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明傲心虚的笑了笑,马上回道:“私家重地,闲人勿入。”但见司徒远眼神更厉,忙改言:“相公非闲人。”
司徒远竟也不掀帘而入了,反回到桌前,重新满了杯茶端在手中,瞅了眼楼明傲手中的帐目,想起这女人近日里向各房各院讨了初来关照费,便也淡言:“每房三十两?!”她倒是有的赚!
“不是。”楼明傲连连摆手摇头,她怎么能做那种人,“是每房二十九两。”
司徒远依然没有表情,只是喝茶的动作慢了一拍。眼神落在茶碗里,只觉得今儿的茶浓得发苦。
“相公,是这样的,我有意撺掇着后院女人们做些小买卖。一来打发无聊,二来充盈庄库银钱为相公分忧。”
司徒远虽不知道她这又唱得哪出,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发表意见。
“相公。你看,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日日都在烧钱,我就琢磨着呢,家里有些不用的都过了时的金器银器玉器什么的,顺便也是不是可以变卖一些?”楼明傲看了一眼依然没有什么变化的司徒远,更进一步说道,“相公知道,墨儿一个月的汤药费是多少吗?知道那些个少爷小姐去书院的学费是多少吗?知道您那各院的女人们每月的赏银是多少吗?知道各大院的伙食开销是多少吗?知道庄里的丫头月饷是多少?知道车马费怎么付吗?是,您能挣,可您也不瞅瞅,您多能借啊,这借条都能累到三尺高了,相公,你可知道,这有话说叫入不敷出,坐吃山空。”
等楼明傲说到口干舌燥了,一抬头,冰山不见了,只见桌上摆出了一沓京城五记银庄的银票存根,心中霎时云开雾散。
“哈哈,要的就是你啊。”喜笑颜开中,踢了鞋笑得前仰后合。
“嗯,是陪它睡。”屋子的温度旋即又冷下来。
“相公…不是…”一猛子抬头间咽下了口水,把“走了”二字生生吞了下去。
“出去透口气。”她那一席话倒是能让人脑仁儿生疼,但司徒远却也是重新回了来,本来他是真想走的,可是迈出门去一想今儿终究是初八。
是夜。
上等瑶石木的凤尾榻装饰得喜庆暧昧,榻顶挂着连串的桂圆莲子,是为何意,不用说也知道。床帏上挂了一副春色图,倒是有教导之意,只楼明傲瞪了大半个时辰,仍未提起半丝兴致,只想着那些小丫头是什么时候悄悄挂上去的。满床的喜字耀得她眼晕,索性蒙着被子卧向里侧,却见里侧的帷幕正垂下送子观音的玉像。楼明傲恼了,一踢被衾而起,这还要不要人安心睡觉?!
正巧司徒远此时沐浴而出,只穿着亵衣亵裤尤是单薄,过堂间冷风一吹,勾勒出男人的身线。楼明傲暗道美男见得多了,大不会由眼前这冰山诱惑了去,可是眼神飘过去间仍是丢人现眼的咽了口水。
“相公,你习惯睡里睡外?!”她倒真是好说话,这种问题都会请示一番。
司徒远由着床沿坐下,冷冷掠了她一眼,二字蹦出:“随你。”
灯刚灭,冰冷的身子猝然覆了上来,楼明傲挡避不及,咬牙闭目间长叹一声——“你冰着我了!”
窗外的风渐而凄厉,呜咽着鸣了一圈又一圈,空气清冷却潮湿…
更声再起,内室中渐也安静下来,床榻外侧的男人似累极,行房结束后便沉沉睡下。楼明傲久不入眠,翻了个身子,只想开腔骂人,她痛得骨头都要裂开了。
从枕头底下掏出宝贝的银票,在夜色下看那张张发出的光泽,只觉得满心委屈不甘倒也散去,就算是芳红馆的大牌红角,这么一沓买她一夜亦是绰绰有余了,这番想了,似也能心满意足翻个身睡去。一偏头,顺便掠了眼司徒远英俊的睡态,鼻翼俊挺,眉如峰,她那个宰相爹说过,此乃帝王相。楼明傲这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赏他。
司徒远肩头在月色下映出玄色,楼明傲初以为那是他身上戴的配物,只是再一看,却是一道伤疤,看上去已然痊愈了许久,奇异的是伤疤竟是月牙状,楼明傲也许不懂武功,不过她夏明初在宰相府的时候是多少学了些杀人暗术,宰相爹曾经说过,不懂得暗器在宫中就是等死,而且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可司徒远这伤疤很深,是暗器不能触及的深度,那就只有利器,而且是近身伤害。那么能有谁敢在司徒远的近身出手,什么人能让司徒远毫无戒备?楼明傲很肯定,只有一个答案,女人。
不知道为何,那道伤疤对楼明傲有很深的诱惑,她的头都隐隐作痛了,一只手不能自主的附上司徒远的肩头,她突然很想触上那记伤疤,感受一下那里的质感。
可惜,她刚触上他的肩头,司徒远却警觉的睁开眼,一只手已经用力的握上楼明傲的,楼明傲的手已经触上司徒远的那道伤疤,然,此刻,楼明雪已经头痛欲裂。
司徒远眼神依旧冷峻,一动不动的盯着楼明傲。
楼明傲摇摇头,“相公,你的伤疤让我头痛。”说着说着,眼前一晕,竟栽了下去。
第六章 割舌之谜
楼明傲开始相信司徒远心中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对他而言是独一的。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让自己的女人在自己肩头随便扎,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么多命。
不过她楼明傲心里还不是那么那么难受,一是因为她还没喜欢这男人喜欢到他眼里只有她一人的地步,再是因为谁让人是贤妻良母呢,那气度就应该跟别人不是一标准的。
一个白天楼明傲都没有看见焕儿,问其他三个丫头,倒是没人吱声,楼明傲越发觉得奇怪,便亲自到了焕儿的下屋,只见焕儿背着身躺在床上。
“我道是你怎么了?敢情是在这睡美——”楼明傲伸手拍了拍焕儿,却在看到焕儿的时候,吓的一愣。
焕儿双眼通红,却满脸苍白,看见楼明傲来了,忙把头埋的更深了,活生生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楼明傲的火气蹭一下窜了上来,连声音都阴沉了下来,“谁干的?”
焕儿大概从来没见主母这么认真过,话说就连面对着主上,主母也是七分玩闹,三分糊涂的。猛然一下子,主母这么郑重,焕儿心里急,可就是不敢开口。
焕儿的头越来越低。
楼明傲冷哼了一声,摆了摆衣袖站起身来,回身看着另外三个丫头,“哪个贱人撒泼撒到我楼明傲头上了?”
焕儿直摇头,呜呜的发不出声。
楼明傲心平气和的说,“丫头你别怕,有什么我给你做主。”
焕儿猛然哭了起来,微微张嘴,楼明傲猛然从床上跌了下去。
几个丫头连忙去扶,楼明傲一指焕儿,“你——你——”
焕儿口中血肉模糊着,一张口就是一口鲜血。
几个丫头看到这场景已经慌了手脚。
“焕儿的舌头…”
“焕儿会不会死。”
“主母,焕儿,救救她啊。”
楼明傲怔住了,全身禁不住的颤抖。楼明傲想起当年被废的德昀皇后,她是曾经备受瞩目端慧王的生母。上官逸登基伊始便以割舌之刑赐废后殉葬。当年夏明初初嫁,却跟在身为新帝的上官逸亲眼目睹了当时的场景。上官逸自始至终认为是废后的妖言诅咒了其母妃的早逝。
楼明傲紧紧捏了还在颤抖的手,定了心神,一手点了焕儿的主穴。楼明傲清楚,就算替焕儿止住了血,也不能救她,因为割舌之人一般都不会承受断舌之痛,最后都会进而咬断自己的舌根以求解脱。
焕儿颤抖着,口齿不清的咿咿呀呀。
楼明傲听懂了,她点点头,“你说….你不想死,对吗?”
焕儿仓皇的点头,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那么听着,再痛也不能咬断自己的舌根。”
焕儿眼神迷茫了,她真的好痛,一面不想死,一面又很想早些解脱。
楼明傲走出下房,腿突然软了,她靠着廊柱,捂着耳朵,身后焕儿咿咿呀呀的哭泣,好像多年前,太妃娘娘最后的挣扎,一般的凄厉和决绝。
“割舍”这二字突然让楼明傲想起了那个人,她怎么能忘了,天下最喜欢用割舍做惩处的那个人。只是,楼明傲不明白,这里距离京城数百里,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于此。还是,天下又出了第二个喜好割舍的上官逸。
“怎么又是割舍啊,往常都是偏院的下人,怎么这次东院的下人都牵连进来了?”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的叽叽喳喳的议论倒让楼明傲警觉了起来。
温步卿是江湖上的名医,也是司徒远的密友,并为司徒远甘愿留在明佑山庄。
山庄里的顽疾大多都是这位神医医好的,看他年纪轻轻风流倜傥,楼明傲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的医术,不过有些人还是不能小瞧他,尤其当那人扬着笑意对楼明傲打保票说“她的小命不是问题”时,楼明傲知道对这人自己要敬几分。
温步卿有个习惯,就是每医治一个人,都要在自己的小簿子上写上患者名字和所医之疾,也常常拿着这个簿子扔给司徒远看看顺便讨点去逛酒楼的银两。
这次,温步卿亦当着众人面做着记录,“东院焕儿,割舌治伤。”
只是习惯性的动作却引来了楼明傲的主意,温步卿合上簿子,看见楼明傲在主意自己,忙说,“主母莫要担心,我手上救过庄上很多位割舌的女婢,在我看来,焕儿伤得算是她们之中较轻的了。主母没有别的吩咐,那步卿就先行一步了。”
“等等。”楼明傲忙扬起笑意,“让您辛苦了这么半天,怎么连赏银都不拿。”
“啊。不用不用。银子步卿会向远远讨的。”温步卿忙摆手,这个爱钱如命,对外铁公鸡一个的主母怎么会突然这么大方,杨回在他来东院前叮嘱了,千万别跟这位主母谈钱的事,连皇帝找她借钱她都不肯应的,他温步卿哪敢向她伸手。
“远远?”
“就是你相公,我老朋友司徒远。”
“哦。”楼明傲忙掩了笑,一回头,冲璃儿一眨眼。
璃儿端着放银子的托盘走进温步卿,温步卿眼睛都直了,心想这为主母怎么对自己那么大方。
温步卿一边谢一边往自己怀里揣,“那…我就不去找远远要了。多谢主母,主母将来有什么事,说了话,叫声我小温就行,小温我一定有求必应马首是瞻。”
楼明傲故作雍容大方的品了品正温着的龙井,心里骂道,竟碰上个比老娘还贪财的人。
“真的可以吗?”楼明傲故作温和的声音,连身边几个丫头听了也是毛骨悚然。
温步卿往怀里揣钱的手一顿,怔怔的,“啊!行啊!”
楼明傲笑着放了茶,这回笑得更谄媚,连几个丫头都不敢抬头看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想看看你那簿子,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也常把那簿子给相公看看讨个赏银。你也知道,相公是办大事的人,这种沾了铜臭的小事自然我们妇道人家做就可以了。往后呢,你直接拿着簿子向我这讨赏银岂不更方便。况且,我的手笔自然不同于相公,不会让先生吃亏就是了。”
温步卿一时犹豫了,虽倒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司徒远虽然批准他记,却没有示意过他给什么人看,况且这个主母刚入府,连司徒远都琢磨不出她来,他更是不知道这主母是什么门道。一本簿子,没什么大不了,可不知道到了这女人手里会变出什么花样来。
“其实我也就翻两眼,看看我们这下人啊女眷啊,身体方面都怎么样,这一年得病的多不多。”楼明傲自然看得出这人在犹豫,“算了,先生不大方便,我就不勉强了。这银子呢,我也不在乎,先生要觉得拿着不烧手就统统拿去吧。”
温步卿也愣了,话说这银子放下不拿他烧心,拿走了又真是烧手。
楼明傲心里暗暗琢磨着这本子要到手了,还不慌不忙对下人吩咐道,“哦,璃儿,你帮我跟各大酒楼招呼一声,就说这段日子的生意我买断了,他们开多少价就给他们多少,条件就是,先歇业几天,就说…最近闹采花大盗,还割舍呢,严重的很,让姑娘们都歇歇,那酒啊,也都陈着,不是说越陈越香吗?亏损的银子,我这自会给他们承担。”
“主母,本子您那去吧。”温步卿忙道,他算是明白了,这为了个破簿子,这女人可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他温步卿没银子花是小,被司徒远冷冽的眼神贯穿也是小,这没美酒喝,没姑娘在怀可是大。
“璃儿,快,先生怀里揣不下了,把我前些日子挑出来的那个钱袋子给先生放银子。”
楼明傲依然云淡风清笑着说。
第七章 主母开班
正院内,还是司徒远批文卷的时间。杨回有条不紊的研磨。
“远远——”
杨归着实觉得有些吵,这个温步卿从进来就开始夸主上的媳妇,听得自己都有些不舒服。
“你这回可是娶了不错的女人,能让我小温看得过去的人可不多啊。你那么多女人中,我发现了,这个主母可是看得最顺眼。”
司徒远不动声色,杨回瞪了一眼温步卿,两个铜臭之人,自然臭味相投了。
“伤情怎样?”司徒远手下疾笔,行文流水,口中淡淡的,冷冷的。只四个字把温步卿的话题拉回了正题。仿佛之前温步卿都在对空气说话一样。
温步卿这才想起来,自己初衷是来汇报焕儿的伤势的,“我小温出手,自然——”
“知道了。”司徒远对温步卿的一举一动早已熟悉透顶,哪怕只一个字,他就能得到他想听到的答案,司徒远依然专心致志于笔下的案卷,他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所以此刻,温步卿能够走了。
司徒远只一个眼神,一旁的杨归就从屏障后面拿出一个银袋递了上去。
温步卿愣了愣,他虽爱财,但也知道“取之有道”,更知道信守承诺。他之前也跟楼明傲说过不找远远要钱了。温步卿吞了吞口水,摸了摸自己腰间那鼓鼓的银袋,那银袋可是金丝银线绣上去的,怎么说也是京城的极品,主母就是不一样,连个钱袋都用上上品。
“啊,远远你太见外了。不过是小事一桩,我权当帮你个忙,你就不用酬谢了。那什么,我就先走了。”温步卿觉得他再坐下去,良心会被打倒,他和楼明傲都有一个原则,就是金钱只少无多。
温步卿走了几步又绕了回来,离着司徒远十步之遥,“远远,我跟你打个招呼,今后我就像你女人讨赏银了。我不是倒戈,你们夫妻一家嘛,像谁讨不是讨啊。我走了,今儿翡翠院来了新姑娘。”
司徒远依然没有反应,就好像温步卿跟空气说了好久的话。
温步卿还是没有走,故作正经的说,“远远,你的女人很厉害。所以我很期待,你们之间掐起来会是谁胜谁负。有好戏看,千万别忘了我小温,我依旧会替你疗伤。”
司徒远指间的朱毫没有停,只是墨迹突然散了开。
温步卿已然一阵风般窜走了。
杨回诧异的看了看依然握在杨归手里的钱袋,好笑道,“他温步卿什么时候不贪财了?”
沙砾终于落下最后一粒,笔下的案批也已完成最后一笔,今天书房的任务结束了。
司徒远终于站起身,目光在那个钱袋子上落了一眼,声音依然清冷,“他今天钱袋子太满了,装不下我们这小钱了。”
“可是,银子这东西,不都是有去无回,有来无往,有进没退,有少不嫌多,有多必嫌少吗?”杨归纳闷的说。
司徒远脚下的步子一顿,这等奇怪的话。
杨归马上辩解道,“主母的口头禅。”
司徒远点点头,的确,除了她,应该别人说不出这话了。
杨回忙追上前面二人的步子,“今儿初九,惯例,玄惜夫人那里。”
“银子啊这东西,就是有去无回,有来无往,有进没退,有少不嫌多,有多必嫌少,这用钱啊,学问更大,用的对呐就是赚,用的不对就是亏。所以做生意亏赢就是这个道理,看你能不能把挣来的银子用在将来挣更多的银子上,这叫钱生钱,利滚利。所以啊,我这辈子就算了,下辈子要嫁个姓钱的,自己要姓利,我儿子呢就叫钱生钱,我闺女呢,随我姓,就叫利滚利。多吉利啊。”
楼明傲又开始召集一大院子做“生意”教学,搬个板凳坐在大榕树下,学菩提老祖菩提树下讲经,她手里也摇个大蒲扇,扇蚊子的。每个月一三五七九,就要开课,几个丫头耳朵已经听出茧子来了,尤其是这一段,是每堂课开课必讲的话。
就看堂院里东院的丫头都蠢蠢欲动了,有嗑瓜子的,有摇扇子乘凉的,有聊天的,有染指甲的。倒是来了几个其他院子旁听的丫头,可能是头几回听,听的很认真,搬个小椅子坐着,拿着纸笔有模有样的记录着,她们可是其他院的代表,专门派出来听讲经的,当然要好好做笔记,回去还要给姐妹们传授呢。这其中也包括杨归,对于主母那些“圣经”,他可都是能倒背如流,他自认是好学的孩子,所以至今仍孜孜不倦的学习。在他眼里,主母是一特有学识的人,虽然铜臭味重了点。杨归跟他哥哥杨回不同,杨回是唯主上是尊,杨归是一切看向圣人的智慧。此刻,他心目中,主母就是那么个智者的形象。
杨归记着记着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斜射了下来,心里想怎么今太阳从东面就开始落了,自己搬着板凳向一边移了移,头也没抬。只见那影子也随着他一移,抬头刚要抱怨,只看着那人,自己也愣了。
“大哥。”杨归诧异了,怎么杨回也来听讲学了,后一想不对,大哥永远是跟在主上身边的。杨归回头一望,果然,不远处的树林下站着那么个冰山。
“大哥,你们不是去玄惜院吃晚饭吗?”
“顺道。”杨回依然冷冷的回了一声。
杨归不懂了,一个东边,一个西边,怎么是顺道呢。
因为讲学的关系,晚饭迟了,非儿在抱怨,“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要看那劳什子医簿,要找出割舌真相。一讲学就一股脑子全忘了吧。”
楼明傲净了手,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为师者不可有一日殆,我不能对那么多孜孜不倦的学生不负责啊。你们一个个眼高手低不好好听就算了,自是有那要强奋进之人在等着我传道授业解惑。”
非儿掏出医簿扔桌上,“簿子簿子,花了那么多银子买的破本子,看你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这你就没好好听我今日的课,我说了,银子要看花的值不值,要我说,这银子是花值了。这学是要讲的,饭是要吃的,簿子要看的,阴谋阳谋是要戳穿的,真相是要大白的,钱,还是要挣的。”
皇宫内
御花园,菩提树下。
上官逸从黄昏坐到日落,这颗三百年的菩提树,守着他,如同她守着他一样。
上官逸眼中,明初总是跟其他女人不同。
她从小做公主的西席,跟着他一起在同一个南书房念书。她的话总是比老夫子的还多,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说法把老夫子弄得头晕。她比老夫子更喜欢讲学,老夫子讲不通的,她千方百计也会给大家讲通。
她是宰相唯一的女儿,中年得女,宰相府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的一切都给她。所以她比任何人都骄傲,比任何人都任性。她十岁的时候就把该读的书读完了,她不喜欢孔孟之道,她说太空,相比她更喜欢做生意。不得不说,她很有经商的头脑,她借着一个婢女的名义在京城里坐了许多生意,开了很多茶庄酒庄当铺,她最喜欢的就是拨弄算盘。
她也喜欢钱,她说这世上钱比人简单,钱比人安静,她说人太吵了,钱只有哗哗的声音很协调。她宁愿钻进钱堆里染得一身铜臭,也不欢喜在人堆里斗得你死我活。
所以…她可能是历朝历代最贪财的皇后。
他从没见过哪个皇后能够如此奢华,而他也甘愿为她奢华,他也有这个能力让这个女人奢华。
她奢华,可她也懂得在奢华之上获得更多的金钱。
这就是为什么她活着的时候,就算年年为她建亭台楼阁,为她打造金银玉器,他的国库永远那么充盈。
她爱看账本,她看过的宫中的账簿比起户部所有人看得遍数都多,她把户部的所有人都分配做了其他,她说那些人是书呆子,空有书卷气没有铜臭香的人是管不来钱的事。他任着她,由着她,为了她,别说户部,就算解散了整个皇城又有何妨。
她爱讲说,她说她要学菩提老祖在菩提树下讲学。所以他为她移来了三百年的菩提老树。她永远那一副说起话来比谁都有理的样子,只是他方明白,她不停的说话,是不给自己空虚的机会,她停下来就会恐惧。
可是…皇宫还是会让她寂寞。
她是如此害怕寂寞的人,因为寂寞,所以才去和金钱作伴,因为铜臭的气味让她安心。
她享受他为她建立的辉煌的院落,她乐于为他赐封名门的女子为妃,她钟于把各大王妃召集起来开赌场,她乐此不疲的每逢日落坐在菩提树下讲学,可她却不曾说过她很寂寞,她连一丝丝都没有对他透露。