正不知怎的,就聊到了你上回提的那件事。你知道我这人八卦心重,就多问了几句。反正,和你上回说的情况,是八、九不离十,事儿肯定是真的,舞团里凡是待了七八年以上的老演员,应该都知道。”
傅聿城没作声。
邵磊便继续说道:“那人叫卫洵,卫生的卫,三点水那个洵。这人没什么正经工作,那时候是在舞团做保安。我同事老婆说他人长得特别帅,不输港片里的明星。也年轻,那时候估计就十九岁,不到二十岁。梁芙跟他谈恋爱,你岳丈他们肯定反对,但据说梁芙的性格,别人越反对她越要坚持,就跟那个卫洵一块儿私奔了。那时候她进团才一年,团里有心培养的,这事儿发生之后团长勃然大怒,差点把她开除,你岳丈过去求情,好说歹说把这事压了下来。但也就过了三个多月,梁芙自己回来了,没跟着卫洵。那个卫洵后来怎么样了,还真说不准。有人说他一开始就是奔着梁芙家世去的,收了梁家的钱,就跟梁芙分手了;有人说两个年轻人在外面过不下去,大吵一顿,分道扬镳……梁芙回来之后,就醉心舞台事业,关于卫洵的事,大家达成默契,基本不会公开再提。”
邵磊一边说,一边密切观察傅聿城的神色,挺害怕哪句话就触到他的霉头。但傅聿城其实一直挺平静,直到他说完,才轻轻叹了口气。
“老傅……你怎么想?”
“我没怎么想,谁没点过去。”傅聿城低头闷了一口酒。
“那你还难过什么,不还是介意吗?”
“你错了老邵。我压根不介意她谈没谈过恋爱,谈过几次恋爱……”他自己有那么一段不堪的往事,哪会在意别人过去如何。况且,他觉得这确实是十七岁的梁芙做得出来的事,敢爱敢恨,无惧阻挠,谁没有过奋不顾身的时候呢。
“……我介意她没告诉我。”傅聿城自嘲一笑,“……挺讽刺,听闲人嚼舌根说过,听你说过,就是没听她亲口说过。”
“那你直接问呗。”
傅聿城平淡地说:“她不想说,有她的理由。我尊重她。”
邵磊张一张口,还是没继续往兄弟身上捅刀子:不说总有原因,要么觉得不值一提,要么仍旧耿耿于怀。梁芙是哪一种?
傅聿城低下头,把杯里还剩不多的酒一饮而尽,那酒液过喉生凉。窗户外雨中行人匆匆,朦胧天色,似泛黄的胶片电影。
莫名就想到了小时候,小学三年级,他那时九岁。
同学之间流行收集水浒英雄卡。他其实挺早就明白自己家里条件不好,也不会主动问赵卉要。那时候小区外的小卖部还没被整改,一个大叔带着刚读小学一年级的孩子看店,他放学之后有空没空就去辅导那个小孩做作业,那个大叔隔三差五会请他吃零食。
他的卡,就是这么一张一张攒下来的。
他跟班里有个男生玩得挺好,有天,那个男生说两个人以后要当一辈子好兄弟,为了证明兄弟情谊,两个人要不要彼此交换自己最珍视的卡。
他最珍视的卡是小李广花荣,白马弯弓,威风凛凛。
这卡稀有,能集到很难得。他挺不舍得,但还是拿出来。
结果对方跟他交换的是及时雨宋江,几乎人手一张的宋江。可能,也许,宋江就是那个人最珍视的卡了吧,他后来也没问过。
但在拿到卡的瞬间,他不可避免的,心里有一些落差感,好像自己十分心血交付,只换回九分。只是一分的落差,也多少让他觉得意难平。
邵磊一句话把他思绪拉回来:“老傅,那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傅聿城瞥他一眼,“我看中的是实打实的人,纠结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我闲得慌。”
邵磊笑了,“看来你新婚生活确实过得挺滋润,妈的,我得抓点紧,把送你的那红包再要回来。”
“那你加油。”
邵磊听他语气分明有点儿揶揄的意思,也不示弱:“老傅,给高门大户当女婿什么滋味?是不是挺那啥的,有点委屈没法说?人觉得你已经占了那么多便宜,命交好运祖上积德,还不领旨谢恩?”
“纠正你一点,我过得很好,没受什么委屈。你了解这么清楚,以前体会过?”
邵磊笑说,“体会过啊,你记得我本科交过那系花女朋友吗?”
“你他妈一年换十二个,谁记得。”
邵磊嘿嘿直笑,那话原样奉还:“那你加油啊老傅,等你三年抱俩。”
傅聿城:“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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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平(04)
每到周五周六周日这三天, 便是舞团最忙碌的时候。剧院有演出,一场剧目何止劳烦几十人众。而逢上演出经典剧目, 或是媒体招待日, 这一天全团上下都得出动,各司其职。
梁芙坐在发布厅的最后一排, 看着几名工作人员往讲台上方悬挂横幅。前方三张桌子拼作发布台,罩着大红色布幔,其上摆放花束, 大红康乃馨搭配粉色香水百合,没有什么眼光的人,也能瞧出这花多俗艳。
桌上席卡摆放整齐,当中一张便是谭琳,挨着是团长、杨老师……等等等等于这场招待会最为关键的人物。
今日谭琳首演《天鹅湖》, 一旦成功, 此地便是她的庆功宴。想当然耳, 报道之中最为浓墨重彩的部分,一定要留给极负盛名的32圈“挥鞭转”。外行人不懂门道只看技术,以为难的就是好的。
梁芙托着腮, 有些自嘲地想,当年自己完成这项成就, 是在十八岁, 而今谭琳二十一岁。好歹舞团年纪最小的记录保持者,这一桂冠还没被人摘下。
“梁老师!”挂横幅那几人的呼声打断梁芙的思绪,“帮忙看看, 这横幅是正的吗?挂外了没有?”
梁芙笑说:“正了。”
她起身逶迤向着练功房去寻人,指导谭琳做演出之前的最后准备。
当晚,谭琳的《天鹅湖》首演圆满成功。
梁芙站在幕后,听见外面掌声如潮。大幕落下,谭琳直奔她而来,径直将她紧紧一搂,激动道:“梁老师!我做到了!!”
梁芙笑着拍她后背,恍惚想到,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满腔激动地迎向杨老师的拥抱。
“一会儿还得谢幕,你别把妆哭花了。”
谭琳脸埋在她颈肩,只不住点头。
演出结束,谭琳也没换衣服,直接去了布置一新的发布厅,一进门便是不绝于耳的快门声,闪光比灯光更亮。
梁芙坐在第一排最旁边的椅子上,要配合着刻奇的仪式,等着谭琳将她请上发布台。是了,今天也有她的戏份,作为“昔日首席伤病之后沉寂许久,自强不息培养爱徒一举成名”的重要配角。舞团说,要给那些对她后续好奇不已的观众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