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潼懒与他俩插科打诨, 他还得返回自己租住的地方。将钥匙交给李宽, 方便他们后续修整屋子, “我走了, 你们缺什么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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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渔销假返工,次周周一的例会上,唐舜尧论功行赏。
做他们这一行的,底薪一般不高,与南城的平均工资持平,主要收益来源于每一单的提成。
类似沈渔负责的高端定制,除最基本的策划费用之外,物料、花卉和人工等,都由工作室及其合作商提供,环节之间存在不菲的利润空间。
且,唐舜尧不是个小气的老板。
会上,唐舜尧还宣布了一项重要决议,往后要准备拓展海外新地图了。
有人有所疑议。
唐舜尧说:“我们已经晚了很多步了,同行都快包圆了大溪地、巴厘岛、马代这些地方。我们一开始步子不用迈这么大,先挑两个地方试试呗。”
有人说,自己这破四级英语,大学毕业以后就再没用过了,到国外去交流不了。
唐舜尧开玩笑说:“这不我才招了小陆进来么——沟通方面不是什么大问题,工作室可以招人,一时招不到合适的,你们雇个当地翻译,也花不了多少钱。”
散会后,唐舜尧把沈渔叫去办公室。
叫她坐,不用拘谨,随便聊聊往后的职业规划。
沈渔笑说:“唐总,你这么说我可放松不了。”
唐舜尧摘了眼镜放在办公桌上,皮鞋蹬地,慢慢转动着大班椅,手指揉一揉眉心,问:“去年,我问你有没有想法领导一支团队,你说,你的乐趣只在策划本身。现在你还这么想吗?”
沈渔听明白唐舜尧这番叫她来聊一聊的意思,想必,这与他在会上的决议也是相关的。
沈渔笑了笑说:“师兄,你先告诉我,我有退的余地吗?”
沈渔本科一毕业就来唐舜尧这儿工作了。
那时候唐舜尧从上一家做婚庆的大公司出来,自立门户,开了一家工作室。工作室刚刚步入正轨,急缺人才。唐舜尧跟几个员工,在沈渔本科学校的校招会上支个摊子,当场接收简历,当场面试。
沈渔那时即将毕业,对想做什么工作并没有明确意向,只知道对所学的工商管理专业没有半点热情。
这倒是给了唐舜尧可乘之机。
唐舜尧拿到她的简历之后一通忽悠,沈渔不喝他的**汤,最后决定过来试试只是因为,当时他们的摊子上有一本印刷的相册,都是唐舜尧做婚礼策划这些年随手拍下的。
不是婚纱照,而是婚礼当天,婚宴之外的点点滴滴。不全是兴奋和喜悦,也有忐忑、焦虑、游离和恐惧。
她知道自己有个心结,始终没有解开,这或许是个契机。
当时她问唐舜尧:“你结婚了吗?”
唐舜尧给她亮了亮手上的婚戒。
她又问:“你觉得婚姻是什么?”
唐舜尧经手了那么多个策划案,还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才说:“对我而言,婚姻可能是遮风挡雨的地方。”
“那为什么有些人会出轨?因为天晴了?”
唐舜尧又给问住了。然而坐在对面的女孩神色严肃而目光清亮,不像是故意来消遣他的。
他只好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我不会出轨。”
“一定不会吗?还是说,每个人在步入婚姻的那一瞬间,都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出轨?”
唐舜尧诚实地说:“我不知道。生死都是朝夕间的事,人心思变,又有什么难理解的?
他指一指摊子后方,用几个X展架专门隔出来的一间“会客室”,笑说:“要不,我们先来面个试?”
沈渔就这么来了唐舜尧的工作室,一干就是四年。
当初,她入行的初衷是为了弄清婚姻的本质,结果最终只弄清了婚姻的本质就是玄学。倒是几年干下来,对自己所做的工作产生了成就感。她一个对婚姻爱情都消极的人,挺乐得用亲手策划的盛大仪式,将一对对新人送入婚姻殿堂。
究竟,婚礼只是一个开始,往后静水流深;还是那就是爱情的顶峰,风光大葬之后日趋腐朽呢?
没个确定答案。
眼前,唐舜尧笑说:“倒不是不让你退,但你退了,该你坐的位置总不能空着。要是让比你晚进公司的,或是能力没你强的爬到你头上了,你忍得下么?”
“师兄的意思是,义不容辞呗?”
“我最放心你。”唐舜尧老狐狸奸计得逞的目光,戴上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只亚克力盒子推到她面前。
这不是算准了她不会拒绝,新名片都印好了,很能唬人的“总监”title。
沈渔捏着名片一角,看了看,最后提出一个请求,“我能要一项权利么。”
“你说。”
“我想开除一个人。”
“陆明潼不行,全工作室就他英语最好。”唐舜尧比她还精。
“……”
正式的人事任命,要等小武发邮件通知,但办公室里哪有秘密,顷刻间,没有老板在的微信群里弹出消息,纷纷道贺。
沈渔先往群里丢了个数额不小的红包,等他们抢的时候,切出界面,先处理一上午堆积的重要消息。
倒让她看见,红点提示的未读消息里,有陈蓟州的妈妈。
沈渔点进去看,是一小时前发来,说中午会经过他们这儿,能不能占用她一点时间。
沈渔回复过其他消息,才回陈阿姨的,叫她中午在附近的一件餐厅见,两人一起吃饭。
最后,才切回群里,感谢大家。
此外,沈渔和工作室几个关系稍近点的,自有一个小群,这些人,她是要请客的。叫他们自己商议时间地点,不过今天中午不行。
马上,陆明潼发来消息问她:“中午有事?”
“跟陈蓟州妈妈吃个饭。”
她看见“正在输入”闪了又闪,陆明潼却没发半个字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着了。
中午的工作,没了敲击键盘的声响,倒比平常更安静些。
陆明潼戴着降噪耳机,小憩片刻,醒来往沈渔的座位那儿看一眼,她还没回。
直到快近上班的时间,沈渔才回来。
单从神色,看不出来她高兴还是不高兴。
晚上,沈渔小小地加了一会儿班。
回神已是七点半,关电脑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陆明潼也没走,且随她一起站起了身,明显等她的样子。
两人前后脚的进了电梯,沈渔白他一眼,看不惯他这牛皮糖的行径。
陆明潼跟她下了停车场,说要搭一搭她顺风车,回一趟清水街。
沈渔忍不住要教训两句了,“你的生活是围着我转的吗?”
陆明潼讥讽神色,反怪她自作多情:“我去看一看李宽他们的进度。”
沈渔推他,“滚滚滚,自己坐地铁去。”
上车以后,陆明潼降下车窗,点了一支烟。
“你要抽烟就别坐我的车!”
他不紧不慢地抽了几口,赶在沈渔真要发火的边缘,把烟灭了,“中午,陈蓟州妈妈对你说什么了?劝和?”
就知道,狗东西不可能憋得住不问的。
她还沉默着,不大想开口的时候,陆明潼又说:“你不告诉我,我就直接去找陈蓟州。叫他别逮着你的软肋使劲,有本事,自己回来跪地求你原谅,我还能敬他三分。”
还真让陆明潼给说着了。
虽然,陈妈妈再三澄清,自己不是被陈蓟州支使来当说客的,可话里话外,有代自己儿子受过的意思。
陈妈妈对她说,陈蓟州跟那个钱果果,真没有什么,只不过钱果果主动追他,叫他一时之间,对她可能带给他的那些,心生动摇。
陈妈妈说:“蓟州打小是个好胜心强的人,他在学校里遇到了一些不公平的事,所有才有了非得留在首都,出人头地不可的想法。他一时想岔了,也叫你寒了心。小渔,阿姨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蓟州能有你当女朋友,是他的福气,只怪他自己不争气。只是阿姨又难过又愧疚,阿姨是真的把你当自己家人看待的。慢待了你,阿姨十分过意不去。”
沈渔只好劝慰陈妈妈,这纯是她跟陈蓟州之间的事,和旁人没关系。
最后,陈妈妈说,因陈蓟州所有的通讯方式已她被拉黑,这句话,只能由她这个做妈妈的来传达了:“小渔,蓟州说,只要你给他去个电话,他就决计不留北京了,他一定毕业回来,跟你好好过日子。”
沈渔掌着方向盘,稳稳地跟着前车过了路口,没让这段陈述扰乱自己的心情。
虽然,中午跟陈妈妈聊完以后,她是实打实的被恶心得不行。
“以前我以为自己讨厌的是坏人,现在发现,我还是最讨厌懦弱的人。”明知道她是心疼陈妈妈的,还故意利用这一点。当真从头到尾的不敞亮,活该在她的黑名单里躺成无期徒刑。
陆明潼默了一瞬,“你怎么回复她的?”
“我说,哪怕陈蓟州亲自回来,当面跪地求饶,我都不会原谅他,更遑论别人代传的一句道歉了。”
这句话,好像叫陆明潼受用得很,他轻哼一声地笑了。
沈渔不能否认,聊过以后,心里松快多了。
至少,这事儿彻底划上句号。
“……你能不能车窗关上,我开着空调呢!”她情绪转换极快。
“你升职了,不请客吗?”陆明潼慢悠悠升起车窗。
“请啊,不是一起请么?你还想要特殊待遇?”沈渔一眼看穿他的小算盘。
“至少,不能和严冬冬一个待遇。”
“严冬冬可比你好,你多烦人。”
“刚才将我当情绪垃圾桶的时候,怎么不嫌我烦?下回难受了你自己憋着,垃圾堆里找男朋友,活该。”
沈渔笑了,“属二踢脚的吗,陆明潼?突然炸,动不动就炸。而且,我求你了吗,不是你自己非要黏上来的?”
沈渔转头看一眼,他眉宇间都是阴郁色,好像对她说,你再激一个试试,我还能有更炸的。
“好了好了,一起吃晚饭好了吧?我请客。”
☆、第17章 偷吻到的露珠(03)
烟黄灯光与亮红色霓虹灯, 装点一整条街的食肆。
沈渔有时嫌这饮食男女的众生相吵闹,有时又觉自己混迹其间能讨个心安。
盛夏的主题是啤酒和小龙虾, 各家架出招牌,麻辣蒜蓉十三香。
沈渔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往外望。
玻璃门常有人推开, 捎进来外面的暑气。
对面一爿小卖部, 陆明潼正在那儿买烟。浓酽夜色里的一副清正骨架, 个子高到出来时,差点撞到店门一侧悬着一颗灯泡,他赶紧地扶扶额。
沈渔不觉笑了声, 笑他蠢样。
陆明潼回来时,点的三斤油焖大虾还在做,只上了一盘盐水花生,一盘拍黄瓜。
这家不是南城常见的盱眙龙虾的做法,因老板是潜江人, 用料更厚重。前几年沈渔第一次过来吃, 辣得一边吸气一边直呼过瘾。她盼望老板生意兴隆, 结果兴隆过了头,四回来, 三回没位,今天是凑巧。
陆明潼问沈渔升职的事,是不是唐舜尧想让负责拓展海外。
“是啊。他去年就想让我领导团队了, 我没答应。”连着病两场, 让沈渔看开了, 她要想继续在这一行干下去, 确实得适度地把执行类的工作交给别人去做。
说到这儿,沈渔又想适时的劝诫他两句,“我今天问唐舜尧要了一项权利……”
陆明潼做出洗耳恭听状时,沈渔口袋里手机响了,她说一句“等下”,放下筷子,接听。
沈渔之前找的一个房产中介打来的,问她这周末打不打算去看房。
“暂时不准备看了,过一段时间吧。”
对面说手里几个好盘,要不抓紧点,很快就会被别人给签走了。在沈渔再三推拒之下,他才放弃,嘱咐如果再有需求可联系他。
服务员端上来一大盆虾,陆明潼分塑料手套给沈渔,一边问:“不准备买房了?”
“再说吧。”
“陈蓟州对你影响这么大?”他凉凉语气。
“我是想等出海的第一单完成了,唐总少不了我的提成,到时候直接买个三房的不好么。”
他反倒拿乔:“你不用跟我解释。”
“……”沈渔指一指眼前,“看见这盘盐水花生了吗?”
陆明潼一副“我又不瞎”的表情。
“刚才要是我没克制住,现在它已经在你头上了。”沈渔轻哼一声,戴上手套。
她去拿龙虾,未防那是刚出锅的,烫得一缩手。
陆明潼轻笑一声,自己拿了只,掐去前部,扯出一段还带着虾黄的肉。又大又嫩又新鲜,连虾线都不怎么能瞧见。
沈渔被辣香刺激得口腔生津,气自己烫得吃不着,陆明潼还故意勾他。
哪知道陆明潼只是虚晃一招,那虾快到了嘴边又拐个弯,被放到了她面前的碗里。
沈渔低头看一眼,愣了下。
“不吃?不吃那算了。”
他作势要拿回来,沈渔以更快速度抓起就送到嘴里。
她没一点心理负担,这龙虾198元一斤,陆明潼点起来不含糊的,她说两斤就够,他非点了三斤。再加些配菜、饮料,一顿吃掉她七百块!
结束时,沈渔还有点儿意犹未尽,陆明潼趁机说,“再加一斤?”
“加什么加,你给钱哦!”
推门走出店外,暑气很快袭得人一身汗。
沈渔口腔里还有辣灼之感,仿佛自己也在辣油里煎过一遭,便往对面去买了两瓶冰水,解辣降温。
往巷子里走,沈渔又来一个电话。
拿出手机时,陆明潼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矿泉水瓶。
沈渔看了一眼来电人,一时表情晦涩,往旁边走了走,背过身去,才接起这个电话。
陆明潼一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了。
只有叶文琴的电话,她才会背着他接。
她穿一件七分袖的敞袖白色上衣,轻薄的料子,接电话那只手举起来,袖管滑下去,露出自肘往下的一段清瘦小臂,借三分灯光来看,莹白如玉。
可她背光的另一侧却在一段灰雾的阴影中,让他只能远远地站在那里,心情分裂地欣赏她,又畏惧她。
沈渔接完电话,陆明潼有自知的什么也没问,把水递回去,两人再沉默地往回走。
他们路过窄巷里的一家小卖部,有只野猫在门口扒拉垃圾桶。
店主很快出来,举扫帚拂赶咒骂,将野猫吓得喵嗷一声,飞快逃窜。
六楼。
门依然敞开着,今日李宽不在,只有那个叫江樵的男生。他正在安装电脑,屋里换了沙发、电脑桌和置物架,已有些焕然一新的景象。
江樵蹲在电脑桌下配线,不便起身,只言语打了声招呼。
陆明潼要转身进去的时候,沈渔叫住他。
老话重提:“你还是再考虑下吧,我真觉得现在这实习不适合你。即便不跟李宽他们创业,去找个对口的工作……”
陆明潼不免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即便知道沈渔的出发点是为她好,这个时候,也难免会联想,她不过是想将他赶离身边罢了。
他没吭声,低头进屋。因略带着情绪,关门的动作比平常重,听起来倒有点像是把门给摔上了。
叶文琴的电话,是通知沈渔,她应当会在外公生日的前三天就回来。
当天,沈渔提前问明航班号,要去接机。
叶文琴却说,不单她一个人,还有两位朋友自崇城来,他们已在南城落地,到时候其中一位会去机场接她。
另外,住宿也已经安排好了。
沈渔倒没觉得落一身轻松,反有种失落感。
快到下班时间,沈渔接到叶文琴的电话,说住的酒店离她的工作室近,步行也就十来分钟,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沈渔做完手头最后一点工作,当即收拾东西,又往洗手间去补个妆。
出门打卡,撞上陆明潼也下班。
这边微信里叶文琴通知一声他们已经到写字楼前面的广场了,沈渔惊惶,将陆明潼手臂一抓,“你……你晚点下班。”
陆明潼看着她。
“我妈过来了,我跟她一起吃晚饭……”
话音未落,她已觉察到陆明潼目光沉下几分,却什么也没说,只将她的手拿开,转身往回走。
他挺直的一道身影,大步如风,肩线都未塌下去半分。
沈渔却觉心里有一瞬急慌慌的。
玻璃外墙反射一轮红而瘦小的落日,外头霞光漫天。
沈渔赶两步路,与叶文琴汇合。
不止她,还有两位男性。
一人看着与叶文琴一般年纪,穿一件苎麻料子的上衣,浅灰色的长裤,气度尔雅。
另一人则似乎三十来岁,挺括的一身正装,面容清俊,笑容温和。
沈渔一眼审不清这两人的身份。
叶文琴主动介绍。
前者叫秦正松,她的一位朋友;后者是秦正松朋友的儿子,叫齐竟宁,因为准备往后来南城开拓业务,所以就先随世叔,即秦正松一道过来探探路。
叶文琴详细介绍了齐竟宁此行的目的,却对秦正松一语带过。
沈渔觉出一些意味。
叶文琴说,原本两位初来南城,该带他们去吃最有名的菀柳居,地道淮扬菜,可惜那儿很难排队。便对沈渔说:“小渔你挑个餐馆。”
“有什么忌口吗?”沈渔笑问。
答话的是那位秦正松秦先生,端煦语气,“我跟文琴不拘,竟宁不能吃辣,别的,小沈你做决定吧。”
沈渔带他们去吃蒸汽海鲜。
挑一个晚市的四人套餐,生蚝、血蛤、海鲈鱼和南海鳗都有,最后打底的是海鲜粥。
秦正松和齐竟宁坐在沈渔母女对面。
秦正松看着沈渔,笑说,“急匆匆的,又没提前约,很是失礼。但文琴说你就在旁边的写字楼工作,我觉得倘若不跟小沈你打声招呼,恐怕更失礼。”
沈渔笑说:“我们工作日晚上一般没什么安排,即便有,我妈回来,我怎么也能抽出时间。”
叶文琴今日穿一件单领的白色上衣,搭配藏青色条纹包身裙,简洁利落的一身,皮肤比上回见晒黑许多。她不惧露出眼角皱纹,脸上妆容描得没那么细致。但整一身是和谐大气的。
她笑看着沈渔,搂一搂她肩膀,笑说:“我经常说,如果不是小渔还在南城,且我父母年事已高,我都懒得再回来。”
因只是临时一聚,且后续秦正松和齐竟宁还有安排,这段饭很快结束。席上只聊了些彼此新近的状况,没往深里去。
但那些寒暄间的机锋,沈渔是懂的,吃这顿饭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秦正松想见见她,见见叶文琴最亲近家人是什么模样。
散场时,秦正松说,过两天再由他做东,请她吃饭。
时间尚早。
叶文琴想去趟清水街,去沈渔那儿坐坐。
沈渔说:“我赶早出门都没收拾,家里很乱。”
“我不了解你?高中那会儿内||裤、袜子到处扔,还不是我给你收拾的。”
沈渔开车,叶文琴在副驾上拘束得很,问她:“你这车买好几年了吧,怎么也不换辆新的?这么小空间,开着舒服?”
“开习惯了。”沈渔没说自己是攒着钱打算买房,免得好像有问叶文琴要钱的意思。
“现在工资多少了?”
“说不准,看收益。我们主要靠拿提成的。”
“你们做婚礼策划的,好像上限不高?没想过转行么?”
“转行还得从零做起。没您想得那么差啦,我前阵子刚刚升职。”说着,腾出一手从储物格里拿出张新名片给叶文琴看,“现在是总监。”
叶文琴没接,瞟一眼,“你跟老板干了这么多年,他没个股权激励的打算?”
“……我们就一小作坊而已。”沈渔已经看出来了,叶文琴不怎么满意她目前的发展。也就不想说自己了,把话题往别处引。
车停在路边,沈渔领着叶文琴往巷子里走。
边走,叶文琴边感叹:
怎么几年过去了,外头日新月异,就清水街没一点儿变化。
这些餐馆的后面也太脏了吧,卫生检查能过关吗
路面压坏十来年了,现在还这样,下雨怎么得了……
其实这些话,她每一回回来都是要说的,沈渔也就随口一应。
上楼时,叶文琴穿着高跟鞋,差点被高低不一的楼梯绊一跟头,沈渔赶紧搀住她,“小心。”
六楼,房门关着,里面传来打游戏的声音。
叶文琴脚步一顿,朝着房门翻了一眼。
回到楼上家里,沈渔给叶文琴找一双拖鞋,再去倒水。
叶文琴逡巡着屋子,一边问沈渔:“楼下的回来了?”
“……就陆明潼回来了。”沈渔轻描淡写地说。
“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他们陆家不是江城大户么,非赖着这么个老破小。”
“他自己也没住,租给别人了。”沈渔压低了语气,拿烧水壶往洗净的玻璃杯灌入凉白开。
“你跟他有来往?”叶文琴疑她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没啊……”沈渔下意识撒谎,“就楼上楼下的碰见过。”
“可别叫我碰见,怪恶心的。”
沈渔没应声了,垂下目光,抽纸巾擦干桌面上水渍,把水杯递给叶文琴。
叶文琴端着玻璃杯满屋子地逛了一圈,无非还是那几句,这么破的地方,难为自己当年怎么能忍受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