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崖,听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嗯。”
“听说你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懂事。”
“嗯…”感觉到他手臂收拢,要把她嵌进身体一样的,抱得很紧。
她也伸手,回抱住他,整个人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之中尘埃落定。
“…我原谅你了。”
·
酒足饭饱,又去旁边开了一个KTV的大包房,大家也不讲究,喝醉的人一个挨一个,在沙发上坐下呼呼大睡,等醒了酒再回去。
沈锐帮着林媚把陆青崖送回了铜湖花园,走前对林媚说,他们平常训练苦任务重,遇到这样的高高兴兴的饭局就刹不住,让她见笑了。
“老陆平常其实跟咱们队的李昊一样,”沈锐往房间里瞥一眼,“虽说不是沉默寡言,但涉及到自己的私事,通常也都是三缄其口——我觉得他今天说的都是真的。”
林媚:“嗯,我知道。”
沈锐离开以后,林媚去浴室绞了块毛巾,给他擦手擦脸。
动作停下来,看着他。
睡着的时候,他闭上了过往桀骜,现在深邃的那双眼睛,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沉默的温柔。
林媚笑了笑,伸手抚了一下他的额头。
陆青崖醒的时候,天快黑了。
起床一看,电视开着,林言谨坐在沙发上,低头摆弄一个魔方。厨房里有油花滋滋的声音,门掩着,几缕油烟飘出来,空气里一股香味。
他切切实实地恍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还真不是做梦。
林言谨发现他了,也没抬头,“陆队长,你醒了。”
陆青崖去洗手间放了个水,往厨房里去。不知道在炒什么菜,油烟特呛,林媚把他往外推,“很快就好了,你先把这几盘端出去。”
晚饭就在自己客厅里。
林言谨也有点儿挑食,和他小时候一样,但如果林媚强调了,不爱吃的菜,他也会勉为其难地吃上几筷子。
林媚抬头看向言谨,他正把不爱吃的小青菜和爱吃的辣子鸡拢到一块儿。
“眼镜儿,你觉得这样好吗?”
林言谨苦着脸:“…没说青菜非要单吃啊。”
林媚笑了,“…不是,我是说,如果以后也跟…跟陆队长一起生活,你觉得这样好吗?”
林言谨停下动作,看向陆青崖,好像是在认真地权衡这个问题。
他问:“你会对我妈好吗?”
陆青崖:“会。”
“会对我好吗?”
“会。”
“会对我外公外婆好吗?”
“会。”
林言谨转过目光,“那就可以。”
饭吃完了,林媚打发陆青崖去洗碗,自己喊上又在捣鼓魔方的林言谨,“言谨,去房间,我跟你说件事。”
言谨拿上魔方,跟着林媚进了房间。
陆青崖把碗刷完了,到客厅里坐下。
门掩着,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心定不下来,好像回到那天直接询问林媚这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一样。
习惯性地摸出烟盒,拿出一支点燃,深深地抽了几口。
继续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骤然传来眼镜儿激动的声音:“我不信!”
门拉开了,他飞快从里面跑了出来。
经过了客厅,目光没往沙发上瞥一下,径直朝门口跑去。
陆青崖动作迅捷,一把抓住他,“眼镜儿。”
林言谨身体快扭成一股橡皮糖,含着泪的眼睛瞪着他,拼命挣扎,“你放开我!”
林媚从房间追出来,顿了一下,到他俩跟前蹲下,“…先放开他吧。”
陆青崖松了手。
林言谨退后一步,胸膛起伏,被激怒的小老虎似的,瞪着他俩。
“我要回家。”
林媚:“…好。你去收拾箱子。”
似乎没想到林媚会答应得这样干脆,林言谨反倒是愣了一下,“…能现在就回吗?”
“能。”
小小的身影没有一丝犹豫地往卧室去了。
林媚蹲在地上抹眼睛,陆青崖靠近一步,伸手把她捞进怀里。
“别哭,没事。”
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虽然最坏的情况发生时,他发现再多的准备没用。心往下沉,很快泛起前所未有的痛苦。
没多久,林言谨收拾好了行李,不光他自己的,还有林媚的,一大一小两个箱子,他推得吃力,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了。”
林媚站起身,去收拾自己的提包。
很多东西,零零散散的落在茶几上。
充电宝,镜子,口红…她一样一样地往里塞。
骤然停了下来,掩面抽泣。
林言谨愣了一下,松了拉杆,缓缓走到林媚跟前,手足无措的,“…妈。”
林媚背过脸,使劲地抽了一下鼻子,哑声说:“没事…帮我把这些东西收一下好不好,我去洗把脸。”
林言谨鼓着脸,把充电器从插板上拔下来,放进包里。
陆青崖就在不远处站着。
他微微抬起目光,看他落在地板上的长长的影子,“…你真的是我爸?”
陆青崖没吭声。
“我不认。”林言谨抬头,眼睛里憋着泪水。
“…你可以不要我,可是你为什么不要我妈?”
第32章 夜色小城(09)
所谓童言无忌, 大抵在于其不加掩饰,是以字字诛心。
陆青崖许久未动, 像是中了枪也必须站立死去的士兵一样, 身影格外的萧索。
他哑声问:“眼镜儿,你想听我跟你解释吗?”
“我不听!”
在孩子的心里, 划定了界限, 就是敌人,对敌人不能有丝毫的通融。
于是继续鼓着脸憋着泪, 把林媚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收起来,连一包纸巾都不给陆青崖留下。
林媚洗完脸出来, 林言谨也收拾好了。
陆青崖过去提行李, 林言谨一声断喝:“不要你送!”
陆青崖手僵在半空。
片刻, 收回口袋去摸手机,帮他们叫了一辆往机场去的出租车。
他叫车的时候,林媚就在买机票。
而林言谨站在两人中间, 护着两个行李箱,像一个尽忠职守的边防哨兵, 不允许国境线两端的人有任何接触。
几分钟过去。
陆青崖:“车到楼下了。”
林媚:“嗯。”
“路上注意安全。”
林媚提上行李,和陆青崖对视,直到衣袖被林言谨扯了一把。
两人什么都没再说, 林媚拿上行李出门,正要转身的时候,门被林言谨哐当一下给关上了。
他们前脚进了电梯,陆青崖后脚就跟着出了门。
拿出平常在队里训练的速度, 沿着楼梯飞快往下奔。
到门口时,林媚和林言谨恰好上了车。
车正要开,陆青崖绕去林媚坐的那一侧,敲了敲车窗。
窗户打开,他搂着林媚的脑袋,在她发上亲了一下,听见她短促地抽了声鼻子,便把她手抓过来,用力一握,“…没事。”
又低声地问:“我开车去机场送你们…”
言谨耳朵尖,红着眼瞪他:“不要你送——你放开我妈!”
陆青崖松了手,退后半步。
车缓缓启动,林媚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垂下了头。
她感觉到林言谨侧过身来抱住了她肩膀,轻声地说:“眼镜儿,好好坐着吧,我没事…”
车后尾灯闪了几下,夜色里渐行渐远,很快消失。
陆青崖摸了支烟点上。
道旁樟树的阴影里,一点火星忽明忽灭。
几分钟后,陆青崖撅断了烟,迈开步子,往营房的方向跑去。
过去五公里多。
闷头跑,十五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心里烦闷没有半点消解,他到了营房,往操场。
继续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口袋里手机响了。
陆青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掏出手机。
是林媚打来的,“…我们已经到机场了。”
“眼镜儿还生气吗?”
“好些了…”
“你顺着他。”
“对不…”
“别道歉,”陆青崖截住她的话,“这是我的错,你别道歉。”
他笑了声,“乐观点想,好歹眼镜儿人还小,直接动手没什么优势。等到了父母那关,可就不好说了…”
林媚也跟着笑了,“…这关都不一定过得了呢。”
“全世界可不是那么好争取的。”
林媚轻轻地“嗯”了一声。
有几句话在嘴边滚了滚,到底还是没说出口,陆青崖低声嘱咐:“落地了给我打个电话,别想那么多,先顺着眼镜儿,我们时间还长。”
“好。”
挂了电话,陆青崖直接往跑道上一躺。经过白天的暴晒,上面现在还是热烘烘的,蒸得人汗出如浆。
陆青崖抬头看着天上。
有一年他们做极限特训,负重越野,跋山涉水,到目的地时累到虚脱,大家也是这样躺在地上。
一种同样累痛交加的感受。
有句话,他最后还是没对林媚问出口:
如果言谨还有父母始终不松口,你会放弃吗?
也很深了,陆青崖从地上爬起来,回干部宿舍。
路上碰见虞川他们几个,打了声招呼,没多谈,直接上楼了。
宿舍没人,沈锐打了报告,晚上回了父母家里。
陆青崖蹬了鞋袜,赤脚踩在地板上,也没开灯。
黑暗里点支烟慢慢地抽,室内凉快,汗开始蒸发,半边身体都开始发凉。
·
林媚和林言谨抵达江浦市,已是凌晨两点多。
屋内漆黑,林媚刚开了灯,卧室门打开,卢巧春皱着脸从里面出来,“…几点了?”
“两点半。吵醒您了…“
“怎么这个时间回来?”
“眼镜儿想家了…”
“哎呦,”卢巧春笑了,朝林言谨伸出手,“过来,外婆抱抱。”
林言谨在飞机上睡过,洗过澡以后更加没有睡意。
林媚进他房间的时候,他正蹲坐在床上摆弄拼图。
林媚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去摸他脑袋,被他一偏头躲开了。
早料到了,倒也没觉得尴尬。
收回手,低头看着他,“还生气吗?”
言谨不应,捏着拼图碎片去对缺口。
“我不是想故意瞒着你…”林媚很少对林言谨自称“妈妈”,因为总觉得用这个人称代词,有道德绑架的嫌疑。
“我怀你的时候,陆队长才十九岁…知道十九岁是什么概念吗?刚刚高中毕业…很少有人能在这个年纪就能承担得起当父亲的责任…”
林言谨虽然拼拼图的动作没停,但一直在听。
“有句话说,人是不可以拿年轻当借口,但我觉得不对,因为这句话是站在成年人的立场上去审视,天然就有一种傲慢…人都会犯错,有些成年人犯的错误更加不堪…”
而她不觉得在沙漠里的那一个晚上是错误,错误的是后来他们两人的应对方式。
林媚伸手,按住言谨的头顶,这回他没有拒绝。
“言谨,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原谅他吗?”
言谨捏着拼图,半晌没动。
“因为这件事,把你带到了我身边。”
言谨终于肯开口说话,声音微微颤抖:“…如果我不认他,你会跟他分开吗?”
“不会。你如果不喜欢他,我不会强迫你跟他见面;同样,你也没有权利干涉我跟他见面…这么说你理解吗?我们每个人都只有权利决定自己做什么,因为我是自由的,你也是自由的。”
言谨抱紧了膝盖,眼眶红了一圈。
林媚轻拍他脑袋,柔声说:“早点休息吧…你如果不喜欢,睡一觉醒来,你会发现你的生活还跟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言谨瓮声瓮气,“已经不一样了…以前我没爸。”
“这种关系这是血缘上的,你如果不想承认,他就不是…”林媚站起身,“拼图收起来,早点休息好不好?”
片刻,言谨点了一下头。
林媚脑袋里跳疼,好像有一根神经在使劲拉扯。
躺在床上,睡不着,摸出手机来,给陆青崖去了条消息。
没想到他也没睡,很快拨了电话过来。
窗帘没留一丝缝隙,整个房间里暗得辨不清楚轮廓。
陆青崖:“还不睡?”
“睡不着,要不你给我唱首歌?”
陆青崖笑了一声,“想听什么?”
“都行。”
他就哼起来,是那天她唱过的《Breathe》,词记不住,唱两句哼两句。让她想到以前,坐在陆青崖摩托车后座,他也常常这样,东一句西一句,记不住的就单纯哼着旋律,或者吹成口哨。
听他哼到 “I can’t breathe without you”这句,眼泪涌出来,却又笑出声,“陆青崖,做好心理准备啊,以后可能真的要偷情了。”
“我无所谓,只怕你觉得委屈。”
“你后悔过吗?”
那边沉默了一霎,“…后悔遇上你太早了。”
惶惶不安的青春的尾声,他在拼命和太多的东西对抗,内心的,外在的。
他的整个世界摇摇欲坠,撑不起自己的生命,更撑不起两个人,三个人的未来。
·
九月,天气转凉。
下了第一场秋雨的时候,陆青崖的探亲假总算批下来了。
整个八月他到新兵营去当教员,从里面挑了几个尖子生吸纳到了机动中队,以补上队里有几人退役转业的空缺。
中队暂由副队长李昊和政治指导员沈锐指导工作,陆青崖从铜湖机场出发,直飞旦城,和林媚回合。
陆青崖带的东西简单,就一个行李袋,换洗衣服、充电器这些都在里面。
乘上机场大巴,他把行李袋搁在头顶的行李架上,坐下来,转头去看林媚。
一个多月没见了。
有时候会视频,但隔着屏幕,跟真人到底不一样。
林媚把他手抓过来,捏他手指,翻来覆去地看,她似乎特别喜欢这样做,好像很有意思一样。
车开了,拐出停车场,窗外阳光直射进来。
陆青崖探过身体把窗帘拉上,落回座位之前,在她嘴唇上飞快地碰了下。
“喂!”林媚瞪过去,“公共场合。”
陆青崖笑得格外吊儿郎当。
下了机场大巴,坐地铁,又拦了一辆出租车,开了半小时,两旁的楼房越来越稀疏。
陆青崖解释:“旦城下面的一个县级市,房价便宜,单东亭在这儿整了一套独栋。”
林媚看向窗外,“依山傍水的,风景不错啊。”
“就是远,来一趟跟下乡一样。”
出租车把人放在小区门口,陆青崖正要摸手机打电话,不远处传来一声狗吠。
两人愣了下,就看见一条黑色大狗迅捷地钻过了小区拦车的横杆,朝着这边飞奔而来,欢叫着把陆青崖扑倒在地。
林媚惊喜:“爱德蒙!”
第33章 故城旧人(01)
爱德蒙蹭着陆青崖乱嗅一通, 伸出舌头只往身上舔,疯玩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林媚蹲下身, 向着爱德蒙伸出手, “你还记得我吗?”
爱德蒙在她手掌心嗅了两下,冲着她汪了几声, 尾巴摇动得格外欢实。
林媚挠着爱德蒙的下巴, 转头看向从地上蹲起来,正在拍身上灰尘的陆青崖, “…他这个反应,是记得还不是不记得?”
陆青崖笑说:“记得吧, 林老师当年的英姿谁忘得了。”
林媚瞪他一眼。
不远处, 一道身影朝着门口快速走过来。陆青崖瞧一眼, 站起身拍打裤子上的灰,“单东亭。出来接我们了。”
林媚惊讶:“…谁?”
走过来的身影魁梧健壮,和记忆中的瘦竹竿半点都对不上。
等到了跟前, 仔细去辨认五官,还真是单东亭。
“林老师,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单东亭热情地朝着林媚伸出手,上下打量一眼, 笑说,“林老师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陆青崖:“那肯定不像你,矿洞里蹉跎过几年一样。”
“嘿,老陆你好意思说我, 瞧你现在这幅尊荣,站在林老师身边真不嫌磕碜。”
林媚牵着狗,跟在陆青崖身后。
前面两个大男人一路互损,还跟从前一样。
很多过往的事情顷刻间一齐往脑海中涌来,让人恍然。
八九年的时间,是弹指一挥,也仿佛浮生一梦。
这儿房价低,单东亭自然是挑了一处环境最好的,别墅带游泳池和花园,后门出去沿步道走三百米就是湖岸。
花园里种着紫薇花和三角梅,这个季节开得正好。
中午吃鱼,在湖畔的餐厅。
湖光水色,四面来风。
店家上了新沏的茶,茶汤通透,一股涩香。陆青崖成天忙得摸爬滚打,鲜少有这样忙里偷闲的时候,翘着腿,喝了口茶,手臂搭在林媚身后的椅背上,感叹,“单东亭,你太会过日子了。”
单东亭捣鼓紫砂壶,“三年前就让你退役,跟我一块儿做生意,非是不听。”
陆青崖笑了笑。
单东亭便看向林媚,“真不是我说他,在部队待着有什么好,苦全吃了,有时候还落不到一点好。有几年过年,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到我这儿来吃顿饭,他说来不了,值班。问他吃什么,说在食堂,问炊事员借了口锅,涮火锅吃——不是革命年代了啊,这也混得忒惨了。”
林媚看了陆青崖一眼,笑说:“他可能觉得这样挺好吧。”
“他一个人是挺好,现在呢?有老婆有孩子…”单东亭顿住,估计意识到这是个敏感问题,端上茶杯喝了一口,转移话题,“…那个,林老师现在做什么的?”
“做翻译,跟朋友合伙开工作室。”
“赚得还行吧?”
林媚笑说:“还行。”
单东亭瞟一眼陆青崖,“老陆,有压力吗?赚得可比你多多了。”
陆青崖瞅着林媚,笑说:“林老师高风亮节,不图这个。”
林媚笑说:“…偶尔还是想图一下的,比如我觉得这里的别墅就挺好。”
单东亭忙说:“置业安家必选啊!这儿离旦城的新大学城近,不少大学老师在这儿买房,这几年肯定得涨。”
成年人凑在一起,无非就是聊房子工作这些事。八年过去了,大家早不是当年凑在一起,捣鼓什么摩托车大赛的小屁孩。
单东亭本科毕业以后就自己在倒腾做生意,开始开了个不到十平米的串串店,现在坐拥三家火锅店,旦城市中心也买了房,是他们中间,依靠自己混得比较不错的。邱博拿家里的钱做启动资金,一直在做投资那一块,赔一阵赚一阵,好在家底厚,禁得起他折腾,感情方面依然活色生香,婷婷之后,还有无数个姗姗雅雅蓉蓉莉莉…反正不缺女人。
单东亭笑着下结论,“咱们中间,就陆少的发展路线比较清奇。”
陆青崖好几百年没听过这个叫法了,挑了挑眉,“成了,我来一回,你就跟我忆苦思甜一回,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爱来了吧?”
单东亭笑骂:“滚。”
又说:“你统共来过几回?一根手指就数得过来。”
陆青崖看向一旁一直笑而不语,默默品茶的单夫人,“嫂子,我看东亭就是闲的,你们琢磨琢磨开第四家分店吧。”
单东亭媳妇儿姓米,大家都叫她小米,是个瞧着柔柔弱弱的姑娘。她小时候家里发生火灾,吸入大量的烟雾,声带受损,所以说话很慢,声音也有点沙哑,因为这个原因,她不大喜欢开口,但一直面带微笑。
单东亭:“你入股吗?”
“不入,没钱。”
鱼是现钓现杀的,十分新鲜。
清蒸,撒点儿豆豉油葱花末,味道特别好。
吃完以后,单东亭租了条快艇,领着两人游湖。
湖面一碧万顷,快艇激起水花,被风吹得荡入舷内。
“冷不冷?”陆青崖看林媚搓了一下手臂,靠过去搂着她胳膊。
林媚摇头,“还好,风有点大。”
陆青崖直起身体,微微侧身,把风挡在背后。
引擎轰鸣,湖风浩荡,单东亭刚开始还想替他们解说几句,被风吹成了二傻子,也就乖乖坐下,把小米娇小的身躯护在怀中。
陆青崖脱了自己身上外套,给林媚裹上。
林媚看他里面是件短袖T恤,“你不冷?”
陆青崖笑了笑,“有一年冬天我们去大连集训,蹚冻湖,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湖面上都是冰碴。”
林媚想一想就冻得慌,打了一个哆嗦。
陆青崖系上外套的两只袖子,像是还怕她冷,又抓过她的手,紧紧捂在手中。
“喜欢这儿?”
“有山有水,不错呀。”
有几只水鸟从湖面上掠过,偶尔停在船尾,似乎不怕人。
林媚转过头去,饶有兴味地盯着。
听见风声和水浪之中,陆青崖平淡地说:“…这些年一直没攒下钱,一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二是像刘栋这样的兄弟,自己做生意,资金没到位,会问我借点儿。我一直没有用钱的地方,所以也没问他们要。如果你喜欢这儿,我去问问,连本带息,应该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