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冲瞅了他一眼:操心你自己吧。
韩渔嘿嘿直笑:“我有什么可操心的?我跟茵茵两情相悦门当对。
贺冲懒散地抬了一下眼皮,没再说话。他与韩渔认识多年,对彼此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所以韩渔说的“门当户对”,贺冲听来格外刺耳。
“你还真在愁这个?哎,放心,你这大倒女……韩渔瞅着贺冲的神色,“跟以前那个姓秦的,还是挺不一样的。
贺冲神情平淡。
韩渔抬手腕看表:“不跟你扯淡了,我得去酒吧了。你有这个时间伤春悲秋,不如去帮帮忙,多挣点儿钱。”
韩渔走了之后,没一会儿,林星河也从厨房出来了。他提着食盒,准备去医院给林妈妈送饭。
等林星河也走了,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贺冲枯坐着,言不发地抽完了一支烟。
在韩渔家蹭吃蹭喝待了几天后,贺冲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想起自己还接了孙祁的单子,便回雁南镇忙碌起来。
林星河的妈妈也出院了,他大四课不多,没事便泡在车场研究改装方案。但是严天宇却来得少了,整整一周,他只在周五上午出现过一次,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后就说学校有事,匆匆走了。
林星河因感念贺冲在上回紧急之时出手相助,比平时更加卖力,周六忙了一上午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资冲去外面办完事回来,发现林星河还是跟上午一样,趴在那张驻分兮的工作台上写写画画,连姿势都没变。
“你吃了中饭没?。
林星河摇头。
贺冲赶紧走过去,把他手里的铅笔一抽:走走走,先去吃饭。
林里河却有些不乐意:“在外面吃耽误工夫,要不就点个外卖吧。”
贺冲笑了“你这么拼命,我也不会多给你钱啊。”话虽这样说,贺冲还是尊重他的意见,拿出手机打电话订餐,让附近的餐厅送几个小炒过来。
林星河被贺冲一打扰,思绪断了,便伸了个懒腰,决定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贺冲点了一支烟,含在嘴里,靠着工作台去看他画的图纸,问道:“严天宇今天来过了吗?
林星河摇头:“昨天来过,今天没有。”林星河看了一眼贺冲,“冲哥,我不是说他坏话,我只是觉得严天宇心不定,应该干不久。
“能理解,毕竟我这庙小。他跟你一样,都是高才生,怎么甘心屈居于我这儿干活。
林星河不以为然:“冲哥,你只是懒得做大做正规,你有这个能力和资源。
贺冲笑着说:“这事儿有什么正规可言?别说我了,我一直没问你,你自己有什么打算?读研还是工作?”
“直接工作吧。
贺冲有点儿惊讶:“你头脑这么灵活,为什么不多读点儿书,报效国家?别这么目光短浅,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林星河低着头,没有说话。
贺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考虑,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开口。林星河斜了他一眼:“冲哥,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受点苦?”
“当然得分人分事,我又不是冤大头。
林星河笑了。
没一会儿,一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把外卖送来了,贺冲走过去拿外卖。
林星河打算把工作台收拾收拾,他数点完图纸一愣,忙转头喊道:“冲哥,工作台上的图纸你动过吗?”
“没有啊,怕给你弄乱了,我从来没动过——怎么了?”
林星河摇了摇头,抿着唇,埋头又数了一遍。图纸确确实实少一张,少了一张关于发动机系统的。
贺冲付了钱,提着外卖进来了:“怎么了?少东西了?”
“没。”林星河摇摇头,把所有图纸一卷,拿橡皮筋箍上,“吃饭吧。
周六,周茉跟着周思培和唐书兰前去赴宴。
周茉与段永昼许久未见,上一次碰面还是在学校院办的时候。段永昼似乎身体不好,这次见面比上一次看上去更为清瘦,一张脸毫无血色。
因上次“相亲”段永昼主动解围的缘故,周茉对这人印象不差,也清楚对方对自己毫无意图,同样是迫于无奈。
相较而言,两方父母显得格外热情,话题七弯八绕,最后不免回到了两个小辈身上。两方你来我往,一个推销说‘我家女儿知书达理娴静温柔”,一个暗示“我家儿子才华横溢温文儒雅”
周茉尴尬极了,她往段永昼那儿看了眼,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正餐撤了,端上了餐后甜点。周茉实在没胃口,勉强吃了两口就丢下了勺子。对面段永昼也同样地放下了餐具,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而后轻声说:“周叔叔,唐阿姨,我跟周小姐约了饭后去看画展,我们能否先行一步?
唐书兰一愣,跟周思培对视一眼,笑意难掩,忙道:“你们尽管去,你们年轻人之间有自己的话题,不用待这儿听我们聊生意经。
段永昼看了周茉一眼,朝门口使了一个眼色,表情仍是很淡。
周茉穿上大衣,跟四位长辈道别,随同段永昼一道离开了餐厅。
段永昼问:"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谢谢,”周茉忙说,“我回家。
段永昼的车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车内装饰也跟他这人一样,充满了一种严谨无趣的气质。
上车后,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也没开车载广播,寂静之中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可能是段永昼的气质使然,这样的沉默并不显得尴尬。
等红绿灯的时候,段永昼突然问周茉:“上回我跟你说的事,还能再考虑考虑吗?
周茉继续沉默。
她已经忘了人生中第一次画画是什么时候了,好像从记事起,她的生活就充斥着一股油彩和松节油的气息。她没有时间去探索画画的意义是什么,也甚少去思考,这件事本身是否有乐趣。
但于她而言,有一件事是清楚的:她的生活,都被父母事无巨细地安排得毫无余地,在这被安排的人生之中,只有一件事她不讨厌,那就是画画。
父母乐意看她一连七八个小时都待在画室里,久而久之,画画的时候,就是她逃离的时候。只有在画中,她的意志才不会被扭曲,她能在所有显而易见的笔锋下,藏进自己曲折绵长的心事,而不用担心被发现。
这是她唯一的乐士。而她不清楚,当这件事变为自己的职业之后,她是否能继续对自己的画笔保持忠诚。
“段先生,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要依靠画画谋生。”
段永昼顿了顿,转头看向周茉:“那你打算依靠什么谋生呢?联姻吗?
周茉愣住了。
段永昼的情绪很淡,眼神却有一种把诸事勘破的锐利。
周茉突然觉得差愧,这时她突然想起了贺冲说过的一句话:我不能带你走,不能带你去任何地方,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自己。
她似乎在一瞬间触碰到了之前从未去思考过的壁垒,暗雾之中,这壁垒露出了它森然嶙峋的轮廓,像只怪兽拦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周茉突然间觉得喘不上气来,她拍手把车窗打开。风灌进来,冷风拂过面颊,她闭上眼,暗暗握紧了双手。
段永昼没再说话,车行在夜里,无声无息。
周茉把手搭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车灯一盏一盏地跃人她的眼中,又跳了出去。
突然,车速慢了下来。
周茉以为已经到家了,回过神来,却发现是段永昼靠边停了车。她转头看去,却发现段永昼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以手握拳抵住了胃部。
周茉忙问:“段先生,你怎么了?
“胃病犯了。
“我来开吧,我送你去医院。”
段永昼半晌没说话。
“段先生?
段永昼“嗯”了一声:“不用去医院,老毛病了。麻烦你送我去长川路上的画廊。
周茉没多问,下了车,跟段永昼换了位置。
她驾照拿到手后车开得不多,因此开得很谨慎也很慢,到画廊已是二十多分钟之后了。
段永昼整个人蜷缩在副驾驶座上,眉头紧锁,无声无息。
“段先生,到了。”
“嗯。
周茉停了车,绕到副驾驶座一侧,把段永昼搀了下来。段永昼站定,步展缓慢地朝着门口走去。周茉有点儿不放心,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画廊一楼是画作展厅,二楼是段永昼住的地方。很大的一个房间,黑白灰的装修风格更显其空旷安静,整间房子只在墙壁上挂满了油画。人若走进这个空间,会觉得四周温度都低了几分。
周茉让段永昼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厨房给他烧了一壶开水。她把水倒进玻璃杯里,递到段永昼手边。
段永昼轻声说了句“谢谢”,手指碰上玻璃杯。被烫得往回一缩。
周茉:……
她往四周看了看,问道:“有药吗?
段永昼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床边的柜子。
周茉把药拿过来,打开冰箱,那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矿泉水。她拿了一瓶水出来,兑进开水之中,手碰了碰玻璃杯,觉得温度差不多了。连药一道递到了段永昼手边。
“谢谢。
周茉打算等药效起作用之后再走,便站起身来,去看他挂在空白墙壁上的油画。
这些不是名家作品,也不像是哪位新兴画家的画作。这些油画是印象派风格,都是以风景为题,用色大胆,自成一派,充满灵气。
周茉暗自称叹,凑上前去看画上的落款:草签的一个"ZX”,时间是四年前。
“周小姐,谢谢。
周茉转过身去,发现段永昼似乎疼痛稍解,只是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脸仍像白纸一样毫无血色。
“你没事了?
“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我还得谢谢你带我出来。
段永昼神色平淡:“签约的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是个纯粹的商人,凡事利益当先。我认为你十分值得投资。
周茉这次没再一口回绝。
第六章 星夜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十二月初,整整-周阴雨连绵。
这一周,恰逢西城大学大二生课业正忙的时候,周茉被各种作业压得喘不过气来,其间只跟贺冲见了一次面。
周五下午,把最后一份作业交上去以后,周茉看课表上今天只有一节不甚重要的选修课了,果断将签到的重任委以叶茵茵,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去雁南镇找贺冲。
周茉到车场时是下午四点,车场大门关着,但没有锁。
周茉直接推门进去,远远就看见贺冲正站在门口打电话。周茉等他电话打完了,才走了过去。
贺冲看见她,笑了一声:“哟,稀客稀客。”
他上身穿了件灰色的冲锋衣,左手捏着两只劳工手套,手套上沾满了油污。
周茉三两步跳上台阶,马尾辫也随着晃了晃。她今天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牛角扣大衣,显得特别学生气。
“你在跟谁打电话呢?
贺冲的语气很淡:“严天宇。
严天宇说学业忙,要开始全身心准备毕业论文,以后不会再过来了。贺冲清楚这是迟早的事,-句挽留的话也没说,还给严天宇打了一笔劳务费。
贺冲领着周茉进了屋,自己搁下手套,去洗手台那儿洗手。
林星河也在,丢了一张图纸的事,他没跟贺冲说,好在思路都在他脑子里,他便加班加点地又复制了一份。
林星河很有眼力见儿,不准备留在这儿当电灯泡。他把今天的工作收了个尾,穿上外套,对贺冲说:“冲哥,我今天先回去了。”
贺冲忙说:“你骑车回去吧。”
林星河摆了摆手,把外套帽子一拉,两手揣进口袋里走了。周茉注意到了靠墙停着的那辆摩托车:“这是林星河的?”
贺冲无奈道:“他家里出了点几状况,我随手帮了他一把,他非要拿这摩托车做抵押。性格真犟,跟驴一样。”
“物以类聚呗。
贺冲笑了,低头看向周茉:“忙完了?”
“暂时忙完了,下个月要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了。”
“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好过去接你。”
周茉笑着说:“突击检查啊。”
“这就是瞧不起我了。我这人眼光高,你应该知道啊。”
“是吗?”周茉听了心里就像饮过糖水一样甜滋的。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贺冲没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我这儿设什么好玩的,要不开车找个地方玩玩?”
“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周茉想了想:”“跟你待着就行。
贺冲笑着说:“你决定吧,我也不知道你平常喜欢去哪儿。久了你了就知道了.我这人的生活特别无趣。
“我知道啊。”周茉眨了眨眼,似乎在说,一个二十八岁而且又穷又单身的男人,生活能多有趣?
“你是不是真觉得我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周荣委婉地说:“应该……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贺冲哑然失笑,蓦地凑近一步,低头看她,一本正经问道:“我又穷,年纪又比你大,还没个正经工作,你这人的眼光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我又不图这些。
“那你图什么?
周茉的腰靠着工作台的边沿,退无可退,抬眼就能对上贺冲的视
线。
倘若拿世俗的标准去套,贺冲必然称不上是一个让人觉得踏实安定的人。
可她喜欢他知世故而不世故,喜欢他经历苦难犹有一片赤诚,喜欢他不附庸强权,亦不贪图财富。
最喜欢的,是他潇洒肆意的自由和落拓。
贺冲靠得太近,让周茉有些心慌。她伸手把他往外轻轻推了推:“我们艺术家的眼光就是比较别具一格。
贺冲笑出了声。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什么好去处,最后决定道去看场电
影。
下过雨的小镇上随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水坑,贺冲走在前面,牵着周茉的手,不断提醒她小心。
周茉小心翼翼地迈过一个水坑,大声说:“我不相信这个小地方还能有电影院。
“别管是不是电影院,反正今今天能让你看上电影。
雁南镇发展落后,但很有生活气息,临街的一排都是门面房。红蓝灯箱一圈國地旋转,旁边有头顶染得五颜六色的小哥在晾晒毛巾;隔壁网吧里蹿出来的两个青年,挨着墙站着,边抽着烟边嘴里骂骂咧咧的:浓妆艳抹的小姑娘,穿着短裙黑丝袜,在奶茶店边喝奶茶,一边聊八卦
……
这些,于周茉而言都挺陌生的。她像取材似的,-路观察得津津有味。
到了一家茶馆,贺冲停了下来。
茶馆里搓麻将的声音此起彼伏,间或一个“碰”,或一个“和了”,夹杂三两句带浓重口音的调笑声。
贺冲推开了门,正在端茶倒水前后忙活的一个男人转过头来:“哟,冲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打牌吗?”话音还没落,瞅见贺冲身旁的周茉,笑着说,“如果嫌吵,咱们还有包间,顺带帮你俩凑俩牌搭子?’
贺冲笑骂了一句:“没工夫跟你打牌,楼上空着吗?借我用用。“哎哟,那肯定得空着啊。”那人笑得别有深意。贺冲抽出张纸币递给男人:“两小时。”
男人把钱揣进口袋里,笑着问:“要茶不?给你俩沏壶茶,再整点儿小点心?”
“随意吧,你看着来。”
男人说声“好咧”往厨房去了。
贺冲转头一看,周茉低着头,耳朵都红了。
他坏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周茉窘得说不出话,贺冲笑了,牵着她的手,往楼上走去。
楼上有两扇房门,一扇锁着,一扇虚掩着。贺冲推开虚掩的那一扇门,抬手撼下了门边的开关。
灯亮了,周茉才发现这儿竟然是个小型的私人影厅。一台投影仪。
配了俩影院级别的软座,旁边有iPad
贺冲把iPad递给周荣,自己把设备挨个打开了,边调试边对周茉说:这里的老板以前是开录像厅的——你知道录像厅是什么吗?”
周茉点点头。
“那时候,他每天给人放点儿港片,等下班以后,再把老板娘带过来,单独给她放费好大力气弄来的《泰坦尼克号》那种好莱坞电影。把椅子往旁边一堆,中间空出来,两个人一边看电影,一边跟着音乐跳舞。
周茉惊叹地“哇”了一声。
贺冲笑着说:”别看这老板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很懂得浪漫。跟老板娘结婚以后,录像厅的生意也渐渐做不下去了,后来开饭馆,开网吧,开茶馆……楼上这块地方,他始终保留着,改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偶尔会有小年轻过来看个电影,但主要还是他自己用。
他手里捏着遥控,看一眼屏幕,再看一眼按键,聊的话题随意,动作也随意。周茉发觉自己很喜欢听他说话,不管是正经的道理还是歪理邪说,被他拿懒洋洋的声调讲出来,都有点儿酒脱的意味。
投影亮了起来,信号连接成功。贺冲拍拍手,转头问周茉:“想看什么?你可以自己挑。
周茉回过神来,划拉了几下屏幕,问道:“《雨中曲》你看过吗?
“这片子有点老了吧。
“我不管,就这个。
“行,听你的。
这是一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老电影,带着一种极富岁月感的复古腔调。电影他们以前都看过了,演到记忆中那些印象深刻的片段时,两人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电影缓缓推进,到了唐在雨中翩翩起舞的场景了。这一段的音乐周茉烂熟于心,忍不住跟着哼了两声。
贺冲目光扫过去,黑暗的空间使银幕射出的光晕染出一种雾蒙蒙的效果,让他像是恍惚间回到了以前蹲在录像厅里,看周润发《纵横四海》的日子。
周茉总让他频频回忆起往事,但那些过去求而不得的东西,在岁月的冲刷下,只剩下了一抹淡而不舍的遗憾,而这种遗憾都是美好的。
贺冲的心本是一张积尘的古琴,此刻被人弹拨了两下,尘埃四起,但他仍清晰地感觉到了颤动的弦音。贺冲看着昏暗光线之中的周茉,笑着问:“跟我跳个舞?
周茉还没反应过来,贺冲已从座位上站起身打了个手势,做出标准的邀舞动作。周茉刚把手搁上去,就被他从座位上带了起来,一头撞进他怀里。贺冲的手按住了她的腰,稍稍施了一点力,引着她慢慢踱起步来。
周茉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跟着电影里的音乐慢慢地转起了圈儿。两人一时在明,一时在暗,银幕上的光照在贺冲脸上的时候,她总是心脏一紧。
她对于光影和色彩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就像那日的雨中玫瑰。她觉得此时此刻流动的光线,半明半暗的氛围,以及贺冲的眼神,都将定格成记忆中绝难遗忘的时刻。
周茉这一分神,不小心踩到了贺冲的脚。
两人的动作一停,贺冲笑着说:”周小姐,你的社交礼仪不过关
啊。
周茉刚想反驳,一抬眼对上贺冲的目光,心脏猛跳了一下,又说不出话来了。
贺冲的笑意淡了下去,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
音响的声音恍若消失了,
两人只能听到彼此愈发清晰的呼吸声。贺冲的目光渐渐深沉,
从鼻腔里重地呼出一口气。周茉的心开始发慌,
手心里起了汗,她的气息开始不稳,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
然而搭在她股上的手掌紧了紧,把她猛地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拉。
周茉感觉自己的心脏要慌不择路地跳出胸腔了,这种心悸的感觉太过陌生,让她无所适从。
贺冲深沉的目光之中情绪翻涌,周茉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重一下轻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有气流拂着发丝擦过她的脸颊,有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后脑勺,潮润的空气里涌动着某种悸动,像那些闷着一场雨下不停的绵长春日。
“咚咚咚!”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周茉条件反射地推开了贺冲,往后跳了一步。她听见贺冲闷笑了一声,自己不由得全身都燥热起来。
“老贺,给你俩准备了点儿茶点,能进来吧?
贺冲朝她看了一眼,笑着走过去把门打开。周茉则赶紧回到了座椅上,心虚似的把衣服领子理了又理。
老板把一个托盘递给贺冲,往里看了一眼,挤眉弄眼道:“没打扰你俩吧?
贺冲似笑非笑:“我给你提个建议,电影都快演完了,你要是还没想起送茶点,就千脆别送了。
老板急忙拱手,笑着说:“对不住对不住!”门合上,贺冲端着托盘回到了座位上。
周茉瞧了瞧,托盘上放着两杯热茶,一盘瓜子,她不由得有些无语
然而瓜子这玩意儿似乎自带一种魔力,只要伸手去拿了第一颗,就会从此坠人欲罢不能的深渊。
于是,前面浪漫暖昧的氛围烟消云散,电影后半场彻底变成了嗑瓜子闲聊的“老娘舅大会”
看过电影,吃过晚饭,贺冲送周茉回家。在路上,贺冲问周茉过一阵子有没有时间。
“怎么了?
“韩渔说如果有空块去滑雪,贺冲笑着说,韩老板负责食宿,机会难得。
“西城没有滑雪场,要去外地?
贺冲点点头:“两天一夜。
“叶茵茵也去?“也去。
周茉有些犹豫。
贺冲明白她心中所想,顿了顿,还是说道:“算了,就让他俩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