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一阵强过一阵,站立太久,靴子里的脚已经冻得麻木。
陈知遇腾出一只手,把围巾给她掖得更紧。
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刺一样地扎着,鲜血淋漓。
先开口的,是陈知遇,“…对不起。”
苏南使劲眨了一下眼。
他一下午都坐在酒馆里,酒喝了很多,却不见醉。
愤怒很快消退,只剩下让他浑身发冷的懊悔和痛苦,就跟门口那铲雪的铲子在他心脏上来了那么一下一样。
他不记得自己上回哭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是为了什么事。
年岁渐长,到了他这个岁数,能让他哭的事情,已经很少很少了。
然而,当他拎着酒瓶靠在石墩上,冻了一冬天的风朝他扑过来的时候,他是真的哭过了。温度低,泪很快就凝在脸上。
酒喝完了,烟只剩下最后一支,痛却依然真真切切。
他的第一个“孩子”,有了又没了,而他在两个月之后才知道。
又想到苏南。
她是对他多失望,才能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之后,仍然对他三缄其口?
以为在这段关系里他是稳操胜券的,原来其实不是。
她这样年轻,无限宽广的天空可以任她去飞,如果她要走,他留不住。
他拿什么留住她?
日渐老朽的岁月?望而生畏的往事?实打实的“二婚”的身份?还是他的自以为是,沾沾自喜?
“陈老师…”她喊了一声,却突然被他紧紧抱住,力气之大,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他没说话,隐约似乎…
她愣了一下,要抬头去确认,却被他大掌死死地按住了脑袋。
她不动了,伸手环抱住他。
温热潮湿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她的颈间。
风声肆虐,被石墩挡住的这一隅,一点微薄却绵长的温暖,让苏南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柔软过。
过了很久,他哑着声音问她:“…疼吗?”
摇头。
“怕不怕?”
“有一点…”
“…是我混蛋。”
摇头。
安静地抱了一会儿,他又问:“…真想走?”
点头。
顿了顿,陈知遇捉着住苏南的手,伸进自己裤子口袋里。
苏南手给冻得没知觉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让她手指团着,然后缓缓地把她的手拿出来。
拉过她的手指,在冻得发白的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后掰开了她的手指。
苏南睁着眼睛,不敢眨。
陈知遇把躺在她掌心里的戒指,很不耐烦地往她手指上一套,“等领了证,你就早点滚!待我跟前碍眼!”
风一下就静了。
很久——
“陈老师…”
“老师什么老师,”陈知遇把她戴着戒指的手,紧攥进自己手里,没发觉自己手都有点儿颤抖,“赶紧回去,外面这么冷,不是让你待屋里吗,你跑出来干什么?”
“…那你跑出来干什么,还穿得这么少。”
“你管…”一句话没说出口,就看见她眼泪又落下来,“…哭什么?”
苏南拿手背使劲抹了抹眼睛,“…你要等我吗?”
“等。”
“最多可能要三年…”
“三年,我还死不了。”
“…”苏南哭得不能自已,“…我不舍得你等。不管是等不回来的人,还是等得回来的人,我不舍得你等了…”
陈知遇没好气:“…你非逼我反悔?”
十分粗暴地在她挂着眼泪的脸颊上擦了一把,把缠在自己脖子上的一半的围巾取下来,给她裹了三圈。
“…我不等你,这辈子也不会有别人了。”
第42章
那是在好久以前的事。等我发觉自己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已是走了一半了路了。
——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
·
陈知遇把苏南拎回房间,紧闭门窗,开大了暖气,脱下她冻透的靴子,拿被子给她披上,又去开浴室的热水。
抓住她的手,使劲搓了几下,待浴室里热气腾腾了,推她去洗澡。
他自己身上还是冷的,散发一股寒气。
“你不洗哦?”
“你先洗。”伸手帮她脱衣服。
苏南眨下眼,“…一起洗啊。”
陈知遇面无表情,继续帮她脱衣服。
羽绒服,毛衣…几下就要被他剥完了。
苏南害羞,抓住他的手阻止,剩下的一定要自己去浴室去脱。
浴室里面雾气缭绕,很暖和,水温也调得有一点烫,冲了两下,周身都暖和起来。
就想到外面还是冻坨坨的陈知遇。
她把水关小,打开浴室门,探出头去,“陈老师。”
陈知遇应一声。
“…花洒好像有点问题,你来看一下。”
陈知遇看一眼,起身走过去。
苏南把门开大了一点。
浴室门比大门矮,他整个顶到门框,微微低头,钻进去。
手腕让苏南一捉,紧接着热乎乎的手指就来解他衬衫的扣子。
赤条条的,白皙的皮肤被热水熏得泛红,他看一眼,就起反应了。
挂起花洒,反扣住她手腕,往后面的墙壁上一抵,拿她手去碰下面。
热水浇下来,他衣服很快湿透,衬衫贴在皮肤上,露出紧实的线条。
她被水淋得微微眯住眼睛,就感觉手里握的,比热水还烫还热。
被吻住,然后她的手被他捉着,隔着布料,前后摩挲了两下,闷沉的声音贴着耳朵,“…帮我弄一下。”
后背到耳后,红成一片。
顿了一下,手指往上爬,刚扒开一点,那个东西就一下弹出来,打着她的手。
***
半小时后,陈知遇抱着苏南出了浴室。
拿浴巾给她擦了几下,塞进被窝里,然后牵过来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他不擅长做这个事,跟吹落了水的猫一样简单粗暴。
苏南一边在心里嫌弃,一边…享受。
头发到七八分干了,陈知遇打电话让人送吃的上来。
挨床沿坐下,去看裹着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的苏南,“你在家里有没有好好休息?”
苏南点头,“辜田骗我妈,说我是肠胃炎…”没沾过一点辛辣生冷,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就帮忙看看宁宁,基本在苏母不知情的情况,做足了小月子。
陈知遇叹声气,还是觉得心疼。
把她手抓过来,捏着她带着戒指的中指,无意识地摩挲两下。
苏南在床上爬了两步,过来抱住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心里也难受,“…还会有的。”
过了半刻,陈知遇沉沉地“嗯”一声。
晚饭,陈知遇说什么也不让她喝酒了,虽然已经过了两个月,就怕她又冻又喝酒,落下什么病根。
“就一口…”
“一口也不行。”
看苏南扁嘴,凑过去吻她一下,“一口。”
他口中有杨梅酒的甜味。
苏南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无意识的。
他差点又被她撩拨起来。
吃完,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漱过口,就回床上窝着。
很多话要说,先囫囵聊过的,现在又把一些细节单拎出来。
苏南五指并拢,看自己右手中指上明晃晃的钻戒,有点晕晕乎乎的,她再怎么“两袖清风”,也抗不住这个,傻笑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陈知遇哼一声,不答。
“尺寸刚刚好哦。”
“…”陈知遇白她一眼。
虽然没给苏南机会把话说出口,但他心里清楚,苏南陪他过来,是准备跟他分手的。
他来求婚,她来分手…
没忍住,往她脑袋上拍了一掌。
苏南扑下去,又转过头来,“干嘛打我?”
“该。”
苏南当然也觉得惭愧,有时候自己性子起来了,特别拧,钻进牛角尖里就是不肯出来。
她之前总说苏静,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
服软,凑过去亲他,“我错了。”
陈知遇捏着她肩膀,往床上一压,俯下身去,含住她的唇,舌尖也探进去。
旱太久了。还不能真的做,但折腾她一下,还是可以的。
被子里热烘烘的,很快鼻尖上就泛出一层的汗。
她手被他捏着,握住,不得章法地乱动。
在浴室里他释放过一次,这一回手臂都酸了,还是一点迹象都没有。
莫名的,就想到那回的清凉薄荷糖。没糖,不知道效果会不会打折扣。
以前…没对他这么干过。
羞耻是肯定的,有一点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陈知遇刚有了一点感觉,她手就停了,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抬头敲一下她脑袋。
她回过神,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脸莫名其妙地憋红了。
“怎么了?”
苏南摇头,又过了十几秒,然后像做了个什么决定一样,深吸一口气,忽然把被子往头上一罩,往下钻。
陈知遇立即就明白过来,要去拦她。
没来得及…
陈知遇:“…”
行吧,这一课也是要教的。
手指穿过她头发,“…把牙齿收起来。”
动作停了一下。
“刮到会疼。”
被子里面小声的:“…哦。”
虽然基本完全不得章法,但这刺激很足够了。
也不舍得,让她在那儿“玩”了一会儿,就把她捞出来,抓住她的手去握住,自己弄出来了。
苏南脸烫得能烙饼,抬手背擦了一下嘴,别过目光不敢去看他。
陈知遇促狭而笑,伸手把她抱进怀里,故意问:“什么味儿?”
“…咸的。”
声音贴着耳朵,热气浮动,“你也是咸的。”
苏南:“…”
*
聊一会儿,再互相撩一会儿,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陈知遇领着她在附近逛了一圈。
这上面有一个剪纸博物馆,很多漂亮的成品,还能免费教学。
苏南在剪纸老师的指导之下,成功剪出来一个“福”字,非要贴在陈知遇的车窗上,被嫌弃了。
抱着几幅剪纸工艺品,又去逛别的小店。
但这几年全国各地旅游商业化,造出来的“古镇”都大同小异,乐趣不大了。
雪停了,阴云拨开寸许,显出云后的半轮太阳。
今天来玩的人比昨天多,民宿一时间闹起来,晚上有人抱了吉他在院子里唱歌:
“今天的风又吹向你,下了雨,我说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陈知遇:“俗气。”
苏南:“我觉得这个歌挺好听的啊!”
唱到副歌部分,有几个穿长裙的姑娘上去跟歌手合照。
陈知遇:“刻奇。”
苏南:“…你好烦!”
虽然觉得俗气又刻奇,陈知遇却没走,翘腿坐在院子的木凳上,点一支烟,看一会儿远山的雪色,又看一会儿面前的苏南。
有风,有雪,有爱人。
到十点,两个人回到房间。
苏南先去洗澡,洗完出来,陈知遇正靠窗坐着,一边翻带过来的一本漫画书,一边在…哼歌。
哼的还是刚在院子里的那首歌。
苏南:“俗气!”
这天晚上,她很快就就知道了,陈知遇不但“俗气”,还很小气。
***
实在没什么可玩的了,两人下了山。
天彻底放晴,从支棱的树杈后面,投过来干净清澈的阳光。
气温却比昨天低,刮进的风带着刺骨的冷
苏南吹了一会儿,就把窗户关上了。
在商量接下来去哪儿的问题上,两人产生了分歧。
苏南是想回旦城,她还要回去注册,然后修改论文准备三月的预答辩,
陈知遇,则想去槭城。
“我家里…真的蛮乱的。”
“我知道。”
苏南还是没法松这个口,“…房子很旧。”
陈知遇看他一眼,“读博的时候跟同学去支教,西南的山里,穷乡僻壤,车都开不进去,到镇上还要走上一两个小时。没自来水,方便的地方是连着猪圈的粪坑。我一个男人,有这么矫情吗?”
苏南笑了。
陈知遇:“我还怕你家里不肯松口。”
“怎么可能!”
“你看,”陈知遇数给她听,“是你老师,斯文扫地;大你十岁,为老不尊;还是二婚,始乱终弃…”
苏南哈哈大笑。
末了,还是说不过他,给苏母打了一个电话。
“妈,你在家吗?“
“在啊…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去学校也不等我走亲戚回来再说。”
苏南支支吾吾:“妈…我马上回家了。”
“怎么去了又回来了?什么时候?”
“…三个小时就到吧。”
苏母:“…”
“我还带了一个人。”
“谁?”
苏南瞧一眼陈知遇,“…男朋友。”
那边静了几秒,响起苏母激动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你不晓得早点打招呼?!我菜都没买,家里也没收拾!你…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要不还是出去吃?”
一连串的问题,让苏南也不知道从哪个开始回答。
陈知遇能听见她电话里的声音,也觉得有点冒昧,就说:“跟阿姨说,我明天去拜访。”
苏南忙说:“明天来!他今天在槭城还有别的事情。”
挂了电话,苏南看一眼陈知遇,“…你好烦哦。”
陈知遇不为所动:“我觉得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苏南笑嘻嘻:“您教得好啊。”
第43章
我想,到空旷的海上。只要说,爱你。鱼群就会跟着我,游向陆地。
——顾城
·
苏静工作的超市不大,离槭城三中很近。老板是个厚道人,听说苏静离婚了,还有孩子要养,每个月多给她开三百块钱工资。
当然,“美女收银员”这个噱头,每个月多给老板带来的收益,早就不止三百。
中午休息的时间,超市在一阵热闹之后,渐渐沉寂下来。苏静趁机吃了盒饭,刚把东西收拾干净,三个高中生推搡着来到收银台。
为首的一个高个儿男生,把一包烟往前一推。
“12块5。”
麻利地给人找零。
“那个…”
苏静抬眼,“请问您还需要什么?”
高个儿男生挠挠头,“那个…我,我们想知道你多大了。”
苏静神色平淡:“我女儿今年三岁。”
几个男生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
“还有什么需要吗?如果没有的话,麻烦让出通道。”
男生出去了,苏静无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窗外,然后定住。
门外路对面,停了一辆车。
一男一女,挨着站着在接吻,男的身材高大,站那儿很有玉树临风的气质;女的…
“哎哎哎,她在看谁?”
“是不是龙哥!”
“哟!龙哥!”
那几个男生,又推搡着回来了。
还是那个高个男生,“…你,你在看我吗?”
苏静缓缓抬眼,扫了扫面前的小屁孩儿,“…你们挡着我看我妹夫了。”
***
傍晚,苏南正在陪宁宁玩魔方,苏静下班回来了。
厨房里的苏母听见动静,拿着铲子就出来了,“南南找男朋友了!”
苏静:“嗯。”
“大学教授,比南南大十岁,你说是不是不靠谱啊?”
没等苏静回答,苏母又说:“南南说他在市中心都有房,崇城市中心,没个四五百万买不到吧?咱们是不是太高攀了?其实钱多钱少是其次,主要是这人还离过婚…二婚男,是不是图咱们南南年轻?这些条件这么好了,是不是他本身条件不行?”
苏静:“…还挺帅的。”
苏母一愣,苏南也一愣,齐声问:“你见过?”
苏静一笑,看向苏南,“上回巷子口那个?今天中午那个?”
苏南“啊”一声。
苏母:“什么这个那个?”
苏静:“…还挺靠谱的。找就要找个帅的,以后分了也不亏。”
苏南:“…”
苏静拍拍她的脸,“你的事你自己做主。”脱了外衣,蹲下身去抱自己的心肝宝贝。
一下午,苏南跟苏母把家里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年前刚扫过,这回倒没费太大的功夫。
晚上,苏母又跟苏南商量菜式,把冷藏室里的一些腊货拿出来解冻。
她思来想去的,又一把拉住苏南:“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吃吧?”
“妈,真的没事。我们家就是这个情况,非要遮遮掩掩硬充胖子也没意思。”
苏母:“…听你说的,你找的这个条件还行,怕第一回登门就给他吓跑了。”
“吓不跑的,”苏南笑一笑,“他要是在乎这个,我都不会和他在一起。”
洗过澡,去卧室。
宁宁一般跟苏母睡主卧,苏南两姐妹睡次卧。
苏静正在抹乳液,一下挤多了,把多的往苏南脸上一抹。
苏南擦了一下,“姐…”
“嗯?”看苏南笑得傻乎乎的,赶紧将她一拦,“别秀恩爱!我不听。”
苏南过去抱住她的腰。
苏静啧一声,“发情别找我啊…”还是由她抱着了,平静说,“…你自己做主。不管最后什么结果,还有妈跟我。”
苏南“嗯”一声。
小时候,有个男生欺负苏南,往她文具盒里放毛毛虫,揪她辫子…苏静就趁那个男生尾随苏南回家的时候,把他堵在巷口,非常心安理得地以大欺小,把他给…训哭了。后来那个男生见到苏家的人就躲着走。
苏静结婚的这几年,年轻时的锐意锋芒被蹉跎太多了,现在离了婚,才又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对于苏南,苏静心存感激。要不是她说的那句“连买卫生巾的钱都要问男人要,你这样活得有尊严吗”,她恐怕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姐妹一起长大,又经历过很多的事,已经说不清是谁帮谁更多了。
睡前,苏南给在宾馆住着的陈知遇发微信,问他睡了没有。
陈知遇:睡不着。
苏南:怎么了?
陈知遇:紧张。
苏南不信。
陈知遇:爱信不信。
苏南笑一声,回复:我妈果然很嫌弃你的二婚身份,问你为什么离婚,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还是单纯图我年轻漂亮。
陈知遇:你今天才知道?
苏南:那你赚了。
陈知遇:顶多不亏吧。
苏南头顶的被子一下被掀开。
苏静看她:“发什么见不得人的短信非要躲被子里?你也不怕把自己给憋死了。”
苏南:“…”
陈知遇不大喜欢跟人拿聊天软件聊天,用他的话来说,特没情调,今天却很有耐心地,陪她聊了半个小时。
苏南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跟他说“晚安”。
半刻,陈知遇发过来一条语音消息。
认识近两年,谈恋爱半年多,第一条语音消息。
苏南激动地点开这只有一秒钟的语音。
陈知遇说:“晚安。”
声音好听死了。
再按,再放。
苏静:“…”
忍无可忍,把苏南手机一夺,“你听了二十遍了!”
-
上午十点,准时响起敲门声。
苏南半个屁股坐在沙发沿上,听见第一声就立即如离弦之箭一样弹起,跑过去把门打开。
苏母也赶紧放下宁宁站起来。
陈知遇手还没放下,门就开了。
苏南今天,穿了件新衣服。
白色的薄款棉服,衬得脸更加白净了。
他心里涌动着一种异样的喜悦,被苏南牵着进了门。
打招呼,坐下陪着聊天,说明情况,表达决心…一样一样来,直到瞧见苏母掩口一笑,起身说:“南南,你陪着,我去做饭了。”
看着苏母进了厨房,陈知遇将目光投向旁边跟宁宁玩小飞机的苏南。
苏南抓着宁宁的手,把飞机向着陈知遇飞过去,“飞呀飞呀…轰一下!就撞上冰山了!”
飞机“坠毁”在他膝盖上。
陈知遇:“…”
宁宁咯咯直笑,跑过去抱着陈知遇的膝盖,“冰山!”
苏南:“叫陈老师…”
陈知遇:“叫姨夫。”
苏南忙朝着厨房看一眼,“叫陈老师…”
宁宁:“姨夫!”
两岁多,不满三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一样,笑起来眉眼弯弯。也不认生,就跟他这个刚来没多久的“姨夫”玩起来了。
“陈老师,你陪会儿宁宁,我去帮我妈的忙。”
陈知遇点头。
接下来,“开飞机”的大任,就落到了他头上。
他从来没对小孩儿这么耐心过,陪着玩着玩着,心里骤然生出一层薄薄的遗憾之感。
中午,苏静特意请了假回家吃饭。
统共就五个人,然而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
苏母对这个大了十岁又是二婚的准女婿,越看越满意,就想文化人果然不一样,举止谈吐都斯文客气,周到有礼,在槭城还真没接触过这样的人。
她思想朴素,就觉得“知识分子”,尤其大学教授,是值得尊敬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