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飘起飞灰,周茉的脸被火光映照得红彤彤的,眼里也亮晶晶的。
贺冲笑了,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开心。
“冷不冷?”
周茉摇头。
“想吃点儿东西吗?”
“刚吃完饭没多久呢。”
贺冲站起身,进了屋,没过多久,手里拿了东西出来了。他往地上一路,手一松,地上出现了三四个圆滚液的土豆。
“火钳给我。”
贺冲接过周茉递来的火钳,拨开上面那一层炭,把土豆挨个埋进底下的灰堆里,再把炭铺上。
“能熟吗?”
“你别翻它们就能熟。”贺冲把火钳搁到一旁。
两人面对面坐着,周茉盯着炭盆,片刻,她感觉到贺冲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抬眼,果然与他的视线撞上了。
“你在看什么?”
贺冲笑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有吗?”
“要不我找个镜子给你照照?”
周茉笑得眉眼弯弯:“那就是有吧——我确实很高兴呀。”
”高兴什么,跟我说说?”
夜里空气寒凉,但炭火烤得身上暖烘烘的。她笑着说:“原来过年这么好玩。”
“那真是可惜,你没早些认识我。我小时候过年带着飞调皮捣蛋,比这好玩多了。”
“现在也不迟吧?”
她一抬眼,又对上了贺冲的眼睛。她眼眸明亮,看得贺冲不由得心脏猛跳了一下。
贺冲一笑:“不迟,还有好几十年呢。”
他俩聊天的时候,许棠下来了一趟,说得先把孩子的衣服洗了,让他俩自己先坐一会儿:“招待不周,不好意思了。
贺冲笑着说:“你忙自己的,不用管我们。”
小镇里的年味比大城市里重些,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不远处小孩儿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知道哪家在办喜事,时不时响起锣鼓和唢呐奏乐的声响。
头顶上漫天的寒星,凑热闹一般垂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
贺冲提起火钳,把白炭和灰堆拨开,一股子浓香立即从炭盆里溢了出来。周茉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贺冲用火钳轻轻戳了截土豆,感觉已经熟得差不多了,便将土豆挨个夹了出来。他瞧见周茉伸手去拿,立马将她的手一打:“烫!”
周茉吐了吐舌头。
贺冲进屋,扯了几张纸巾,待士豆凉了一会儿,拿纸巾裹了起来,揭开表皮。周茉紧盯着他的动作,脸上有一个大写的“馋”字。贺冲哭笑不得,把剩了一半的土豆递给她:“小心烫。”
周茉捏着纸巾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她烫得舌头一哆嗦,呼呼喘气,嚼了两下,立马比出一个大拇指:“好吃!”她舌头都被烫得发音不准了,“吃”字听起来跟“次”字一个音。
贺冲乐不可支:“就一个烤土豆,看你的反应,别人还以为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周茉含混不清地说:“比山珍海味好吃多了。”
烤熟的土豆没加任何佐料,只有食材原本的味道,但在此情此景之下,真比她以往吃过的任何东西都更美味。
贺冲看她吃得开心,忍不住又替她剥了一个。她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手上的土豆,才觉察自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于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贺冲的视线落在她的唇角——那儿留下了一点儿土豆屑。他忽然凑近,伸出手指轻轻一擦,低下头去,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
周茉吓得心脏停了一秒,下意识地伸手将他一推:“被人看到了。”
贺冲笑了:“看到又怎么了?”
周茉瞪了他一眼:“这是在别人家。”
“那在自己家就可以吗?”
周茉语塞了,辩不过他,脸都红了。
贺冲退回去,不逗她了,望了望剩下的土豆,问道:“还吃吗?”
“饱了。”
周茉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她看向远处,夜雾之中山峦层层,西城在哪个方向,已彻底辨别不清了。虽可以预见回去以后周思培和唐书兰会如何震怒,但此时此刻不受任何拘来的自由和快乐,已然让她情愿面对未来的任何惩罚。
周茉喃喃道:“好奇怪,顾阿姨没接到我,怎么一整天都没给我打电话?”
想冲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炭盆里的火渐渐小了,许棠洗完了衣服,周险也办完事回来了。几个人熄灭了炭火,把椅子搬进了屋内,大家洗漱之后,各自回房休息。
初三一整天,周险和许棠做东,领着他们在鹿山县城里玩了一圈。
初四中午在许棠娘家吃过中饭之后,贺冲和周茉便准备和贺一飞他们一道返程。
许棠想得周到,给贺冲他们准备了一堆的土特产,把吉普车的后备厢塞得满满当当的。许棠早就和周茉互相加了微信,嘱咐周茉有机会一定要来枝川市玩,她做东当地陪。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两个女人之间似乎已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友谊。
临走前,周险将贺冲喊到一边单独说了几句话。
他给贺冲找了一支姻,往车那儿看了一眼,说道:“我真听过周思培这人。年前在枝川市最人谈生意的时候听人提过,他是做进出口贸易的?”
贺冲点点头:“主营是这个。
“我听人说最近这一块行情不好,做这行的都在赔钱,包括他们周家。
贺冲沉吟了半天没说话。
周险笑道:“还是那句话,有钱人还不好拿捏?”
车上的周茉往贺冲这边看了一眼,两个男人站在风口处抽烟,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跟线人接头似的。
坐在后座的贺一飞似乎也这么觉得,扒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对周茉说:“你看他俩像不像在搞地下工作?“
周茉不禁莞尔。
和周险说完话,贺冲回到了车上。
昨晚周茉与许棠聊天到很晚,没有休息好,出发没多久便睡着了。很快,后座的贺一飞和贺正奎也睡得东倒西歪了。
贺冲将车载广播的声音调小,看了看呼吸均匀的周茉,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舅舅和一飞,忍不住笑了。
车行在风中,往西城方向驶去。
第八章 困局
初五这天,周茉惴惴不安地等了一天,预料中的风暴却并未降临。周茉深感困惑,以她对顾之茹的了解,初二若没在周家接到人,顾之茹一定会立即将这件事儿报告给周思培。然而自始至终顾之茹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询问情况,周思培和唐书兰也恍若毫不知情。
一直等到学校开始上课了,周家依然风平浪静。周茉终于确定,这件事背后必然有蹊晓,而这蹊跷必然与贺冲有关。
开学第一天上完课,周茉给贺冲打了个电话,想去雁南镇与他碰个你。
电话那端,贺冲匆忙地说:”我今天有事,处理完了再过去找
“工作有关的吗?
”嗯,有点儿棘手,可能得费点工夫,贺冲笑着安抚触,“你乖乖的,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贺冲这边确实出事了,而且是不小的事。
过年期间,林星河也没闲着,在家加班加点,把改装方案最终确定了下来。开年之后贺冲检查过,确认无误,交与孙祁验收。然而第二天,贺冲就接到了孙祁的电话,痛斥他背信弃义,今后不会再与他有任何合作,甚至说贺冲如果还在西城发展,只要是在他孙祁能够管得到的领域,都別指望顺利。换言之,孙祁宣布与他结下梁子了。
贺冲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经过重重打听,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孙祁在西城一直与另一伙富二代较劲,就在昨天,孙祁得知那伙富二代成功改装了辆梅赛德斯-AMG B63——与他要求贺冲改装的车一模-样。而更让孙祁震怒的是,那辆车的改装方法,与贺冲提交给他的方案也几乎一模一样。
林星河得知此事,天还没亮便赶到雁南镇的车场与贺冲商量对策。车场的大门口亮着灯,但里面那幢建筑却是漆黑的。林星河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才五点,贺冲可能还没起床。
他摸钥匙准备去开后门,才发现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里面黑漆漆的,林星河正要开灯,忽见前方黑暗之中一星火光一闪,隐约照出个人的轮廓。
林星河一愣:“冲哥?
黑暗之中,火星微闪的那处,传来低沉的一声“嗯”
林星河把灯打开。
贺冲几乎夜没睡,忙着打听消息,研究图纸。他+分相信林星河的能力,林星河的方案与思路,是绝非常人可以轻易复制的。如果不是对方恰好与他们撞了思路,那么……
他抬起满是血丝的千涩的双眼,看向林星河。
林星河心里一路难,只这一眼,他就明白了此时此刻贺中心里在想什么。
冲哥现在说这话可能是马后炮,但无论你相信不相信,方案不是我泄露的。你帮过我不止一两次了,我干不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
贺冲低下头,抽了一口烟,重重地吐出来,半响,哑声说谐。
“我信。”
林星河愣了愣。
“你帮我想想,对方做出一模一样的方案,这事儿理论上可不可行。”
林星河早就清楚贺冲这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当自己真的被赋予百分之百的信任时,仍不免心生感慨。
他垂头沉思片刻,说道:“冲哥,我有一个猜想,但是没有什么证据。”
“你说。”
“在严天宇离开之前,他来过一次。他走的第二天我整理东西时,发现有一张图纸不见了。那张图纸很关键,是发动机那一部分的。我当时并不能确定就是他拿走的,所以没跟你说,后来我又熬夜赶制了一张出来。
贺冲眉头紧锁,半响没吭声。过了许久,他抬起手按了按眉心,指间的烟灰扑簌簌地往下落。
他把先前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做出一模一样的方案,理论上可不可能?
“我只能说,要做到百分百的相同,任何事都不存在百分之百不可能的情况。但从实际操作层面而言,要做到百分百的相同……几乎不可能。”
除非,是参与的人泄了密。
如果不是贺冲,不是林星河,那就只剩下唯一种可能了。
贺冲站起身,把烟头在在工作台上摁灭:“星河,这要求可能有点儿强人所难。你有办法进一步改进现在的方案,把孙祁要求的百米加速时间再缩短一点吗?哪怕只缩短0.1秒?你放心,该给你的钱,我一定不会少你。”贺冲的声音十分疲惫,这样我才有可能争取到跟孙祁解释的机会。
林星河也很清楚孙祁这人在西城的影响力,他现在还没工作,给妈妈看病的钱全得仰仗在贺神冲手底下干活的抽成,贺冲与他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这是于公。于私,贺冲于他有一饭之恩,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他也不希望贺冲因为此事从此在西城无法立足。
沉吟片刻,林星河道:我尽力。”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能全力一试。
贺冲点了点头:“事已至此,急也没什么用,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再干吧,我去补个觉。
贺冲打了个呵欠,迈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楼。
林星河前一秒答应下来,后秒便扑在工作台上,展开了图纸,开始研究。
林星河的技术攻关非一朝夕能出成果,而孙祁的影响已初见端倪:“以前贺冲常常能接到询价的电话,但一夜之间,问询量少了一大半。”
贺冲并非不着急,但天性使然,他相信万事到头总能迎刃而解。
贺冲记得与周茉的约定,他抽出时间,往城里去了一趟,与周茉碰面。
自打认识贺冲以后,周茉在些无关紧要的选修课上的逃课率直线上升。两人约在停车场碰头,周茉远远地便看见贺冲背靠着车身,在闷头抽烟。他抬起头,发现她过来了,提前把烟给灭了。
走到跟前,周茉发现他十分憔悴,不免有些担忧:“事情解决了吗?
贺冲笑了笑:“没事。
他打开副驾驶车门,让周茉上车,周茉却忽地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抱住。贺冲被撞得退后了半步,他晃了一下站稳后,抬手扶着周茉的手臂,笑着问:“怎么了?
“鼓励你的。你打起精神。
贺冲顿了一下,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紧一按,笑着说:那这个鼓励真不错。
初春春寒料峭,室外活动难以开展,他们两人下午去看了一部电影。片子不太好看,两人看完都感觉浪费了票钱。
晚上,贺冲带周茉去西城一家很贵的餐厅吃饭。
餐厅名叫“陈氏公馆”周茉曾经跟父母来过几次,她知道不便宜。
点单的时候,周茉将菜单竖起来挡住旁边的视线,悄声道:“为什么来这么贵的餐厅吃啊?
贺冲笑着说:“总不能每回都让你跟我吃路边摊吧。
“这里很贵的!
“偶尔吃一次还是没问题的。
“那今天我买单好不好?
“你这样让我这个当男朋友的很没面子。
“我不管,今天让我买单。
贺冲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周茉自然没忘记今天与贺冲见面的主要目的,吃饭时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初二跟你去过年之前,你是不是给顾阿姨打了电话?
周茉能猜出来,贺冲一点也不意外,但他惊讶于顾之茹为了自保,竟还有点儿“契约精神”
“嗯,我跟她做了点儿小交易。
周茉立刻紧张了起来:“你是不是……
“放心,这点小事,不至于把我妈的遗产搬出来。
周茉被逗笑了,与他分享我这几天的心路历程:“我原本都做好心理准备要被我禁足半个月了”
“怎么,你爸不知道,你还有点儿失望?
总担心这只是一时的风平浪静,”周茉抬头看向他,神情有几分严肃,倒不像是在开玩笑,“贺冲,我想告诉他们。”
贺冲断然否决:“不行。
周茉一愣。
贺冲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强硬:“你想想看,现在告诉你爸妈,会有什么结果?”
“禁足?”
"禁足怕是轻的,他们要是把你带到国外任意一个地方藏起来,我到时候去哪儿找你?”
“我不会去的,他们总不能把我打晕了拖上飞机吧?
贺冲沉默了一霎,凝视着周茉:“你真的做好与他们为敌的准备了吗?”
周茉张口,突然语塞。
既然会犹豫,就说明她还没有破金沉舟的决心。贺冲了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了。”
周茉点了点头,但直到晚饭结束都快快不乐。
贺冲自然是觉察到了她的情绪,牵着她的手,往停车场走去:“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去吃点冰激凌?”
“不吃,冷。”
“泡芙?”
“腻。”
贺冲一时语塞,想了一下说:“甜点我吃得不多,要不你相我举儿个例子。”
周茉被逗笑了。
他们在车旁边停下,贺冲刚要替她拉开车门,她忽地将头往他怀里钻,慌张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贺冲转了个身,拿身体将她挡住,笑着说:“真的?不是想让我抱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周茉打了他下:“真的。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跟你很熟?
“不熟。就是那种种无聊的酒会上碰到的,就见过一次,不过她应该没看到我。
等了片刻,周茉抬起头来,往贺冲身后看了看:“好像走了,我们也走吧。”
“这就想走?贺冲低一笑,按着她的后脑勺,低下头去亲了一下,才将她放开。
贺冲照例将周茉送回家,在离小区不远的路口处停下。她解开了全带,却坐在那儿迟迟不动。她抬眼,看了看贺冲,没觉出自己的眼神里仍有几分委屈。
贺冲伸手把周茉抱了过来,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按,沉声问道:还是不相信我?
周茉抓着他的衣服前襟:“相信。”
寂静的黑暗之中,贺冲忽地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手掌紧紧掐着她的腰,嘴唇辗转缠绵,舌尖启开她的唇,自齿缝深人,索取她的舌尖,纠缠追逐,分外用力。
周茉脚底发软,在这般疾风骤雨的攻势之下渐渐有点喘不上气来。她被贺冲紧紧地抱着,身体被勒得隐隐作痛,可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够掩盖她所有的不安、疑虑和恐慌。
许久,贺冲将她松开,喘了口气,把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拂开,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认定的事,没有谁能让我放弃,你也不行。”
夜色安静,周茉点了点头,额头抵靠在他胸口,听着他那如海浪击石般沉闷有力的心跳。
在车里又待了十来分钟,周茉回家的时间到了。
贺冲将她松开,嘱咐道“到家早点儿休息,别胡思乱想。等我把手头的事情解决了,天气暖和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儿。“
周茉的眼睛一亮:“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们自驾游,去沙漠吧。
贺冲笑着说:“好。”
周茉背上包,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拉开车门,刚准备走,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说好了今天我买单的,怎么还是被你抢了?”
贺冲憋着笑:“下次吧。
“今天吃了多少钱?我给你。”周茉说着便要去掏钱包。
贺冲急忙阻止她:“你食量小,没多少钱。下次吧,下次我一定让你买单。
“说好了?”
“说好了。
”贺冲摸了摸周茉长而柔顺的头发。”
“去吧,早点儿休息。"
周茉下了车,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走去。
一推开门,唐书兰的声音便从客厅传来:“这周六把时间空出来,陪我去参加宴会。段永昼也会去。
“我周六有事。
唐书兰的视线扫了过来:“什么事?”
“我约了叶菌……
“推了。”
“妈”……
“我说了多少回了,叶茵茵这样的人,和你不是一个圈子的,对你未来的生活没有半分好处。
这话刺得周茉脑中热血一涌,忍不住反问:“交朋友为什么要看这些?茵茵真诚热情,勤奋努力……
“你年纪还小,所以想法才这么天真。”唐书兰打断她,打了个呵久,收起报纸,折好搁在茶几上,站起身来,向着卧室走去。
“周六我是不会去的。
唐书兰脚步一顿,转过头来:“茉茉,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
周茉紧抿着唇。
“妈妈教给你一个道理,讨价还价是要有资本的,你告诉我,你的资本是什么?”她看着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的周茉,不禁叹气摇头,似是在失望,自己怎么教出了一个这样冥顽天真、不知交变通又笨头笨脑的女儿,除了长相尚可和画画不错之外,几乎一无是处。
“妈妈给你做的安排都是为你好。你不是喜欢画画吗?要是嫁到段家这样的艺术世家,你进退都有路可走。”
周茉愤然道:“你不过是把我当成一枚棋子。”
唐书兰望着她,目光冰冷:“那你告诉我,不跟段永昼结婚,你以后打算怎么生活?靠我们养你一辈子吗?你爸爸时常发愁,家中产业都找不到一个继承人来打理,若你有做生意的本事,你爸爸自然愿意全力栽培你,可是你有这个本事吗?”
“这条路不是我选的!”
唐书兰的目光之中出现了一丝怜悯:“你八岁的时候,连选一条裙子都要我帮你拿主意”
周茉还欲争辩,唐书兰打了一个呵欠:“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周茉气得浑身发料,然后唐书兰的每一句话都打中了她的七寸。
她在空荡的客厅里于里站立了片刻,内心充满了仓皇、恐惧和无助。
她丢下书包,冲进面室
画室里充满了松节油的浓重气息,画板层层叠叠地堆在墙角,满得快要无处下脚。原本画室只有十多平方米,但随着周末的画越来越多,周思培打通了画室左右两边的衣帽间和茶室,将其扩展到了三十多平方米。
这里,就是她的永无岛,是她的乌托邦,是她的迦南美地。
刚画了几笔的画板靠窗而立,周茉捏住笔,手颤抖着去挤颜料。
突然之间面布之上那些板结的色块扭曲变形,在眼前模糊成一片班驳的杂乱的颜色。
周茉深吸了口气,眨了一下眼,扔下画笔,后退半步。她刚想转身出去,却不小心撞上了一块刚画完不久正等着晾晒干的画板。“哐当”一声,那画板砸了下来。
周莱急忙去扶,一种绝望之感在她蹲下身时,汹涌而来。她捂着脸,失声痛哭。
周六,周茉跟随唐书兰块儿去参加宴会。
虽万般不情愿,但正如唐书兰所说,她没有任何资格可以讲条件。
宴会在私人的度假别墅举行,唐书兰领着周茉打了一圈的招呼,最后把她往段永昼那儿一推,让她抓紧时间与段永昼培养感情。
周茉格外难堪,硬着头皮跟段永昼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