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贺冲没什么主题的絮叨,周茉的情绪渐渐平复了。她哑着声问:“你收压岁钱了吗?
“我都多大的人了,还收压岁钱?你收了吗?
“没有,过了十八岁,爸妈就不给了。
“放心,他们不给,我给你准备了,管大,管够!
周茉笑出了声:“有多大啊?
“周小姐锦衣玉食,肯定多大都不算大。
“你又嘲讽我。
“这回真没……
“那就是以前有?
活题一路跑偏,等回过神时,周茉才发现自己刚打电话时的委屈早就一点不剩了。
贺冲这人可真神奇,在他面前,她总能快乐得像个被人从小宠到大的傻姑娘。
贺冲低声问:“心情好点了吗?”
“嗯。”
“过年也就这么几天,再不喜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嗯。
“你爸妈确定了要出去旅游?
“确定了,但我要被送去顾阿姨家——我不想去,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真没法忍受顾阿姨的做派。”
贺冲沉默了一霎:“什么时候去?
“初二。我爸妈他们上午八点出发去机场。他们安排了车,十点送我去顾阿姨家。你是不是今天下午就要回枝川市了?”
“这么安排的啊。
周茉心里一阵失落:“恐怕真的要到开学以后才能见到你了。
贺冲笑道:“这么想我?”
“你不想我吗?”
“你说呢?”
周茉根唇一笑。
“可别再哭了,我人不在你面前,你哭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会了。”周茉说完,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了窗前。
过年的缘故,外面都还亮着灯。隔着双层玻璃,外面的声音一点儿也传不进来。那些周茉触及不到的明亮和温暖,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贺冲,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软弱?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敢反抗。”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贺冲说道:“人不可能拽着自己的头发脱离地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不敢反抗是很正常的事。换个立场,我也不见得能够反抗。
“可是你说,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带我走。
贺冲笑了:“这种混账话你倒是记得这么清楚。我正在想办法,也用不了……你还记得我说的吗?你只用做三件……
周茉喃喃道:“看着你,相信你……贺冲逗她:“还有呢?”
周茉的脸一阵发热,最后两个字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
贺冲哈哈大笑:“好了,早点休息吧,别胡思乱想了。什么都会有的,相信我。
“嗯。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周茉坐在飘窗上,发了很久的呆。
她反复想到那天段永昼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质问:那你打算依靠什么谋生呢?
初二一大早,周思培和唐书兰出门了。
临走前,他们自然少不了一通嘱咐。周茉似听非听,不管他们说了什么都机械地点头答°好”但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将两人送到门口,周茉关上门,长叹了一口气。
她背靠着门板,望着空荡荡的别墅,感受到一种难以排遣的空虚。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周思培和磨兰有事出去,会把她关在家,给她布置任务,比如画一幅画,或者练好一首由子,回来之后检查。她初时很兴奋,楼上楼下到处跑,但后来发现,无论她发出多大的声音,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于是这些事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周茉回到画室,拿出小锤和钉子,蹲在地上开始绷画布。她的心开始渐渐平静下来,似乎能安静画画的地方”永远元是她的永无乡。
周茉轻哼着曲子,往画框上一颗一颗地敲着小钉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响起了门铃声。
周茉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开门——东西她昨晚就收拾好了,箱子就在客厅里,随时能走。
门一打开,周茉下意识道:“您是顾阿姨派来……”
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正望着她,笑容带着三分痞气:“我是来绑架的。”
周茉惊讶得失声尖叫:“贺冲!你怎么……”
“嘘!”贺冲在唇前竖起一指,低声道:“我不放心,趁这空当,过来看看你。
“你不是昨天下午就……”
“我让舅舅和一飞先走了。
“我们小区门禁很严的,你怎么进来的?
贺冲不无得意:“真想进来,还怕进不来吗?”
周茉高兴得语无伦次:“那会不会耽误……你先进来吧,不过我马上就得走了……她抓着贺冲的胳膊,把他带进屋。
“哎哎,你学没学过一个词叫“引狼人室’?
“那我就‘与狼共舞’。”贺冲哈哈大笑。
门关上,周来抬头看了贺冲一眼,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就将他抱住了。
贺冲抬手,按着周茉的后背,把她使劲往自己怀里按。片刻,下头,周茉也正拍起头来来,四目相对,目光一个短暂的交会后,他低头合住了周茉的唇。周茉踮起脚,双手攀着贺冲的后颈,把身体紧紧地迎向他。
委屈,失落,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都藏在了这个深吻之中。周茉从不知道,自己竟有这样多的情绪想跟他倾诉。
许久,周茉退开,喘了一口气。
贺冲抬手,
“我陪你再待一会儿,碰了碰她泛红的脸烦:“我跟你一起去!”
贺冲一愣。
这一回,她说的是“我跟你去”,而不是“你带我走。”
周茉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她松开手,走进客厅,把搁在沙发旁的行李箱推了过来,将贺冲的手一挽,就把人往外面带。
贺冲纹丝不动,瞧着她。神情严肃:“你要是跟我走了,会有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
“我不管……"
“周茉,你要知道,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最不愿意看见你受伤、受委届,这个人一定是我。
周茉紧咬着唇,眼里有水雾渐渐漫了上来。
贺冲看着她的表情,心脏骤然紧缩成一团。他权衡了许久,理智告诉他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带走周茉。
然而,他最终心一横,回握住她的手:“走吧!”
周茉诧异,抬头看他。
贺冲转身打开了门,一手拖行李,一手牵着她:“东西都带齐了?”
“我老家那儿穷乡僻壤,你去了可别闹着要回来。”
周茉破涕为笑:“肯定不会!”
周茉跟在贺冲身后,心情也跟骨碌碌滚动的行李箱轮子一样欢快。
车停在路口,贺冲把行李箱装进后备厢,绕去副驾驶座,敲了敲玻璃窗:“你先坐会儿,我打个电话,五分钟之后就出发。”
周茉忙不迭地点头。
贺冲笑了笑,背过身去,走到前方树影底下周茉听不见的地方,摸出手机,给顾之茹拔了一个电话。
自上回的协商不欢而散后,他有一阵没跟顾之茹打交道了。
顾自茹显然以为他主动联系是打算妥协,语气格外做慢:“你想请楚了?”
贺冲开门见山:“周茉我接走了,你不用派人过来接她了。”
顾之茹过了片刻才说话:“你什么意思?绑架吗?”
“别把话讲得这么难听。论辈分,她算我侄女,我能拿她怎么样?”
“贺冲,你……”
贺冲从口袋里掏出烟,咬在嘴里,又去拿打火机,低头点燃烟,漫不经心道:“周茉的事你最好别告诉周思培。我听说你们顾家公司的经营出了很大的问题,一直瞒着周家,依赖周家输血。而我这人嘴不牢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不好了。我俩的恩怨,要是把周思培的宝贝女儿牵扯进去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办?’
即便隔着电话,贺冲也能感觉到顾之茹被气得不轻:“贺冲,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贺冲笑道:“你应该早就见识过我妈的手段了,我们姓贺的都这样。”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周茉怎么样……”
“初四晚上,我把人给你送回来,完壁归赵。你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懂了吗?”
那边气得直接撂了电话。
贺冲立在原地,沉默着又抽了几口烟,把还剩半截的烟在树干上摁灭了,转身回到了车上。
看着车子启动,离周家越来越远,周茉雀跃不已,忍不住哼起了歌。
贺冲听见,差点没笑喷:“你唱的什么?”
周茉一愣——她哼的是“日落西山红霞飞.战上打靶把背归,把营归”。
“都是被你影响的!”
贺冲哈哈大笑。
西城至枝川市鹿山县,开车花了四个多小时。
贺冲让周茉在车上歇歇,可这小姑娘兴奋得跟脱僵的野马一样,一刻也闲不住。她一会儿把车窗打开,又急忙关上,大呼“风好冷啊”:一会儿又去调车载广播,每个频道挨个听十秒钟:一会儿又在手机上看到了几个冷笑话,非要念给他听。
贺冲无奈:“我怎么感觉自己今天接了一个假的周家大小姐,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闹腾啊。
“那是因为你对我的认识还不够深。”
贺冲笑说:“那可完蛋了,我们中年人,精力可没你这样旺盛。”
周茉背靠着座椅,侧过头去看他:“还好啦,你也没那么老。”
贺冲:“……”
“对了,冲哥,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你怎么也喊起冲哥来了?”
“这几天你罩我嘛,我是你的小弟啊。”
贺冲转头上下打量着她:“你这个细胳膊细腿,只会给我拖后腿,我可不收你这样的小弟。”
周茉轻哼一声,表示不服:“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6月30日,怎么了?”
周茉掰着手指数了数,大吃一惊:“你居然是巨蟹座的?你怎么可能是巨蟹座的?”
“我怎么就不能是巨蟹座的?”
“巨蟹座恋家呢。”
“你什么意思?我不像是热爱家庭的人?”
“倒也不是,”周茉仔细地打量着他,“巨蟹座有母性,我觉得这一点挺符合你的。”
贺冲:“别人是发‘好人卡’,你给我发一张‘妈妈卡’?"
周茉忍俊不禁。
临近中午,周茉总算精力耗尽,歪着头睡了一会儿。等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车子正在过桥。
她队在窗户上往外看,水绕山行,碧波荡漾,整座城依山而建,薄雾缭绕。
“我们到鹿山了吗?”
“到了。不过到镇上还要一个小时,到时候再带你去见两个有意思的朋友。
周茉笑着说:“好像世界各地都有你的朋友。”
车过了桥,便是绵延无尽的盘山公路。路险弯多,周茉有点儿晕车,靠着车窗不说话了,车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下午一点多,车开进一个小镇。镇上只有一条主干道,沿街都是同铺,人来人往,堵得水泄不通。车停停走走地往里开,过了这一段,路总算通畅起来。
没开多久,一幢白色的小楼房出现在视野之中。
贺冲停了车:“到了。”
周茉推着自己的箱子,指了指白色小楼:“这儿吗?”
贺冲点点头,走在前面领路,到了楼前,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来了。”片刻后,门开了,出来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贺冲眼疾手快,一把将小男孩儿抱了起来,问:“你爸爸呢?
“爸爸!”小男孩儿回头,指了指门内。
一个身形高大,眉目英俊的男人走了出来,携了阵劲风,迫使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男人穿着虽普通,但莫名地让人觉出了几分极有威压感的匪气。
贺冲向周茉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周险。”
周茉忙说:“你好,我是周茉。”
男人点点头:“你好,请进。”
贺冲单手抱着小男孩儿,跟周茉一道进了屋。
一楼是客厅,家具不多,各类玩具散落了一地。小男孩儿挣扎了一下,扭着身子要下地,贺冲弯腰,把他放下。他往地上一蹲,摆弄起小汽车来。
贺冲笑着说:“小孩儿长得快,眨眼没见就又蹿了一截。”
周险瞅了小男孩儿眼:“皮得很,三天两头得打一顿。”他给贺冲递烟,“你们坐,随意。许棠去娘家拿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周茉猜想,“许棠”应该是周险夫人的名字。
周险从抽屉里拿出盒茶叶,抓了一些丢进玻璃杯中,浇上沸水,端到他们面前。
他刚坐下,准备跟贺冲叙叙旧,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啼哭。他立马起身,急匆匆地朝楼上走去,边走边说:“你们先坐会儿。”
望着那奔上楼的身影,周荣往贺冲身旁挪了挪,挨着他低声问道:“这个周险,是什么人啊?
贺冲瞅着她笑:“你觉得他像什么人?”
“说不上来,反正我有点儿怕他。
“怕什么?你俩都姓周呢。”
“我觉得他像是‘混黑道’的。
贺冲笑了:“你见过几个“混黑道’的?”
周茉煞有介事地道:“电影里见过,他有港片里陈浩南的气质。
正说着话,“陈浩南”从楼上下来了,手臂间还夹着一个裹在襁褓之中的婴孩。他在贺冲和周茉对面坐下,解开裹着婴孩的小毯子,扯下纸纸尿片,拿纸巾擦了擦,又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口袋甲掏出米一片新的纸尿片,拆开垫上,一贴,一塞,将婴孩翻了个身,再一贴,一套。
手法之娴然,令人瞠目结舌。
周茉那些关于他“混黑道”的幻想,一瞬间崩塌得渣都不剩。
周险给嬰孩换好了尿片,又去冲奶粉。
小婴儿被暂时交到了贺冲手里,周茉忍不住凑近去看。小婴儿也不哭,拳头举在嘴边,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两人看。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儿。”贺冲抬眼看她,“你要不要抱抱?”
周茉赶忙摇头:“不不不,我从来没抱过小孩子,不敢。”但小婴儿那粉扑扑肉乎乎的小脸,还是引得周茉伸手轻轻戳了截。
她怕被周险发现,赶紧收回了手,悄声对贺冲说:“好软啊!”
贺冲憋着笑没说话。
没一会儿,周险冲好了奶粉。
他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下,从贺冲手里将小女儿接了过去,一手护着小女儿的头,一手拿着奶瓶给她喂奶。
这场景让周茉想到了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周险看向贺冲:“你们这次过来准备待几天?”
“初四下午走,这两天要在你这儿叨扰了。”
这地方小,招待不同。上回你来枝川,我正好在外地出差,也没跟你吃上饭。”
贺冲笑着说:“所以我这不是专门带人上门来蹭吃蹭喝了吗?”
两人没寒暄多久,周险口中的“许棠”回来了。
许棠的形象又让周茉大吃一惊。她本在想,能降得住周险的女人,必然会比周险气场更加强大,谁知见了面才发现,许棠笑意盈盈,柔声细语,娇小得仿佛弱不禁风,和周险分明是一条一刚的两个极端。
许棠知道贺冲和周茉还没吃中饭,进门之后打了声招呼,便直奔厨房去了。
周茉有点过意不去,低声问贺冲:“我能过去帮忙吗?”
贺冲笑了笑:“去吧。”
厨房里,许棠正在挑选袋子里的蔬菜,见周莱走了进来,笑问:“饿了吗?我这里有番茄,要不要先吃一个?”
周茉赶忙摇头:“不饿,我是来帮忙的。”
“没关系,你去外面歇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好了。”
但周荣坚持要帮忙,许棠便把挑好的蔬菜递给她,让她帮忙清洗。
一问之下,周茉知道许棠比自己大了几岁,便叫她许棠姐。许棠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两人只是稍加了解,便聊得很投契。
客厅里,贺冲和周险也正聊得热火朝天。
周险朝厨房里瞟了一眼:“女朋友?”
贺冲笑了笑:“正想找你讨教经验呢,当年你跟许家水火不容,是怎么顺利把你丈母娘拿下的?”
周险笑说:“我的经验一般人学不来——是富家小姐?”
“嗯。”
周险挑眉:“有钱人还不好拿捏?”
贺冲笑道:“那倒也是,我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她也姓周?
“她爸爸是周思培,你打过交道吗?”
周险摇头,顿了一下,又说:“好像听过这名字。”
“这名字很常见,听过不奇怪。”
他们两人兴致勃勃地聊着,不知不觉,饭已经做好了。周险和许棠也还没吃中饭,接到贺冲的消息,知道贺冲和周茉要来,特意等他们一起吃。
席上贺冲和周险喝了一点酒,十分克制。
等吃过中饭,许棠收拾厨房时,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周茉帮忙了。她笑道:“今天太阳不错,你们不如去楼顶上晒晒太阳吧。”
楼顶上支着架子,晾晒着小孩儿的衣服,大约是常有人上来,靠近栏杆的地方摆着几张椅子。周茉扶着栏杆,探出身体往外看,小镇上会是这样自建的楼房,都是三到四层,沿着河流绵延成一片。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那河流微闪着亮光。
贺中把椅子住后拖了拖,坐了下来,笑着问:“中饭吃得习惯吗?”
周茉点头如捣蒜:“好吃。”
她也在椅子上坐下,刚靠着栏杆晒了会儿太阳,人便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了。
贺冲朝她看了一眼,她穿着一件浅灰色棉服,乌发如墨,皮肤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干净白皙,她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气质,和这个熙镶喧闹的小镇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他总担心她来了会不习惯,但现在看来她似乎比他想象的适应得更好。
但贺冲转念又想,他在雁南镇的住处,可比这地方破多了,周茉照样能随遇而安。
“你跟周险是怎么认识的?”
“我离开南方之后,有一段时间待在枝川市帮一个朋友经营汽修店,那时候周险也在枝川市,有一回把车送来修理,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那许棠姐和周险是怎么认识的?”
“他俩都是镇上的人,贺冲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房子,“许棠家就在那儿。”
“两个人的气质……”
“不像小镇出来的是吧?周险他现在是枝川市的大老板,生意做得挺大的。”
周茉敏锐地捕捉到了贺冲话里的关键信息“现在是大老板,那以前呢?”
贺冲笑了:“他以前还真混过一段时间,不过都是幌子,实际上他是给警察当线人,还帮忙破获了一起重大的制毒贩毒案。”
周茉惊讶不已:“为什么你和你的朋友,都是这样的传奇人物!”
贺冲笑着说:“和他比起来,我可算不了什么。”
“和我比起来,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还年轻。”
“也不年轻了……”
贺冲轻拍她的脑袋:“带你出来玩,你还这么垂头丧气的。”
周茉乖乖道:“我错了。”
下午,周险和许棠领着贺冲和周荣去街上逛了逛。
许棠提着小挎包,挽着周茉的手臂,高高兴兴地走在前面。周险手里牵着一个,怀里还抱着一个,跟贺冲走在后面。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跟保姆似的,场面有点儿滑稽。
贺冲忍不住揶揄:“当年认识你的时候,可真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周险微眯着眼,始终注视着前方走在人群之中的许棠:“这样不挺好的吗?”
世事如潮,十丈软红,归于凡俗,拥抱凡俗,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晚上,贺冲要去参加那位长辈的九十大寿寿宴。小地方摆宴都是流水席,贺冲知道周茉一定吃不习惯,便不准备带她去,将她委托给许棠照顾。
经过一下午,周茉已跟许棠形影不离了,帮着做饭,学着带孩子……忙得不亦乐乎。因此贺冲一说不带她去,她反倒高兴得不得了:“你去吧,我不用你操心。”
贺冲心情复杂:“我可能会院点回来。
“没事,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冲:“……”
许棠忍俊不禁:“放心,我会照顾好茉茉的。”
贺冲与贺正奎、贺一飞父子碰头,吃过酒席,陪着做寿的长辈聊了会儿天,等回到周险家中,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楼前水泥空地上支起了火盆,盆里烧着白炭,贺冲远远地就看见那团摇曳的红色火光了。周茉正坐在一张低矮的椅子上,弯着腰,拿着火钳拨弄着白炭。贺冲叫了她一声,慢慢地走了过去:“他们人呢?”
“小朋友们困了,许棠姐哄他们睡觉去了。”
“周险呢?
“有点事出去了。”
对面还有一张空椅子,贺冲拉了过来,在周茉跟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