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沈渔出于好奇,把这停更了微博从后往前翻,结果在他的点赞记录里发现有个账号频频出现。
顺着那账号摸过去,发现是个女生在用,往下翻了没几条便看见了一段微信聊天记录。虽给名字打了码,可头像沈渔认识,就是那男生的。
配文字是:“我知道你也放不下。”
再往前翻,翻见男生跟她的合影,时间不过是在一个月前。
她彻夜没睡,第二天跟实习公司请了假。
上午顶俩黑眼圈的下楼去买早餐,准备吃过再补觉,在外头,碰见了陆明潼。
她无精打采地应承了他的招呼,一瞬不瞬地盯着翻滚的热油,等油条出锅。她觉察到陆明潼站在一旁打量的视线,没有理他。
提上油条和豆浆,和陆明潼一道往回走,在路上,沈渔接到了那男生打来的电话。
关切且温柔语气,问她今天怎么没来上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他过来看看。
沈渔是藏不住心事的性格,感情上有相当程度的钝感,但极度不爱拖泥带水,于是直接质问他,为什么有了女朋友还来招惹她。
男生愣了下,急急解释说,和女朋友已经分手了。
“分干净了吗?”
男生不说话了。
沈渔直接撂了电话。
转头,发现陆明潼正看着她,她气急:“……你别看我!”
她加快了脚步,陆明潼也紧跟着,一前一后地上了楼,在他家门口,他忽地伸手,捉住她胳膊,“在我这儿坐坐?”不甚强烈的询问语气。
沈渔很喜欢他家里那张电脑椅,寒假这段时间,常来他这儿上网查资料。她占了李宽的位子,李宽没处玩,转头就骂陆明潼重色轻友。
这时候,沈渔也就去那电脑椅上坐下,蹬了拖鞋,蜷着腿,双脚蹬着椅子边缘。
她无意识地转动电脑椅,咬着油条,思绪一跑偏,便觉出吞咽不下的委屈。
没到要落泪的程度,但心里堵得难受。
将吃了一半不到的早餐往旁一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给男生打电话,把这事儿聊清楚。
还在拨号,陆明潼径直走过来缴了她的手机,往自己裤子口袋里一揣,“你就不能端着点儿么?”
“我是要跟他吵架的。”
“有必要?向他证明你在乎他?”
沈渔紧抿嘴唇,“……你懂什么。”
“你懂,怎么老遇见这样的人呢?”他语气里略带嘲讽。
“身边都是烂人也要怪我吗!我倒是想找一个表里如一的好人呢……”
“认真找了?”陆明潼打断她。
沈渔愣了下。
却见陆明潼绕着电脑桌转了半圈,整个人眼见的突然烦躁起来,他似乎是在找东西,又进了卧室一趟,半晌出来,手里拿着烟盒和火机。
他靠窗把烟点着了,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遥遥地看她。
那视线意味很深,沈渔直觉应当回避,不去探究。
以前撞见过他买烟,但见他抽,还是第一次,忍不住劝一句:“你还没成……”
“你别说话!”他更焦躁。
沈渔两条腿放下去找拖鞋,她闻到了烟味,很不喜欢,她自己心情也不好,没那份心神再去管别人的闲事了。
走到门口,身后陆明潼骤然出声:“就那么想谈恋爱吗?”
她有些微的被冒犯感,拧着眉,转身要驳斥两句,瞧见陆明潼已经从窗户那儿走了过来。
烟没带过来,被他横放在了铝制的窗框上,寒凉空气吹起一阵青蓝色烟雾,绕一圈,又飘往窗外。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陆明潼已到她面前,伸手,掌住了门把手,不叫她开门的意思。他这样一臂撑着,好像半抱住了她。
她眼皮莫名地跳了下,往旁躲了躲。
才有意识,少年个子高高的,落落青松一样,身上穿一件白色的粗针圆领套头毛衣,眉目雪光一般的清朗。
只是目光,是与之不相匹配的焦灼和烦躁。
他低下头来,就这么猝然地说道:“那就跟我谈吧。”
沈渔把他前后的话结合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他目光盯着她眼睛,追踪她的视线,一点闪躲的余地也不给她,“我喜欢……”
沈渔扬手拍在他颈间。
原本是朝他脸上去的,落下的瞬间下意识偏了些,“你有毛病么?”她眉间浮起愠色,觉得这些话荒唐得很。
喜欢……他们之间容得下“喜欢”这样的感情吗?
陆明潼一点不恼,看她的目光笃定得很,没甚所谓的语气,“我确实有毛病,不然怎么敢喜欢你。”
话里卑微的底色叫沈渔动容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有一下,她伸手去推陆明潼的手臂,要去开门,没想到推开了。
“陆明潼,这话我当你没说过……你别开这种玩笑,我们之间,不要搞得更复杂了。”
她急急慌慌的,要逃。
陆明潼看出她的恐惧,才愿意松了门把手。
因为他比她想得更多,他也有恐惧,从发现自己喜欢她起,想过一百遍,他们之间,隔山隔海,隔心尖刺。
但倘若,能由理智掌控并且消灭,那也就不是喜欢了。
开了门,她鞋都没来得及穿好,只靸在脚上,飞快地跑上楼。
“沈渔……”
她在楼上急吼:“你闭嘴!”声音带上哭腔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来大姨妈,更迟了。
☆、你是露珠我是白马(04)
***
敌进我退, 敌驻我扰, 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是游击战的战术核心思想,陆明潼把它当做追沈渔的行动纲领。
反正不敢紧追不放, 怕哪天把她逼急了, 一拍两散。
沈渔明显也呈观望态势,一碰见他便如惊弓之鸟,直到几天过去, 发现他一切如常, 真像没说过那些话一样,这才稍稍放心。
但明显还是同他疏远了些,刻意注意着两人之间的界限。
开学便是陆明潼高中的最后一学期。
为请家长的事,陆明潼找到了沈渔。
“让我去?”
他俩正在街边吃夜宵, 沈渔一碗鸭血粉丝汤里多加了豆泡,一口咬下去汤汁溢出来, 烫着了舌头。
陆明潼解释说, 他一直跟学校说的是寄宿在亲戚家里, 父母不在身边,且亲戚很忙。他成绩好, 也绝少在学校里惹是生非,一来没什么需要请家长的机会,二来班主任体谅他这家庭状况,能跟他本人对话解决的,就直接解决了。
“但这回不一样, ”陆明潼说,“高考一百天誓师大会,班主任想跟学生家长都聊聊。”
“跟我能聊得上什么,我自己都才读大三……”
“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家长都必须出席。拜托了。”
他静定地望住她,态度诚恳,叫她拒绝的话说不出来。
去陆明潼学校那天,沈渔特意穿得成熟些,米白色套裙外一件咖色风衣,换上隐形眼镜,脸上是葛瑶帮忙化的妆,大地色系眼影与浅豆沙色口红,当做初入职场的小白领来看并不违和。
陆明潼专程下去一楼接她,望见这一身打扮,多端详了两眼。虽然明显与他拉开了年龄感,可这种不着痕迹的精致很是赏心悦目。
沈渔比自己带家长来见班主任还要紧张,一来担心身份被人揭穿,二来要是老师问及陆明潼的情况,她怕自己答不上来。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班主任一上午要接待完所有家长,每人也就能聊个五分钟,脸都认不清。对于陆明潼这样一贯不需要操心的好学生,班主任也就叮嘱两句最后半年注意加强营养,不要额外施加压力云云。
中午,沈渔跟着陆明潼去吃食堂。
同行的还有李宽,但李宽是一个人。
沈渔:“你家长没来吗?”
“他俩上班呢,哪儿抽得出时间。”
“不是强制要求每个学生家长都一定要来?”
“没……”李宽正要斥这说法扯淡,瞧见陆明潼递来一记警告的眼神,话锋硬生生地拐了个弯,“……没说一定要今天!来是肯定要来的,我爸妈上周五已经来跟老师谈过了。”
“哦。”
李宽险险替陆明潼忽悠过去,怕她细想,赶紧转移话题,沿路介绍学校里的情况。
沈渔到是注意到了别的,往食堂去的这一路,碰见不少女生对她好奇打量。
李宽也察觉到了,笑着对沈渔说道:“刚过去的那个女生是文科实验班的,给陆明潼写过情书,很高调。咱们每回开月考总结大会,年纪前五上台接受表彰,那女生为了跟陆明潼同台,超级刻苦,走路都在背单词。”
“李宽,”陆明潼斜去一眼,“喝不喝水?”
“……啊?”
“话这么多,不嫌口渴?”
在食堂吃过中饭,沈渔跟着陆明潼回教室。下午两点体育馆办誓师大会,邀请家长最好和学生一起。
陆明潼劝说她留下,理由是,“来都来了”。
班上座位都是流动的,为了学生的视力着想,每次月考结束,就轮排轮组地换一次,这回陆明潼的座位靠窗。
他同桌的座位是空的,陆明潼说应当是回家吃饭去了。他让沈渔坐他的位置,自己坐同桌的。
陆明潼桌上摆放的东西没什么特殊的,拿书立堆放的一摞书本,桌屉里也都是课本,码放得整整齐齐。随意抽出来一本习题册,都是做过了的,没写完步骤也会写个答题思路。他字连笔多,不怎么工整,不过倒也挺有筋骨。
沈渔很是汗颜,自己读书时候可没这么刻苦,“学霸”也不是嘴皮子一碰那样轻易,都要背地里下功夫。
吃完饭血糖浓度升高,沈渔犯困,打了个呵欠。
“你睡会儿吧。”陆明潼扯下椅子靠背上搭着的校服递给她,让她盖着免得着凉。
沈渔摇头,指一指自己眼睛,“戴着隐形呢,趴着睡会很难受。”
“要不靠我肩膀睡。”
少年挺风轻云淡的语气,神情比语气更坦然。沈渔却立马警惕,扬手推开了窗,让新鲜空气透进来些,“……没事,过了这阵就不困了。”
闲得没事,沈渔叫陆明潼找一套英语真题给她做着玩。
结果倒是被真题给玩了。她英语四级的水平,做高三的英语题,有些竟然也拿不准。
纠结于有道完形填空究竟该选“on”还是“to”的时候,她听见陆明潼在旁边笑了声,转头看,他手臂搭在她身后座椅靠背上,微侧着身,往她卷面上看。
沈渔自尊心受挫,将试卷一掩,不做了。
“你不想对一下答案?”
“不想。”
陆明潼很不认可的目光,“刚才这道应该是选‘to’……”
“你平常给李宽讲题还没讲够嘛!”沈渔打断他。
隔了两条过道而坐的李宽感到冒犯,心想你俩打情骂俏别扫射到我啊,“陆明潼上回生物考得还没我好呢!”
“就低你一分。”
“那也是低!”
下午的誓师大会在学校体育馆举行,陆明潼给沈渔安排好位置,嘱托给了李宽,自己就溜了。
直到誓师大会开始,他上了台,作为学生代表之一发言。
他把校服换上了,蓝白配色,说实话衣服的样式挺土,但他盘靓条顺的,且自有一种青春的蓬勃感。
沈渔在台下看他带头宣誓,那样意气风华的模样,延迟地理解了自己读书时,为什么总有些女生为了个别的天之骄子春心萌动。
她很有些“学生家长”的傲然和与有荣焉,尤其有家长听说她是陆明潼的姐姐,都凑近了搭讪,问家里是怎么教,能教出这个么优秀又听话的小孩。
这句话让沈渔略有些吃心,笑一笑说:“全靠他自觉,家里没管。”
这是实话,但其他家长却当她是在谦虚。
沈渔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越发不后悔今天自己来了这一趟。
不该叫他锦衣夜行这样久,应当有人见证他的荣光。
誓师大会结束,下午和晚上还要继续上课。
陆明潼只将沈渔送到学校门口,叫她回去注意安全,顺手将今天学校赠送的钢笔插到她的风衣口袋里,感谢她今天来一趟。
穿白蓝校服的少年似青松高劲,却微微地低下头来就她,脸上自有含蓄的骄矜神色。
他惯常的面无表情,但此时此刻沈渔知道他是开心的,就没推拒那一支钢笔,只说:“我回去了。”
*
这年高考在微微小雨之中落下帷幕。
李宽脱了缰绳,彻底放飞,把自家那台电脑搬了过来,明目张胆地与陆明潼天天双排玩《英雄联盟》。
一晃眼到了放成绩的时候,他俩一块儿查分的时候,沈渔也在。
李宽正常发挥,保底也能读个本省的985。至于陆明潼,分数去国内TOP3稳稳当当。
沈渔比自己考好了还高兴,终于能用上这个装逼句式了:该去北大还是清华呢?
陆明潼却将查分界面一关,戴上了耳机继续打游戏,脸上没一点喜悦的神色。
李宽只好这么揣度:“可能他的目标是高考状元吧,那是还差点儿。”
李宽填完志愿以后出门浪了一段时间,再来找陆明潼的时候,已是收到录取通知书以后。
沈渔出门去买东西,恰好在巷口碰见他,他特意调出来拍摄的通知书照片给她看,笑说:“陆明潼收到没?我过来瞅瞅清华的录取通知书长啥样。”
“他好像还没收到吧,我一直没听他提起过。”
“不应该啊,我们学校那几个报清北的都已经收到了。”
沈渔跟李宽一块儿到了陆明潼家里,结果那厮正在玩游戏,脸上波澜不惊。
沈渔问:“你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
陆明潼瞥来一眼,“收到了。”
“……”沈渔把他头戴的耳机拽了下来,“倒是拿出来看看呀!”
陆明潼懒得动,只朝着抽屉扬了下下巴。
沈渔赶紧拉开抽屉,EMS的文件袋,拿出来里面的东西,一眼望去却是愣住,那封面上写的是“南城大学”。
“草……”李宽也傻眼了,“这什么情况?你掉档了?”
陆明潼语气平淡:“没。”
“那你……”
沈渔揪住他的T恤衣领,“你过来。”
他抬头看她一眼,她脸上一触即发的,怒气冲冲的神色。便没违逆,站起身,跟着她出了门,又上了楼。
自家门一合上,沈渔开门见山:“为什么报南城大学。”
“不想去首都。”
“那去别的城市也不行?”
陆明潼沉默一霎,低下头去,看着她,“我就想留在南城。”
“为什么!你这么好的成绩……”
“为了你。”直接且掷地有声的三个字。
沈渔愣住,继而咬紧嘴唇,几经控制,还是忍不下,“……你疯了吗!这是你的前途,多少人怎么拼命都拿不到的机会,你呢,你随随便便就这么放弃了!”
“既然是我自己考的,我为什么不能放弃。”
“陆明潼!”
陆明潼始终是神色冷静的,“我上不上清北,没人在意……”
“我在意!”她单手叉着腰,焦虑地在玄关这方寸里转了两圈,情绪冲到顶,却没个宣泄的途径,“……你说是为了我,有没有想过,我就想你去最好的学校,前途似锦。你要一辈子待在这么个破地方吗?”
“如果你待在这,我就待在这。”他把她的手抓过来,扳直了五指,往他自己脸上拂,“你想打我就直接动手。但这决定我不会后悔,我清楚自己要什么。”
“……你十八岁都不到,你清楚什么。”她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是纹丝不动的,那些复杂的情绪最终冲破了泪闸,叫她扬起头来,狠狠地抽了几下鼻子。
陆明潼就这样抓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两条手臂箍紧了,不让她逃。哪怕她气急败坏地挣扎,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咬出了带血的牙印子。
沈渔带着没能挣脱的挫败,嚎啕大哭。
“……陆明潼,你干什么啊,你是不是想逼我去死……”
少年的心里没有半刻惶惑,他知道,倘若离开了南城去异地求学,他们必然走向渐行渐远的结局。
人间凡事,都不及她重要。
陆明潼伸手摘了她已经模糊的眼镜,揣进自己裤子口袋里,将她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咫尺距离地盯住她湿润的双眼,不容置喙的语气:“我只是想喜欢你。”
他不信这是死局,掀了棋盘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沈渔从心底里感觉到恐惧。
为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不管不顾的疯子。
“我们没有任何可能,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你,绝对不会。”她落着泪,紧咬牙关,一字一句地说。
*
那之后,沈渔和陆明潼冷战了快有一两个月,直到学期开学,陆明潼去南城大学报名,一切无可更改。
沈渔不理他,他就去找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精准定位她的行踪。
在学校路上,他拦住她,也不说话,往她手里塞了东西就走。
沈渔拿到东西就直接扔了,但次数多也有些颇觉浪费的心疼,葛瑶劝她,“……别扔了吧,再不济我帮你解决呢。”
再往后,陆明潼又发展出了新套路,直接把东西交给葛瑶,让她转交。
葛瑶拎着袋子,问沈渔:“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沈渔瞥一眼就调转目光,什么也没说。
他送来的多半都是零食,卤藕、鸭脖、小蛋糕,有时候是热腾腾的炸鸡排,或者芝士焗番薯,且都留足了分量。
葛瑶替她将东西分给了舍友,大家很快统一了阵线,联合起来劝导沈渔:“何必呢!陆弟弟多好一个人啊,你就原谅他吧!”
沈渔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你们都是叛徒!”
大家咬着软糯香甜的番薯,特别敷衍地点头:“是是是。”
那年南城是个寒冬,沈渔跟葛瑶一起泡图书馆做了一晚上的文献综述,快到宿舍熄灯时间才离开。
结果一出图书馆大门,沈渔就在路对面看见了陆明潼。
他嘴里咬着一支烟,靠着路灯,望见她时,意外地没主动朝她走去,手里也是空的,什么也没拿着。
这倒让沈渔在意起来。
对葛瑶说:“……你先回宿舍吧。”
沈渔朝他走过去,隔了两三步站定。
他微微地偏了一下头,看她一眼,才缓缓地站直身体,烟拿在手里,一团青雾,竟让人觉得那是带着寒意的。
他别开了目光,开口时呼吸变成了大团的白汽:“我外公做手术,我回趟江城。天气冷了,你注意保暖。”
沈渔知道他与许萼华娘家的关系有多淡薄,所以瞧见他冷涩的眼神,愣了一下。
他含着烟,两手都揣进黑色棉服的口袋里,略低下眼,“走了。”
“哎。”沈渔看他身影顿了顿,艰难地说了句:“……你注意安全。”
陆明潼一去,过了一周才回来。
她是在清水街碰见他的,他提一只行李袋,眼见得憔悴许多,眉目间是蹉跎的霜雪色,让她一下心软,没法继续同他生气。
她挺唾弃自己。
沈渔叫他到家里来吃晚饭。
做不来什么菜,就下了一锅水饺。
陆明潼狼吞虎咽地吃过,再问她要一杯热水,说胃疼得难受。
她要下去给他买药,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平静的目光,亦有些许哀求,“陪我一会儿。”
他要点支烟,沈渔没阻止。
他抽了两口却又将它灭了,一下站起了身,说要走了。
沈渔喊住他,“你到底要干嘛?”
陆明潼停下脚步,后退一步,靠着了墙根,他说:“你过来。”
沈渔站着不肯动。
他只是望着她,寒凉的目光,直到她捱不住,主动走过去。
犹豫了一下,伸手,双臂自他身体两侧环上去,贴在肩胛骨上,抱住他。
陆明潼愣住了,片刻,手抬起又落下去,到底没去回抱她,只在她的拥抱里,放任自己颓然地耷拉下肩膀。
他同她讲,小时候有几年是在外公家度过的。
只是许萼华和娘家的关系一团乱麻,她受不了家里的压抑氛围,受不了冷眼和背地里的议论,便执意将他带出来,各地辗转。
外公也是个强势的人,许萼华未婚先孕本就叫他丢尽颜面,因此也不挽留,对陆明潼几个舅舅放话说:等她在外头吃尽苦头,她就会晓得回来求我了。
许萼华真没回去求他,拉扯着六七岁大的陆明潼,在外奔波了好多年。
父母子女之间,自有斩不断的血缘牵绊。
后来,许萼华借陆明潼外公生日之机回去了一趟,与他达成了实质上的和解,也因此,外公才将多年前在清水街置办的一套房子赠与许萼华,叫她到底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孩子读书是最紧要的。
但后来,又出了那档子事。这下许萼华是彻底自觉于陆家了。
那年舅舅来过以后,逢年过节的,陆明潼会给外公去个电话。
外公接到电话总是高兴的,只是他脾气倔强,陆明潼回绝了他,他断不可能再主动邀请他回去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